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1.1.1.24
據說, 因為三何府知府的事情,朝廷派了不少人來徹查, 阮軒趁着這個機會上報請示辭官一事,用了上回北街受傷抱恙的事情,心之誠情之切,打動了上司,等新任縣令來這兒就能摘掉官帽。
之前從臨文山回來的路上, 徐耘寧是聽過這件事的, 驚也是驚在效率之快,可小杏和小香沒聽過,小杏向來是面無表情不怎麽表露情緒, 小香就奔放了些, 手一抖險些摔了手頭的瓷碗,目瞪口呆, “什麽?少爺要辭官!”
“是啊。”阮軒記挂着方才聽到的,安慰道,“你想買什麽, 等我們搬走了再買。”
小香一時語塞,好半天才擠出一句,“那……老夫人知道嗎。”
想起娘親歇斯底裏的模樣,阮軒面色黯然下來,敷衍點了頭,再斟一杯涼酒仰頭喝掉。
“行了。”徐耘寧一邊奪下阮軒的酒杯,一邊給小香使了個眼色, “事情已經定下,就不要多說了。”
小香這陣子大膽不少,抿抿唇還想要說,被小杏打斷,“你跟我一起去廚房把菜端過來。”
“好。”小香總算消停,乖乖離開。
兩個丫頭離開了,徐耘寧去握阮軒的手,一下下暖着微涼的手背道,“板着臉做什麽,該高興啊,一直想辭的。”
“嗯。”阮軒擠出一絲笑,“但之後……”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有我呢!”徐耘寧拍拍胸口。
可惜,她這番豪情壯志沒能讓阮軒領會,得到的是一記沉默的凝視,那眸中似是有千言萬語,但就是不說。徐耘寧是個直來直去的人,最受不住光瞅人不說話的悶,見狀使力捏了捏阮軒的手,眯眼斜睨,“怎麽,不信我嗎?”
“當然不是了。”阮軒嘆氣,“但是……我覺着愧疚。”
徐耘寧一愣,“你愧疚什麽?”
她就是随口一問,阮軒倒是掰着手指好好答了,“來這兒之後的宅子,是你父親給的銀子買下的,接待刺史時花了你的嫁妝錢,做官沒攢下錢,之後怎麽能靠着你……”
徐耘寧撲哧一笑,點了點阮軒垂下的腦袋,“胡說什麽呢,要不是你,這些嫁妝也保不住啊,早被阮家那些沒良心的下人瓜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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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她說的後半句,全被端着菜肴過來的小香聽見了。
“少奶奶!”小香氣鼓鼓沖過來,把手裏的蔥油藕片一放,震得桌子顫了幾分,“我不就是讓你買張床,怎麽就說我沒良心了,瓜分你的錢了!”
徐耘寧急了想解釋來着,一旁的小杏挑了挑眉,搶先說,“什麽?再買張床?”
“是啊!這樣你和我不用擠得這麽辛苦啊。”小香原打算來個驚喜,但說到這份上也不瞞了。
小杏瞧她一眼,面上無波無瀾,“哦。”
以為把小杏搞定了,小香繼續跟徐耘寧理論“沒良心”的說法,旁邊的阮軒得了閑,正好瞧見小杏把一根幹枯掉落的枝桠扔走,動作不大,勁兒卻不容小觑,把另一頭的小樹打得一顫,簌簌落落下了場葉雨。
阮軒看得一驚,琢磨方才聽到的,恍然大悟:不用擠,再買張床……可以是大點的一起睡,也可以是兩張分開睡啊!
“小香啊……”阮軒開口插話,想提醒一下小香。
小香卻和徐耘寧吵得起勁,把陳年舊事翻出來說,而徐耘寧哪裏知道這些不曾經歷的事情,被小香的咄咄逼人惹火了,開始扯近些日子的恩情。
都是急性子,點爆了炸起來,誰也不聽誰的。
阮軒無奈搖頭,決定等會兒借着吃飯的功夫再說,誰知小杏才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穿堂小門響了起來。
“大人!”鄭捕頭急切的聲音傳來。
管不了其他,阮軒上前開門,被鄭捕頭激動的言語吼了一臉,“北鄉的山上落石頭,砸到人了!”
“什麽!”阮軒急了,“走,你去叫上小葛和小張,然後去西街請大夫,我和胖衙役準備吃的,等會兒一起趕過去。”
鄭捕頭連連答應。
事态緊急,徐耘寧不吵嚷了,奔到屋子裏拿了件披風,“阮軒,帶上這個,夜裏涼。”
“行,我去一趟,晚上休息不用等我。”阮軒交代。
“萬事小心。”徐耘寧說着,少有的賢惠順從。
家裏也交代全了,阮軒準備轉身離開,卻聽院子裏一聲果斷的叫喊,“等等。”
三人都呆了,傻傻看向突然說話的小杏不顯半分驚慌的臉。
“我也去。”小杏說完,自作主張去了阮軒身邊。
阮軒疑惑,“你……”
“我能幫忙。”小杏淡淡道。
一想有理,阮軒點頭,“勞煩你了。”
“等等……”小香看着阮軒身上的披風,同樣想給小杏捎帶點什麽,可等她翻箱倒櫃找出一件最厚實的襖子,走出門去,只見小門在悠悠晃着,哪裏有人的蹤影。
小香垂下手,懊惱敲一敲自己的頭,“怎麽這麽慢呢。”
哪怕鬧過不愉快,徐耘寧仍是把小香當成一家人,看到搖搖頭,上前把衣服披在小香身上,“不用擔心,小杏肯定會好好的,你照顧自己就行了。”
“也是。”小香松口氣,望向一桌的菜又皺了眉,“但她還沒吃飯就走了……”
徐耘寧想到阮軒,一起愁眉苦臉,“對啊。”
“唉……”
主仆二人一起嘆氣,搭着肩膀坐回桌前,吃着涼掉的菜肴,不知其味。
——
阮軒和小杏一去好幾天。
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徐耘寧照樣過自己的日子,而且比起小杏和小香都不在,阮軒經常出外公幹的那一段時日,現在應該是十分舒服了。
只是應該,
第三天,徐耘寧就發現,小香不好好幹活了,常常坐在院子裏望着外頭不知在想什麽。一次兩次,徐耘寧只當是小香忘了該做什麽,提醒兩句,小香還會慢吞吞去做事,可過了幾天,徐耘寧一起來,沒有能填飽肚子的熱飯,只有一個憂傷數落葉,垂眸含淚的小香。
“小香啊。”徐耘寧擔心地走過去,輕聲細語,“不舒服嗎?”
小香點了頭,捂着心口柔柔道,“這兒難受。”
徐耘寧一聽覺得不妙,“要不要看大夫?”
“不用。”小香幽幽嘆氣,“小杏回來就好了。”
敢情是相思病啊!
差點發了火,徐耘寧深吸一口氣,話到嘴邊卡住了——她看到小香的眼眶紅紅的,步子飄飄的,樣子挺哀怨可憐,憂傷的神色與一聲聲的嗟嘆挺眼熟。
這不是曾經等阮軒回家的她麽!
以前阮軒突然要發奮幹活,徐耘寧同樣郁悶,只是每天對着面無表情的小杏,為了保全點面子沒怎麽表現出來罷了。如今小香的心情,她是再了解不過,拍拍小香的肩膀,“乖,別愁了,小杏不想看見你這個樣子……”
“她走之前都沒看我呢。”小香低頭。
徐耘寧頓了頓,看到小香有意無意撫着小杏送的手镯,改口,“你瘦了的話,這镯子就能脫下來了。”
“對啊!”小香一個激靈,徹底回神,“得多吃點!少奶奶,我這就去做飯!”
目送小香奔去廚房,徐耘寧拍拍胸口,自我感覺十分良好,“我真能安慰人啊。”
又過了兩天,這安慰不起作用了。
因為北鄉的落石處理得差不多,縣衙去的人都回來了,小杏依舊是對小香愛理不理的。
“她們怎麽了?”徐耘寧尋思着。
阮軒關上門,洗個澡換身衣服,香噴噴軟萌萌奔去找夫人,卻見到徐耘寧若有所思不搭理人的樣子,手垂下嘴扁起,一屁股坐回床邊不動了。
徐耘寧驚覺水聲停了,轉身一看,渾身濕漉的小軟妹正窩在床上着一件單衣慢悠悠擦着頭發。
“阮軒!”徐耘寧急了,走過去拿起被子往阮軒身上裹,搶過布巾幫忙擦,“怎麽這麽不注意,着涼了怎麽辦?”
阮軒悶悶道,“你終于理我了嗎?”
“啊?”徐耘寧品出哀怨的味道,無奈,“我什麽時候不理你了。”
阮軒昂頭,指着桌子那頭一字一句說,“就在剛才,坐在那裏看着門口,我可以畫給你看,分毫不差的!”
“行了,我錯了,現在只看你好不好?”徐耘寧笑了,按着布巾揉了揉阮軒的頭發,既是擦幹也是順毛了。
力道恰好,阮軒舒服得輕哼一聲,極好說話,“好吧~”
等頭發幹的差不多,徐耘寧捧着阮軒的臉一陣看,“啧,瘦了,你們下鄉住哪裏啊?”
“村民住哪裏,我們就住哪裏。”阮軒答着,湊上前圈了徐耘寧的腰蹭了蹭,“嗯,耘寧也瘦了。”
被撓得一陣癢,徐耘寧沒忍住笑了出來,低頭一瞧正巧是阮軒晶亮的眼眸,忍不住親了口,阮軒彎起嘴角,被蜻蜓點水的一下逗得興起,不直起身子只昂頭,尋見徐耘寧微敞的領口,一下下從脖頸到下巴,再到唇角鼻尖,烙下柔柔的親吻,而後巡了回來,含着唇瓣不放,嘀咕,“還是這好。”
徐耘寧覺着有趣,手怕涼着阮軒不敢探進被窩,便隔了薄薄的棉被輕撫,每一處都捏一捏按一按,裝傻問,“這是哪裏?分不出哪裏好啊。”縮着身子直躲,阮軒一下親嘴唇一下含耳珠,呢喃“這裏這裏”,就是不讓徐耘寧掀開被子,而後沒了辦法展開撲過來與徐耘寧滾作一團。
被子一蓋,徐耘寧眼前瞧不清,聽着耳畔若有若無的細小聲響,唯有指尖滑膩讓她知曉不是夢境,迷了心貪了歡,仗着被子蓋着不掩聲響,她的聲音微啞,阮軒的聲音沁甜,與氣息一齊交纏不休。
窗外的天空漸漸暗了,屋內的動靜愈演愈烈。
院子裏仍是一片安寧,小香總算解釋好了買第二張床的事情,讓小杏好好休息便高興做飯去。目送小香離開,小杏揉揉眉心,靜思自個兒怎麽就糊塗生了幾天悶氣。
自幼習武,小杏耳聰目明,自是聽見了那些聲響。
不同于平日壓抑的氣音,這一回明明白白是兩個女聲。
小杏睜眼,慢慢往屋外走,行至主子屋的窗邊,眯着眼從細細的窗縫往裏看。
作者有話要說: 新世界的大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