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1.1.1.24
徐耘寧聽到外頭一陣吵, 急急打開穿堂小門跑出去。她追尋聲響一路小跑,很快到了側堂, 見到鄭捕頭正用繩子捆地上一攤臉朝地的廢人,傻眼,“這是誰?”
已經丢了廷杖,阮軒恢複斯文有禮,柔柔說一句, “黃阿豹。”
豆子的重男輕女沒良心叔叔?
徐耘寧當即忘了問是非, 拍拍手大聲誇,“做得好!鄭捕頭,就該把這種人抓起來!”
手捆着繩子的鄭捕頭一擡頭, 笑了, “夫人,你該誇的是大人, 要不是大人一杖把他打趴了……”
“什麽!”徐耘寧一愣,轉身看阮軒。
阮軒不好意思地笑了:回想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抄着廷杖沖上去, 還一打一個準。現在一想,她自覺十分勇敢,便驕傲挺直了腰杆等徐耘寧誇一句威風……
誰知,徐耘寧瞪大了眼,只過來牽了她的手一陣看,“廷杖那麽多木渣子,有沒有傷到?”
“呃……”阮軒莫名失落。
鄭捕頭見狀不對, 叫來小葛一起把黃阿豹扛去大牢了。人一走,阮軒便抽回手,悶悶小聲說了句,“你怎麽不誇我啊。”
“好,阮軒真厲害。”徐耘寧看到了小葛頭上的紅印子,知道制服黃阿豹絕非容易的事情。所以,徐耘寧聽鄭捕頭說多虧阮軒的時候,不由擔憂,想先看看哪裏傷着了。現在小軟妹不願意了,她也不扭捏,好話一句接一句,“能夠一下子就把人打趴下,有勇有謀,文武雙全。”
阮軒聽着害羞了,“沒那麽誇張。”
“但是下次不準這樣了,多危險。”徐耘寧趁機說。
阮軒點頭,“好。”
“黃阿豹抓起來了,是不是……”徐耘寧緊張問,“不把豆子給他了?”
皺了皺眉頭,阮軒清清嗓子,又端起了縣令大人的威嚴,“我一直沒打算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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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那這次是不是徹底打發了。”徐耘寧順着她的話頭。
提到這碼事,阮軒就嘆氣,“我原來想好好講道理,讓黃阿豹放棄豆子,好好回家過日子。誰知道,他直接把生意做到我這裏來了,問我要錢,希望把豆子賣給我。”
徐耘寧一聽氣急,可仔細想想,又覺着是個法子,“哎,要不別跟他多糾纏,直接給點錢……”
“不行。”阮軒斷然拒絕,“這樣豈不是跟他同流合污?”
徐耘寧不說話了:阮軒的原則和底限從來記在心頭,絕不想歪門邪道,那個腦袋總是突然一根筋,執拗按照自己想的路走下去,哪怕磕磕碰碰,只求無愧于心。
“耘寧。”阮軒看她臉色不對,小心說,“我讓小葛去打聽了,黃阿豹做過不少壞事,罪證應當有很多,治罪不難,但是……他還有個未出生的孩子,我沒法狠下心。”
徐耘寧聽得無奈,“你不狠心,他會狠心啊,萬一狗急跳牆反咬我們一口,說我們強搶他的侄女怎麽辦?”
阮軒點頭,“嗯,你說得對,我不應該這麽優柔寡斷。”
看阮軒想通了,徐耘寧松口氣,“這個縣裏頭你是最大的那個,不用怕,想治誰治誰。”
阮軒瞥她一眼,小聲問,“那……黃阿豹的妻子怎麽辦。”
那個大着肚子,把丈夫當做天的愚昧婦人?
徐耘寧答不上來。
阮軒想了想,“這樣吧,我去牢裏跟黃阿豹談一談,說好了就盡快放他回去。”
“行。”
——
阮軒一會兒就回來了,說黃阿豹被揍了一頓之後很好說話,加上阮軒的威逼,什麽都答應,不提半句豆子的事情就滾回客棧找媳婦去。
“他明天就離開。”阮軒說。
徐耘寧抱着豆子,轉個身給阮軒看可愛的小笑臉,“你看,豆子一直笑,特別開心。”
“嗯。”阮軒擦淨手,迫不及待伸胳膊,“給我抱一抱,行嗎?”
撲哧一笑,徐耘寧無奈,“你女兒,想抱就抱,有什麽行不行的?”
“乖~”接了軟萌一團小豆子的阮軒聽不進話了,滿眼都是懷裏的寶貝。
徐耘寧看她一副樂在其中不理人的樣子,搖搖頭,“餓不餓?我讓小香做夜宵。”
本想搖頭的,可阮軒因為黃阿豹的事情東奔西走,抱着長胖了又動來動去的豆子一會兒,就覺着氣喘籲籲有些吃力了,抿抿唇,“有點餓,你讓小香熱點剩菜吧。”
“好。”徐耘寧答應着,轉身去敲對面的門。
小香和小杏的房裏還點着燈,卻沒映出人影,徐耘寧敲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不是睡着了?
“哎!”小香清脆的聲音應了。
徐耘寧松口氣,“小香,阮軒餓了,你熱點剩菜吧。”
小香正要答應,一邊的小杏搶先道,“知道了。”
“我……我去吧。”小香輕推摟在腰上的手,紅着臉低聲說。
小杏已經掀開被子下了床,伸手拿衣服披上。
咬着唇,小香有些委屈,也懶得裹被子遮住半露的肩膀,從後抱着小杏,下巴搭在肩上柔柔說,“那等等我嘛,一起去總行了吧……”
小杏輕笑一聲,驀然回身掀開被子。
先前點着燈,小香就是羞赧不已,央求蓋了被子才半推半就的,如今沒了遮掩,吓得身子一顫抱胸護着,但上頭擋住了下頭又顧不了,急急縮成一團往床裏頭退。
小杏看在眼裏,好整以暇地瞧着,等小香要背過身才抓住腳踝一拉。
小香沒想到自己亂蹬的腿沒讓對方為難半分,一瞬又到了對方手下。她後仰着撲騰,裏裏外外都要被看盡了,不敢亂動,臉上燒紅,僅來得及抵住傾身向前的唇瓣,“少奶奶叫你熱菜呢。”
“嗯,我去。”小杏不多糾纏,在她掌心親了下就離開了。
小香趕緊扯了被子裹好自己,咬牙,“說就說,動什麽手。”
不顧後頭的碎碎念,小杏已經出了房門,望見徐耘寧和阮軒圍着豆子在說話。
“現在該取名字了吧。”徐耘寧說着。
阮軒撇撇嘴,“照理說,黃阿豹答應我明天就走,應該不會出岔子了……嗯,應該可以了。”
小杏挑挑眉,忘記什麽熱菜的吩咐,走向前問,“黃阿豹明天走?”
“是啊。”阮軒把事情經過告訴了小杏。
小杏卻不笑,“口說無憑。”
“我也覺得心裏不安。”阮軒撫着心口,“但沒有別的法子了。”
小杏思忖片刻,道,“我去看看,你自己熱菜吃罷。”
“啊!?”徐耘寧驚呆,“小香呢?”
阮軒無助徐耘寧的嘴,答應,“行,我自己來,你小心點。”
無視徐耘寧的驚訝,小杏點頭致意,腳步一動走出數步,轉彎後一下沒了影。
“你攔着我幹嘛啊。”徐耘寧皺眉,“我們付了她們工錢的。”
阮軒嘆氣,“你沒看到小杏的脖子上有個紅印嗎?
徐耘寧懵了,“真沒看到。”
“她們……”阮軒終是不好意思直說,婉轉道,“小香在床上休息吧。”
徐耘寧恍然大悟。
可是,過了一會兒,徐耘寧覺出不對了,“你幹嘛盯着小杏脖子看。”
“沒有啊,不小心看到的!”阮軒慌忙辯解,“我發誓,如果我亂看就天打五雷轟……”
徐耘寧打斷,“看就看呗,咒自己幹什麽?呸呸呸。“
“嘻,”阮軒傻笑,“耘寧對我真好。”
“嗯……但以後避開不看哦。”
“好的夫人!”
——
黃阿虎不知出于什麽心思,住在花柳街附近的巷子。小杏不方便接近,只得爬房頂,找着黃阿虎的房間時恰好聽到一句醉醺醺的話。
“明天……照計劃……你……上吊,我……我在旁邊鬧。”
說話的是黃阿豹,旁邊是他愁眉苦臉的妻子,“算了,你都被關過一回了,我們小老百姓何必跟官府過不去……”
“呸!你知道我被關了一回,怎麽不為我出口氣!”黃阿豹啐一口。
妻子揪着帕子,垂頭小聲說,“這算個什麽出氣法。”
“怎麽不算!總要賠個百八十兩的藥錢!要是傳開了,可能把豆子給回來呢!”
妻子不為所動,眉間依舊緊鎖,“我這肚子,快足月了,要是做戲時傷着……”
酒壇子一摔,黃阿豹大罵,“這肚子就沒出過帶把兒的!算個屁!生下來也是個死的!”
妻子忍不住了,低低啜泣起來。
黃阿豹不理會,拿起另一個壇子倒酒喝,然後醉倒趴桌,嘟囔着,“我命苦……我沒有兒子啊……”
他的妻子聽不下去,走到窗邊看月亮,撫肚子的手在顫抖。
小杏勾起一笑,從懷中逃了女兒家用的帕子,從屋頂的口往下扔。
那繡着牡丹帶着香氣的花帕子一搖一搖,穩穩落到了黃阿豹的腳邊。
小杏翩然離開,而偷偷哭了一會兒的黃阿豹妻子如同以前一般,認了命,轉身照顧酒醉的丈夫。她的身子本來就瘦,一直沒有人心疼,吃不好住不好,又因為嫂嫂的謊言,為一個“侄子”長途跋涉來了異鄉,整個人憔悴得不像樣。
她每個動作都是吃力的,把歪倒的酒壇子扶起來要喘好一會兒,坐下休息時,突然看到了地上嫣紅的帕子。
黃阿虎的妻子愣住了。
好半天,她才鼓足勇氣,跪到地上撿起帕子。上頭散着幽幽的馨香,不像她身上永遠只有藥味和汗味,聞一聞便知主人是個怎樣精致講究的女子。
她不知怎的生出了力氣,一下子撕碎手中之物,嚎啕大哭。
“唔……”黃阿豹睡得正香,被打擾後生起氣,閉眼重重罵一聲,“臭婆娘,再吵……休了你。”
黃阿豹妻子不哭了。
她擦幹眼淚,挺着肚子慢慢走到樓下,好聲好氣同店小二說,“可否借個竈頭給我熬藥?”
店小二給她開了廚房的門。
黃阿豹的妻子,點了燈不動過頭,拿起菜刀藏在袖中,又慢悠悠往樓上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