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卷竹簡直直的飛了過來,氣勢洶洶地朝陳茜砸去
一卷竹簡直直的飛了過來,氣勢洶洶地朝陳茜砸去。 (6)
腰背挺得筆直卻隐隐透着絕望的少年,不再是以前那個連劍都拿不穩的少年。
就在他不知不覺的這段時間,韓子高就像一把開刃的刀,開始散出光芒。
他心裏明白他不能總護着他,卻還是忍不住處處想着讓他安康。
而現在,他就這麽堅定地說,要保護自己。這讓陳茜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
欣慰也有,悵然也有。
但有一點陳茜已然清楚。
這一次,他不會再攔着他。
子高當是鴻鹄,他總要教會他展翅高飛。
陳茜遲遲不言,韓子高心下有些忐忑,正要張口再争辯一二,卻聽得陳茜微微低沉的聲音︰“允了。”
他說着擡手拍了拍韓子高的肩頭︰“走吧。”
這個時辰的天色,欲亮不亮,長城縣的秋季素來濕冷,這會兒更是涼意陣陣。
韓子高緊随在陳茜身後兩米處。
陳茜大踏步地在衆人駐紮地地方繞了一圈,又朝着城樓走去。
長城縣的街道很空曠,偶爾的三兩行人也是行色匆匆。一路上遇到巡視的士兵,無不肅立着高喊一聲“将軍”!然後目送着陳茜離開。
“百姓都走了個七七八八啊。”陳茜微微嘆了口氣面色露出一絲悵然。
韓子高看着陳茜的背影,那背影高大健壯,銀色的甲片森然冷冽,此刻卻顯得有些蕭索。
陳茜在自責?
“如果不是我使得叔父和王僧辯又挑起戰事,也不至于他們流離失所。”陳茜眼楮掃過兩邊緊閉的蒙了灰塵的門,閉了閉眼。
韓子高默了默,也看了眼緊閉的門。
“可是......”韓子高看向北齊的方向,“如果此刻不流離失所,遲早,會國破家亡!你不是說,有時候,犧牲是必要的嗎,為了更好的結果。”
陳茜聽言也看向北齊的方向。
他釋然地自嘲一笑。
自己方才竟也是畫地為牢了。
“然也。”他勾唇一笑,邁着大步朝城樓走去。
城樓上的風有些大,鼓着韓子高的衣角。在這裏,可以看到遠處杜軍駐紮的營地。
“杜泰此人如何?”韓子高随着陳茜的目光看向杜軍駐地。
陳茜摸了摸城樓上帶着涼意欄杆︰“急功近利,豎子爾。”
韓子高聽言一噎。
陳茜低低笑了一聲︰“與你不同。”
“我正好利用這一點,既然他想一舉殲滅,那我就陪他好好玩玩。”陳茜說着,想起了什麽,回身看向子高,“上次火燒了從荊棘而來的杜軍,我要記你一功,又救我于刀下,再記一功。只可惜你沒有看到,杜泰那宵小氣急敗壞的模樣。”
“子高不敢。”韓子高愣了愣。
陳茜對他恩情之重,他怎敢居功。
“你當得。”陳茜颔了下首,眼神幽黑。
他又笑了笑,劍眉輕揚︰“走吧,今日帶你看場好戲。”
風從城樓頂穿過,飒飒作響。
☆、第 62 章
杜泰駐紮的地方與長城縣外縣之地綿延近十裏路。
十裏的路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杜泰勒馬,看到隐隐現于眼前的長城縣,一口悶氣憋在胸口。
從帶兵離開吳興至今,已過了十日有餘,卻連這小小的長城縣半快磚頭都沒拿下!
本以為陳茜暫時孤立無援,自己可以一鼓作氣拿下這長城縣,捉了陳茜揚名,不想卻屢屢受挫!
更可恨的是,那近千兵力就這麽折損于大火之中!那夜之後,他就覺得心頭不安,眼皮直跳,次日看到逃匿出來的區區百餘爾被大火燒的消沉疲怠的士卒,氣得他生生吐出一口血!
本想報仇雪恨,不想這陳軍就跟條泥鳅似的,叫戰不出,一攻城就不知道從何處竄出攪亂他整個隊伍,一打就跑!一追就藏!然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撲出來狠狠地咬自己一口!
是誰說的陳家軍第三軍乃鐵騎!這打法就跟潑皮無賴一樣!如何當得起鐵騎二字!
實在是可惡!
杜泰想着想着,又氣的胸口起伏。
他順了順胸口,狠狠地看了眼不遠處的長城縣。
昨日收到表哥杜龛的書信,陳霸先已經領軍朝建康去了,随行的還有周文育等人。如此說來,陳茜真真是孤立無援了。沒敢告訴表兄折損兵力的事,只等這一戰活捉了陳茜,好好羞辱才能瀉他心頭之恨哪。
杜泰打了打馬,高聲道︰“繼續前進!”
兵臨城下的時候,杜泰看着和往常一樣安靜的長城縣,剛剛順下去的一股子氣又湧了起來。
他大軍兩側已經加強戒備,置了兩隊騎兵于兩側,看他如何從兩側夾擊偷襲!
今日不再叫戰,直接沖殺了!看你如何再縮在這龜殼子裏面!!
杜泰揮了揮手,身後站鼓聲疊起,三隊人馬抱着厚實寬闊的木板沖了上去。
木板被重重地擱在長城縣栅欄外的鴻溝上,杜軍踏着木板喊殺着沖着高高立起的栅欄沖去。
杜泰狠狠地看着栅欄後空無一人的大片空地,冷笑了兩聲。
就算是有埋伏,他也不怕!
他就不信了,陳茜就那點兵力,能在這小小的空地翻出個什麽大浪!
後面的軍隊突然騷動起來。
杜泰勒馬回身,看到隊伍的盡頭明顯的騷亂,心下頓覺不妙。
“報!”一聲長吟,後方的斥候撥着快馬沖着杜泰沖來,“将軍!大批敵軍入我軍後方!”
什麽!杜泰臉色微變。他沉吟了一下,問道︰“敵軍具體數量如何?”
“不清楚,有大批源源不斷地湧來,林中也有不少!粗略估計超過五百!”
“什麽!”杜泰眉頭瞬時皺起,臉色變了大半。
據他所知,整個長城縣的守軍也不過五百餘人!這幾日就算陳軍無一人傷亡,陳茜怎麽會讓這幾乎所有的兵力去攻打自己的後方呢?若自己不管不顧繼續攻進此時無人防守的長城縣,陳茜又奈他何?
陳茜這是在做什麽?!怎會做出如此奇怪之舉!
杜泰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形勢已不容他再去細細思量。
眼看着後方騷動越來越厲害,杜泰高喊道︰“兩側我杜家兒郎!速速朝後去支援!!”
騎兵應聲打馬沖軍隊後方沖去,馬兒的四蹄揚起一片塵土。
杜泰眼楮閃了閃,突然生起一股悔意,如若這是調虎離山呢!如若這陳軍又從兩側夾擊呢!
杜泰看了眼前方越過鴻溝已經朝栅欄方向沖去的第一批軍隊,又放下了擔心。
趨勢已定,就算是又怎樣!就那麽幾百陳軍,都被弄到後方去了,卻把這長城縣丢在這裏讓自己随意采撷。
杜泰眯了眯眼,不知陳茜此時在何處。
可很快,快到杜泰還沒從即将勝利的喜悅中緩過神來,陳茜就出現在了杜泰眼前!
☆、第 63 章
震天的喊殺聲突然響起,黑色潮水般的三對人馬分別從前方和兩側沖來。
中間的一隊人馬,仿佛是從空曠的栅欄後憑空而出般,将剛剛到栅欄前的第一批杜軍包抄。
杜泰看到兩側又從林子裏沖出的陳軍,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果然調虎離山!”他冷笑三聲,高舉起手中的赤銅刀︰“勿慌!兒郎們,随我反撲!”
身後的親兵随着杜泰的喊聲和動作沖着兩側的陳軍沖去,兩軍絞殺在一起。
可杜泰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勁。
身後除了自己周圍的近三百人,後方竟沒有士卒随軍挺進!杜泰迅速勒馬回身,眼神陰骛地瞧向後方,大吼道︰“爾等還在幹甚!還不速速前進!”
可後面的軍隊并沒有聽到杜泰的喊聲,他們已經亂成一團,慌亂地撤退着。
時間倒退回攻城前。
和很多軍隊的隊尾一樣,杜軍的隊尾多為老弱病殘,除了警惕性松懈于前頭沖鋒的士卒,戰鬥力更是差了不少。
遠遠可以看到他們的将軍和那座明明很小卻久攻不下的長城縣。
明明自個兒兵力占了極大優勢,卻就是拿不下這小小城池,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突襲,而且對手都頗為神龍不見尾,弄得衆兄弟每次都悶着頭不知該向何處進攻。
大家心裏多少是有些疲憊消極的。
突然,斜後方的林中傳出一聲喊殺聲,接着,一聲接一聲的喊殺聲如同雷鳴一般炸開,此起披伏着湧向杜軍。
數百人朝着杜軍後方沖過來,而茂密的林中,樹木枝條晃動,樹葉簇簇地落下,像是還有源源不斷湧來的潮水般的軍隊。
斥候大驚失色地策馬向前奔去禀報杜泰。
驚愕過後的杜軍忙拿起武器抵抗。
後面一時有些亂糟糟的。
可下一瞬,正在激戰中的陳軍突然就收了武器虛晃着匿回了樹林中。
杜軍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追?還是不追?
一個頗有威望的老兵高喊道︰“大家別輕舉妄動,都回到自己的位置等待命令!”
大家都像是被打了一記莫名其妙的悶棍,哄哄鬧鬧着。聽到老兵的話,都正色着拿好武器。
突然,前方十米左右出現了一個渾身帶血的士卒,他身上的青色杜軍軍服染了大片的血跡,邊跑便扔着身上的铠甲。
“快跑啊,陳家兵近萬的援軍從前方來啦!”那個人揮着未受傷的手臂叫喊着,邊喊邊沖着右旁的林子跑了過去。
那片林子卻正是陳軍突然沖出又消失的地方。
“哎,那裏有埋伏!”有個人忙開口制止。
卻已經遲了。
一聲慘叫在暗綠的林中傳出。
衆人面面相觑間,又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一個散亂着頭發的士兵,他身上青色的軍服已經在厮殺中被扯爛。他喘着氣邊跑邊道︰“快跑啊!前面好多陳軍!咱們被包圍啦!”
杜軍後方的士卒們本來就被突如其來的陳軍亂了陣腳,又沒有收到主将的命令,心裏早已發慌,聽聞此言,更是愕然。
一個小兵疑惑地問︰“可将軍沒有任何命令傳來啊“
一個身高八尺的士卒聽言,踮起腳尖朝前面看去︰“将軍好像往兩側去了,陳軍難道又夾擊了我們兩側?”
又一個士卒拖着斷腿跌跌撞撞地從一旁擠了過來,他腿上鮮血淋漓,手裏的兵器早不知丢在了哪裏,顫着聲音哭訴︰“将軍帶兵從兩側跑了!大家快逃啊!”他話音未落便掙紮着繼續逃跑。
”快看!“一個眼尖的小兵喊道︰“騎兵也沖着我們這兒逃來了!”
“怎麽辦!怎麽辦!”喊叫的是一個面龐稚嫩的小兵,許是才上戰場不久,聲音裏帶上了哭腔。
“喊什麽鳥!!林裏陳軍只有幾百,咱們沖的出去!”
“咱們快沖吧!再過會兒就來不及了!”衆人已經挪着腳步蠢蠢欲動。
“弟兄們,沖啊!!”一個絡腮胡子的男人叫喊着帶頭沖了出去。
有人有些猶疑,卻見騎兵已經過來,正要詢問一二,只聽得幾聲高喊,又是幾隊黑壓壓的陳軍從前側方沖了過來。
騎兵跨下奔跑的戰馬被什麽東西鈎了四蹄,紛紛間絆倒在地,騎兵們被狠狠的地摔了下去。
“真......真的?!快,快逃!”
“來了!他們圍過來了!”
“快跑啊!”
一聲聲的慘叫響起,衆人不再生疑,都拿着武器朝南潰散而逃。
只是,逃跑的途中并未遇到方才突襲的陳軍。
但沒有人去想這麽多。他們只當後方有着洪水猛獸般丢盔棄甲。
杜泰發覺整個狀況的時候,時機已經成熟。
大軍亂成一團,有散有逃,有立在原地沒搞清楚狀況的。
杜泰氣得哇哇叫了兩聲,見扯着嗓子高喊也不起作用,打馬奔到戰鼓前,一個猛子竄下馬,撈起戰鼓自個兒錘起戰鼓。
局勢控制住的時候,第一批靠近栅欄的杜軍早已被甕中捉鼈,近半的兵力早已散的不見了蹤影。
這場仗,也委實是打不下去了。
杜泰幾乎是如喪家之犬般夾着尾巴帶兵回營了。
這場戰争,陳軍分成了好幾批,兵力分散,雖然把整個軍隊打亂分割,卻沒有造成很大的損失。
只是......
杜泰心裏想着,嘴唇氣得直發抖。
這是多大的羞辱!!!
所謂的杜家精兵竟然出了這麽大的簍子!!羞煞人也!!
杜泰眼角掃過身邊士卒疲憊的表情,想到明明可以攻下城池的戰争竟是被自家裏的混亂弄成如此地步,心裏的氣再也憋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第 64 章
侯安都應令追擊了杜軍一裏路後便率軍回了長城縣。
回到長城縣的時候,衆人正熱熱鬧鬧地準備着下午的篝火晚宴。
“候大人!”韓子高看到侯安都回營,出聲叫住他。
他手裏拿着昨日夜裏侯安都落下的皮酒壺,酒壺看起來被人擦拭過,沉積了多年的酒漬已經不見了蹤影。
“你的酒壺昨日落下了。”韓子高左臂超前遞了遞,“喏。”
侯安都愣了下,接過酒壺掃了眼,喉結動了動,欲言又止。
他把酒壺別在腰間,頓了頓,還是開口到︰“謝了。”
他轉身大踏步地離開,行至數十步時轉過身來高喊了聲︰“韓子高!”
子高應聲停住腳步,微微有些疑惑的時候,聽到了侯安都渾厚如鐘的聲音︰“你今日,不錯。”
侯安都說完這句話,大踏步地離開了。
他背對着韓子高,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微微搖了搖頭,釋然地笑了一笑。
罷了,自己和這人的恩怨,算是就此罷了。
韓子高回身看着侯安都離開的背影,眼角挑了挑。
看來,這樽一看到自己就擺出臭臉的門神終于朝自己早都舉出的和解旗幟做出了回應。
當天色暗沉下來時,陳軍的營地,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火上架着大塊大塊的烤肉,肉上的油脂滋滋作響,時不時 啪兩聲有油泡爆開。
将士們撕扯着架子上的烤肉,就着大碗的米酒大快朵頤。
熱熱鬧鬧的氣氛感染着每個人,食物的香味混着燃燒柴火的焦香味飄了很遠。
然而,饕餮着的人群中,沒有陳茜的身影。
月朗星稀,涼風襲襲。
喧嚣聲仿佛就響在耳邊,鼻端那隐隐的香味仿佛觸手可及。
陳茜右手在空氣中輕輕一揮,帶着二十來人消失在夜色中。
泥土的腥味還帶着新鮮的潮氣,代替了方才充盈着鼻端的烤肉味和酒香。
韓子高左右打量着寬度可容兩人的地道,心裏暗暗訝異。
這個地道,是何時挖的?
地道裏只能聽到腳踩土地的聲音和衆人的呼吸聲。
韓子高和陳茜隔了三人,地道裏沒有光線,只有五六個士卒手裏托着蠟燭,發出昏暗的光線下,只能隐隐看到陳茜寬闊的背影。
地道的出口在一片密林裏,整個地道的長度将近兩裏,從長度看,怕是從入駐長城縣開始就已經開挖了。
只是這個出口樣式頗為奇特,真個地道都是寬窄約兩人,唯獨出口處突然增大,長寬都約為五米,再往上約三米處又逐漸縮小,快到地面時又成了寬窄約一人的小口。
韓子高心裏計較着,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他心下微微有些失落,陳茜并未對他提起關于這地道的任何事。
這種失落的感覺一出現在心頭,韓子高愣了愣後不禁有些後悔。
自己真是愈來愈無法無天了,陳茜身為主将,所做打算和計較自己哪有資格知道?豈不是越逾了!
韓子高随衆人出來的時候,林中月影疏疏,響着蟲鳴聲。
出口距離杜軍的營地是一條捷徑,大約五裏路。
陳茜搖搖看着一個方向,眼楮亮的厲害。
他勾着嘴角,率軍朝杜軍營地的東側開始行進。
不多時,陳茜停下了腳步。
陳茜停止的地方并不是杜軍的營地,這裏地處杜軍東側,距離營地足足有三裏路。
陳茜示意衆人蹲下靠攏。
他壓着聲音道︰“待我下令後,爾等速速随我搬走敵軍糧草,不可貪多,量力而行!”
韓子高聽到這裏,眼神閃了閃,大致猜到了陳茜的打算。
可他有些奇怪,杜軍怎麽會把糧草放在距離營地足足五裏的地方?!
陳茜又是怎麽知道的?
衆人又悄無聲息走了近千米,遠遠地看到了人影這才停住。
這個地方......韓子高有些訝異地張了張嘴,真是奇特!
這是一片掩映在四周樹林中的空曠平地,林外的人很難,甚至是幾乎不會想到,再走幾步便會赫然出現如此的一片空曠地形。寂靜的夜色中,突然亮起一團火光。
一聲高亢的喊叫聲劃破了夜的寧靜。
“不好啦!走水啦!快救火啊!”
這聲音喊了兩三遍後才停下。
樹林掩映的空地上,安靜的營地騷動起來。
陳茜拍了拍扔出去的火把在手上殘留的灰垢,示意身邊的人停止叫喊。
他眯着眼,打量着斷斷續續被喊聲和火光引出來的杜軍,嘴角劃過一絲笑意。
看來,很有效果啊。
韓子高在陳茜火把亮起的時候,心便提到了嗓眼,趁亂運糧不是不可,但在己方只有二十來人的時候顯得過于草率了。
有心要制止陳茜扔火把的舉動,卻在目光觸及陳茜氣定神閑的側臉時生生止住。
陳茜向來運籌帷幄,自年少帶軍就沒打過敗仗!
如此的人物怎會犯如此難以啓齒的錯誤?
韓子高暗暗讓自己寬心。陳茜怕是另有打算。從今日的部署來看,陳茜這主意怕是早都打起來了,必是精益求精,沒有疏忽的。
陳茜低聲喝了句︰“走!”
衆人如同受驚的猛 一般,突然從樹林掩映中跳将了出來!
韓子高手握長劍,高度戒備,緊随着衆人朝糧草的方向沖去。本以為會有一場難纏的厮殺,不想,情況完全出乎意料。
杜軍看到突然冒出的衆人時,雖然大驚失色,紛紛亮起兵器,喊叫着“敵襲”,聲音卻是有氣無力。沖上來厮殺的步伐綿軟無力,連兵刃相接時都感覺不到一絲的力度。
杜軍的反應比韓子高想象的要遲鈍很多,戰鬥力也如同霜打了的茄子般。
陳茜扔出去的火把燃起在糧草的另一邊。
杜軍一部分沖去救火,一部分應對突襲的陳茜衆人。
然而無論是做什麽,都顯的有心無力。
陳茜等人以五人傷亡的代價搬走了整整五車的糧草,而蔓延在另一邊的大火在衆人邊戰邊退的時候都還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追來的杜軍并不多,留有五人剿滅追擊者,其他的人推着糧車回到了地道口。
韓子高是終于明白地道出口奇特的樣式是為了什麽。
一袋袋的糧草被扔了下去,堪堪塞滿了如若倒瓶瓶肚的空間。
地道的出口掩映在林間,撥了一旁的樹枝和落葉在上面邊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幾個人坐在糧車上,另有幾人推着糧車碾過地道口旁邊,車輪的軌跡通向了林子深處。
與此同時,剿滅了追擊敵軍的五人也趕來與衆人回合。
衆人推着糧車行了一裏路後棄了糧車,無聲地消失在夜間的密林中。
韓子高懷着滿腹的疑問,邊走邊幫着身邊一個上臂被劃了一刀的士卒草草紮了傷口。
傷口并不嚴重,傷口雖長但并不深。這又是一個讓韓子高奇怪的地方。
今日的杜軍太過詭異。
無論從反應速度,身體敏捷度,還是戰鬥力,甚至是喊殺聲,都透着一種氣力不足之感。
陳茜側目掃了眼韓子高,他的右臂吊在脖子上,上臂多了些細碎的傷口,流出的鮮血并不多,已經幹涸在被刀刃劃破的衣服上。
還好,左手使劍如此傷勢倒也算不上什麽。
衆人回到長城縣的時候,營地裏燃着的火堆只剩下兩三堆,微微照亮營地的四周。
一切已經迥然有序。
陳茜交代道︰“明日近破曉之前把糧草從地道運回營地,切記要小心行事。”衆人各自領命退下。
韓子高卻被陳茜叫住。
“怎麽?沒有問題要問?”陳茜眼帶笑意地看着韓子高。
被窺破心思的韓子高倒也不隐瞞,直言倒出心中的疑惑。
“那杜軍今日的行為太過詭異,你......做了什麽?”
陳茜咧開唇,肆意地笑了兩聲。
“我派人于他們平日飲食取用的河裏加了瀉藥。”
韓子高聽言瞪大了眼楮,頓了片刻後也忍不住嗤笑出聲。
這下瀉藥的活也不是一件簡單的活,活水裏下藥,不多時便會沖的幹幹淨淨,而且也可能殃及池魚,而陳茜派去的人,卻是這長城縣裏一個平日裏偷雞摸狗慣使小伎倆的街頭地痞,瞄準了時機在杜軍打做吃食要用的水前将藥下在了河裏,杜軍撈水的時候,那些帶着藥的水恰恰悉數進了杜軍的水桶。
韓子高幸災樂禍之餘,忍不住有些後怕。
“若是那地痞被人發現,或者是個貪生怕死,奸滑背主的可怎生是好,若是杜軍将計就計,我等豈不是......”
陳茜又是止不住笑了幾聲。
“子高多慮了,我向來不會看錯人,那可是個極有趣的妙人。”他似是想到了什麽,眼裏射出幾到神采來,“明日見着他,你也會大吃一驚的。”
然而陳茜只料到了一半。
韓子高見到陳茜口中極有趣的妙人時,驚倒是沒多少,氣卻是實實在在,差點拔劍砍人了。
真頗讓人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聽陳茜的意思,這裏就是杜軍放糧草的地方了?
☆、第 65 章
韓子高見到陳茜口中的妙人時,是在第二日的午時。
杜軍許是折了糧草和兵力,削了不少銳氣,今日并未再出戰。
長城縣十三天來堪堪平靜了一日,衆人也有了喘息的一天。
韓子高負責将地道裏的糧草收羅回營後,有些不放心。
地道的出口若有一天被杜軍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他準備去問問陳茜的意見。
右臂的傷其實已差不多大好了,只是這傷筋動骨的傷,總還需要養一養,以防留下什麽舊症。
路上卻是被個少年攔住了。
“站住!”那少年兀地跳将出來,橫在韓子高面前。
韓子高心裏想着事,被驚的腳步一趔。
“你就是韓子高吧!”那少年神情誇張的厲害,淡眉挑起,眼神發亮,嘴巴大張着甚為不雅。
韓子高向來神色總是淡淡的,本見那少年無禮地攔了自己的路,心下有些不虞,卻又聽得這人叫了自己的名字,便微微點了點頭︰“在下正是,不知閣下?”
他微微拉長尾音,一雙黑的發亮的狹長桃花眼靜靜地看着少年。
只見那少年兩手對擊,哈哈笑了起來,頗有手舞足蹈之感。
“天哪,早就聽聞長城縣來了個絕色的人兒,果然出衆,長得這麽美也是沒誰了!”少年說着便伸手沖韓子高的臉抓來,“就算潘安宋玉在世也不過如此!”
韓子高腳步一退,躲過了少年的魔爪,臉色沉了下去。
這人端的輕浮無禮。
可韓子高沒想到,這少年身形分外靈敏,也不知使得是什麽詭異的身法,晃了兩下,忽地近了韓子高的身,換了另一邊的手,直沖着韓子高的面門過去。
韓子高心裏大驚,暗道一聲不好,卻是再也躲閃不及。
本來這少年身形敏捷,又不知使得什麽路子,讓韓子高避無可避時,韓子高心裏是湧起一股子危機感的。
這種無力感,讓韓子高在那一霎那恨透了自己的弱小。
他索性閉了眼,立在那裏等待着少年的動作,皮膚下的肌肉緊繃,等待着預期的痛感。
然而事情出乎預料。
那少年的手摸在了韓子高面門上,并未做出什麽傷害的動作,卻是一手将手指劃過韓子高的臉,一手捏了捏韓子高的臉頰。
“這質感,啧啧啧,簡直不敢相信。老天不公啊老天不公!!”少年兩只手掌放将在韓子高臉上揉了好幾下,這才頗有些戀戀不舍地拿了下來。
而韓子高,已經似雷擊般立在那裏不能動作。
方才......方才......
韓子高瞪開了眼,一雙清水一樣的眸子一動不動,整個人已然呆滞。
“咦,小美人,你發什麽呆啊!”少年嘻嘻地笑了兩聲,抱着臂玩世不恭地盯着韓子高。
韓子高終于回神。
周圍已經圍了四五個人,都是被那少年的動作和話語引了過來,此刻聽得這少年明顯調戲的話語,不禁紛紛倒吸了口氣。
誰人不知,這韓子高素來雖然為人淡漠,卻是個平和易處的人,但獨獨有一點沒人敢犯在他頭上。
韓子高,厭極了別人拿他比作女人調笑。
韓子高當初殺王百戶的事,雖然他不屬于第三鐵衛軍編制,但這事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不過,一來王百戶本就該殺,二來陳茜有心護韓子高,所以衆人都是心照不宣也從不提及。
然而大家心裏也都有了個計較。
有那麽幾個心下不服有心試探的,挑釁其他方面倒也無礙,但若是在這男身女貌上故意諷刺,都會落個傷筋動骨的下場。
每每這個時候,那韓子高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打起架來跟不要命一樣,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而偏偏這人又聰明的緊,吃虧的往往是挑釁的人。
衆人在圍觀之餘,也是暗暗記下了這人的逆鱗。
而這少年,實在是大膽的厲害,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把韓子高的臉又揉又捏,還說出此等調笑的話。
有看來又有好戲可看了。
韓子高只覺的臉龐上轟得如同燃了一團火般,燒的厲害,不用看便知怕是紅到了脖子根。
他目光鎖着那少年,只覺得臉龐上的觸感仿佛還在。
他的手有些微微發抖,使着勁将那股子火氣憋在胸口。
這少年看起來天真無邪,不谙世事,雖動作無比大膽無禮,眼神卻是坦率無比的。
韓子高覺得自己沒法和這樣的人計較。
可這少年卻絲毫沒看出韓子高是在使勁壓抑着怒火。
只見他眨了眨眼楮,眼神轉了轉,腳底一動。
韓子高頓時警惕起來。
他挪動腳步準備離這少年遠些,卻已經遲了。
少年一雙手摁在韓子高胸口,以一種極其暧昧的姿勢,将手掌貼在了韓子高胸膛的兩邊,緊接着便揉了兩把。
饒是韓子高心裏已經警惕着做好準備,還是被這人的動作又一次雷了個外焦裏嫩。
周圍得人紛紛吸了口涼氣,一時間都鴉雀無聲。
當少年邊啧啧地絮叨着“就是太瘦了”邊張着手離開韓子高胸膛時,韓子高心裏那團火,卻是再也抑制不住地炸開了。
當少年被韓子高刷地抽出的刃月劍指着時,面色一愣,所有的神情僵在了臉頰上。
“吓死我了!”少年發出一聲長嘆,腳底跟抹了油似的快速退了幾步,叫嚷道,“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他說着梗了梗脖子,一臉不服氣的樣子︰“看你長得斯斯文文,怎得如此脾氣火爆,小肚雞腸!”話音剛落又轉了身拔腿就跑,邊跑邊喊着,“有本事放下劍和我打一打!”
韓子高本正在氣頭上,見這少年如此嚣張更覺火冒。
他手腕微抖,刃月的劍身在空氣中撥出幾聲脆響。
“豎子!站住!”韓子高清喝一聲,一個飛身上前。
然而那少年極為靈活,在衆人間左閃又閃,滑的像泥鳅。
韓子高見周圍的人都指着自己和少年竊竊私語,猛然醒悟自己行為多有不妥。
他看了眼隔了數五米的少年,又瞧了瞧一時沖動拔出的刃月,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收起了劍。
那少年空手無刃,就這般追趕他實在是不夠光明磊落。
少年見韓子高收了兵器,喘了幾口氣後堪堪停住,一手扶在腰上拿眼瞪着韓子高。
韓子高撫了撫額。
看這眼神,不知道的還當是他韓子高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
他整了整衣襟,不再看那少年,拔腿向校練場走去。這個時辰,陳茜應該是在校練場的。
那少年看韓子高轉了身,沖着韓子高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大搖大擺地跟在了他身後。
韓子高如何不知,只當沒看見般自顧自地走着。
不想,見到陳茜的時候,陳茜卻是愣了一下便笑道︰“我還道要引見引見你二人,現下看來你二人卻是已經相識了。”
韓子高心下一沉吟便明白了陳茜的意思。
這個一點禮數都不知的少年,看來就是陳茜口中的那個給杜軍下藥的妙人了。
韓子高頓感一陣詫異,這就是所謂的妙人!他還真不敢茍同。
還沒等韓子高說出什麽話來,那少年卻是叫嚷開了。
“引見什麽!這人無趣的緊,開個玩笑都對我拔劍相向。”少年超前跳了一步,到了陳茜身旁。
陳茜眼神在二人間轉了一圈,有些啞然︰“看來你二人相處的不怎愉快啊。”
少年叫嚣道︰“是極不愉快!你這隊裏怎麽會有這般小肚雞腸的人!”
韓子高聽着二人的話,心思卻轉到了另一邊。
這人忑得無禮!對自己出言不遜,行為輕浮也就罷了,對着陳茜也是一副下九流的流裏流氣的模樣。
有幾個人敢在陳茜這樽殺神前擺出這幅模樣!先不說陳茜渾身的殺氣和威懾,光是這對主将的禮數一條都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