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1.1.1.24
辦後事。
聽到這三個字, 黃阿豹端着笑的臉就這麽垮了下來,低頭看地的功夫背過手握緊拳頭, 他身旁當應聲蟲的妻子也皺了眉,一下下撫着将足月的肚子,咬唇不語。
阮軒把一切看在眼裏,補了一句,“不用太擔心, 衙門會幫助你們的。”
猛地擡頭看來, 黃阿豹的綠豆眼瞪得前所未有的大,“會給多少銀子?”
張口就談錢的嘴臉實在是難看,阮軒看不過眼, 态度自是差了許多, 淡淡答了一句,“辦喪事不知會有什麽波折, 再說吧。”
“那……”黃阿豹不顧阮軒面色難看,厚臉皮提了個要求,“我能看看豆子嗎?”
阮軒愣住了, 垂眸暗忖着。徐耘寧一看,就知道小軟妹迂回的腦回路又在想這事于情合不合、于理合不合,生怕阮軒一糊塗就答應了,趕緊走出去說,“喲,你們倆這麽早就來了啊,豆子還在睡呢。”
她的演技不怎麽樣, 冒出來突兀,但縣令夫人的身份在那裏,黃阿豹夫婦總不能給臉色看。黃阿豹給老婆使個眼色,兩人就一起堆了假笑,行禮問好,“參見縣令夫人。”
“客氣什麽。”徐耘寧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翻個白眼。
方才徐耘寧的話擺明是不讓黃阿豹他們見豆子,阮軒無從選擇,而且出于私心,她很懷疑黃阿豹夫婦要豆子是為了什麽,也不願意把孩子抱出來,便說,“兩位,豆子還在睡,你們大概不能看了。”
“嗯。”黃阿豹瞥一眼似乎潑辣的縣令夫人,不多糾纏,“那算了。”
阮軒點點頭,“北鄉那邊路已經通了,你們要去看看嗎?”
“北鄉挺遠的吧?我怕我媳婦受不了。”黃阿豹嘆氣。
丈夫的手一搭在肩上,黃阿豹妻子馬上反應過來,深吸了幾口氣,“我有些難受,想回去休息。”
意料之中的答案,阮軒由着他們一句勸說的話都沒說,“好吧,回客棧休息一下吧,我派人送你們回去。”
“不用勞煩大人了。”黃阿豹婉拒,“我們自己回去,改日方便了再去北鄉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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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軒斜了一眼半個身子已經面向門口的黃阿豹,“那我不送了,慢走。”
聽說能離開,黃阿豹急急邁出步子,而說着難受的妻子也跟着緊趕慢趕往外奔,哪有一點不方便的模樣。
人一走,徐耘寧就罵出聲,“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出乎意料的,阮軒也點點頭,“是啊,豆子跟着他們,肯定會受苦的。”
徐耘寧想到豆子,更生氣了,“絕對不能給,說不定前腳給了,後腳就賣了!”
“不會吧,”阮軒驚訝,“好歹是親生的侄女啊。”
徐耘寧冷哼,“你看他們的樣子像是念情的人嗎?聽到不是侄子,臉立馬就黑了,回去想一夜又嚷嚷着要,能安什麽好心。”
聞言,阮軒陷入沉思。
這時候,新來的衙役小葛從外頭回來,形色匆忙,見着阮軒便大聲說,“大人,我打聽到了,黃阿豹以前生了三個女兒,賣了兩個,有一個生下來就死了。”
“什麽!”徐耘寧比阮軒先炸了,“真是個畜生!”
小葛抹了把汗,繼續道,“現在他媳婦身體不好,他好像覺得這一胎生下來也是死的,所以一直在打聽哪家兒子多,哪家肯賣,來了我們這也不消停,昨天還上牙婆家問了。”
徐耘寧氣得一拍桌,阮軒卻冷靜,問小葛,“昨天黃阿豹問的是買,還是賣?”
“都有。”
阮軒這下也跟徐耘寧一個想法了,咬牙切齒,“原來他真是這樣的人!”
“不能把豆子給他們。”徐耘寧抓着阮軒說,“聽到沒有。”
她激動起來的嗓門很吓人,小葛報告完畢,捂着耳朵走掉了。阮軒不怕,即使胳膊被揪疼了,也知道徐耘寧不是在對她生氣,拍拍手背柔聲安撫,“我知道,絕對不給,但他是黃阿虎的親人,有權把豆子要走,必須想個辦法。”
想了一會兒,徐耘寧只想到個馊主意:打到他不敢要豆子。
“你別沖動,他們現在為辦喪事在發愁,暫時不會把豆子要回去,我們慢慢想。”阮軒看出了她的意圖。
徐耘寧嘆氣,“只能這樣了。”
她們想是是來日方長,黃阿豹想的卻是速戰速決。
第二天,他抛下老婆,一個人跑來衙門說,“大人,我們去北鄉吧。”
黃阿豹已經想好了:北鄉被落石砸到的農戶得了縣衙的糧米,受傷的人受到照顧,他哥哥倒黴到命都沒了,縣衙應當不會無情無義,一點便宜都不讓占。至于辦喪事的事情,大不了簡單一點,屍骨一燒找個地埋了,花不了多少錢。
再說,大哥黃阿虎在這裏住了多年,萬一家裏有什麽寶貝等着他去挖呢?
無關豆子的事情,阮軒不怎麽在意,帶着人陪黃阿豹去北鄉。
一場暴雨,讓山上的巨石滾下來,和着吃人的泥沙打得七零八落,将北鄉山腳下的房子打得七零八落的。黃阿豹一看到不成樣的破房破地,嫌得直皺眉頭,“有鋤頭嗎?我要挖東西。”
“不能動。”阮軒解釋,“把人救出來已經不容易了,再挖,這裏都得塌。”
這下子,黃阿虎知道沒戲唱了,“那,我來這看什麽?”
“這些東西不要了嗎?”阮軒指着黃阿虎家倒地的櫃子還有桌上的牌位。
黃阿豹看了半天,沒動,“人都走了,這些拿來幹什麽。”
阮軒沒辦法,“那走吧。”
當天晚上,黃阿豹逃也似的跑回客棧,托了人一把火把哥哥嫂嫂屍體燒了,骨灰裝進壇子裏,寫了個靈位就當辦完喪事,事情辦完,正好過了一天,黃阿豹挑了人少的時候來縣衙,找到阮軒說,“大人,事情辦的差不多,我明天就走了,你把豆子給我吧。”
“這麽急。”阮軒皺眉。
黃阿豹無奈,“大人,住在客棧裏是要花銀子的,我本來就不寬裕,又要養老婆孩子,不急不行啊。”
阮軒斜睨他,“就因為這個?”
當然不是。
黃阿豹敢想不敢說。在阮軒的示意下,牙婆不但不做他的生意,見了他甚至翻個白眼,罵他幾句。縣裏頭的人把他亂葬哥嫂的沒良心看在眼裏,明裏暗裏說閑話。
這些天,黃阿豹一文錢沒撈着,整天被人指着脊梁骨罵,實在是不想呆了。
“客棧的事情……”阮軒說,“可以再商量。”
“不用了,我明天就走,把豆子給我。”黃阿豹果斷拒絕。
即使看不起黃阿豹,阮軒卻心知自己不占理,不敢直接回絕,說起別的事情,“你妻子的身體,經得住整日奔波嗎?”
有幾分小聰明,黃阿豹注意到對自己态度不好,但每次說到豆子又會柔了聲音多勸幾句,琢磨出不對:難道,阮軒想要豆子?
想明白了一點,黃阿看阮軒霸着侄女豆子不放,以為自己有了把柄,不記得民不與官鬥的老話,咧嘴一笑,“大人,不管因為什麽,我的侄女我總能要吧?你扣着她不放,分明是欺負平頭百姓老實啊!”
譏諷一笑,阮軒反問,“老實?”
“行,我不跟你扯別的,你想要豆子是不是?你給個價。”黃阿豹急眼,口不擇言。
阮軒驚訝,“你說什麽?”
“你是官,我鬥不過你,但打發一條狗都要給根骨頭呢,什麽都不給就要豆子,我不幹!”黃阿豹撸袖子,把腿往旁邊臺階一放,做出惡霸讨錢的模樣。
阮軒看得出,黃阿豹忍無可忍了。
她又何嘗不是?
氣急攻心,阮軒大喝一聲,“來人啊!”
鄭捕頭和小葛在旁邊候着,聽到聲響馬上奔過來,“在!”
指着黃阿豹,阮軒難得怒現于色,指着黃阿豹的手指顫抖,“抓住他!”
黃阿豹懵了,什麽把柄什麽談條件全忘了,看到鄭捕頭和小葛沖過來,本能地掙紮,“憑什麽!我沒犯事!”
他本來就是地痞無賴,與人打架是常有的事情,人精瘦力氣卻不小,慌亂之下把小葛推到旁邊。小葛沒想到這猴子似的人那麽難纏,根本沒防備,咚的一下撞上牆,捂着腦袋哎喲在地上叫。
鄭捕頭多看小葛一眼,擒人的手松了松,讓黃阿豹掙開了些。
“你他媽敢抓我……”黃阿豹越戰越勇,邊打邊罵咧。
污言穢語在公堂上響着,阮軒怒極,忽而生出力氣,抄起旁邊廷杖上前就給黃阿豹腦袋來了一下。
黃阿豹啪的臉朝地倒了。
鄭捕頭驚呆,“大……大人?”
“愣着幹嘛!”阮軒瞪去一眼,“把這個襲擊官差的刁民抓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點
豆子不會給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