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1.1.24
劉嬸這兩個字, 不管隔了多久,徐耘寧聽到仍會從心底竄上來一股無名火, 恨不得将那張狂妄兇悍的臉給活撕了。更何況,現在是哭得凄慘的小香抽抽搭搭說着,指認劉嬸的罪狀……
“我……”徐耘寧險些爆了粗,還是瞥見一圈人圍着才換了個說法,“豈有此理, 劉嬸在哪兒, 我這就去抓她打一頓!”
縣令夫人的彪悍,大家從“張老大挑釁衙門被打得殘廢”一事之中有所耳聞,可親眼見着又是另一個感覺, 鄭捕頭和老仇還好, 仇嫂和倆衙役目瞪口呆,瞧徐耘寧的樣子像是見了鬼。
有了靠山, 小香心裏踏實了不少,抹抹淚本是想說話,開口卻被門外寒風一吹, 渾身顫抖,爆出一陣止不住的咳嗽,再沒了支撐的力氣跌坐在地。
“不舒服嗎?”阮軒關切,礙于縣令男兒身的僞裝沒法靠近,在原地幹着急。
小杏已從驚恐中緩過神來,瞧了一眼正氣頭上的縣令夫人,嘆口氣, 上前蹲在小香身邊查看一番道,“正發燒呢,臉色差身子瘦弱,好像沒吃東西。”
氣若游絲的小香點點頭,“我……三天……沒吃了。”
“什麽!”徐耘寧急了,“趕緊去前堂端些飯菜。”
小杏卻不聽,起身請示,“夫人,前堂是大魚大肉,她餓了那麽多天又生着病,吃油膩的不會好受,應該吃點清淡的東西墊肚子,正好這裏有鍋粥,我熱一熱,勞煩夫人扶她到我房裏休息。”
想是有理,徐耘寧點頭,“好。”
“我去請大夫!”瘦衙役搶着說,沒等阮軒點頭就轉身跑出好幾步,而新來的葛兄弟見了,也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一前一後跟比賽似的。
雖說看起來畫面可笑了些,徐耘寧想到大夫會很快來,心裏也舒坦,蹲下來去攙扶沒有力氣的小香,“走,咱們到房裏歇一會兒。”
“謝……”小香迷迷糊糊仍要道謝。
老仇和鄭捕頭看到這樣的慘狀,俱是皺起眉頭,對視一眼又齊刷刷地看向阮軒。阮軒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擺擺手,确認徐耘寧和小香出了門才說,“人都這樣了,先別問吧。”
今時不同往日,阮軒一發話,做手下的連連點頭,聽從吩咐。
小杏手腳快,徐耘寧剛把被子給小香蓋上,熱騰騰的白粥就送來了。徐耘寧舀了一勺吹吹,喂到小香嘴邊,小香囫囵吞了下去,急得吓人,眼巴巴瞅着粥怕它飛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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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慢點吃,都是你的。”徐耘寧心疼道。
她穿越後,見到的第一張臉是可惡的劉嬸,第二張臉便是尚存善念的小香,那時的小香穿着丫鬟裏頭最講究的衣裳,梳個好看辮子,挂了笑的臉蛋又圓又紅張揚着少女的美,怎麽就落到如今蓬頭垢面,餓鬼投胎的狼狽樣呢?
殺千刀的劉嬸!
想到小香驚恐哭號中說的話,徐耘寧端着瓷碗的手捏緊了,小杏見着了說句“夫人我來”,接過手,不像徐耘寧那樣舀一勺吹半天,只拂了上層涼些的,不燙人又溫熱,一勺一勺送進小香的嘴巴裏。
很快一碗粥吃完,小香抿抿唇,望向徐耘寧冷靜不少,懇求的模樣倒是沒變,“少奶奶,我不想被賣掉,讓我跟着你吧……”
“到底怎麽回事,劉嬸為什麽要賣掉你?”徐耘寧看小香有精神了,趕緊問。
小香鼻子一酸,眨眼落下淚,“前些日子,我去買菜撞見了朱員外,他硬是追着我問我是哪裏的,過了兩天,他上門說是要買了我……劉嬸她把我關在柴房,跟朱員外談價錢……”
說着,小香哭得更兇了,徐耘寧火冒三丈,“她算老幾!”
“老夫人去了臨文山,說家裏的事情由劉嬸作主……”小香忽而起身要跪,“少奶奶,求你不要把我賣給朱員外。”
立即挽着小香,徐耘寧擰眉保證,“你放心,我不會的,劉嬸我也會收拾,你好好休息不用怕。”
小香含淚點頭,“謝謝少奶奶,謝謝小杏。”
一心想把小香安置在身邊,徐耘寧這時才意識到房間是小杏的,皺了皺眉,“小杏啊……”
“沒事,她跟我住一塊吧。”小杏面色如常,不算熱絡也不算默然,調子平平的,“互相照顧。”
“好。”徐耘寧給小香撚了撚被角,想着怎麽教訓劉嬸解氣。
“大人還在外頭等呢。”小杏看徐耘寧出神,出言提醒。
徐耘寧回神,趕緊起身往外走,一開門便迎上了阮軒。
“怎麽樣了?”阮軒也很着急。
把小香說的話轉告,徐耘寧咬牙切齒補了幾句,“劉嬸仗着我們不在,欺負小香,你快把她抓起來!”
“啊?”阮軒一點不激動,“可是,小香的确是阮家的人,劉嬸聽我娘的吩咐作主,憑什麽抓呢?”
對哦,這年頭買賣人口是合法的。
要是往常,徐耘寧會好好讨論觀念不一的問題,但見過小香的可憐樣之後,她實在是太生氣了,要是阮軒打從心底認為劉嬸沒錯,今晚她就……
自己睡地板。
“唉。”徐耘寧覺着自己沒出息,對着阮軒的臉罵不出來,有氣無力地反問:“你認為劉嬸沒錯。”
“有錯,但是不能派人抓她來衙門啊。”
“那……”
阮軒笑了,把聲音壓小壓低,透出點偷吃糖的孩子氣,“不能用王法,可以用家法。”
——
送走吃飯的賓客,徐耘寧和阮軒丢下一桌子狼藉,悄悄回了家。比起上次離開的時候,徐耘寧顯然看到門匾有了層灰,不由想到小香抽噎着說。
“劉嬸說我放走了少奶奶,什麽都讓我做,還經常不給飯吃……”
看來,小香被關起來這三天,家裏是沒人打理的。
憋了一口氣,徐耘寧顧不上輕手輕腳,越過阮軒直奔劉嬸住處。誰知,她們在偏房沒找到劉嬸,撞見了巡院子的王大叔。王大叔見到她們并不意外,主動迎上來,“少爺,少奶奶。”
“你等着我們?”徐耘寧直覺問。
王大叔不安搓搓手,“是啊,我放走了小香,給了她衙門後堂的鑰匙,知道你們肯定會回來讨公道的。“
“劉嬸呢?”阮軒問。
王大叔嘆氣,把劉嬸在家稱大王的事情說了——原來,劉嬸看主子們都不在,選了老夫人的房間住,而且很聰明地讓小香打掃地纖塵不染,要是老夫人和大人折回來,謊稱自己在幹活便是。
“太過分了!”徐耘寧咬牙切齒,”走,逮她去。”
“小香怎麽樣了?”王大叔追着沒來得及走的阮軒問。
阮軒嘆氣,“好些了,在衙門休息,多虧你把她放走,再晚一會兒要燒壞腦子了。”
“這麽多年,我都把她當女兒看,見不得她被劉嬸這麽欺負。”王大叔搖搖頭,“少爺去吧,少奶奶已經跑了好遠了。”
阮軒回神,“哎!?耘寧等等我!”
才到門口,徐耘寧眼尖瞅見劉嬸大咧咧在房裏嗑瓜子,而且很過分地吐了一地的皮,忍不住怒罵,“劉嬸!”
“哎喲!”劉嬸萬萬沒想到這麽晚還有人折回,吓得從床上滾下來。看清是她,劉嬸定了神,勾起一抹譏诮的弧度,“喲,我當是誰呢,大半夜怎麽有野雞在叫呢。”
跟在後頭的阮軒一字不漏聽到了,再好脾氣也忍不住,罵人罵出了驚堂木鎮場的氣勢,“你罵誰呢!”
“少爺!”劉嬸驚訝,收起狂妄哭訴,“我罵我自己呢。”
阮軒自是不信,大步上前質問,“你是不是想把小香賣了,還把她關起來?”
“沒有!小香自個兒上街勾引朱員外的……”劉嬸連連擺手。
徐耘寧最讨厭這種說法,當即啐一口,“我呸,你不認錯是吧,我打到你認!”
說着,她才不管那麽多,新仇舊恨一起算,抓着劉嬸打了幾下,先以牙還牙地抓起瓜子潑了一臉,看劉嬸亂揮手還擊,揪着到了牆邊掉個個兒,劉嬸閉着眼睛防瓜子殼,哪裏想到眼前已經是堅硬的牆壁,慌亂下又撞又拍,手和臉一下子紅了。
“少爺,救命!”劉嬸扯着嗓子喊。
徐耘寧聽那中氣十足的聲音,想到小香話都說不出,氣急了,打翻在地抓着領子就往柴房拖,“關人是吧,不給飯吃是吧,讓你試試什麽滋味!”
擦了一身的傷,劉嬸鬼哭狼嚎,知道少爺指望不上咒起人來,“我挖墳嘗你祖宗的味!賤人!潑婦!放開!不然你擡頭看看天打五雷轟,遇水淹死遇火燒死!”
阮軒原先存了幾分不忍,在聽見徐耘寧被咒罵以後臉色一黑,而“遇火燒死”四個字,更是一下下戳到心口痛處。
“耘寧,別關柴房了。”阮軒抿唇,“帶回衙門,關牢房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你們好厲害,小香和小杏的确……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