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無能
接下來的一切比葉子禦預料的還要順利,蜀安王受到的打擊讓他一蹶不振,他帶着卓岸的屍體一起消失了,有宮人說是跳井了,也有說是從密道離開了,但是無論是哪種可能,蜀安王都是不在了。盡數的軍力,全然留了下來,刻着“燕都”二字的牌匾被搗毀,再不複當初。
而就在葉子禦将降軍盡數編排讓白杭帶往诩都之後,消失許久的炎龍大軍再次出現,竟直接出手攻打熾鳳!
熾鳳全無防備之心,被打的措手不及,最終退回燕州外,翌日,封夜寒便昭告天下,現下帝王昏庸,親佞幸遠良臣,大诩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而神也頻頻降下天災以示懲戒,為了讓大诩能夠重現昔日雄威,便扶持在褚城守陵的四皇子蕭子缪為帝,建西诩國,而燕州改為西诩都,成為西诩的國都。
不過數月之內,燕州連連改名,西邊百姓經過大旱又逢戰火,過的很不安生,誰也不知道第二日醒來,自己待着的地方又會變成誰的領土,人心惶惶,皆行色匆匆。
這種情況下葉子禦不可能擅自決定是否攻打,便加急戰報送往诩都,而回信也很快,竟是讓她速速回朝。
這封信是暗沉親自送來的,葉子禦皺眉問道,“是不是皇上的身子……”
暗沉點頭,“是,皇上不大好了……怕是,難以在支撐下去。召将軍回朝,應是有要事要交代給将軍。”
葉子禦雖與宣帝毫無父女之情,但是面對大诩的頹勢,宣帝的掙紮她都一一看在了眼裏,她不止一次的想過,若這人生于盛世,必定是極為賢明的帝王。可惜,生不逢時。
事不宜遲,葉子禦留下五萬大軍守着國界,盯着封夜寒,另外帶着五萬大軍趕回诩都,一路風餐露宿,越接近诩都,便越能感受到緊張的氣氛,大诩怕是将要變天了。又一夜,紮營野外,連日趕路阿凝有些吃不消葉子禦便早早安置阿凝睡下,自己到外面的篝火處為阿凝準備晚飯,然而就在這時,前方突然一陣喧嘩,隐約聽到有人喊着“敵襲!”
葉子禦起身便要趕過去,卻在跑了一半,心下一突,連忙返回營帳,營帳中物件一切如舊,卻已空無一人,被子還被掀開在一旁,鞋子也在地上放着,阿凝,被擄走了。
營帳再次被掀開,一臉驚慌的朱詢邊說便闖了進來,“來的人不多,最開始的喧鬧也是對方的人故弄玄虛,我怕是有詐……”在看到眼前這一幕,後面的話便說不出來了,果然是有詐,而且對方的目的竟然是将軍夫人。
葉子禦冷聲問道,“人呢?”
朱詢低頭回禀,“被抓到後便服毒自盡了,無一活口。屬下辦事不力,請将軍責罰!”
葉子禦擺手讓人下去,心底亂成一團,早該防備的,怎麽就疏忽了呢。封夜寒建國之初,最不想打仗的就是他了,不會是他派的人。最有可能是,唯有鎮北王。
既然阿凝是鎮北王那裏的人,既然阿凝不會向鎮北王透露太多重要的有關自己的,一次兩次還可假裝沒有探查到,但是這麽些時日,定然早發現阿凝是不想說。那麽帶走阿凝,他們會如何對待阿凝?阿凝現在……處境定然糟糕極了。
葉子禦牽出厲風,上馬之後便向着先前來路返回,诩都附近鎮北王沒那麽容易安插長久的釘子,離這裏較近的,便只有當初阿凝生病時待過的芙蓉鎮。亂匪在亂世很容易壯大,哪怕沒了天災,又因着戰火,官府的人怕是沒心思去徹底剿匪,鎮北王想要隐藏大規模勢力,只能是在匪寇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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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禦因這次是一個人,便從小路過,果然沒多久便看到了車轍的痕跡,大雪本在地上覆蓋了厚厚一層,今日又未下雪,痕跡便一目了然。
順着馬車留下的印記,葉子禦一路追了過去,卻在半路的時候下起了大雪,迷着眼,更看不清腳下,但是即便如此,葉子禦也不肯停下來歇息。
不眠不休冒雪趕了一夜的路,等她來到芙蓉鎮鎮前的時候,痕跡已經不見了,葉子禦下馬,牽着厲風,望向芙蓉鎮的眼裏滿是害怕,眼底深處卻一點點侵染着別的什麽東西。
整個鎮子極靜,比當初遭受災害時候還靜,遠遠看去,一片漆黑,竟沒有一絲燈火,葉子禦走在鎮上大路,細細聽着,卻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後來她開始挨家挨戶的搜尋,但是每家都是有人住着的痕跡,卻空無一人,越到後來她眉眼間越是不耐煩。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葉子禦手中拿着火把,笑的很是可怕。
“我總有辦法能讓你們出來。”
她再次橫穿小鎮,每路過一住戶,都會放一把火,這樣一點點向前走着,身後竟有火光萬丈的感覺,遠遠看去,比升起的太陽更為灼人,而葉子禦,一如從地獄走出的修魔。突然,耳側傳來咳嗽聲,她踏過坍塌的牆,看到當日曾為阿凝診治的鎮上的大夫,溫柔的問道,“阿凝呢?”
那中年大夫被葉子禦這麽看着,腿一軟,直接跪坐在地上,“我……我不知道!”
葉子禦搖了搖頭,目光竟像是看一個撒謊的孩子,“撒謊不好的啊,騙我,更不好呢。”話音落下那一瞬紫徽劍出鞘,一陣血光,那中年人的胳膊便被斬斷了。幾乎炸裂頭皮的疼痛讓中年人差點直接昏過去,卻被劍氣再次掀起的寒意吓得只能直愣愣的看着葉子禦。
葉子禦說話的語氣更加溫柔了,“你知道的,對吧?阿凝呢?”
中年人忍不住瑟縮下,眼看葉子禦就要揮劍斬向他另一個胳膊了,連忙道,“我說!我家地窖下面有密室!”
說完這句話,方才還在眼前的人一下子便不見了,中年人這才敢痛嚎出聲,整個人都不停的在抖。
當日看到中年人和家人躲在地窖下面只覺得合理,卻未下去看過,如今才發現,果然大有玄機,地窖只是一個很小的空間,而扭轉機關,打開的那條整潔的通道,才是幕後之人藏身之處。
葉子禦提着滴血的劍往深處走,走過的地方被劍尖的血染出一條血路,突然,葉子禦停住了,她歪頭看着眼前的女子,喊出了她的名字,“蕭子煙?”
蕭子煙本是冷眼看着的,但看到葉子禦如今的模樣便猶疑道,“你的眼睛……”
葉子禦的眼睛,一片血紅。
葉子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這些都不重要,阿凝呢?”
蕭子煙不予回答,反而道,“桑蕪替我查出來了,你和滅魂交好,我的妹妹,蕭子念,是死在你手裏的。”
葉子禦很不耐煩,“那又如何?”
蕭子煙幾乎被氣笑了,“一報還一報,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你當初殺死小念的時候,便應該知道,今日你也會被奪去珍視之人。”
葉子禦沒有回答,直接提劍刺向蕭子煙,那種速度極快,是蕭子煙從未遇到過的,她能做到的只是側過身子,讓劍刺入不那麽重要的臂膀之中,她捂着傷口,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着葉子禦,察覺似乎葉子禦一點點在失去理智,妥協道,“你想知道你夫人下落?可以,跟我來,但是此時,怕是來不及了。”
葉子禦這才收回劍,跟着蕭子煙拐了很多彎道,最後來到一個鐵欄之外,這是一個囚室。她的阿凝被吊在半空,身上有被鞭子打過的痕跡,扔在地上的鞭子上還染着血。頭低垂着看不清神情,已然是奄奄一息。而桑蕪,手裏拿着燒的通紅的烙鐵,便要印向阿凝的臉!
這一幕,葉子禦太熟悉了。她曾經受到過很多很多次這樣的對待,疼痛似乎是家常便飯,怎麽都躲不開。她……一直是那個無力反抗懦弱無能的蕭子钰。一次又一次,連自己都不能周全,更是拼了命也無法将心愛之人護在臂膀之下,
她想都沒想,便沖了出來,甚至忘了拿起她的劍将烙鐵擋開,而是直直的伸出手,一把抓着伸向阿凝的刑具,烙鐵與血肉之軀碰觸的那一刻,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那種皮開肉綻的聲響,手心頓時一片血肉模糊,空中還有着似有似無的血肉之香。
一瞬間,葉子禦感到眼前的畫面與過去重疊交彙,張皇後的惡毒嘴臉,她保養的極好的手上拿着揮向她的利器,封夜寒帶着算計的笑容,嘴裏說着他細細規劃的“計謀”,宣帝冷然的目光,一點點染上血跡的盔甲……面對皇城之中重重陰謀與黑暗,她置身其中,一點點變得漆黑,一點點去妥協,面對威脅阿凝的,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能力擋開,只能眼睜睜看着……蕭子钰一直知道,自己要強大,為了阿凝。可是,從過去,到如今,她好像從來都護不住她想拼命抓緊的人……
掌心的灼痛感不斷刺激着神經,葉子禦腦中的弦似乎一下子崩斷了,她竟露出了極為滿足的笑容,那就……把看到的,全部毀掉吧。微微側首,看着身後神情複雜的看着她的阿凝,葉子禦露出了溫柔至極的笑,“阿凝,別怕。”
而桑蕪驚慌之下,已然松了手,但是烙鐵仍舊被葉子禦握在手心,她低頭看着手心的傷,伸出另一只手,将烙鐵拔離黏着的右手,随即扔在一旁,她擡頭看向桑蕪和護過來的一些蒙面的黑衣人,眼底唯有一片猩紅,她還是很溫柔的樣子,她說,“現在,我要還手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