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眼
蕭子钰沒有受到一絲為難,住在知天殿,要什麽便給什麽,唯獨不許她出宮,而且每日都要吃摻了藥的茶點,為了封着她的內力,以防她逃脫。
蕭子钰面上仍是雲淡風輕,絲毫沒有被禁锢的難過或憤怒,唯獨覺得有點不順心的大概是好些天沒能見到阿凝了。
但是可以想象得到,剛拿下诩都,沒有人心所向為憑仗穩住大局會有多難。西诩國也挺鬧騰,軒轅國先一步拿下诩都,西诩費力打仗還沒什麽收獲自然不樂意,因而麻煩事應該不少的。蕭子钰閑着感覺還挺自在,每日吃飯都多吃了不少。
本以為會這樣一直等到阿凝來尋她,卻不料被太妃娘娘召去。如今宮裏能被說是太妃娘娘的也就程绾凝的姑姑,當年的雲貴妃了。
早春的風已經有了三分暖意,宮裏的桃花顫巍巍的開着,大片大片的,遠遠望着,如雲似霧,有些灼人,蕭子钰駐足看了一會兒,手指收攏輕輕摩挲着掌心的桃花,描繪着那輪廓,感覺有些癢。宮人在旁邊小心伺候着,見狀催促道,“殿下,太妃娘娘還等着呢。”
蕭子钰笑着睨了她一眼,似乎是對她說,也似乎是自言自語,“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看見這桃花。”
宮人不明白她話中意思,是指還能再在宮裏看到,還是指明年還有命看到?但是不敢深想,只小心的帶着路。
雲太妃娘娘還是蕭子钰記憶中的模樣,溫柔典雅,蕭子钰掌權以來也都讓宮人好生待她,并未吃一點苦頭,還是養尊處優的模樣,此時她看着蕭子钰,目光一如當年召她時候的淩厲,問的問題也與當年一樣。
“殿下,你何以對凝兒情根深種?這次,應當對我說實話了吧?”
蕭子钰聞言有些委屈,“娘娘,當年我答應你不負她,便做到了,可現在怎麽看被辜負的都是我,娘娘為何還要逼問我這個?已經沒必要了吧?”
太妃娘娘聞言輕笑,“正是因為造成如今的局面,才更要問……你向來聰慧過人,難道還沒發現你們兩人之間的問題嗎?”
蕭子钰下意識便看向屏風的位置,盯了一會兒也猜不到究竟有沒有人,但是還是選擇老實回答,“發現了,但是無解。我知道我們的感情失衡了,我待她毫無條件的好讓她覺得很假,對嗎?”
太妃娘娘搖頭,“沒有,她只是想不通。能告訴我嗎,究竟何以對凝兒情根深種?”
這是太妃娘娘第三次問這句話了。
蕭子钰看向別處,眼中翻滾着誰也看不懂的情緒。她知道是自己想要的阿凝根本沒辦法給。
對于阿凝而言,自己只是童年一段偶然,失去了會遺憾卻不會絕望,反而是長大後的自己重新出現在她面前,口口聲聲皆是深情,若阿凝當真只是閨閣小姐,或許會被感情沖刷的沒有多餘理智來思考因果,可是對于作為玩弄權謀的阿凝來說,只會認為她別有目的。
只是如今回想起來今生種種,蕭子钰竟有些分不清與阿凝相處的點滴,何時是做戲,何時是真情了。
可是……阿凝于她而言,卻是從青梅竹馬到相濡以沫,最後刻骨銘心。
根本不一樣的,她們對彼此的認知,根本不是通過相同的經歷與記憶的……
很多時候,蕭子钰也在問自己,現在的阿凝,究竟還是自己想要的阿凝嗎?
太妃娘娘再次催促着問道,“不能說嗎?”
蕭子钰回神,再次看了看屏風,抱着我糾結你也跟着糾結好了的心情,粲然而笑,“不能。”
話音一落,一側的屏風似乎受到外力,猛然的晃了一下。蕭子钰饒有興味的看了一眼,又看向太妃娘娘,“既然太妃娘娘沒別的事了,那我便先告退了。”說着便當真轉身離去,然而還沒走出殿門,便被身後的人喚住,是她最熟悉的聲音,“蕭子钰!”
蕭子钰停下步伐,轉頭笑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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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诩國國內也很不太平,本來建國接手的便是原有的大臣,一時間也找不到更多的可用的人才,因而導致留下來的都是沒啥忠君愛國思想的人,牆頭草一樣,看誰強就依附誰。還好的是炎龍軍內的人是鐵了心跟着封夜寒的,因而蕭子缪才是在西诩國真正的毫無根基。
此時,正在上朝的蕭子缪一臉陰沉,盯着臣子們讓他們對于軒轅國拿下诩都一事說個看法,結果臣子們吭吭哧哧愣是一句有用的都說不出來。
封夜寒在一片寂靜中,悠悠的來了句,“和蕭子钰合作吧。”
蕭子缪覺得自己舅舅非常不可理喻,“合作?是接受她的投靠吧?果然女子終究難成事,現在還被人困在宮裏,指不定怎麽哭呢,空有大軍,卻……”
封夜寒溫柔的打斷他,“那你是不是要等着亂糟糟的诩都被軒轅的人收拾打理好然後優哉游哉的來打我們西诩呀?”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個猜測,“或者是等着軒轅得意洋洋的等着小國臣服我們西诩也湊過去說願意臣服?才成立多久就這麽丢臉,不合适吧?”
蕭子缪被噎的臉色發青,指頭抖着指向封夜寒,“你你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封夜寒好脾氣的又笑了笑,“聽話,就和蕭子钰合作吧,乖啊。”
蕭子缪覺得舅舅很胡鬧,“難不成我們要去救她?她在宮裏啊,重重守衛,要是有那個救她的本事早就打進去了!”
封夜寒用一副‘你怎麽這麽蠢’的表情看着蕭子缪,“現在打的我們步步艱辛的是熾鳳新編的大軍吧?嗯,好像還有定南大軍。”
蕭子缪點頭。
封夜寒滿意的笑了笑,“這不就成了,我們跟對面說我們合作一塊兒打過去救他們主子,他們就不打我們了,對面三十萬大軍呢,合作起來一路東進,想想就很爽啊。”
大臣們腦子還願意轉一轉的,便順着封夜寒的話想了想,紛紛點頭,“臣附議!”
蕭子缪瞪圓了眼看着這些大臣,最後又看了看舅舅,氣急之下拂袖而去,卻是一點阻止的話都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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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谷常年溫潤暖和,谷內四季都開着一種不知名的花,小小一朵,五瓣,純白如雪,每當綻放的時候便大片大片的一起綻放,風吹過,宛如雪浪起伏,像是仙境一般。蕭子钰便是在這裏渡過了十幾年,而這裏,早先便是沉月和葉緋修一道發現的。
這種花在谷外從未見過,那時沉月與葉緋修分隔很久才重聚,見到此谷此花,便取名相思。
谷內高處的小木屋外,沉月一襲白衣懶散的靠在吊椅之上,青絲散在肩上,随着風起,絲絲縷縷飛舞起來,葉緋修靜靜的看着,手裏端着一碗湯藥,竟有幾分不忍打擾。
倒是沉月先察覺葉緋修的存在,開口道,“該喝藥了嗎?怎麽不過來?”
葉緋修上前附身為這人喂藥,明明能夠一下子喝掉,但是兩人卻都選擇了這種黏糊的方式,一勺一勺的,苦味沾染的空氣都變了味道。
葉緋修看着這人如畫一樣的輪廓,聞着這苦澀的藥香,眼底便有幾分濕意,此時難得慶幸這人看不見自己這般。“沉月,你是擔心外面的情形嗎?”
一碗湯藥此時已經見了底,沉月點點頭,“我怕一切都是白費力氣。”
葉緋修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點,“怎麽會,小钰那丫頭是我親手教出來的,肯定能成事的。”
沉月勾唇笑了笑,他的笑和他的人一般,淡淡的,“我知道,只是有些……害怕。”
葉緋修端着碗的手一抖,想了想放下碗,拿過梳子為沉月梳理長發,“怕什麽?”
沉月感受着頭發間輕柔的觸感,擡手握着那人流連在自己發間的手,很認真的道,“我怕我死了,你該怎麽辦。”
葉緋修頓了頓,聲音還是帶着笑意,“別多想了,我不會讓你死的。你是有無盡生命的人,就算怕,也應該是我怕。”
沉月将自己眼前覆蓋的白布拿下,露出閉着的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看上去竟有幾分脆弱。葉緋修用手蓋着這人的眼,“別鬧,我幫你系上。”說着就要拿着白布系回去,卻被沉月擋開了,“我想在最後能再看看你。”
葉緋修開口,“以後會痊愈的。”這次,再如何強裝,聲音裏也難免帶了幾分沙啞,與刻意的笑意交雜,聽上去無比悲涼,明明無比肯定的說着話,卻任誰聽了都覺的這只是一種期望而已。
沉月也聽出了葉緋修似乎是哭了,便不再執意要看看他。他只有一點點神力了,那點神力微弱到僅能讓他恢複眼睛一瞬間而已,只能支撐他再看一眼葉緋修。可是哪怕不恢複眼睛,這點神力也不過只是能讓他多茍延殘喘幾天。
神是永生的,沉月雖不是神,卻有這樣的能力,然而,終究還是肉體凡胎。不會衰老的身體,卻更容易受傷。
沉月緊握着葉緋修的手,另一只手則摸着他的臉頰,描繪着他的輪廓,真的好想……再看你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就是微玄幻不要用正常視角看沉月就好啦……但是不會出現什麽真正的神啦之類的,都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