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太子?你怎麽來了?”皇帝的聲音帶着詫異。
“兒臣聽說父皇召見戚将軍,特地來感謝救命恩人,可兒臣到了勤政殿,卻見戚将軍跪在殿外,不知是何故?”太子的聲音裏滿是疑惑。
皇帝沒說話,張和玉的聲音響起,“殿下有所不知,戚将軍剛才為梁為民之子求情,觸怒了陛下,陛下讓他在殿外跪一天。”
“梁為民之子?是碧波閣那個花魁嗎?”
“太子知道?”皇帝似乎有些驚訝。
“兒臣當然知道,戚将軍為了那梁白柳一擲千金,處處維護,放出話來要娶他,為此特地過繼了一個孩子當繼承人,一片癡心,天地可鑒,汴京城都傳遍了,就連兒臣也略有耳聞。前不久,戚将軍剛從昏迷中醒來,當天恰逢花魁盛典,為了梁白柳,戚将軍硬是撐着病體趕到花街為梁白柳買花助威,情誼真是感天動地。”
戚司:“……”
呃?有這麽誇張?
皇帝:“竟然有這等事?那戚司為梁白柳求情,算是情有可原?”
太子道:“父皇,既然戚将軍如此愛護梁白柳,想要為他脫籍,那便成全他吧。”
“大膽!”皇帝似乎動怒,“顧成武告訴我,戚司勇武過人卻頭腦簡單,行事魯莽,他求情我不為難他,太子怎麽也跟着胡鬧?”
勤政殿裏一片寂靜。
戚司第一次從別人嘴裏聽到對自己評價,那人還是自己的上司,有些驚訝。
勇武過人、頭腦簡單、形式魯莽?
那他以前的軍功怎麽得來的?
難不成是靠着高超的武藝和極大的膽子沖鋒陷陣換來的?
完蛋,如今他沒了武藝,就沒了吃飯的家夥,咋辦?
胡思亂想間,忽然聽到殿內撲通一聲傳來,應當是某人跪下了。
“父皇息怒。”太子的聲音,“梁為民貪贓枉法,不可饒恕,可梁白柳只是白身,并未犯下罪過,戚将軍既然心儀他,甚至願意拿賞賜換他自由,父皇何不成全戚将軍。這樣既安撫了有功之臣,也讓世人看到父皇的寬容之心。何況,梁白柳只是脫賤籍,又非賜予身份地位,即便讓他當回平民,也無大礙。”
戚司在外面聽得心跳加速。
沒想到,太子居然為自己求情。
當初沒白救他。
皇帝道:“太子可知,朕生平最恨貪污,梁為民行為猖狂,不可饒恕,若朕今日饒了梁白柳,百官便認為貪污可被饒恕,你讓朕以後如何治理百官?”
太子道:“父皇,前朝罪王為治理貪污,将貪官抽筋剝皮,做成人皮鼓,用以震懾百官,然效果如何?該貪的繼續貪,該亂的繼續亂,可知刑法殘酷會震懾官員,卻并不能解決本質問題。何況,只放一個小小百姓,又能損害父皇多少威儀?”
殿內一陣沉默。
太子又說:“父皇!”
聲音裏飽含了懇求之意。
片刻後,皇帝嘆了口氣道:“既然太子求情,朕也不忍功臣受挫,那便允了吧,将梁白柳脫籍,只是……”
他頓了頓,聲音冷酷,“只有梁白柳,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謝父皇。”
戚司又驚又喜,沒想到太子這麽能幹,三言兩語說服了皇帝,幫他把事情辦成。這樣一來,他和白柳徹底兩清,再也不用有瓜葛了。
張和玉走出殿門,笑着對戚司道:“恭喜戚将軍,陛下仁慈,同意了您的請求,回去等消息吧。”
“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戚司連忙大聲道,“謝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可以不用跪一天,意外之喜。
他有點想感謝太子,然而這是裏皇宮,由不得他胡來,只能遺憾地跟着小太監出宮。
剛出宮門沒多久,宮裏便拟好聖旨送到戶部,特赦了梁白柳,戶部消了白柳的賤籍,把文書發往下面的戶司,再由戶司的人清理出白柳的戶籍進行修改。皇帝親自下旨特赦,戶司的人腿跑得特別快,原本可以拖一年半載的事兒兩天內就搞定,還派了小吏前往花街宣讀聖旨。
這下子,整個汴京城的人都知道戚司用功勞換來梁白柳的自由身。無數花街柳巷的男男女女,簡直把戚司奉若至情至性之人,期待着有一天能遇到像戚司這般的人物,幫自己脫離苦海,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
戚司在汴京特別是花街的名聲一下子好得不得了,而白柳也成了人人羨慕的對象。
一擲千金怎樣,噓寒問暖又怎樣?不能幫人贖身的都是虛情假意,只想玩玩而已。稍稍有情的恩客,能把妓子贖回去當妾已經算真心人,何況梁白柳本身是賤籍,而且不是普通的賤籍。他是犯官之後,遭皇帝嫌棄,戚司卻不惜冒着得罪皇帝的風險,用自己的功勞換取梁白柳的自由,簡直是用情至深,感天動地。
此等至情至性、知恩圖報的人物,誰不喜歡?
為此,汴京裏某些閑得蛋疼的文人墨客,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和聰明才智,為戚司和梁白柳譜寫了一篇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據說賣得挺好。還有些地下書庫更是抓住時機,推出豔情版故事,更有高手畫出小黃本,四處傳閱,價格昂貴。
想想看,一個高貴的将軍,一個低賤的妓子,能展開的故事多麽精彩,多麽吸引人啊!
當然,這些戚司一概不知。他從宮裏回來當日便派了一個下人去碧波閣通知白柳,告知其已經求得皇上同意,脫賤籍恢複自由身,讓他等待消息,就再也沒過問他的事。
期間他老老實實地待在将軍府哪裏也沒去,畢竟剛在皇宮裏得罪了皇帝,要不是太子求情,估計他已經上了皇帝的黑名單,如今還是老實點兒吧。
在将軍府,他每日繼續進行他的減肥事業,熬了兩天,忽然聽到管家來報,白柳來了。
“白柳?”戚司在校場和李岚殇對練,聞言很詫異,“他來做什麽?”
“說是來感謝将軍。”管家面無表情地說。
戚司想了想道:“那便讓他進來,做個了結。”
李岚殇贊同地笑了笑,“的确,将軍已經仁至義盡,如今該泾渭分明,不再往來。”
兩人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前廳。
剛進入前廳,便見白柳穿着白袍站在屋子中央。
聽到動靜,他急忙轉過身,道:“将軍。”
語氣、眼神裏滿是感激,不再似往日那般若即若離,充滿矛盾的隐忍。随即他看清楚了戚司現在的模樣,漂亮的眼睛驀然睜大,不可思議道:“将軍……你……”
戚司從容自若地攤開手,笑道:“是不是瘦了許多?”
白柳眼裏的震驚慢慢消失,點點頭,“一段時間不見,将軍變化真大。”
“我能變成這樣,要感謝梁公子。”戚司笑道。
白柳微微一怔。
戚司平淡地道:“當日若不是聽到梁公子背後議論,我也不會下定決心減肥。”
這話很戳心,白柳的臉色微變,身體僵硬起來,“将軍還在記恨我嗎?”
“恨?”戚司笑了笑,“談不上。”
他走進前廳,到主位上坐下,随手指了指旁邊的一把椅子道:“別站着,坐。”
白柳略顯得不自然,拘謹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目光一直在戚司身上打轉,神情複雜。
李岚殇不用戚司說明,自個兒坐到另一邊,含笑打量着兩人,一派旁觀者的模樣。
“上茶。”戚司又說。
管家便吩咐下人倒茶去。
戚司道:“梁公子今日前來,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