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1.1.24
有那麽一瞬, 徐耘寧被阮軒語氣唬住了,靜靜看阮軒的嘴巴一張一合, 而且阮軒細嫩的臉蛋沒有平日的賣乖讨好,只有不容商量的威嚴。可話音剛落,阮軒就像是拼盡力氣似的,松懈下來,眉間一蹙又現出了惆悵。
徐耘寧反應過來了, “你擔心治不了朱員外, 讓我回娘家?”
“嗯。”阮軒嘆氣,“他的随從應該想辦法去請知府大人了。”
遠遠看了全程,徐耘寧何嘗不知朱員外和随從嚣張的嘴臉。然而, 她僅僅對這個案子能不能好好審有些擔憂, 對于被報複是不甚相信的,瞧了眼四下無人, 擡頭瞧一瞧阮軒的腦袋,“我不去。”
“為什麽!”
“我不怕。”徐耘寧撇撇嘴,“最後或許是朱員外出獄, 案子不了了之,我安全得很。就算朱員外真的小肚雞腸要報複我們,你知道讓我們回娘家,朱員外就想不出能往哪裏找?”
“可……萬一……”阮軒被她說得無言,結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徐耘寧搖頭,“沒什麽萬一,你要是不放心, 我讓小杏和小香回鄉下躲着,絕不會讓朱員外抓到人。”
“你不一起去嗎?”阮軒臉上愁色更濃。
“不去。”徐耘寧攤手,“你在這裏,我會跑去哪裏?咱們同甘共苦不好嗎?”
阮軒氣急,“不好!同甘可以,共苦就算了。”
捏了把阮軒因為生氣逐漸泛紅的臉頰,徐耘寧微笑,睜眼說起瞎話,“你怎麽總是趕我走呢?”
她說的是玩笑話,阮軒聽在耳中卻不是一回事,鄭重道,“因為我不知道能不能保護你。”
“啧。”徐耘寧點上阮軒緊抿的唇角勾出一個笑的弧度,“我也想保護怎麽辦?”
阮軒一愣,勉強的臉是有了笑意,“耘寧……”
“反正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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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倆的态度都是強硬,從心裏為對方想,然而阮軒的薄臉皮和軟心腸是敵不過徐耘寧的,垂眸暗忖片刻,妥協了,“好吧,那我去安排小杏和小香。”
“我來,你去看看有什麽人作證。”看方才鬧哄哄的公堂亂象,徐耘寧隐隐知道朱員外肯定打死了人。
提到這事情,阮軒更是愁眉不展,“我試試吧,就怕好不容易找着了,知府大人從中插手。”
“讓你馬上放了朱員外?”徐耘寧不解了,“找着證人,你有理有據,怕他做什麽?”
阮軒搖搖頭,面上就是個大寫的苦字,“要是直接自己審呢?”
“難道還能颠倒黑白嗎!”
“能吧。”阮軒轉身,望着堪堪露臉的一彎明月,“那麽多人看着朱員外的手染上陳三的血……卻無動于衷,生生看着一個人被打死,公堂之上僅僅為了些碎銀,連良心都不講了,要是我早點到,陳三就不會……”
“你這幾天不是要治楊柳巷的無賴嗎?分身乏術,不要自責了。”徐耘寧拍拍阮軒的肩膀安慰。
阮軒被說動了,點點頭,“嗯,要想怎麽讓以後更好,我這就去找鄭捕頭商量,看看能不能多派人巡邏。”
不等徐耘寧再說話,阮軒想着衙門的事情,碎碎念回了前堂。
“又不吃飯了。”徐耘寧無奈,想着要給阮軒送點什麽容易吃又耐飽的飯菜。
等等,小杏和小香怎麽樣了?她好像要負責将小丫頭送走啊!
不滿的朱員外正在大牢裏嚎,陰險的随從或許奔波在整死阮軒的路上,徐耘寧不敢再耽擱,急匆匆跑去找。到了後堂,她瞧見坐在原處的小杏停住腳步,氣喘目眩,掃了一眼兩排房間,竟全落了一模一樣的鎖,俱是纖塵不染像是有人在住,驟然看去不知哪一間是她和阮軒的,哪一間是小杏和小香呆的。
“呼。”徐耘寧拍拍胸口,“你這僞裝挺厲害啊。”
小杏擡眼瞧她,手裏的針線活沒停。
“你把小香放出來吧。”徐耘寧不在意地走過去,用指頭戳了戳小杏的肩膀。
小杏頭也不擡,“聽說沒事,就哄她睡下了。”
哄……
徐耘寧差點回不過神,輕咳,“那不開了,你今晚收拾東西,明天帶着小香去鄉下躲一躲。”
繡花的動作頓住,小杏瞥了她一眼,答得毫不猶豫,“不。”
“哎呀!”徐耘寧剛體會過不想走的心情,這會兒勸小杏,簡直是掏心窩,“你別忙着答,仔細想想,朱員外肯定關不了多久,到時一出去想法設法針對阮軒,要是聽到小香在這裏,還不趁火打……”
小杏打斷了她的話,“明天過節,後天再去。”
“噢。”徐耘寧白說了這麽多,悻悻然嘟囔,“夜長夢多啊……”
小杏輕笑,“白天出去那麽多人看着,晚上走才是好的。既然晚上走,吃頓飯有什麽不好?”
“也是。”徐耘寧被說服,點頭。
收起手裏的針線,小杏抱着東西準備回房,轉身時添了一句,“夫人,趁火打劫不是那樣用的,你想說的是落井下石吧。”
“……喂,你讀過書嗎。”
“讀過。”
“哦,很厲害哦。”
回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小杏回了房,留下徐耘寧一個人郁悶地踢石頭,腳尖踹得有點疼才恍然:等等,小杏讀過書,果然背後有段故事啊!
“小杏!”徐耘寧喚住要離開的人影。
小杏回首瞧她,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小香在睡覺。”
“哦。”徐耘寧聽話放低了聲音,湊上前問,“你以前到底是做什麽呢?會這麽多東西。”
默然片刻,小杏平靜的眼眸對上她,說的是輕飄飄的四個字,“家道中落。”
一張年輕卻失去表情的臉,一把清冷孤傲卻只能對主人的吩咐答“是”的聲音。
區區四個字,徐耘寧品出了心酸的滋味,忽而覺着追問的自己很可笑。
她決定不再打擾小杏了。
——
這個地方有個小節日,是徐耘寧沒聽過但當地人十分重視的,百姓們在深秋點一點收成,謝謝老天爺這一年的照顧,乞求上蒼保佑來年風調雨順。
裏頭的意義,徐耘寧不管,她只知道小杏和小香肯定會做一桌好菜,而阮軒看在過節的面子上,會給捕頭衙役放假,只留幾個獄卒看守大牢并送上一桌好酒好菜,這樣的話,阮軒也就可以暫且放下繁忙的事務,多陪她多說話了。
“好了嗎?”徐耘寧一大早就笑眯眯的,不賴床嗜睡,候在穿堂小門邊等阮軒。
阮軒正低頭點着狀紙,吓了一跳,把手裏頭的東西背到身後,扯笑,“好了!”
“嗯?”徐耘寧不瞎,歪頭瞧那一沓可疑的白紙。
不會撒謊的阮軒急紅了臉,最後仍是小聲說了實話,“吃飯前還有很多時間啊,我想看看狀紙。”
大過節的,徐耘寧不想吵架,笑了笑,“好吧,你看,我去幫小杏的忙。”
“嗯。”松了一口氣,阮軒答得乖巧,連走帶跑進房間,一眼睛根本沒離開過狀紙。
徐耘寧嘆氣,轉身去廚房,苦着一張臉的樣子讓小香愕然,“少奶奶,你怎麽了?”
“少爺太忙了,話都說不上。”徐耘寧揉揉眉心,“怪了,最近怎麽有這麽多狀紙。”
燒着水的小杏盯住燃燒的火苗,淡淡道,“現在縣裏頭但凡識字的,都喜歡幫忙寫狀紙,而且不要錢。”
“哈?”徐耘寧訝然,“他們圖什麽!”
“總有人給好處。”小杏輕笑,抓了把容易燒的枯葉丢進爐子裏,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
徐耘寧咬牙切齒,心裏已有了答案,“朱員外是嗎?”
“或許吧。”小杏不甚在乎,專心煲湯。
不想阮軒被耍的團團轉,徐耘寧想去說這事情,走到房間,卻看阮軒自己把狀紙分了三撥且面色凝重。
“怎麽了?”徐耘寧先關切。
阮軒學了她抄着手,氣鼓鼓道,“這麽多狀紙,是三個人寫的!而且說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有的甚至把話本的冤案抄上來!”
“別氣,”徐耘寧安慰,“不看它就是了。”
阮軒委屈扁嘴,“我已經看完了。”
“哈?”
“掃兩行就知道是哪本書的了!”阮軒捏了幾張,“這個,臨安游,這個,俏書郎……”
徐耘寧聽着聽着皺了眉,“這些都是什麽書啊,裏頭是不是也寫的……房中事?”
“哪有!”阮軒急急跳起來,咬唇。
不想把小軟妹徹底惹毛,徐耘寧撲哧一笑,按回凳子上揉揉腦袋,“好,我說錯了。”
“嗯~”阮軒疊好狀紙,“菜好了嗎?”
過節的傳統是從正午就好酒好菜,一直吃到晚上,徐耘寧不懂,便說,“你餓了?我去催催。”
她又急急跑回廚房,等了好一會兒才得一碗清湯寡水的面。她看着不舒服,往上頭撒了一把蔥,端回房間瞥見阮軒失望的神色,想了想小杏和小香在竈臺前忙得滿頭大汗,就背黑鍋,“我煮了碗面,你湊合吃。”
“嗯!”阮軒立即眉開眼笑,吹涼了吃一口,“嗯!特別好吃!面條勁道,湯汁香郁,難道是高湯……耘寧費心了。”
徐耘寧一聽,湊近聞見鮮香,總算知道小杏煮面不是湊合了,撓頭坦白,“其實我只撒了把蔥,”
“噢,”阮軒頓了頓,一本正經對着面碗道,“怪不得蔥花錯落有致,特別好看!”
“……”
作者有話要說: 過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