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1.1.24
從酒樓帶回來的燒雞色澤鮮亮, 出爐之後香味飄出老遠,湊近了之後更是在鼻尖萦繞不去, 咬下去表皮酥脆,裏頭鮮嫩又沁出鹹淡适口的肉汁,
徐耘寧卻沒心情欣賞,滿腦子都是神秘的小杏,恨不得找到牙婆問個清楚。可惜, 她怕烤雞涼了不好吃, 想馬上給阮軒嘗一嘗,又不知道牙婆住哪兒,只能作罷, 憋了一肚子的問題走回去。
她趕得巧, 到了縣衙門口撞上了準備帶人下鄉給村民修屋子的阮軒。阮軒看她起得那麽早,訝然之餘隐約知道是出了事, 先讓鄭捕頭出發,領了她回房間,“耘寧, 怎麽了?”
“燒雞。”徐耘寧摸了摸油紙包覺着要涼了,先把小杏的事情擱一邊。
留都留下了,阮軒也愧疚許久不陪伴夫人,點點頭拉了她一起坐,“來,一起吃。”
“好。”徐耘寧找了幹淨的布擦擦手,幫忙撕下雞腿遞給阮軒。
然後, 她想起了酒樓裏朱員外也這麽撕了個雞腿,賞給懷裏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強顏歡笑,時不時瞥向一旁擦桌子的小杏。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耘寧?”阮軒見她心不在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徐耘寧笑了笑,“你吃,我在想事情。”
“什麽事啊?”
不願一個人瞎想,徐耘寧便說出來商量,“我覺不覺得小杏有點奇怪?”
“嗯?”阮軒思忖片刻,“是有點奇怪。”
未曾想得到了共鳴,徐耘寧大驚,拉着阮軒急急追問,“是嗎,你覺得她哪裏奇怪?”
阮軒答的跟她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這麽聰明這麽能幹,只要這麽點工錢……是不是家裏頭有什麽急事啊,改天要問問她才行。”
“……”徐耘寧撇撇嘴,細想了一會兒之後又覺得有理:是啊,小杏完全不像是普通的丫鬟,怎麽就肯為了這麽點工錢來她們這兒伺候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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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親自去買燒雞了,小杏不幫你?”阮軒回過神細問。
雖然覺得小杏奇怪,徐耘寧對于偷賣身契的事情十分支持,自是不會說出實話,幫忙扯了個半真半假的謊,“在酒樓呢,小杏看老板那裏最近忙不過來,就過去幫一幫,當是報答以前的照顧。”
阮軒呆住,“啊?小杏以前是在福來酒館幫忙,這只雞是從歸雲樓買的吧。”
“嗯?有這回事?”徐耘寧撓撓頭,硬着頭皮繼續圓謊,“我也不清楚,或許小杏認識老板?反正家裏的活都讓小香搶着做完了,小杏來了之後一直老實,今天她想做什麽都準了算了。”
沒多懷疑,阮軒聽她的不細究,啃完一個雞腿抹抹嘴就說,“我要趕去北鄉了,晚上才回來。”
“嗯。”徐耘寧幫阮軒扶了扶官帽,“萬事小心。”
她們分別之後,徐耘寧依舊想着小杏的事情,燒雞到嘴裏味同嚼蠟。她胡思亂想了半天,最終覺着小杏應當是個隐士高人,身懷一身絕世武功,厭倦了武林争鬥來這裏當丫鬟體驗生活。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徐耘寧就認為是對的——小杏不賣身,被鑽錢眼裏的牙婆以禮相待,小杏走路無聲,做什麽都有辦法輕手輕腳的,小杏揮起砍柴刀,比鄭捕頭還孔武有力,動作流暢得宛如練家子。
分明是個高手!
徐耘寧越想越興奮,她穿越來之後,見着的與想象中的太不一樣:縣衙不是奇案一件接一件,天天升堂審人,阮軒不是什麽斷案高手,就算有命案,也不是電視劇那樣必然會破,或許線索突然間斷掉沒法查,不了了之,于是大牢一點都不恐怖,甚至算破舊,關的是幾個小偷小摸的刁民,被訓的老實。
而小杏不一樣,如果真是高手,這無聊的生活必然會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怎麽還不回來呢!”此時的徐耘寧想馬上見到小杏,在屋子裏踱步。
不知等了多久,她終于盼到外頭有了聲響,不是小香那急匆匆不知輕重的腳步,而是一種從容規律的步伐。
徐耘寧激動地跳起來,突發奇想小心藏在拐角想吓一下小杏,看看小杏在急忙之下會不會露出什麽馬腳。她剛藏好,連接前堂和後堂的小門徐徐推開。
“嗬!”
徐耘寧到小杏的鞋子,冷不丁冒出來,而小杏驚了一驚,手裏的東西端不穩撲了她半身。
馊馊的,臭臭的,似乎是……
小杏緩過神來,面無表情的臉分明是不在乎,調子平平地說了句,“夫人,您的衣服被泔水弄髒了。”
得知身上真是髒東西,徐耘寧尖叫,“啊啊啊!”
“夫人,你突然跳出來不好。”小杏絲毫不懼。
“我知道。”徐耘寧心情複雜,“你怎麽端着泔水到處走。”
“小香放錯地方了。”
徐耘寧撇嘴,“哦……”
“夫人要是無聊,去看看前堂剛開的花。”小杏定睛瞧她,眼中平靜無波。
感受到一種濃濃的鄙視,徐耘寧算是有錯在先,沒底氣罵人,擺擺手,“知道了,我以後不這麽幹。”
小杏将狼狽的徐耘寧上下瞧了遍,“我去燒洗澡水,夫人先換件衣服吧。”
“等等,我問你個問題,”徐耘寧決定不試探了,直接問,“你會武功嗎?”
面上總算有了情緒,小杏對上她熱切的眼神嘆口氣,幽幽道,“夫人,前堂的花開得很好,樹上的果子快熟了,你自己玩,我還有很多活要幹。”
徐耘寧莫名窘迫,但就是想得到答案,厚臉皮道,“喂,你就說你會不會吧。”
小杏定定瞧她,“我說不會你信嗎?”
還真不信。
心思被看透了,徐耘寧愣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小杏離開,而且她注意到,小杏轉身時似乎翻了個白眼。
徐耘寧望天:啊,她那麽厚的臉皮,在小杏面前也似乎丢盡了呢。
——
不是吃就是睡,不是跟阮軒說話就是等阮軒回來,整日無事可做的徐耘寧多了一個愛好。
觀察小杏。
小杏一手提一個木桶倒水時,徐耘寧閉眼細聽,小杏步子不算沉,瘦弱的身體帶了倆累贅未曾磕着絆着,睜眼一瞧,小杏不僅走得穩當,倒水功夫也厲害,收手時桶口的最後幾滴水準确落在澡盆裏。
“哇。”徐耘寧湊過去,“掄起流星錘也很厲害吧?”
小杏不理她,倒起第二桶水。
“你怎麽做到的?走路沒什麽聲音哎……”徐耘寧戳戳高冷的小杏。
小杏斜她一眼,手裏倒水的動作沒停,氣息平穩道,“我瘦。”
“……”
聽了之後,徐耘寧很委屈,當晚纏着阮軒問,“軟妹,我是不是胖了?”
“呃,為什麽這麽問啊。”阮軒茫然。
徐耘寧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肉,不顯,但比起這年頭弱不禁風的女人們真的是粗壯難看了。她一直覺着這是健康的美,可是阮軒越來越瘦,臉巴掌大,被子一遮就瞧不見了,縮縮身子便把大半張床讓給她。
在漂亮的小軟妹面前,徐耘寧自卑啊。
“不胖。”還好,阮軒除了漂亮還貼心,伸手過來抱着她撒嬌,“耘寧最漂亮了。”
“噗。”甜軟膩歪的聲音融化了心,徐耘寧受用,親口小軟妹白嫩的臉頰,把小杏怼人的話抛卻腦後。
但是人閑得慌的時候,作死是會上瘾的。
隔了幾天,徐耘寧看到小杏捏着根針繡花,那細細的線在指尖像是活了起來,極快落在白布上頭,一點點繪出好看的圖樣。看得一愣一愣的,她的眼睛險些不夠用,感慨着,“好厲害啊,怎麽練的?感覺比武功還難。”
再次聽到武功二字,小杏頓了頓:“窮得要靠繡花為生的時候。”
“噢。”徐耘寧摸下巴,“果然是我以前看太多小說,亂想一通,哪裏有這麽多絕世高手。”
意外的是,小杏搭她的話了,“什麽叫絕世高手。”
“就是武功很高的人。”
“老仇?”
“不是。”徐耘寧不屑道,“說句不尊重前輩的話,他還沒我能打呢。”
小杏輕笑,“所以你才是絕世高手?誇自己不用拐彎抹角,直接說。”
“……”徐耘寧噎了噎,“我沒……”
她正想跟小杏争論,去前堂喂馬的小香忽而跑了回來,邊哭邊喊,“不好了不好了!”
“怎麽了!”徐耘寧噌的站起來,“阮軒出事了?”
小香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讓徐耘寧跟着幹着急。幸好小杏夠冷靜,擡手拍着小香的背幫忙順順氣,說了句“不怕慢慢說”,小香不一會兒就定下神,抽搭道,“好像朱員外上衙門來了……是不是來要我回去?”
“躲着。”小杏推了小香進房裏,命令道,“從裏頭鎖上,別出聲。”
小香聽話,裏頭馬上傳來落鎖的聲音,而小杏又在外頭加了一道鎖,走到歪脖子樹旁邊,拿旁邊的掃帚輕而易舉撬開了塊地磚,将鑰匙藏在裏頭,蓋上後撲上土毫無痕跡。
“你……”徐耘寧驚呆。
接下來的事情,她更看不懂了,小杏坐下來繼續繡花,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你不去看看?”徐耘寧奇怪。
小杏答,“可疑。”
“哦,那我去看看。”徐耘寧不再在小杏面前當二傻子,跑到前堂瞧怎麽一回事。
她的确看到了朱員外。
但他不是昂首挺胸來讨人的惡霸模樣,而是被鄭捕頭押着,綁住雙手特別狼狽,嘴裏一直罵咧,“憑什麽抓我!”
驚堂木落下,阮軒在公堂上頭,冷了臉比誰都威嚴,“大家親眼見到你打死陳三,你還抵賴。”
“是嗎?”朱員外轉頭望向那些看熱鬧的百姓。
百姓之中,有個衣料特別好随從模樣的人,從兜裏頭拿了錢袋搖晃。平頭百姓住久了,哪不知朱員外的脾性,反正事不關己,盯着錢袋異口同聲道,“沒有啊。”“大人抓錯了吧!”“朱員外是個好人!”
“你們……”阮軒咬牙,轉眼看向在旁邊顫抖的一位老人,“陳老伯,你兒子是不是他打死的?”
陳老伯撲通磕頭,“是啊!大人!”
“是想管我要錢吧。”朱員外冷笑,“既然要賴,幹脆賴個有錢的是不是?”
陳老伯哭嚎,“不是啊,大人,我兒子撞了他一下,他就往死裏打啊!大人你也聽到了慘叫聲……”
“胡說,我看到有人打你兒子才上前幫忙的,你別恩将仇報!”朱員外瞪眼,面目可憎,“大家都可以作證。”
那些唯利是圖、欺善怕惡的百姓又跟着瞎喊,“是啊是啊,朱員外幫忙呢!”
“大人,這麽多人證明我是清白的,放了我吧?”朱員外笑說,“我知道大人最是公正,值得一張金子牌匾,寫上清正廉明四個大字,挂上縣衙……美得很!”
徐耘寧驚訝:還有沒有王法,公堂上開始行賄了?
“呵。”阮軒也被氣着了,拍下驚堂木喝令,“此案諸多疑點,來人,将朱得富押入大牢,明日再審。”
朱員外大喊,“不!你個狗官……”
鬧哄哄把犯人押下去,百姓們散開,只剩下随從面色複雜,抓着下公堂的阮軒陰笑,“大人,審案不是這麽審的……”
“不用你教本官做事。”阮軒甩開了朱員外随從。
随從大笑,“好,好,我就請一個夠份量的人,教教你怎麽做事!”說罷,随從瞪了阮軒一眼,手握成拳,帶着竄天的怒火走了,而阮軒面色不改,直到步入後堂才皺了眉。
“怎麽一回事?”徐耘寧上前問。
阮軒看到她,茫然的神色散去,抓着她的手厲聲說:“耘寧,馬上收拾東西,帶上小杏和小香回娘家!”
作者有話要說: 嘿~明天情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