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1.1.24
這些日子, 阮軒仍然是四處奔波,忙得吃飯都是擠出時間來的。白天常常不見影, 晚上回來同徐耘寧說點話,再抱豆子一會兒,哪怕凳子硌人,坐在那裏很快眼皮耷拉,腦袋一點一點像啄米了。
徐耘寧差點以為阮軒是假辭官。
“就來了?”她猶有些不敢相信, “什麽時候。”
阮軒抿唇, “收到書信說快了。”
“什麽樣的人?”
“不大清楚,似乎是個進士。”阮軒摸摸下巴,“叫尤依宏。”
這點消息給了等于沒給, 徐耘寧一臉茫然, 嘆口氣不深究,“既然快到了, 你就先別管黃阿豹的案子。”
阮軒深以為然,“也沒辦法管,牛阿花懷着孩子, 審不得關不得。”
“那就別煩了。”徐耘寧輕撫阮軒有些憔悴的臉,“睡一會兒吧,看你累成什麽樣了。”
“我……”阮軒嘴唇翕動,似是有話說。
徐耘寧瞪眼,“不許拒絕,好好休息,聽到了沒有。”
說着, 徐耘寧把阮軒拉到床邊,不由分說按倒,摘帽子扒靴子,推進去拉了棉被一裹,調了調枕頭位置便放下羅帳。動作一氣呵成,阮軒有些懵,趕在徐耘寧走之前弱弱道,“我是想洗個澡……”
“呃。”徐耘寧這才停住,坐在床邊點點阮軒額頭,“怎麽不早說。”
阮軒扁嘴,“你沒給我機會呀。”
“躺都躺了,你先睡。”徐耘寧不争執,想着解決的法子,“小杏燒水還要費點功夫呢。”
阮軒搖搖頭,可憐兮兮說,“就……就要一盆熱水擦擦身就好,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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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太厚,小軟妹被裹在裏頭,小臉都被遮了半邊,只能吃力伸着腦袋同她說話,眼睛水靈靈的,身子一動一動像條蟲寶寶挺可愛。徐耘寧覺着有意思,笑了,不忍拒絕,“那你閉目休息,我打盆水很快回來。”
“嗯~”阮軒用軟糯的鼻音應她。
聽着倍受鼓舞,徐耘寧緊趕慢趕去了廚房,發現小杏和小香竟然挺聽話的,早就燒好了一鍋。見了她來,小香站起身說,“少奶奶,你再等等,再燒一鍋就行,很快的。”
“不用,這夠了。”徐耘寧說着,找了個木桶打水提回房。
阮軒已經滾着解開被子,躲在屏風後脫衣服,聽到聲響停下慢悠悠的動作,清嗓子用少年假音問,“誰啊。”
“我!”徐耘寧調侃,“都進來了你才問。”
阮軒嗚咽一聲,再開口已是甜甜的嗔怨,“反正沒脫完嘛~”
相處久了,阮軒習慣在徐耘寧面前撒嬌,本來軟綿綿的聲音夠酥了,加上犯困的迷糊嘟囔,竟有種懶洋洋的妩媚,原來提着一桶水不喘氣的徐耘寧手有點抖了抖,眨了眨眼,又聽裏頭的阮軒問,“水來了嗎~”
這蕩漾的小尾音喲。
徐耘寧心下一動,提着水走向屏風,不放下桶就在,反而站在阮軒身後。
剛解開束胸帶的阮軒轉身,吓一跳,“哎!?”
“快點啊。”徐耘寧眨眨眼無辜道,“天氣涼,我幫你。”
能怎麽幫呢?
牆壁有些髒,是萬萬靠不得的,屏風光滑的表面不冷,有點溫潤的涼意,恰有雕刻精妙的圖案繪出淺淺溝壑,柔軟白嫩的皮膚貼上去,生出難消的纏綿。阮軒原是怕屏風倒了,只敢虛虛扶着,漸漸站不住之後哪管其他,前傾倚靠,青絲拂過肩頭柔柔垂下,遮了緋紅的面色。水聲淅瀝落了滿地,外頭太陽照進來,暖不過一室旖旎。
等躺在床上的時候,阮軒睡不着了,挪了挪趴到徐耘寧身上,小聲問,“耘寧……你為什麽不出聲啊。”
舔了舔有些咬破的下唇,徐耘寧眼神犀利:“絕不能再讓小杏聽到了。”
“反正都聽過了。”阮軒蹭了蹭呢喃着。
徐耘寧幽幽嘆氣,“但小杏的殺傷力,不增反減啊。”
“阿嚏!”
另一邊的廚房,小杏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小香笑了,開玩笑,“誰罵你啊?”
小杏擇着菜,淡然答,“他們也就敢背後罵一罵了。”
小香一愣,竟是無言以對。
“阮軒辭官以後,你打算怎麽辦?”小杏忽然問。
小香想了想,說出真心話,“我想跟着少奶奶,你呢。”
“水燒好了。”小杏卻說起別的,“你送去她們房間吧。”
小香答應着,高高興興去了。
小杏暫時坐下休息了一會兒,想着等會兒如何安慰發現真相的小香。
既然小香想要跟着阮軒他們,遲早得知真相,與其到無法挽回的時候才知道,不如現在有個準備。
小杏相信小香的為人,絕不會胡說,就不知道阮軒和徐耘寧會怎麽想了。
沒等多久,小香提着水回來了,果然不是原來的興高采烈,垂眸搓手,擡頭眼睛淚汪汪的,好像被吓到了一樣。
“怎麽了?”小杏上前。
小香吸了吸鼻子,弱弱說,“剛才走的太急,弄傷了手……”
小杏一愣,“水呢。”
“丢在半路。”小香掐着嗓子,清脆的聲音也變得軟綿綿的,“別管它了,幫我看看嘛。”
小杏察覺出了不對,不忙關心小香,而是說,“我先把水送去。”
到底是個沒什麽經歷的小姑娘,小香臉色馬上不對了,“等等……”
看這個床上咬唇說不要一點都不老實的人床下也不老實起來,小杏挑眉,不管小香的勸阻走出兩步。
“不行啊!”小香急了,沖過去關門用身子堵上,“不能過去啊。”
小杏輕笑,“原來你什麽都知道。”
“你……故意讓我去送水的?”小香也有些了解小杏的性子了,抿抿唇。
小杏點頭。
“不要說出去。”小香不裝了,用號稱受傷的胳膊抱着小杏,輕輕說,“少爺是好人。”
小杏回抱,嘴上卻是故意說着反話,“你還叫她少爺?”
“叫久了,不想改了。”小香嘟囔。
平日裏鬧騰的人這麽窩在懷裏,一驚一乍的語氣變成了随意淡然的調子,倒跟自己有點像了……小杏這麽想着,突然之間,覺着她只看透了小香表面,沒有看到內心。
“如果你知道了我的真名。”小杏說,“也是叫慣了,就不改了嗎?”
小香一愣,“真名?”
小杏退開,見到面前的臉不複往日的無憂無慮,眉頭緊鎖全是迷茫,忽而失笑,“逗你玩的,被賣了那麽多年,哪裏記得本來的名字。”
“噢。”小香噗嗤笑了,墊腳親了親她的唇角,“不要緊,我也不記得了。”
小杏扣着腰沒讓小香離遠,加深了這一吻。
何必執着過去?
曾經朝中重臣惹怒聖上,滿門抄斬的轟轟烈烈,已經不見痕跡,連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笑料也不夠格了。
好好活下去吧。
——
阮軒一直覺着,新的縣官來的那天,她将所有縣衙事務與權力交出去,必然是驚天動地的一天。
其實她想錯了。
新來的尤依宏是個滿臉油膩的中年男子,談吐的口氣很大,對她很不耐煩,揮揮手,“我做過六年縣令,我會不知道?要不是辭官,現在我已經做到京城裏頭去了!”
“但是,修學堂的事情……要好好說清楚。”
尤依宏哈哈大笑,“這恰恰說明你年紀小,你不懂,哪有人開了個好頭,拱手讓人的,這麽一來沒,學堂修好了是我的功勞,誰會記得你呢。”
阮軒無言以對。
“想明白了,就再去考一次科舉。”尤依宏斜眼,“要是官場重逢,我可以指點你一下。”
言下之意,她不配多說什麽了。
阮軒也不說什麽,交出最重要的官印,跟收拾好的徐耘寧帶着小杏和小香一起離開。
縣衙的大門依舊是那樣,沒什麽大事的時候冷冷清清,一個人都沒有。
鄭捕頭和老仇他們本來要送,無奈新官上任三把火,除了看守大牢的人,全都去前堂聽候差遣。
“走吧。”阮軒黯然神傷。
徐耘寧也聽到了尤依宏大口氣的話,拍拍阮軒的肩膀安慰,“不要緊,你……”
“我志不在此啊。”阮軒微笑,“走,我們回家。”
說着,阮軒已經上了馬車,笑眯眯伸手要牽徐耘寧。
徐耘寧也笑,手搭上去。
關上車門,小杏跟小香說,“你等我一會兒。”
“怎麽?”
“柴火是我劈的,在竈房放着。”小杏面無表情說着嘲諷的話,“不能便宜了新來的狗官。”
“……噗。”小香樂了,“還有我栽的小花盆,方才嫌重,沒拿呢。”
在馬車裏聽的一清二楚,徐耘寧和阮軒四目相對,一起笑了出來。
這兩個鬥氣的丫頭。
然而,等到她們回到阮家,就知道剛才的鬥氣是多麽必要了。
大門敞開,枯樹飛塵,一副落敗的樣子,前天來衙門說一切都好的張管家,拿着根掃把笑眯眯等着他們。
“這是一切都好?”徐耘寧怒了。
張管家點頭,“東西都在,就是髒了點。”
“其他人呢?”
“跑了啊~”張管家撓撓頭,“我每次都告訴少爺了呢。”
阮軒呆了呆,掰指頭數一下,恍然大悟,“正好跑完了呢~”
徐耘寧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可事情已經這樣了,只好作罷,“行了,進去吧。”
“張管家一直守着,辛苦了。”阮軒感激。
張管家笑了,“十幾年了,這已經是我的家。”
小杏一直看着張管家,此刻只有一個想法:
絕對有詐。
作者有話要說: 改個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