第63章 1.1.1.24
小香躺在床上, 原意是捂暖被窩等小杏回來的,可是, 她聽到外頭有穿堂小門打開的低沉發顫聲響,慌忙坐起來穿衣服,奔出去一瞧,小杏已經離開。
不由黯然,小香低頭, 正巧被吹來的夜風凍得一抖, 想到外頭更是寒風喧嚣,心揪了揪,打算熬些姜湯, 走到廚房, 見着小小的地方已經擠了兩個人。
“小香?”徐耘寧驚訝,“你不是睡了嗎?”
小香搖搖頭, 眼見阮軒把小杏放好的木柴弄亂,皺眉,“少爺, 我來吧。”
徐耘寧默然看着小香瘦小的身影這麽奔過去,起了興致,跟上前看小丫頭在緊張什麽。這麽俯視,她看到了小香微微敞開的領口裏,有一個再顯眼不過的吻痕。
眼見為實,徐耘寧終于知道方才兩個丫鬟在房裏做什麽了。
點着燈,有意思。
徐耘寧偷笑, 起了八卦的興致,蹲下來湊到小香跟前,故意問,“小香啊,最近……和小杏相處得怎麽樣了?”
“還好啊。”小香嘀咕。
徐耘寧摸摸下巴,“那張床那麽小,你們辛苦了。”
小香驚了驚,捅柴火的手一抖震起火星,發紅的面色映着火光都很明顯,說話結巴起來,“沒,沒有。”
徐耘寧還想再問,突然聽到阮軒急急喊一聲,“耘寧!”
“嗯?”徐耘寧回頭。
阮軒板着臉,不由分說拉起她,“我們幫不了小香忙,就回房不要添亂了。”
面對小軟妹的黑臉,徐耘寧仍是乖順的,不問為何跟着回去,等阮軒松口氣才慢悠悠問,“為什麽要回來啊?”
“這種事就不要細問了。”阮軒輕聲說。
Advertisement
換個地方一瞧,徐耘寧發現阮軒的臉也挺紅的,笑了,“随便問兩句,又沒提別的,你不要多想哦。”
阮軒嘆氣,“幸好你沒問,如果小杏知道你打聽的話……”
言盡于此。
徐耘寧一下子明白了阮軒的良苦用心,拍拍腦門,“對哦,小杏那陰晴不定的性子不好惹。”
阮軒點頭,“你要是閑得慌,就……就……”
說着,阮軒看向床頭方向,徐耘寧挑眉,“今天這麽主動?”
“不是!”阮軒擺手,走過去往枕頭下伸手,掏出一本書遞來,“你看看。”
徐耘寧一看,更不明白了,“你給我詩經幹嘛。”
“取名啊!”阮軒柔柔一笑,走到小床邊看熟睡的豆子,“應該要個大名了。”
“好吧,一邊看着豆子一邊取。”徐耘寧想了想的确是大事,搬了兩張凳子過去。
阮軒點頭。
想得挺好,徐耘寧打開詩經又開始後悔了,不習慣的排版和繁體字給了她閱讀重重挑戰,也就是看小本本的時候克服了一會兒,許久不看書忽然拾起,又是一陣目眩,便把書給回去,“你來看,有好的告訴我一聲。”
阮軒依言翻閱,翻一個就找另一本書算算,蔔吉兇,算命運,一副神棍的模樣。
全程參與不進去,徐耘寧靜靜看阮軒折騰,起了一個又否掉,無奈又好笑。
中途小香端了面條過來,聽阮軒念念有詞,訝然,“少爺念咒呢?”
“不是啊。”阮軒懵了,“我在給豆子起名字!”
小香是個實誠孩子,不擅長撒謊,說了心裏的想法,“這樣啊,聽着好拗口。”說完,小香看阮軒面色不好,麻溜跑回廚房熬姜湯了。
熱騰騰的面在眼前,阮軒也沒心情吃了,轉而問徐耘寧,“是嗎?”
徐耘寧斟酌了下用詞,“是有些不順……太文绉绉了,其中的意思要寫在紙上看到字才懂,光聽着有些怪。”
皺了皺眉,阮軒苦惱,“我想起個有詩意又吉利的,将來豆子命好,或許會成為一個才女。”
“等等。”徐耘寧打斷,“你希望豆子成為才女啊?”
“嗯。”
“要是她不喜歡呢?”徐耘寧撇撇嘴。
阮軒很灑脫,“那就不讀啊,豆子想怎麽樣,我都順着。”說着,阮軒低頭看豆子,輕柔地幫忙撚了撚被角,小心得不得了,眼神裏滿滿是溺愛。
徐耘寧瞧着,不忙高興阮軒開明了,搖搖頭,“将來,你肯定把豆子寵上天了。”
“不好嗎?”阮軒歪頭。
徐耘寧嘆氣,“那我就不能太溫柔了,不然沒人舍得罵豆子,肯定教不好。”
抿唇一笑,阮軒說了句大實話,“小杏在呢。”
“噗。”徐耘寧沒忍住,“你也覺得小杏兇?”
阮軒眨眼,“不啊,我是覺得耘寧很溫柔,兇不起來的。”
聲音軟綿綿,沁了甜味,仔細品品便是膩歪的勁兒。
心下一動,徐耘寧握了阮軒的手,憋足勁想着動人的話來回應,咬得下唇都要破了。阮軒見了,無奈搖頭,擡手輕柔點了點她的臉頰,看她不松口便傾身向前,用一吻慢慢誘……
咚咚咚!
突然間,穿堂小門響起巨大的敲門聲,豆子被吵得醒來,哇哇大哭,一時和外頭急切的聲音混成一片。
“大人!出事了!”
徐耘寧和阮軒立即分開了,面面相觑。
阮軒立即擡步往外走,徐耘寧一邊抱了豆子輕聲哄,一邊跟上前看,走到外頭發現小杏也在,驚訝,“你什麽時候回來了?”
“噓。”小杏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邊的阮軒打開門,看到滿頭大汗的鄭捕頭,奇怪,“這麽晚。”
“大人……”鄭捕頭又跑又喊,筋疲力盡,啞聲道,“出……出命案了。”
——
命案發生在花柳巷邊的小客棧,死的是黃阿豹。
店小二發現廚房裏門沒關,裏頭的菜刀不見了,追上樓問黃阿豹的妻子要,沒想到看見門上都是血跡,吓得立即叫上掌櫃的,找到家比較近的鄭捕頭。
鄭捕頭知道出了大事,先去看了看情況,一開門吓得差點尿褲子。
牆上,地上,門窗上,全都是血,桌上趴了一攤被砍的不成樣,已經不能說得上像人的死肉,不遠處的小床上坐着個婦人,撫着肚子面容平靜,嘴角含笑。
鄭捕頭提了刀上前,才邁出一步,聽到婦人說,“刀插在我相公身上,我累了,你別怕。”
提起來,鄭捕頭仍有些膽戰心驚,“黃大嫂的聲音像是鬼哭一樣,吓死我了。”
“胡說!”阮軒瞪他一眼,“現在她人呢?”
“很聽話,讓我铐起來了,就是不肯跟我回來。她大着肚子,我一個人不好動他,就先回來了。”
阮軒抿抿唇,“仵作呢?”
“已經趕去了。”鄭捕頭說,“他住的比較近,該是到了。”
大晚上發生這事,阮軒擡頭看墨黑的天幕挂了明月,依舊皎白無瑕,有些恍惚:月亮依舊,街道依舊,一條命悄無聲息沒了,怎麽不像是真的呢?
再恍惚,她仍是記得要辦正事,叫上衙門的人齊齊往客棧跑。
屍體收了,附近探看的百姓打發了,客棧老板那邊也說清楚,暫且不要動那間房,安排好其他的客人。
一切有條不紊,除了黃阿豹的妻子——挺着肚子的婦人,面容憔悴,眼神卻兇狠,“生孩子之前,我不入大牢。”
“黃大嫂……”鄭捕頭上前勸說。
黃阿豹妻子咬牙,“我姓牛,叫阿花,我不是黃大嫂!”
“好好好,但是你不能繼續坐在這。”鄭捕頭順着說。
牛阿花低泣,“可……牢裏不……不是人住的地,對孩子不好,我聽話帶了枷鎖,你們行行好,放我孩子一馬吧……”
阮軒見狀,改了另一種勸法,“你坐在這,對孩子也不好啊。”
牛阿花知道她說的有道理,不作聲。
“不去大牢,只軟禁,好嗎?”阮軒接着問。
退到這步,牛阿花點了頭,乖乖跟着阮軒回了衙門。
大牢附近有個廢棄的小屋子,髒是髒了,收拾一下還能湊合。縣裏頭關女人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老仇比阮軒有經驗,知道女囚一旦入獄,便是被調戲侮辱的對象,縣衙的人能守規矩,裏頭的其他犯人可不聽話,于是早早收拾,知道牛阿花有孕在身,放了被子和燒紅的火盆,等着他們。
牛阿花見到簡陋的屋子,與老仇放的東西,竟哭了,“任誰都比他對我好。”
渾身是血,哭得凄切,大夥俱是聽得心底發涼。
阮軒回到後堂,天都要亮了。
“怎麽回事?”徐耘寧她們過來問,“黃阿豹死了?”
阮軒點頭,“他妻子殺的。”
小香和徐耘寧驚呼,小杏面色如常。
阮軒見了便問,“小杏,你看到了什麽?”
“黃阿豹喝醉了。”小杏說,“說休妻的胡話。”
阮軒算是明白了些,“難怪……”
“那怎麽辦?牛阿花有孩子呢,你審不了……”徐耘寧替阮軒發愁,關起門來也不避諱,直說了。
阮軒深以為然,“是啊,所以不審了吧。”
“嗯!?”徐耘寧驚訝,“你怎麽又……”
許久許久,阮軒才答她:
“新任縣令應該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