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1.1.24
來人是昨天趕走的瘦衙役的大哥, 而且是個惡霸!?
徐耘寧不由皺起眉,然而她忘記了自己是偷看阮軒趕走瘦衙役的, 腦子一熱,拍拍胸脯道,“別怕,有我呢!瘦衙役不盡職必須趕走,別說他大哥在外頭, 就是他大爺來了也不頂用!”
阮軒要解釋的話被她堵了, 眨眨眼,“你怎麽知道我趕走了瘦衙役?”
“呃……”徐耘寧沒好意思說偷看,“聽說的。”
再嘆了口氣, 阮軒搖搖頭, 滿面的憂心忡忡,“看來這件事都傳遍了。”
“……”
瞧阮軒被自己搞得更愁了, 徐耘寧想要說實話,才張嘴,便見阮軒轉過頭問鄭捕頭, “張老大帶了多少人。”
“一個,就是瘦衙役。”鄭捕頭答了之後,也皺起眉,“哎呀,既然外頭都傳遍了,張老大為争面子絕對不會這麽草率前來,會不會……幫手藏在附近?”
徐耘寧聽不下去了, “你們別猜了,我是藏門後面聽你們說的,最近天氣不好,百姓們顧自己吃穿都來不及,哪有功夫傳這種閑話。”
“是啊。”阮軒面色凝重,“世道不好,瘦衙役丢了衙門的差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算是服了阮軒的腦袋,徐耘寧搖搖頭,轉眼瞧鄭捕頭,那五大三粗的大塊頭懷裏揣着官府大刀,居然同樣垂頭喪氣的樣子。只聽了張老大的名字就怕成這樣,徐耘寧一陣沒好氣,拍拍手道,“你們幹嘛呢!不就是一個人嗎,我去解決他!”
“別!危險!”阮軒慌張地擋在她面前。
止了步,徐耘寧撇撇嘴,搶過鄭捕頭的刀比劃了下,“我帶着這個,行了吧?”
原主的身子別的不說,功夫算是挺好,把縣裏頭已經算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鄭捕頭打得沒脾氣。徐耘寧穿越有一段時日了,自己在家時不時打拳踢腳,加上原主身體的本能,打兩個大漢說不準,打一個還是有信心的。
她是胸有成竹,無奈面前的是個克星。
阮軒輕抿唇角,擡眼望來眸裏含了一汪水似的,伸了手輕輕把刀按下去,纖細漂亮的手指在黝黑刀鞘上分外惹眼,“可是……我擔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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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一動,徐耘寧聽了勸,把刀扔回給鄭捕頭,“那你去。”
“我!?”鄭捕頭瞪大眼睛,“張老大出了名的不要命,說不定拉着人一起送死,我治不了他。”
徐耘寧鄙夷,“你怎麽這麽沒用。”
“他說的是真的。”阮軒替鄭捕頭說話,“張老大每次與人動手,都是豁出命。聽說他年輕的時候,刀已經要砍上手了,也不肯松開別人的脖子,硬抗着刀把人掐死了。”
“真的?”徐耘寧陷入沉思。
見狀,阮軒把她拉到一邊坐下,好聲好氣勸,“嗯,所以還是不要貿然動手……”
“他年輕的時候挨刀,手落下舊傷了嗎?左邊還是右邊?”徐耘寧想的跟阮軒不是一回事。
阮軒呆住,“你……你還想單挑啊。”
“那怎麽辦?”徐耘寧皺眉,“北鄉不去了?案子不辦了?”
阮軒思忖片刻,“我覺得應該叫老仇了。”
沒聽明白,徐耘寧想問問,被那頭的鄭捕頭搶了話,“這麽點事,他肯幫嗎?”
“衙門的事就是他的事啊!”扯上公事,阮軒可不是以前那個好說話的軟弱縣令了,義正言辭,“我是縣令,他本來就該聽我的。”
鄭捕頭忙點頭,一拱手,“行,大人你自個兒去叫他吧,上回我跟他去搜山幾天,他已經很不滿,我實在是惹不起。”
“哦……我去就我去。”阮軒低頭。
他們一來一往說話,徐耘寧聽懵了,“老仇是誰?衙門除了兩個衙役,一個仵作和鄭捕頭,還有其他人?”
鄭捕頭目瞪口呆,“夫人,你不知道縣衙裏的大牢嗎?”
“不知道,在哪裏?”徐耘寧起了興致。
阮軒下了決心,牽起她的手,“跟我來。”
——
從前堂的另一扇小門出去,繞半個院子能見到所謂的牢門。這裏比起堂堂正正的縣衙大門,顯得十分地隐蔽,雜草叢生,還不如旁邊的刑場惹眼。不過,徐耘寧拐了彎,沒有樹木遮擋見到看守的人,肅然起敬。
腰杆挺直,身材精瘦眼含兇光,一人一把長刀,不比鄭捕頭那把氣派,但已經半出了刀鞘,沒有吞口,依稀可見鋒芒。
“大人。”一人見了阮軒,遠遠就老實行禮。
這素質,甩了之前的鄭捕頭好幾條街啊!
徐耘寧總算覺着阮軒手下是有人的,差點都熱淚盈眶了,小聲說,“你有他們,還找鄭捕頭幹什麽?”
“他們主要當獄卒。”阮軒解釋,“我來之前,這裏的牢跑了一個重犯,知府大人特意交代不能再有閃失。我想了想,平時的事情鄭捕頭和兩個衙役足矣,除非抓人搜捕,就讓他們在這裏看守。”
小小的縣衙居然有這種事,徐耘寧聽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你只能湊合用鄭捕頭了?難怪抓不到人。”
“不是啊,上次去臨文山搜捕,他們也幫忙了。”
看阮軒說着說着皺起眉,徐耘寧知道肯定有轉折,“但是……”
“抓不到。”阮軒無奈。
徐耘寧看那兩位兄弟十分精神,再想想鄭捕頭那張臉,感慨,“牢裏面有誰啊,非要這麽看守?”
“有小偷小摸的,有調戲婦女的……”阮軒掰指頭數。
嘴角一抽,徐耘寧覺着都不是大事,提議,“讓鄭捕頭來看,他們跟着你辦案。”
“不行。”阮軒搖頭,“他們是粗漢,沒有那個耐性查案。曾經有個偷盜案,我找了老仇去查,結果他太着急,把無辜的村民打到認罪。”
一時百感交集,徐耘寧嘆了又嘆,“一個鄭捕頭,一個瘦衙役已經夠愁人了,其他的也是這樣,怎麽辦啊。”
阮軒笑笑,“各司其職吧,他們看守和抓犯人還是盡心的。”
她們一邊說,一邊走到了牢門前,徐耘寧左看右看,兩位看守年紀都不大,畢恭畢敬不像是鄭捕頭和阮軒口中忌諱的人,明白了,“老仇在裏面吧?”
提到老仇,阮軒的臉色黯下來,“一個張老大就叫老仇,是不是有點……”
徐耘寧拍拍阮軒的背,“喂,你是縣令,你來作主,你覺得需要老仇就叫他,為什麽要怕!”
“因為……老仇不曾失職,是我無能,不能讓他服氣。”阮軒說出了苦處。
徐耘寧聽着不高興了,“那你現在就逃避嗎?”
“對!不能這樣!”阮軒打起精神,帶着她進了大牢。
大牢不是徐耘寧想象中的暗淡無光,開了窗點着火把挺亮堂。徐耘寧第一眼注意的,就是坐在桌邊悶聲不響、穩如泰山的男人,發色花白,寬肩厚背,旁邊有個正在摳桌角的小獄卒,看似偷懶,握刀的右手卻不放松。
即使聽過這幫人的糊塗事,徐耘寧仍是覺得,他們比鄭捕頭強太多了。
“參見阮大人。”摳桌角的獄卒先見到他們,站起來。
花白頭發的大漢轉過身,也是行了禮,态度比較随意,“大人。”
“老仇,”阮軒上前說,“縣衙外頭有人來鬧事。”
老仇挑眉,“來了幾人?”
“……兩人。”阮軒有點沒底氣。
撇撇嘴,老仇沒有太過不滿,吩咐旁邊的小兄弟,“小肖,你跟大人去一趟。”
“小肖不行,來的是張老大,你知道的,那個人瘋起來很難鎮住。”阮軒忙說。
“敢問大人,”老仇卻說起別的,“張老大怎麽鬧事的?”
阮軒答,“堵在門口。”
“噢,又是大人以為的。”老仇笑了,“像是之前先抓獨眼龍,再改抓獵戶,都是大人英明,一下子看透了明白了,我大字不識幾個,年紀又大,實在弄不懂查案這回事。”
一時無話,阮軒別扭地望向別處。
靜靜觀察,徐耘寧将老仇不屑的言行看在眼裏,再看老仇說話時總是握拳使勁将代表力量的手臂肌肉現出來,大概琢磨出一點輕視的緣由——老仇靠拳頭說話,阮軒是讀書人,顯然這倆人的衡量标準截然不同,而且阮軒之前辦錯案子,老仇白忙活一番,恐怕心存不滿許久了。
“去。”阮軒忽的指着門口,“我命令你,馬上去。”
老仇倒是幹脆,一手拿了佩刀,一手拿起丢在一邊的鏽鋤頭塞給阮軒,譏诮道,“大人拿着這個,要是我來不及救,就用它擋一擋眼睛,免得以後看不了書了。”
猝不及防被塞武器,阮軒險些站不穩,衣袖蹭上鐵鏽,皺眉。
“找茬啊!”徐耘寧替阮軒出頭,“說這話什麽意思!”
嘆氣搖頭,老仇憐憫地說,“大人,你還得靠夫人啊?”
咬了牙,阮軒把鏽斧頭扔到一邊,走到牆邊,踮腳去拿挂着的弓箭,吃力抱着回首道,“放心,我顧得了自己,還能幫你們的忙。”
“哈哈哈!”老仇朗聲大笑,囑咐小肖,“你在這看着,我和‘大人’一起去。”
大人兩個字說得陰陽怪氣,徐耘寧聽得暴躁,可阮軒還真的提着弓箭往外走,拿得動,但腳步比起老仇的大步流星差得遠了。
“我幫你拿?”徐耘寧跟上去。
阮軒搖頭,全程一聲不吭,直至回了前堂大門才跟她說,“你小心哦。”
“好。”徐耘寧答應着,回身搶了鄭捕頭的刀拍一拍,“有這呢。”
鄭捕頭哭喪臉,“夫人……”
“噓!”徐耘寧瞪了一眼。
沒管他們,老仇已經去開了門,門扉移開,外頭久候的張老大從地上站起來,粗壯的身軀随意抖抖灰,擡腳一踢,橫在地上的鐵棍騰空而起,穩穩落在張老大攤開的手心。
“阮大人。”張老大揮棍直指阮軒,“你憑什麽趕我弟弟?”
一邊的瘦衙役幫腔,“就是!我為衙門做了這麽多事!”
阮軒不怕,直起身子回,“你收受賄賂,玩忽職守,還敢來衙門挑釁?”
“少廢話!”老仇提了刀,大喝一聲“滾!”
張老大不屑地啐一口,拿了腰間的匕首狠狠往鳴冤鼓那兒扔,竟一下子刺破厚實的鼓面,“老子來擊鼓鳴冤!”
說着,張老大提棍襲來,老仇舉刀便上,兩人一來一往分不出上下。徐耘寧首次見着這樣的畫面,熱血上湧,見他們難舍難分,而老仇歲數已高逐現疲丨軟,心裏着急,跟着上去幫忙。
未曾想,鄭捕頭的怕是有道理的,人被打總是有感覺的,張老大不同,皮糙肉厚特別能忍,老仇和徐耘寧已經在張老大身上劃出不少口子,張老大仍把鐵棍揮得虎虎生風,且懂得護住脖頸腦袋。
所以,張老大的右手血肉模糊,只是吐了口血水,背擋換了左手,猝不及防往最近的老仇揮去!
老仇慘叫,刀落了地,一個踉跄弓身前倒。
敵人腦袋就在眼前,張老大眼睛紅了,嘶吼一聲,擡棍子要打。
“啊!”
比先前更凄厲的叫喊,徐耘寧離得近,愣在原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仇,以及……
不遠處抱手慘嚎的張老大。
“大……大人?”鄭捕頭傻眼,呆呆看向旁邊保持射箭姿勢的阮軒。
阮軒垂弓,總算松了口氣,“還好……射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