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師父
程绾凝并沒有待很久,便有雲貴妃的宮人來,說是雲貴妃尋她過去賞梅,程绾凝皺了皺眉,若有所思,最後揉了揉蕭子钰的腦袋,輕聲道,“小钰乖,姐姐要走了。”
蕭子钰乖巧的在她手心順勢蹭了蹭,點了點頭,并不應話,大多時候她都不說話的,程绾凝先前只以為是天性內向。其實只是童年的記憶模糊了很久了,蕭子钰有些無措,不知如何與此時眼神澄澈的程绾凝相處。
程绾凝很是不舍,話是那麽說,但是神色中盡是擔憂,顯然不願離去,可這宮中不是她能随心的地方,最後只能跺了跺腳,滿心不郁的跟着宮人離去了。
在目送程绾凝離開之後,蕭子钰身上的冷意更多了三分,她回到湘妃旁邊,一邊小心的将披風疊好,一邊用着清冷稚嫩的聲音道,“母妃,恐怕我是病不了了。與其處心積慮的在父皇面前露臉,不如好好跟鳳位上的那位聯絡感情,再做謀劃,否則,哪怕能夠一時榮寵,也不過是跳梁小醜,昙花一現。”
湘妃臉色先是一白,既而羞怒道,“如何輪得到你來指點我做什麽?你若是個男兒身,我何至于被如此對待?”
蕭子钰搖了搖頭,抱着披風走了出去。這宮裏頭的女子啊,在這種陰暗的地方待的久了,一個個都病的不輕。當初若不是湘妃她自己掂量不輕自己幾斤幾兩,怎麽會落到這般境地?反倒現在認為正因為她不是皇子,而讓她在皇帝面前失了分量。
蕭子钰慢吞吞的在雪地裏走着,她不想被這人拖累,所以最好便是劃清關系。而且……她要權。
上輩子,因為年幼之時不懂權力的重要,在後來想要得到權力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但是當時情形逼人,容不得悉心策劃,不得已,她用了最極端的手段攬權——跟封家合作。
封家底蘊深厚,有手段的人多得是,作為一個女兒身,跟他們合作□□,其間的坎坷讓蕭子钰極短的時間內成長着。而在後來得到大權時,因為那時被封家所限而做下的一些決定,造成了受封家處處掣肘的局面,也因為封家的野心而害的程家幾乎滅門,也因此,程绾凝才會在之後那般恨她……
那麽,在如今一切都還沒開始的時候,走不同的路,是不是一切都還能如故,阿凝能夠始終那麽溫柔……
眼前的宮殿不同于皇宮內別的建築那般恢弘大氣,以純白為主要色彩,整個宮殿猶如雪砌,神聖而不可侵犯,像是神仙居所一般,蕭子钰擡頭看着“知天殿”三個大字,輕輕笑了笑,如果是女子能夠接觸權力,那便是這知天殿了。
知天殿是蔔測國運為國祈福之所,诩國自古以來便信奉神明,歷代皇帝也都很是重視,便在宮內置了知天殿,與帝王同等待遇的受到保護,歷任的四位司空長老和國師都居于此地,除此,每百年還會從皇室女子中挑選一人,擔任聖女,向天表明皇族對上天的臣服,祈求天佑大诩。
而這聖女……雖聽起來風光,卻一生不得婚嫁,疼愛女兒的妃子都不願女兒一生這般葬送,而不受寵的皇女,只要母妃尚在,都希望能夠嫁給世家子弟,也給自己在宮中生存多份保障。所以這聖女之位向來都是從皇親國戚中不受重視的庶出女子擔任。而且,一旦成為聖女,便是名義上神明的代表,不得再冠以蕭姓,說白了,便是從皇族中除名。
走近知天殿,蕭子钰步子放的更慢了,面對着宮殿大門,深深作揖,“在下蕭子钰,前來拜會國師大人。”
門口的守衛對視了一眼,蕭姓,便轉身欲去禀報,但是這時卻自院內走出一人,白衣勝雪,長發如瀑,随意的散在肩頭,一雙眼由一條白布遮住,盡管如此,嘴角微微勾起的笑讓人沉醉,不難看出此人的絕代芳華。
守衛連忙行禮,“國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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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钰站起身子,看着眼前的國師,軒轅沉月。上輩子哪怕是自己亂了朝綱,成了皇帝,這人也未出面阻止一句,甚至在最為混亂的時候,對前來請他的老臣說,天意所至,焉敢不從?自此,大半不服的人便散了鬧事的心。
軒轅沉月走近蕭子钰,絲毫沒有偏移身形的正對着她,還微微低頭,哪怕知道國師目不能視,卻還是有種在被他盯着看的感覺,蕭子钰收回視線,微微垂頭,“國師大人,百年期限将至,心中可否有合适的聖女人選?”
軒轅沉月點了點頭,含笑道,“自是有的。”
蕭子钰心中疑惑,“那國師大人認為我與那人相比,誰更合适做這接下來百年的聖女?”
軒轅沉月歪了歪腦袋,這樣嬌俏可愛的動作由他做出來便是說不出來的嬌憨,看的人心軟,“你便是我心中的聖女人選啊。”
蕭子钰一臉迷茫的看着軒轅沉月,她的确是想要做聖女,可是向來足不出戶的國師竟說早有意讓她來做這聖女?
軒轅沉月蹲下身子,便和她差不多高了,點了點她腦袋,道,“待諸侯國來賀之後,我便請旨為你加冕,成為我知天殿的新任聖女。你可願意?”
蕭子钰點頭,“自是願意,只是,子钰心中有很多疑惑,可否請國師大人解答?”
軒轅落月笑了笑,輕輕的抱起她,轉身向知天殿內走去,“那你應該先見一個人。”
蕭子钰有些窘迫,雖說如今的身子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但是真的被當做孩子一般抱着心中還是別扭萬分。
知天殿內不同于外面看上去那般聖潔不可侵犯,內部更像是世外桃源一般,山石流水,亭臺樓閣,精致的像是江南的院落,大雪還沒化去,不少雪點綴在梅林之上,白雪紅梅,仿佛是仙境一般。繞過一片梅林之後,便是一個很小的湖泊,湖中央的亭子上層層白紗,朦胧的似夢似幻,亭中站着一個紅衣的人,背對着他們。
看到這個背影,蕭子钰心中便有了一個極不可思議的猜測,待那人轉過身,看着那近乎妖孽的容顏,差點便脫口而出的喊師父!
大概是蕭子钰表情太過怪異,紅衣人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怎麽這幅表情,被我驚豔到了嗎?那不該是這幅表情啊……”伸手扯了扯蕭子钰的臉,“莫不是出了問題,面部不會表達出合适的情緒?”
軒轅沉月笑着搖了搖頭,“莫要胡鬧了,你收了她為徒吧。”
蕭子钰一臉茫然,收徒?所以上輩子師父的出現、收自己為徒都是出于國師的意思?“為什麽?”
紅衣男子本要應話,聞言便瞥了她一眼,“做我的徒弟,你又不會吃虧,還想拒絕不成?”
蕭子钰搖了搖頭,從軒轅沉月懷中跳了下來,拿過旁邊冒着熱氣的茶,便對紅衣男子一拜,“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紅衣男子接過茶,豪爽的整杯喝了下去,便猛的咳了起來,有些嗔怒的看了軒轅落月一眼,便一本正經道,“既然你已經是我徒弟了,我便會将一生所學都教給你。待你成為聖女,搬進這裏,再開始如何?”
蕭子钰連忙應了。但是心中還有很多疑惑,看向軒轅沉月,但是他卻不欲多談,坐在亭中,靜靜烹茶,美的像是一幅畫,讓人不忍打擾。只能壓下這些疑惑,上輩子無論是師父還是并沒有露面的軒轅沉月都幫了她許多,雖然不明白他們的目的,但是卻隐隐覺得他們是真心的待自己好。
知天殿內有聖女的房間,蕭子钰将披風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日後的住處,又小睡了一會兒,夜幕之時,才離去。蕭子钰臨走時,軒轅沉月靠着知天殿的大門,目送她離去,口中喃喃道,“這一次,莫要再出什麽差錯了。”
一進冷宮的院子,便迎面就是一巴掌,蕭子钰移步躲開,卻因為嬌小不太靈活的身子而一個踉跄坐在了地上,借着月色,擡頭冷然的看着面前的湘妃。
湘妃此時也是氣急,“你去哪裏了?這宮裏也是你能亂跑的?若是沖撞了什麽人,你可知現在讓我們消失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蕭子钰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土,自顧自的向房內走去,湘妃一把拽住她,帶着厭惡的怒聲道,“不要再用這般态度對我!我是你的母妃,你應當敬重!這般不孝,我真後悔為何養你這樣一個孩子!”
蕭子钰有些不耐煩的扒拉開湘妃的手,“這個時候,你擔心的不應該是你精心準備的舞蹈能否一舉留得父皇的心?”頓了頓,扯了個嘲諷的笑,“很快我便與你再不相幹,你不必擔憂我拖累你什麽,你大可努力為父皇生一個皇子,看看到時候能否保你一世榮華。”
湘妃又驚又氣,咬了咬唇,心中很是驚疑,這孩子以往雖陰沉讓人不喜,卻溫順聽話,何時有了這般氣勢?這死丫頭,莫不是凍壞了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