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必動情
漫天的火光灼了他的眼,哭喊着的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親人靜靜地躺在地上,以及那近百年的家業被這無情地火給破壞殆盡。
「啊!」再一次的驚醒,鳳諾清的額頭上亦是布上了一層細細的汗水。
自從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他日日不得安睡,每晚每晚總是毫無例外的被噩夢所驚醒。
他們鳳家雖武功不能說上好,但卻善使易容術且在藥理方面是一把好手,自小便無憂無慮的同爹娘一道生活大的鳳諾清卻是第一次确确實實的了解到了何謂分離,何謂憂慮。
僥幸的幸免于難的他是因為被母親要求去迎接爹的摯友才得以留下一命。歸程中,可以遠遠望見自家方向那裏的漫天火光的鳳諾清只覺一陣不安。待他跑向了家宅的同時,遠遠地可以看見一名男子執劍從自家的大門走出。
因為火光的緣故,男子的面容讓鳳諾清看得很清楚,可謂是一表人才的男子卻冷若冰霜,本就容易讓人記住的面容在鳳諾清看到了滿院子的屍體之後更是讓鳳諾清難以忘記。
那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臉。
「公子!你又做噩夢了?」因為鳳諾清的叫聲而醒過來的若兒擔心的看着鳳諾清。「公子我去為你打水吧,你都出汗了。」若兒說畢,邊準備穿衣。
并不想要讓若兒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誤了睡覺的時間,鳳諾清輕輕的揚了揚手,說道:「不用了,你到我床上睡吧。我自己弄就可以了,而且我也已經沒了睡意了。」緩緩地下了床,鳳諾清拿起了一旁的面紗遮住了自己的臉,然後才緩緩的開始着衣。
他曾經并不相信命理之說,在離開天諸樓之後,他曾經遇到了一位蔔卦的先生。
因為一時的糊塗而使得身體在第二天之後疼痛難當的鳳諾清在醒過來之後便慌慌張張的逃離天諸樓的。他知曉自己已經情根深種,殺不了男人的自己報不了仇,唯一的可行方法便是離去。
「公子,你如今這一副臉面,怕是并非廬山真面目罷?」一頭白發的老先生獨坐于偏僻的小巷子內,在鳳諾清匆忙的走過之際,老先生如此說道。
鳳家易容術之精湛除非是高手,否則便是內行人也絕對看不出真與假。「老先生,你此話何意?」停下了腳步,鳳諾清緩緩地走了回去。
「公子你生有一副絕世好面容,但是可惜,你絕世傾城之貌卻是導致你身邊人不幸的禍根。」撅着長長的胡須,老先生道。
「命理之說,在下向來不信。」
「信也好,不信也罷。你我有緣,老夫也便擅自為你指點一二。公子命格甚好,只不過因面容所礙,公子始終命途坎坷。若公子願意,不妨以真面目示人,以面紗遮臉,剩下的,一切命中自會注定。」
于盆內注入了些許涼水,鳳諾清将絹帕沾濕,擰幹。輕輕的将絹帕貼向了自己的額頭,鳳諾清輕嘆了一口氣。
當初自己會接受那位老先生的意見,許是因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再者,他當時的那一副面容也已不能使用,雖可再制面具,可卻工序複雜,倒不如以面紗遮臉來得要方便。
距離那時,如今已過了幾個年頭,他也并非是渴望能夠得到幸福。說着要為大家報仇的他入了天諸樓,如願以償的接近到了皇甫逸南,本來他可以很成功的殺死皇甫逸南的。可是,他做不到。顫抖着雙手的他終是扔了匕首逃出了天諸樓。這樣的自己不配幸福,只是,若是如老先生所說那樣當真可以不讓自己周遭人因自己的緣故而慘遭不幸的話,他樂于一試。
「鳳公子,你睡不着?」男子的聲音傳入了鳳諾清的耳,好似是極度的驚吓一般,手中的絹帕墜落于地。驚慌的轉過了身,鳳諾清的手下意識的摸向了臉上的面紗,指尖上絲質的觸感讓鳳諾清稍許的有些安心。
「皇甫公子不也如此。」鳳諾清淡淡的說道,無奈的蹲身将落于地面上的絹帕撿了起來。白色的絹帕沾染上了些許的塵土,還得洗一下才好。
皇甫逸南笑着,拿過了鳳諾清手中的絹帕,一旁還有着剛打了沒多久的水。「這塊帕子還是我來洗好了。」說罷,男人便蹲下了身子開始清洗帕子。
男人拿去絹帕之際而被不經意的觸碰到的指尖似乎還有着男人溫熱的溫度,與其他幾只手指上的溫度似乎完全不同,那一份溫度深深地印入皮膚。
「鳳公子,你似乎相當害怕我。」皇甫逸南淡淡的說道,而鳳諾清也一時無言以對。
寂靜的小小院落,此時只剩下一陣陣的水聲。「洗好了。」男子拿着絹帕輕輕的貼上了鳳諾清的額頭,涼涼的觸感驚到了鳳諾清。
身體猛地一顫,鳳諾清驚訝的看着對自己做出這種似乎有些親密的動作的男人,他有些不解。疑惑的接過了男人已經洗淨的絹帕,鳳諾清呆呆的道了一聲謝。
「皇甫公子你為何也會在此?」鳳諾清攥緊手帕的手,指關節處因過度的用力而微微泛白。
「只怪我聽覺太好。我忽然聽聞一聲大叫,想着許是鳳公子是否是出了什麽事情便起身了,結果看到鳳公子來到了這小院,所以在下也就擅自跟了過來。」皇甫逸南如是說道,「鳳公子莫不是做惡夢了?」
「若說是噩夢,倒不如說是回憶會更加貼切。擾了皇甫公子就寝,真是對不住。」他自是無意多說,且不說那傷痛之深,他同這個男人,豈會有可以互談心事的地步?
「鳳公子有心事?」皇甫逸南朝着鳳諾清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似乎是想要讓鳳諾清同自己去什麽地方。
雖不知皇甫逸南要自己去哪裏,鳳諾清也未曾出聲,只是微微點頭便也随着皇甫逸南走了。所到之地是皇甫逸南的房間,時隔三年,竟然遇到沒多久便落得二人同處一室的境地。
他自是百般不情願,可他若是表現得萬般不願那也未免太過古怪。無奈的坐于桌邊,不知皇甫逸南從何處拿來了一壺酒,清酒緩緩的注入了酒杯之中,酒香撲鼻,不愧是皇甫逸南拿出來的酒。
「不知皇甫公子帶我來你房間是有何事?」淺嘗酒液,杯中美酒香醇無比,堪稱絕品。
「我見鳳公子有心事,恰巧我也無了睡意。」皇甫逸南淡笑着說道在看到了鳳諾清臉上的內疚之色,象是爲了安撫鳳諾清,皇甫逸南說道:「鳳公子無需自責,其實在你叫喊以前,我便已被夢驚醒。」
他不知那話是否是他為不使他內疚而說的,略微的點了點頭,鳳諾清望着男人,卻終是不知男人想和他說的是什麽事情。他說他見他有心事,可他倆……當真可以互訴心事?
鳳諾清淡笑一聲,藏于懷中的絹帕的濕意染了他的衣。「鳳某所憂之事也不過如此,不勞皇甫公子多費心。」
「既然鳳公子不願提些沉悶之事,那我們到不如來聊些閑事。」皇甫逸南笑道,目光落在了鳳諾清露出來的面部,他說道,「鳳公子想必是一表人才,我想,鳳公子定被很多人傾心吧?」
「呵,相貌好又如何?即便相貌絕世傾城那又如何?若這傾國傾城之貌不過是禍水,那又有何意義?若是有這絕世容顏卻不能同自己心愛之人長相厮守,那又如何?」他只想諾一世癡狂,可往事卻不允許。便是想要背棄過往,但他卻終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情為何物,竟能讓鳳公子如此費盡心神。」他不覺想起了一個人,皇甫逸南不由得有些氣自己。
鳳諾清微微一愣,聲音有些輕:「敢問皇甫公子可否動過情?」為何皇甫逸南說到情竟會如此的不屑?是他的錯覺嗎?
一杯清酒入了喉,皇甫逸南的眸間一陣寒意,冷若冰霜的眸子一如當年二人初遇之際。「不曾。何謂情?不過費心費神,于人無益。」又是一如當年,不信,不念,不愛。為何?他是不是在怨他的不辭而別?
「皇甫公子為何這麽說?情愛雖教人傷心費神,可又為何……」為何要說出那樣的話?難道當初種種全都是夢境?
男人那時的溫柔,只是假裝的?男人那時的關懷,只是做出來的?即便是那麽多的親密行為,也不過是抱着玩弄的心?
「何必動情?」皇甫逸南淡笑着,那模樣,好似情便不過是地上一堆爛泥。
心,疼了。再飲下一杯,美酒于口中卻不過一陣苦澀,繼續喝下去也不過是暴斂天物。放下手中酒杯,鳳諾清只感覺喉間一陣幹澀。「皇甫公子,真是對不住,鳳某不勝酒量,看來還是盡早回房休息會比較好。」
何必動情,好一個何必動情。他無情無愛,可斬斷情愛根,可他呢?他教他癡心相對,他教他深陷泥沼,可他卻在三年之後,以一句何必動情來了結一切。
所謂山盟海誓,便是如此的輕易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