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1.1.24
小香今天做的是炒豆子。
豆子是早上百無聊賴剝的, 個個圓潤青翠,她一邊剝一邊數着, 小杏是不是仍在生氣。她的心誠,做法不怎麽厚道,要是數到最後一顆是仍在生氣,就取了另一堆繼續剝。
終于,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豆子也攢了一筐, 能做兩個菜。
興許是這豆子“來之不易”,小香這回挺能把握火候,出鍋後用碟子一盛, 大勺在空中蕩出一陣香氣在鼻尖萦繞, 定睛再瞧,袅袅熱氣散去之後是粒粒分明, 油亮鮮香的,趁着潔白瓷碟怎麽看怎麽養眼。
“哇。”小香很少做廚房的活,來這之後又有小杏掌勺, 做菜多是馬虎能看罷了,如此發揮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不忙做別的,趕緊用小碗盛出一些,端去給小杏嘗嘗。
縣衙後堂很小,為免油煙飄到房間,廚房建在另一頭, 用一條小道相連,看似狹窄曲折,實際上一眼就能看到頭了。小香捧着碗,腳步加快,眼睛巴巴望着前頭,一下子就看到了院子裏的小杏。
等等,小杏怎麽在……
她呆了呆,騰出手揉眼睛再看。
小杏仍然倚在牆邊,扒拉着窗縫往少爺少奶奶屋裏瞧,而且那張向來面無表情的臉,此時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裏隐約有光彩,好像看得很起興。
吓得差點把碗給摔了,小香瞪大眼睛咬着唇,把碗放在一邊急急奔過去,拉起小杏往自己屋子裏跑。或許是她太急了,竟十分順利拉動了力氣比自己大的小杏,成功進了屋關上門,不顧滿手的油,揪着小杏教訓,“你怎麽偷看呢!”
“嗯?”小杏輕笑的唇角耷拉下來,又成了漠然模樣。
在小香眼裏,這就是死不悔改。小香越看越氣,一股怒火從心頭蹿起,逼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聽到了自己喘着粗氣的聲響,在靜谧的傍晚十分大,要是再高聲罵人,少爺和少奶奶肯定會聽見的。
況且,小杏似乎不是死不悔改,總是直勾勾瞧着她,目光極少移開。尤其是她要說話,一張口,小杏就專注盯着她的嘴巴,似乎在等她發話,看上去還是聽得進人話的。
深吸一口氣,小香冷靜了些,好聲好氣勸小杏,“小杏,少爺不喜歡別人接近,寧可不要人伺候。所以,你這樣偷看是犯了大忌啊,萬一讓少爺知道……”
“哦,”小杏嘀咕一聲,“怪不得。”
小香有點懵,“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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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不會再偷看,你的菜炒得怎麽樣了。”小杏随意把話頭引開了。
小香急了,“你怎麽不把這當一回事啊!”
小杏輕哼,“大不了走人,也不是什麽好地方。”
聞言一愣,小香盯着小杏的臉好半晌,看到的是滿滿的不在乎,心裏一咯噔,“你想走?”
“你走嗎?”小杏忽而逼近了。
身上仍帶着柴火味,油煙味,小香聞到小杏身上好聞的味道,不适地縮了縮身子,可她一退,沾了油膩的手反而被攥住了,比她燙,比她堅定,一如堅定的眼神,逼得她垂下頭來。
“不走。”小香知道,小杏對她好,但也忘不了少奶奶的恩情。
小杏嘆口氣,松開手,“嗯。”
這聲好輕飄飄的,似是無奈,可偏偏就落到了小香耳中。小香以為這是為難,小聲問了句,“留在這裏不好嗎?”
沒有回答,小杏自顧自走去桌子邊。
天色漸漸暗了,屋子裏的光讓人瞧不清,小香身邊驀然少一人,眯着眼瞧又看不準小杏走到哪兒了,頗為不安地想跟上,才踏出一步,燭燈點亮,滿屋暖光。
轉頭看來,小杏沒了昏暗中的捉摸不透,含笑對她說,“挺好。”
“那留下吧。”小香無暇想其他,笑了,“我再去炒個菜,很快的,都是你愛吃的!”
說完,小香跑走了。
小杏目送忙碌的身影遠離,倚在門邊看對方黑燈的屋子,閉眼一聽,時快時慢的氣息猶在纏繞,腦裏的記憶也随之翻騰起來。她揉了揉眉心,将過往壓了下去,搖搖頭:她怎麽又趟了欺君之罪的渾水?
裏頭的人這般不注意……是不怕,還是不懂?
小杏想着,撿起地上一顆石子,在掌心摸了摸倏然出手,咚的打上窗棂。
如她所願,那裏頭一陣慌亂,片刻後,僞裝好的縣令大人阮軒走出來,臉仍紅着,左顧右瞧看不出名堂,問她,“小杏,剛才有人來過嗎?”
如此慌亂,一身男子裝束挑不出錯,嗓音以假亂真,難怪她現在才發現。
小杏打量一番,收回目光,漫不經心答了,“沒有。”
阮軒只當自己弄錯,暗暗松口氣,這時,徐耘寧也從屋子裏出來了,又是一陣瞧,大咧咧勾了阮軒的手說,“我都說沒有了,你還不信。”
登時露了破綻,阮軒抿唇瞧徐耘寧,柔柔的嗔怨分明是女兒的嬌态,“以防萬一嘛。”
小杏看了直嘆氣。
弱點在這。
在離開之前,她們還是遠些比較好。
——
小杏不知怎麽來了興致,坐在院子裏靜靜看徐耘寧打拳。以前沒見識過小杏的本事,徐耘寧向來無所謂,等知道小杏是個武功不錯的女俠,覺得不好意思,打了兩下就歇了。
穿越前,她也就是個喜歡健身的普通人,學了幾下防身術,穿越後,這身子有一些招式的記憶,她與學過的結合一下,算得上能打,但在小杏那種一躍能飛天的牛人面前,真的什麽都算不上。
“怎麽不打了。”小杏問。
徐耘寧對上小杏面無表情的臉,謙卑道,“不敢獻醜……”
“獻醜不至于,還行吧。”
還行!?
徐耘寧欣喜,湊過去追問,“真的嗎?你給指點指點呗?”
先是沒理她,小杏自顧自摘菜,飛出的葉子差點甩到半蹲的徐耘寧臉上。徐耘寧是個厚臉皮的主兒,沒聽到拒絕誓不罷休,乖乖候在一邊等大師開口。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的腿酸麻的時候,小杏發話了,“你的氣太濁。”
“嗯?”徐耘寧聽不大明白,“什麽意思?”
小杏瞥她一眼,“勤學多練,我教你一招,看看你是否有天分。”
忙不疊點頭,徐耘寧推開,眼睛不敢眨地看着小杏。小杏丢開東西站起,使了一招,化了方才她的拳法,卻靈巧許多,不是一板一眼,而是行雲流水,晃得徐耘寧頭昏眼花。
她沒回過神,高人小杏已經坐回了小凳,掰着蔥蒜不擡頭。
“女俠,再來一次吧。”徐耘寧恨不得馬上跪下。
小杏瞥了她一眼,“看你有沒有天分。”
徐耘寧啞口無言,回屋琢磨了半天,仍是沒弄清究竟是怎麽打的,晚上飯都沒吃,還是阮軒回來催了才一起吃飯。人是坐在飯桌上,筷子也拿起來了,她依舊心不在焉。
“吃啊。”阮軒看她不懂,夾了一片嫩肉片。
徐耘寧敷衍笑了笑,塞到嘴裏沒怎麽嘗滋味,囫囵吞了。
“你在想什麽呢?”阮軒忙歸忙,該與家人相處仍是不會含糊,暫且放下書房裏做不完的事情,輕聲細語關切道。
心裏憋得慌,徐耘寧想着多一個人幫着想也不錯,就把下午的事情說了。
“我有辦法。”阮軒笑了。
一會兒的功夫就想到法子,徐耘寧愕然,抓着阮軒胳膊問,“什麽辦法。”
“我去問小杏,說要見識一下,讓她打給我看。”
徐耘寧喪氣,“這是什麽辦法啊。”
“我過目不忘,可以畫下來啊。”阮軒不氣她不信任。
一想也是,徐耘寧樂了,催着阮軒馬上去,“趕緊的,這段日子小杏睡得早……不對,先吃飯,吃完飯再去。”
她們倆吃完飯,阮軒依言去了,回來趕着畫下,一邊跟徐耘寧讨論着一邊記錄,忙到夜深。到了休息的時候,徐耘寧猶有些意猶未盡,躺在床上仍偷偷比劃,阮軒打了個哈欠,轉身就睡着了。
一連好幾天,徐耘寧都在琢磨拳法,終于練透了,往小杏面前一使,還沒得意……
小杏說,“你再試試這招吧。”
說罷,小杏擡手襲來,招招克制。
徐耘寧這才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被打趴下了坐在地上,不覺得痛,反而崇拜看着小杏,小杏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伸手扶了她起來,又拿了方才的小桶打水去。
“小杏,你再教教我呗。”徐耘寧跟上去。
她知道小杏高深莫測,應當不喜歡被煩擾,可總存了一絲僥幸,小杏能破例教她第一次,或許就有第二次。所以,徐耘寧什麽臉皮都不要了,小心翼翼求着小杏,連阮軒什麽時候回來取東西都不知道。
阮軒本想跟徐耘寧說幾句話,見狀搖搖頭離開了,也去處理衙門的事情。
瞅着阮軒行色匆匆,小杏估摸着日子還長,要是不理徐耘寧,恐怕那倆不知輕重的又整天膩歪,後堂的門關的不算嚴,取物的小葛,經過的鄭捕頭,傳信的老仇,都可能經過那一扇門,聽到看到些什麽。
以前還好,阮軒習慣了一個人,時刻警惕,現在多了一個徐耘寧,阮軒自己都不知不覺地松懈了,因為身邊有了一個不用掩飾的人,房門關起,心門卻開了。
久而久之,阮軒恐怕自己都避免不了地出現破綻。
“好吧。”小杏嘆氣,轉身示意徐耘寧退開。
徐耘寧光顧着樂,不敢眨眼地緊盯。
當晚,徐耘寧又是一個人在琢磨,怕打擾阮軒休息,蓋着被子點一盞小燈,拿紙筆塗畫,生怕忘了。
“耘寧……”阮軒有事想同徐耘寧商量,便小心地喚。
好不容易把細碎的記憶拼起來還原成小杏的招式,徐耘寧容不得打擾,便随意“嗯”了一聲,依稀聽見什麽可不可以,草草點頭,“你定就行,我随意。”
離得遠了,阮軒沒注意到徐耘寧出神,松口氣躺下睡了。
第二天,趴在桌子上睡得腰酸背痛的徐耘寧醒來,發現自己身上蓋了兩層被子,心頭一暖,再看燭臺壓着一張小紙條,上頭是阮軒細心叮囑多穿衣,愧疚了:這幾天,沒怎麽理媳婦啊……昨天阮軒說什麽來着?
徐耘寧想不起來,懊惱不已,奔到外頭交代小杏買阮軒喜歡的菜。
“不教了。”小杏看她追來,挑眉。
徐耘寧擺擺手,“不學了。”
小杏愣了一愣,而後板起臉,“哦。”
說完之後,徐耘寧什麽不做,就等着阮軒回來,她以為至少要日落西山才瞧見,未曾想半個時辰的功夫,太陽還沒高高挂在天空正中,阮軒回來了。
“回來了!”徐耘寧高興迎上,走近兩步才發現不對了。
阮軒手裏……怎麽抱着個小嬰兒啊?
作者有話要說: -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