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壓抑本性
盡管蕭子钰一雙眼都黏在了程绾凝身上,但是在程绾凝父親身邊的親信尋了過來的時候,再不舍,也不得不與她分開,這是宮中,不是程绾凝可以随意亂跑的地方,被人發現嚼了舌頭,程绾凝也得擔個沒有禮數的名聲。
程绾凝轉身離去前,輕聲對她道,“我叫程绾凝,”頓了頓,略帶猶疑道,“若日後尋得機會,我會來看你的。”蕭子钰只是點了點頭,就在原地癡癡的看着,直到視線中再也看不見那一抹紅,才轉身回了寝宮,心底卻是将睜眼後的念頭越發堅定了——你不喜歡曾經的我,那我就聽你的,這輩子,你讓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我都聽你的。
說是寝宮,其實破落的也沒什麽東西了,不是住在這裏,根本不能相信富麗堂皇的皇宮裏會有這樣的地方。唯獨的一張床上,側躺着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婦人,她裹着一床破爛的被子,睜着帶着怨恨的眼看着蕭子钰。
蕭子钰面無表情的看着她,這是她的母妃,曾經封號湘妃,如今卻不過是一個被廢了的棄妃。一個用盡心機想要獲得皇帝寵愛,卻被打入冷宮的可憐人。
蕭子钰從櫃子中拿出了一個箱子,那裏是一些珠釵首飾,湘妃最後的一些財物了,她将裏面的東西盡數拿出,然後将程绾凝留下的披風疊好放了進去。
剛剛放好,就看到湘妃坐了起來,“我讓你在外面待着,不許進來,怎麽,如今連你也不将母妃放在眼裏?也不聽母妃的話了嗎?!”
蕭子钰搖了搖頭,淡淡道,“別動這件披風。”全然是命令的語氣,在湘妃疑惑的眼光中,繼續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麽,如果要我完全配合,就把這句話聽進去。”一瞬間的氣勢,竟是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湘妃愕然的點了點頭,反應過來居然被一個小孩子吓唬住了,不免羞惱,“長大了,有脾氣了?你只要知道,我若走不出這冷宮,你一樣得死在這裏!”
蕭子钰聞言突然輕笑,看了湘妃一眼,便走了出去,坐在積雪之中,回憶着夢境一般的曾經。
此時的情景一如前世,湘妃在隆冬将衣着單薄的她放在院子中受凍,只為了讓她大病一場。然後買通了司樂女官,在半個月後皇帝宴請各諸侯國共迎新年的時候,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中。先是驚鴻一舞吸引全部注意力,再趁機用病弱的皇女引起皇帝的恻隐之心……
不得不說,這真的是很沒腦子的做法,有心人稍微留意,便會想到,如若是真的疼惜病重女兒,那有金銀財物買通司樂女官,為什麽就不能去太醫院求點治發熱的藥物?更遑論宴請諸侯國那樣的場合了,讓外人知道皇帝的女兒過的連個宮女都不如,這般打臉的醜事……
但是盡管這做法極度不妥,卻是最有效的辦法,皇帝在諸侯國面前,自然不能對這樣的情況置之不理甚至治罪,況且當初湘妃被廢也不是因為犯了罪無可恕的大罪,湘妃又是皇後家族中的女子,盡管不受重視,卻也是家族世女,當衆出現還過的這般凄慘,實是落了面子……當場便重封為湘妃,吃穿用度一律按照從前。
雖說榮寵一時,之後的湘妃反而更受冷落,但是這些都不是蕭子钰關心的範圍了,她急需離開這不見天日的冷宮。
蕭子钰并不會蠢到真的讓自己再大病一場,前世那場病讓她的身子骨落了病根,哪怕此後精心調養,卻還是會在雨天陰天打骨子裏的泛寒,也因此不能習武,這一直是蕭子钰的遺憾。
蕭子钰曾經機緣巧合認識了師父,師父性格古怪,亦邪亦正,但是會教入得眼的人,蕭子钰雖然身子骨不好了,但是卻因為極寒的體質習了師父自己創的一門心法,取名無心訣。可惜雖然适合練,但是因為身體不大好,在練至第七層後,始終不得門路再進一步,也只能習內功,無心訣相應的外家招式一概不能練成。
無心訣應當先習內功心法,再在極寒的環境下精進,而蕭子钰卻是先在極寒的環境下壞了體質,再習得心法,順序便錯了,受損的身體終究是受損了,師父也曾說萬萬沒想到她能習到第七層。
無心訣要求極為嚴苛,那種冷到骨髓、凍住血液的感覺一般人都是受不住的,意志不堅定的甚至會直接失去意識。蕭子钰在雪中打坐,是打算從基礎開始讓自己如今的身體開始适應無心訣。她也沒再打算讓自己病怏怏的出現在諸侯國來賀的場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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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蕭子钰做好了打算,但是還是高估了自己,此時的身子還是太過羸弱,深夜時分的寒氣可滴水成冰,根本不是如今的小身子骨受得了的,裏面那位母妃又是下了狠心不許她進門,蕭子钰從最開始靜心修習到後來被凍的神志不清,只能蜷縮着身子偎在牆角。
只覺得困頓的蕭子钰在昏迷中還下意識的掙紮着,不斷地運轉內力一遍遍重複着入門的無心訣口訣,不知不覺似乎處在了似夢非醒的狀态,腦中隐有明悟,卻因着身體的困乏,怎麽也掙脫不出這種昏沉……
天際發白之時,難得的陽光軟軟綿綿的照在這個小小的院落,蕭子钰的睫毛撲棱了兩下,緩緩的張開了眼,身體被凍的僵硬,運轉內力活絡筋骨,卻突然發現體內的經脈似乎被拓寬不少,而且還帶着骨子裏的寒氣,跟外部的寒氣絲絲融合,無比親和,一下子,身體的不适感都消失了。
蕭子钰連忙盤坐再次運轉無心訣,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改變了體質,原來無心訣竟有洗髓換體一般的奇效!
人的體質一般都很難改變了,蕭子钰生來便身在冷宮,體質自然算不得好,但是此番近乎死裏逃生的一夜過後,竟無意發現了無心訣的另一個好處,那就是洗髓。這般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洗髓,可為日後修習功夫帶來極大的好處。前世一直沒有機緣發現,卻不料這一世誤打誤撞的改換了體質。
院門“吱吱呀呀”的被打開,蕭子钰聞聲看去,卻看到了一個極為意外的人。
“阿凝?”
小小的身子裹着紅色的披風,三兩步的跑了過來,雙手揣起來放胸前,那裏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藏了些什麽,看到蕭子钰,那人似乎也吓了一跳,“你向來起的這般早嗎?”
走進蕭子钰後,卻皺了皺眉,“你身上寒意好重。”便絲毫猶豫都沒有再次要解開自己的披風。蕭子钰按着她的手,搖了搖頭,“我不冷的。”
程绾凝抿了抿唇,眼中都是心疼,向前靠了兩步,最後覺得蹲着不舒服,索性也坐在了雪地上,緊挨着蕭子钰,再次展開披風,将蕭子钰也納入披風之中,還被蕭子钰身上的寒氣凍的打了一個寒顫,感受到蕭子钰的單薄,嘟囔道,“這是什麽道理,不受寵的皇女便算不得主子了嗎,竟然這般怠慢。”
蕭子钰盯着她因為氣憤有些微紅的臉,順從的往她那裏偎了偎,一言不發,生怕開口說話便打破這份安寧。
程绾凝從懷中掏出小手帕,裏面裹着的是三兩塊精致的糕點,“吶,特意拿來給你的。”蕭子钰小心翼翼的接了過去,小口小口的吃着,乖巧無比,程绾凝看着這樣的蕭子钰,不知為何,心底軟了一片。
“昨天啊,我住在了姑姑那裏,她是宮裏頭的貴妃,我問了她關于你的事,她說你是皇上的女兒……”頓了頓,再次看向蕭子钰的目光更加柔和,“所以皇上應當不會對你不聞不問,姑姑答應我了,若以後尋着機會,向皇上提起你,皇族的女兒不該如此被欺負的。”
蕭子钰點了點頭,果然還是年幼的程绾凝,再通透玲珑,不過還是孩子心性。
就在這時,屋內傳來了湘妃的呼喚,“子钰?這披風的料子可是上好的雪綢啊,北邊的諸侯每年進貢的不過五六匹,你從哪裏弄來的?款式也不錯,只是小了些……”
蕭子钰聞言眸色便沉了下來,三兩步推開房門,便看到坐在床邊一手拿着披風,一手拿着剪子比劃着似要裁剪布料的湘妃,蕭子钰冷然站在門口,輕輕開口道,“我記得我說過,別動這件披風。”
湘妃似乎被吓了一跳,看到是蕭子钰,便嗤笑道,“不過是一件披風,在你還沒出生之前,本宮何時缺過這些物件。”
蕭子钰緩緩握緊雙拳,嗜血的念頭再次在腦海盤旋,那瞬間的氣勢一如曾經在那個位子坐久了之後的殺伐果斷,待要發作之時,一只軟軟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拳頭,蕭子钰望去,便看到程绾凝有些擔心的望着她,“小钰……”
一瞬間,所有的暴怒都被盡數壓了下去,蕭子钰沖程绾凝笑了笑,然後走向湘妃,拿回了那件披風,仰着小小的腦袋,對湘妃咧嘴一笑,壓低了聲音道,“只發生這一次便罷了,如若還有第二次,便永遠不可能有第三次了,你且記着。”
凡是有關于她的,誰都不能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