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的血痕在臉頰上蔓延開來。他手上使勁,将顫抖的刀穩住,視線中長谷部的灰色身影已經變得模糊起來。
遠遠觀望的板部岡已經不由得擔心起來,伸長了脖頸越過前面的無數腦袋看去。
“诶……江雪殿下的狀态似乎不太對啊……”
再看身旁的席位,一直沉默的少年已經不見了。
“小夜殿下?”
TBC.
章十三 背水一戰
城的另一頭。
笑面青江拄着臉頰,為心事重重的宗三續上酒杯。
此時的宗三面對玉盤珍馐,幾次開口,卻無法向友人吐露心事。
兄長的生死之戰,正在不遠處上演着。與信長的家臣互為對手,必然是需要搏上性命作為賭注,宗三對此閉口不談,并不僅是因無法幫助江雪而感到無力,更因為對自身怯懦的厭惡。
宗三飲下清酒,将杯子重重放下。此刻因為擔心江雪的安危而飽受煎熬,卻沒有勇氣向人打聽武賽進行的消息,更別提接近那宮城、接近就在城中的織田信長。美酒也無法将宗三心中的愁緒沖去,只要靜下來,就忍不住要去想江雪的事情。
宗三不耐煩地用酒杯底子輕輕磕向桌沿,彷如武士要挑事打架的氣勢使得不少食客都面帶好奇地看向他們這桌。
如今,笑面青江的臉上也挂住不笑容了。
因為除他和宗三之外,桌旁還坐着一個身材寬大的男子。此人正是名叫石切丸的在民間十分出名的祛除污穢之人。傳言石切丸具有拔除污穢的奇妙神力,連神明門前的禦守之石都能擊碎。青江聽聞宗三的兄長染上病害之事實有蹊跷,心想或多或少與邪祟有關,就硬着頭皮将石切丸請出神社了。
正在一旁沉默地蘸醬汁吸着荞麥冷面的石切丸,似乎并不為桌上這股壓抑的氣息所侵擾。即便是面帶笑容,也有一種不言自威的震懾力。
青江同石切丸一道,總歸是有些頭疼的。事出有因,在此就暫且按下不揭。
就在宗三正掂量着語句,打算跟二人一吐為快的時候,酒肆門前的風鈴突然發出一陣脆響。
一個矮小的身影沖了進來,正是汗流浃背的小夜。看清來者宗三“嚯”地一聲站了起來。
“比試……比試那邊江雪哥正處于不利,宗三哥!”
不等小夜将話說完,他的表情訴說了一切。宗三摔碎酒杯,疾步沖到屋外,接過缰繩踏馬而去。宗三在人群中穿梭,不敢想象比試已經進行到了何等焦灼的地步。不安與惶恐都被他抛在身後,看着遠處宮殿的漆黑屋頂,恨不得變成一陣風,只想快點到江雪身邊去。
“千萬不要有事啊……江雪!!”
這時,風帶着宗三的牽挂從鱗次栉比的宮闕間穿過。火星就像漆器上的金粉,在空氣中不斷迸發升騰。快速閃動的兩個影子就像晴空下的電光,唯有在相遇時才迸發出一聲刀劍相碰的炸響。
長谷部化身一只矯健的豹子,在江雪的刀下游刃有餘的快速躲閃着,伺機尋出破綻一舉擊破。江雪再度疏忽,終于給長谷部看出破綻,兀地騰地而起,兩腳彷如不着力道點在了江雪的刀背上。
江雪的刀居然能紋絲不動,立在空中。
長谷部見勢不妙,沒能降住江雪,轉身欲去,回身提刀突進,沒想到江雪比他更快,刀劍已經來到鼻前。長谷部的眼底一時間被金光淹沒。
席上衆人,一時間異口同聲發出驚呼。
江雪的刀竟然突然停了,他抽身而去,留下愕然的長谷部,翹挺的鼻尖上冒出一滴血珠。
長谷部憤怒起來,大呵:
“江雪殿是在瞧不起我麽!但是如果您再不把那份多餘的仁慈之心收起來,今天的比試孰勝孰敗,就說不準了!”
此刻江雪也十分狼狽,長發缭亂,額前的齊發變成一縷一縷黏在臉上,冷汗不斷從頭頂滾下,流入眼中。耳穗被長谷部先前一刀斬去一半,袈裟上裂開一道敞口,深色處乃是被腰間傷口滲出的血濡濕。
彼此都有覺悟,這起初是以手合為名義進行的較量,然而現已演變為以性命相搏的求生戰役。江雪如果能在今天壓制長谷部,必定能大大打擊近來正蠢蠢欲動的織田勢力的氣焰。
“呼呼……因為……與你為敵,并非我的初衷……”
聽到江雪出乎意料的虛弱聲音,長谷部不由得有些吃驚。
再看江雪的身影晃動,原本輕健的腳步已經渾濁起來,白襪草履上也粘上泥土,更不要提那張慘白的臉了。
江雪方才爆發出巨大力量,現在看眼随時都會棄刀倒下。
“江雪殿,看來你的狀況有些異樣,就更應該拿出十二分殺敵決心了。”
“不殺!”
話音未落,江雪已經再度攻來。
長谷部爆出一聲大笑,見血之後興致更高,全然不顧渾身隐痛,揉身而上。江雪速度已經大不如從前,竟被對方搶先。長谷部直線襲來,到了面前突然使詐,抽下腰間刀鞘痛擊江雪耳際,江雪一下子被打得懵神,擡眼一看,雪刃已在眼前,只得下意識擡手去擋。
江雪幾乎是跌着向後退去,差點摔倒在食桌上。恍惚地甩了好幾下腦袋,才再度再度站起來。
貴族們本來正飲酒作樂、觥籌交錯,突然一個高大的人影迅速襲來,“咚”的一聲砸在酒桌旁邊。
只見那人眉目清秀,臉色煞白,再看右手袖口鮮血淋漓,不斷有血珠滴下,着實傷的不輕。那一刀幾乎将指骨齊根斬斷,已傷一手的江雪,恐怕難以再将沉重的太刀揮舞自如。
遠觀的秀吉,不禁重嘆一聲,一臉焦急地盯着場上兩人。
這下一來,長谷部信心大增,越殺越勇。他知道信長公正在高臺上密切關注着這張比試,不禁心生驕傲喜悅之情。而江雪卻像是垮了,嘟囔着旁人聽不懂的話,汗水直下,那一身厚重的袈裟幾乎像是被洗水過一樣。
接下來幾次交鋒,江雪都被長谷部擊退倒在地上。
長谷部持刀,朝着伏在地上的江雪走去。
“江雪殿,現在求饒的話,我就收手。”
江雪踉跄站了起來,突然手中的刀被長谷部打飛出去。
“我已經繳了你的兵刃,還是奉勸你投降吧。”長谷部以刀柄痛擊江雪腹部,江雪悶哼一聲,單膝跪地。
“雖然有辱武将的尊嚴,但是起碼能保住一條性命。看在義元左文字與我同僚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求生的機會。”
江雪劇烈地喘息着,渾身泥濘,不知道有沒有将長谷部的話聽進去。
“江雪大人!快起來啊江雪大人!”
“怎麽辦!江雪殿下他……”
“請投降吧,江雪大人!”
遠處傳來焦急的呼聲。不論是秀吉,還是板部岡江雪齋,都嚴肅不語。
江雪擡頭,對長谷部張開龜裂的嘴唇。
“我也有自己的野心……只要還有一絲力氣我都不會停止戰鬥……”
織田信長的命令從看席上傳來。
“長谷部,你在等什麽?還不快斬去敵人的餘勢!”
長谷部猛然回頭看向信長。然後嘆息一聲,舉起刀,對準江雪發間露出的後頸。
“哎……只能願您在彼岸平安了,江雪殿。”
江雪呼出了最後一口氣,平靜地閉上了雙眼。
板部岡已經含淚閉上雙眼,這樣遺憾的敗局,豐臣秀吉也別過頭去,不願再看。草帷之內傳來寧寧公主低微的哭聲。
見尖銳的風聲、沸騰的驚呼的聲中,江雪的內心卻如湖心的舟子,遺憾而滿足的情緒在內心湧現出來。他其實還懷揣許多遺憾,但在此刻,後頸的皮膚能感受到刀刃揮下而帶動的風,身上的傷口就像被撕裂一般灼燒疼痛。
宗三遺憾而惋惜的眼神,臨行前寺院門口的槐樹上新開的白花,小夜窄窄的卻無比溫暖的手掌,在來的一路上,始終安撫着他的病痛,這些美好的事物在他面前閃過,一切不圓滿都看起來那麽微不足道。江雪的腦中不再想任何人、任何事,釋然等待生命圓寂之刻的到來。
突然間,一個黑影躍到場上,擋住長谷部眼前的陽光。只聽“乓”的一聲脆響,長谷部的打刀被一股強力挑開,沿着江雪的耳際切過,斬斷鬓角的一縷長發。
江雪睜開眼,看見一個人騎着純黑的駿馬,手中緊握着剛才營救時被斬去一段的木刀。
“怎麽回事!?”
長谷部錯愕,迅速拉開距離,向後退去。
駕着三國黑的這人,竟是消失了數來個月的宗三左文字。宗三橫在二人間,彷如氣勢洶洶的殺神一般,憤怒到了極點。要不是那一頭淺色的卷發、半敞的衣襟中露出的黑蝶,長谷部差點認不出他來。
“長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