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Vol.05
Lilium Vol.05
“你在看什麽?”
樂凝回神,才發現自己盯着洗手間的方向出神。蘇雁容歪着頭看她,眼睛一眨一眨。
“我在想,他們去了好久……”
“你很擔心?”
“嗯,有點……”
“為什麽呢?”蘇雁容打斷她的話。
“我……”樂凝以為蘇雁容生氣了,下意識就要道歉。然而蘇雁容并不像生氣的樣子,反而也跟着看了眼洗手間,語氣篤定:“他不會有事的。他不會傷害他。”
樂凝一怔。奇怪的感覺又來了,說好的全班人都會來……她低頭掃了眼滿桌剩下的酒菜和一圈兒嶄新的餐具,問:“你不是說,會有很多人來嗎?”
蘇雁容指着餐廳熙熙攘攘堪比集市的人群,抿嘴笑了:“不是有很多人嗎?”
樂凝無奈:“不是這個意思……”
蘇雁容眨着眼睛沒有說話。吊頂的燈光投射在她眼中,波浪似的卷發從她肩上滑落,垂在胸前,精致的妝容令她像個完美的芭比娃娃。樂凝明知她在裝傻,可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得令人無可奈何。滿腹的疑問被郁結在心中,樂凝再問不出口。
蘇雁容又是一笑,靠在樂凝身上撩高了衣裙下擺,露出高跟鞋細細的鞋跟和雪白的腳腕,用撒嬌一般的口氣說:“你送我回房間吧,我腳痛。”
那高跟鞋有十幾公分,鞋跟細得能精準地踩住一只螞蟻。樂凝暗自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躲不過了,伸手分擔過她的體重,扶她走出餐廳。
飯桌的位置在餐廳最深處,要走出餐廳門需要通過整間餐廳。酒席正喝到高`潮,今晚的男主角卻消失不見,樂凝扶着蘇雁容,一路上不停被人問蔣宗瑞的去向。蘇雁容一概謙卑有禮的回答不知道,樂凝看了她一眼,卻也沒當場拆穿她,只是心下更疑惑,梁玺怎麽洗手間去了那麽久還沒回來。
在離餐廳一步之遙的時候,兩人被人攔住了。樂凝已經被問得有些不耐煩,沒等她發飙,蘇雁容輕輕推開她,自己站穩,用比之前更謙卑有禮的态度叫到:“叔叔。”
Advertisement
樂凝這才發現眼前的人是蘇雁容那個監護人兼叔叔,宗仁慶。不知如何稱呼,她選擇點頭致意。
宗仁慶上下打量了她片刻,用酒杯指着她,問蘇雁容:“這位是?”
“我的高中同學,樂凝。”
“噢,這是準備回去了?不舒服嗎?”
“嗯,喝得有點多,不小心把腳崴了。”蘇雁容低着頭,“我擔心明天腳會腫,所以想先回去休息。”
“也好,明天也挺重要的,不能不來。”
“我知道的。”
“去吧。”宗仁慶晃了晃酒杯,又瞥了一眼樂凝,轉身走了。
等他走遠,蘇雁容又恢複了那副柔弱無骨的樣子,半邊身子癱在樂凝身上:“走吧。”
樂凝皺眉:“你腳崴了?怎麽不早說?還走了那麽長的路……要不要我背你?”說着就要蹲下去查看她的腳踝。
蘇雁容連忙拉住她,小聲說道:“我沒事兒,騙他呢。”
“啊?”
“陳麗麗沒告訴你我在國外當模特的嗎?這點高度算什麽啊。”蘇雁容笑着沖她眨了下眼睛,長睫毛翩然起舞,勾得人心癢癢。
樂凝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答。空氣好像一下子飄滿了輕柔的棉絮,變得紛紛擾擾。她用力甩甩頭,抛開突然躁起的雜念,用胳膊架起蘇雁容,讓她全部的體重靠在自己身上,慢慢朝艙房走。
高中時期,蘇雁容的身體就不好,每次體育課最容易崴腳。偏偏她又是好強的個性,咬牙也要堅持到最後。于是每每都是樂凝最先發現她的異樣報告老師,體育老師通常也會順水推舟指派樂凝扶她去醫務室休息。
這種場景,高中三年兩人不知上演過多少次。烈日下,微風中,兩個花季少女攙扶在一起,慢慢穿越操場,從一頭到另一頭。陽光從背後射過來,兩人的影子交纏在一起,仿佛融成了一個整體,再不分開。
樂凝的心緒慢慢飄遠,回憶攪起波瀾,就好像沉默許久的死火山一夜之間,活了。
滿懷心事地走了好久,蘇雁容突然開口道:“你知道嗎,我那個時候其實已經是習慣性崴腳了。韌帶很松,只要我輕輕一用力,随時想崴就能崴哦!”
樂凝一驚,差點手松:“你……”
“別擔心,後來國外我去了專門的康複理療中心,早就治好了。你不在,我何苦折騰自己。”蘇雁容偏過頭去看房間號,沒讓樂凝看到她的表情,“啊,到了。”
樂凝徹底呆住。腦海裏有十座火山同時噴發,灼熱的腦漿燙得她只想趕緊逃離這裏:“那、那你早點休息,我走了。”
蘇雁容“噗呲”一聲笑了:“走?你要去哪兒?不給我開門嗎?”
樂凝剛想說你的房間我怎麽開,一擡頭看見了房間號:1707。
Chrysanthemum Vol.05
走出餐廳,離了衆人探究的視線,蔣宗瑞立刻靠過來,将梁玺打橫抱起。
梁玺驚得忘記了掙紮。突然跟蔣宗瑞靠得那麽近,他的心髒都快要停掉了。臉貼着男人的胸腔,對方的心跳聲一聲一聲傳來,鼓點般堅定。他反應過來,拼了命地掙紮起來。
蔣宗瑞皺了皺眉,把手臂箍得更緊:“別動。再動就把你扔到海裏去。”
梁玺停住,擡眼望去。蔣宗瑞抱着他走在船艙外圍的甲板上,隔着欄杆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航行了大半天,郵輪已經遠離岸邊,來到了深海。目之所及的海面上沒有一絲燈光,水天相接,皆是望不到底的黑暗。像一頭暗中凝視的野獸,随時準備伺機而動,把人吞入黑暗之中。
梁玺突然安靜了下來,縮在蔣宗瑞懷裏不說話了。
蔣宗瑞愉悅地笑起來,梁玺的耳朵貼在他胸口,耳膜清晰地聽見他的胸腔震動,連帶着半邊耳朵麻麻的。他并不是擔心會掉下去,莫名其妙地,他就是覺得蔣宗瑞不會松手。男人的肩膀寬厚又溫暖,把他穩穩地托在懷裏。入夜的海風裹挾着特有的鹹濕氣息,刮得皮膚生疼。蔣宗瑞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替他遮住了大半的海風。
梁玺的心一下子也變得濕漉漉的。眼睛像擰死了的水龍頭,淚水全部倒流回心裏,把心髒泡發,滿滿地堵住了胸腔。梁碧死後,他離開蒼娛,沒有人再願意替他擋風遮雨。
“到了,開門吧。”蔣宗瑞的聲音從胸腔傳到耳膜,梁玺抖了抖,茫然擡眼,看到了自己的房間門:1708。
蔣宗瑞把他放下來,好整以暇等着他開門,眼神卻瞟向旁邊的1707。
旁邊……是樂凝的房間。
梁玺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們兩個人分到了兩個高級套房……你動的手腳?”
“嗯。”
“……你早知道我會來?”
這次蔣宗瑞閉緊了嘴巴,一個字也沒回答他。
梁玺無奈地掏出房卡開門,都送到門口了,再說不讓蔣宗瑞進門,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蔣宗瑞看上去完全沒有這層顧慮,徑自進了房間打量了一圈兒,問:“她沒來過?”
“她?”梁玺遲鈍的大腦慢了半拍,“哦,你說樂凝?她來幹嘛?”
“你們不是男女朋友麽,我以為——你在做什麽!”蔣宗瑞提高了聲音,幾步走到梁玺面前,抓住了他扯開領帶的手。
“做什麽……去洗澡睡覺啊!這是我的房間吧?”梁玺疑惑地看他,“倒是你,還在這裏幹什麽?想讓我給你泡杯咖啡嗎?”
蔣宗瑞臉色沉了沉:“都喝吐了還洗個什麽澡,暈在浴室怎麽辦?”拖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說把他按在床上,用被子裹了個嚴嚴實實,“趕緊睡吧,我不嫌你髒。”
此話一出,兩人齊齊愣住了。
梁玺不再掙紮,垂下眼睑。
當年他第一次被蔣宗瑞帶着去見劇組,衆人見他經驗少人又老實,飯桌上直接把他灌吐了三次。應酬結束後,蔣宗瑞送他回家,他捏着洗過的衣服不肯上車,蔣宗瑞強行把他塞進副駕駛,又把外套脫下來蓋在他身上,撸了一把他的頭發,踩下油門:“趕緊睡吧,我不嫌你髒。”
沾染了男人氣息的外套下面,梁玺的淚水肆意流淌。他想,他是愛上蔣宗瑞了。
又是同一句話。
這個人,連手段都一模一樣,甚至吝啬換種方式耍他。
呼吸一窒,梁玺險些就要把決絕的狠話說出口。
從兩年前開始,他每天都能收到鮮花和郵件。最初他退回郵件,也告知花店不用再送花。後來發現不管用,他索性不再掙紮,既來之則安之,消極地接收着一切。冥冥之中,他總覺得會有結束的一天,蔣宗瑞不過是一時興起,游戲早晚會有厭倦的終點。
會答應樂凝來參加訂婚典禮,确實是他一時心軟的意外。但在蔣宗瑞看來,也許就變成了某種暗示,暗示自己願意陪他再玩一場游戲。若是生活像以前一樣,他還能逼自己試着去習慣,用沉默妥協,用等待應對。而如今,這默認的天平被打破,蔣宗瑞擅自改變了游戲規則,他不知所措。
他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現在當着蔣宗瑞的面跟他說清楚,任何游戲,他都不願意奉陪了。
然而他也知道,說出這句話,他和蔣宗瑞便徹底到此為止。以後不再有鮮花和郵件,也不再有那若有似無的聯系了。最初的驚恐和憤怒過後,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恨着蔣宗瑞,也靠着他茍延殘喘。每天上班賺錢、簽收鮮花、查看郵箱,已經是他生活的全部。若是連這些都不剩,那便是一片荒蕪。
到最後,梁玺發現,自己竟然有些享受這樣的生活。不用負擔蔣宗瑞帶來的傷痛,也不用承受面對蔣宗瑞的壓力。這樣的距離和關系,對于他而言剛剛好。
真的要親手結束嗎?有必要現在就結束嗎?要不然……再等等?
梁玺猶豫着,改口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梁玺瞪着他。這麽大個人杵在床邊,他怎麽睡得着。
蔣宗瑞從床頭櫃拿起那本郵輪地圖,随手翻閱起來:“你不用管我,就當我不存在。”
梁玺瞪了半天,蔣宗瑞完全不為所動。慢慢地,梁玺感覺到眼皮越來越重,不用面對蔣宗瑞的視線,他的身體神奇般地放松了下來,困意上浮,他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梁玺:你以為我要色|誘你?
蔣宗瑞:……
梁玺:你做夢!╭(╯^╰)╮
蔣宗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