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掌心桃花

第72章 番外：程绾凝的世界

程绾凝打小便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活，從一開始便很明确的人生，就會失去很多意外的驚喜，每遇到一個人，首先思考的便是是否有利用價值，接近自己是否別有目的。

雲貴妃膝下無女，因而向來待她深厚，臨近年節，還特意做了大紅色喜慶的披風，她笑着說着謝恩的話，心底卻沒由來的有些厭煩，後來便尋了機會溜達出來了。任由自己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道下一刻會走到哪兒、遇見誰，這對程绾凝來說也是新奇的體驗，直到後來似乎聽到了小聲的哭泣，便尋着聲音找了過去。

那還是一個孩子，看上去比她還要小，大冬天的卻穿着單薄的衣物，蜷縮在雪上小聲嗚咽，程绾凝沒有走出來，就躲在一邊看着。直到嗚咽聲漸漸消失，那個孩子似乎是昏睡過去了。程绾凝想，這孩子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但是她還是沒有離開，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期待什麽。

果然，又過了一會兒，那孩子似乎醒了過來，眼中有一瞬間茫然，緊接着迸發出來的淩厲不似一個孩子所有，程绾凝有些好奇，便站出身來。

她沒想到，那個孩子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眼裏濃濃的依戀與她看不懂的情意沖擊着她的心髒，讓她覺得，有些不忍。

程绾凝任由小小的孩子抱着自己，聽着她帶着鼻音的聲音介紹着自己。

原來這孩子叫做蕭子钰……子钰，小钰，是個好名字呢。

回去之後，程绾凝有些心神不寧，總牽挂着蕭子钰，一大早醒來便過去尋人了，剛進小院子，便遠遠的看到一個窩在牆角的身影，那一刻程绾凝竟有些害怕，怕這人就這麽凍死在這裏。

然而走進才發現，這人不止呼吸平穩，甚至連內斂的那股子芳華都要隐藏不住似的，不由自主的，看向蕭子钰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

程绾凝隐隐猜到蕭子钰似乎身上發生了某些變化，然而那時她自己功力也并不深厚，察覺不出具體，然而後來在面對湘妃時候，程绾凝感到因情緒波動，蕭子钰那變得可怕的神色，那種神态……絲毫不像一個幼孩。

後來發生的一切，讓她肯定了這個孩子身上定然發生了什麽不為人知的變化。

大殿之中鎮定自若的神色，向來不理世事的國師的青睐，還有她曾聽到的那個孩子和母妃說着的恩斷義絕的話……

一切一切，都不會是她第一眼看到的那個怯弱的孩子做的。若她不曾看到這人醒來前後的變化，怕是會以為這個孩子被掉包了，可是她一直在那裏站着，前一刻還委屈懵懂的人，再醒來竟那般氣勢淩人，哪怕有意僞裝，其氣度風華都與先前判若兩人！

直到元宵那日，二人相約出去游玩，她假意玩游戲，在暗中卻觀察着那人，她發現……蕭子钰似乎有心魔。只是不知心魔為何，難怪小小年紀能突然那麽大的轉變，怕是不知學了哪裏看來的工夫，導致出了岔子。

後來兩個人結伴去放花燈，程绾凝本漫不經心并未認真對待，可是看着身邊的人無比虔誠的模樣，便也帶了幾分認真——

願計劃順利推進，我軒轅氏族得以重臨天下。

******

後來龍盤山出了事，當皇家回來，她卻沒能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心裏便空落落的，雖心知那孩子定然不會真的出事，卻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什麽事情超出了把握，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時光荏苒，她要做的事很多，要學的更多，很快，那個給幼時自己帶來完全不同的感受的女孩被自己遺忘在腦後，她一點點長大，看到的便更多，面上笑的越發溫柔，心底黑暗卻越發深不可測，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會這樣，按照計劃，毫無意外的走到最後。

然而就在一個刮着春風的夜裏，她沉睡間恍然感覺有人進來了，習慣性的僞裝讓她不動聲色，假裝仍在熟睡，想知道來人究竟想做什麽，等了一會兒，感覺到微涼的皮膚貼在自己頸側，程绾凝竟覺得有些舒服。

來人沒有惡意，甚至根本不想驚醒她，只是在她身邊，呼吸間的熱氣讓脖子感覺到癢癢的，卻無比安心，她第一次在明知有外人的情況下，不自覺的睡了過去，一早醒來的時候，恍然昨夜一切不過是朦胧間的一個夢。

後來程绾凝便聽到程昱帶回來的消息，有一個從平西王那邊來的人，在朝堂之上，口口聲聲說要娶她。雖心底震驚，卻又夾雜着奇異的期待，會不會是……她回來了？

再後來她如願見到了那人，少年青衣墨發，俊俏無雙，禮數周全的與她交談，不經意間卻能感受到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熱視線，程绾凝心底輕笑，葉子禦……子钰。果然，是她回來了。這麽多年過去了，又以這種方式出現，蕭子钰，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而在蕭子钰回來之後所作所為，便注定了兩個人的命運線會糾纏在一起，走向未知。

程绾凝被綁的時候，本想着還要好些日子才能等到救援，心底也不着急，卻不成想短短的時間內，那人便出現在自己眼前了，眼底焦急毫不作假。程绾凝後來故意發現蕭子钰是女子，也是在試探，卻不料這人不僅沒有殺人滅口，還坦然承認自己便是蕭子钰，這讓程绾凝第一次開始疑惑，這人難道當真是真心以待的嗎？

程绾凝打算着且走一步看一步，卻怎麽都沒想到後面的發展完全脫軌，每走一步，她都迷茫懵懂，只是隐隐感覺，似乎一切都要失控了。

二人大婚，她成為了葉夫人，她看着她在渾水一樣的朝堂上游刃有餘，在各方勢力中周旋自如，明明沒什麽人手卻能布下一個又一個局，讓人身在局中還不自知。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攪的天下提早步入戰亂，卻還将她看做神祇一般對待。

接觸的越深，程绾凝越是覺得這人深不可測。

******

可是她不能再只是一個旁觀者了。

她的局，也要開始了。

那是她最不願意回想的日子，面對着她最不想算計的人，利用她的毫無防備，步步緊逼。可是按照蕭子钰所作所為，她們遲早要對上。

哪怕再不願意，也終究邁出了那一步。

蕭子钰的深情讓她害怕，也讓她無法做出判斷。若此情是真，何以這麽濃重？而她又要如何還這情債？程绾凝害怕，哪一日自己将她的深情耗盡，不得不面對那人冷淡的眼眸，她想她會無法接受的。

而若此情是假……那程绾凝不得不承認，她定然會輸，因為，她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想要和她一輩子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又逢元宵，夜市燈如舊，似乎她們都還停留在那段時光，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糖葫蘆的酸甜，桂圓湯的軟糯，都還和過去一樣，她突然想，若是她們不曾分隔這麽久的時光，如今又會是什麽模樣？

這次兩人仍舊去許願，程绾凝看着河面上倒影憧憧，側頭看着蕭子钰閉目沉靜的樣子，第一次生出了向神祈求的念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若此情為業障，那便……讓我攜她一并，再不複存。

程绾凝總記得自己曾回答小钰說，“你能讓我失去以前的記憶嗎？然後陪着我重新開始。”那時小钰的神情讓她心疼的不得了，卻只能視若無睹，可是此後，她卻總在想着此事的可能性，她在想，若是讓小钰忘了一切，自己既可不再為深情負累，又可解決二人之間天險一般的隔閡。

她尋了懷贏，讓他研制出了忘川。

程绾凝看着進行的無比順利的計劃，一點一點把蕭子钰逼向絕境，手心握着的忘川卻無比燙手。

很多個日日夜夜，她總能聽到蕭子钰曾在自己耳旁的字字句句。

“阿凝，你終于是我的妻了。”

“你是我的妻，我自當護着你，也當任由你想做什麽，便能做什麽，想要什麽，便能給你什麽。”

“你是阿凝啊，我自是信你的，還需要什麽理由？”

“扯淡，天下第一美人明明就在我身邊，是我的夫人。”

“阿凝，他們是你那邊的人？那便……不會傷到你吧？”

“我信你。”

“阿凝，你不要我了嗎？你要去哪裏啊？”

“我想，如果一定要選一種死的方式，要麽，和阿凝白頭到老共赴黃泉，要麽，就死在阿凝手裏，讓阿凝一輩子記着我，心裏裝着我，日後再遇到任何對你傾心的人，你都只會念着我的百般好，糅雜着愧疚與愛意，再也不能和別人在一起，讓我在阿凝的心底，繼續活着，至死方休。”

“阿凝……不要怕我。”

“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阿凝，別怕。”

“阿凝，你怎麽這麽狠心呢？”

……

每每喚的，都是阿凝，或是被背叛之時，或是神志不清之時，或是開心甜蜜之時，每一種情緒包裹着‘阿凝’二字，含着眷戀，攜着決然，聽時向來不覺得如何，最後再想起，卻是斷骨連筋一般的難受。

最後，恍惚時，她看到那人對自己伸出手，笑的還是那般缱绻溫柔，她喚道，“阿凝，給我吧，我現在喝。”

程绾凝不知道蕭子钰是抱着怎樣的心情選擇忘記，但是卻知道自己看着她倒下的時候，好像所有感情都随之被抽離出去，她輕輕喚着，“小钰……”

這人卻只是兀自睡着，不再回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