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朝夕之間君陌路
公子卿發洩出來以後,似乎也回歸了平靜。
不知為何,每次見到楚九歌,都會讓他無法自已的喪失理智。而他表面上做出忍無可忍才将常淩歌的秘密說出來的假象,實質上只為将這個情報傳遞給在一旁自始至終聽着的俞景年和沈化風。
各國細作何其多,憑什麽只有恣睢身邊有,而他公子卿身邊沒有?
就算是他公子卿,也有許多事是身不由己,他手中無大權,不僅要提防嚴國王室,更要小心身邊被安插的細作。他不知道誰能相信,可就算他不停的傷害楚九歌,也是有原因的……
他要讓他活下去,只能将賭注壓在恣睢的親信身上……
回到寝殿後,公子卿才緩緩呼出一口氣,胸口的疼痛讓他有些力不從心,可是,他還能再堅持一下……
他從未想過真的有一天能夠再次見到楚九歌,他以為那年的離別已是最終,再見只得黃泉路上。可是……
公子卿苦笑出聲,甚至笑的有些歇斯底裏,難道他被迫身為公子卿,就注定要經歷這情劫?他也想好好待他,卻被逼無奈,只得硬起心腸,使他的每一天都在痛苦,恐懼與無助之中度過。
他最初只想做出一個楚九歌害怕他的假象,能夠給他一方淨土活着,可是現在,他做的太過,完全起到了反效果,也完完全全的,落入了常淩歌的陷阱之中……
“來人,去看看九歌公子的狀況。”
命令一下,立刻有人領命照辦,片刻之後,侍衛回報:
“已經回神了,但是誰都不理,也吃不下飯。”
“俞景年呢?”
“和沈化風一起關在墓室中,暫時還比較平靜。”
比較平靜……這樣的形容給現在的俞景年已經不合适了,海平面在狂風呼嘯之前是最平靜的,黎明前的黑暗,也是最深的黑暗。
沈化風根本說不出安慰的話來,他自己也被公子卿的那些話擊的體無完膚,一時間找不到任何托辭來使自己相信,更別提俞景年了。
“他……不會的,一定是被迫的……”
面對沈化風這個語言障礙如此勉強說出的話,俞景年報以苦笑,殊不知,這也是沈化風對他自己的安慰。
“你跟在恣睢身邊這麽多年難道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讓楚九歌周游列國嗎?”
“可他……”沈化風深深嘆了一口氣,言語突然又變的流暢起來,“我來到王上的身邊并不久,曾經,也只與九歌公子有着一面之緣,我是真的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不過就王上那陰晴不定的性子,也難說……總之,我是猜不透。”
說到這裏,俞景年和沈化風同時意識到一個問題:
花亦憐呢?
——來了這麽半天,他們被五花大綁關押起來,楚九歌也被打的不成樣子,那個花亦憐去哪了?
“他不是應該和你在一起嗎?”俞景年立即問道。
“不,我被抓起來之後綁了,他們就離開了那個墓室。”
這樣說來,公子卿也就是完全沒意識到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了?
這倒也極有可能,因為那些眼線看到的只有沈化風帶着俞景年和楚九歌離開的場景,一路上,花亦憐都做着斷後的工作,去解決後面跟着的那些細作,所以公子卿不知道隊伍中有這一號人的存在,也在情理之中。
那麽,也就是說現在花亦憐還待在這個王陵中,或者已經逃出去請求支援了?想到這裏,二人才算松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他們可是不想再看楚九歌挨打了。
公子卿事實上本人就在關押着俞景年和沈化風的墓室之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卻又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他又不傻,怎麽可能沒看到當時是四個人一起從盜洞下到王陵的?他不過是想給他們留條退路罷了。
“九歌呢?吃下飯了麽?”公子卿問道,立刻有宮女回答:“還沒……連口水都不肯喝。”
公子卿無奈,只好決定本人去看。
楚九歌還處在回想起痛苦記憶的震驚之中,不願見人,也不願看到任何能激起他回憶的事物。
世事永遠都是這樣,他想回憶的時候,就像有人拉着一般,不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他不想回憶的時候,那些痛苦不堪的片段又走馬燈一般湧入他的腦海。
為什麽?他都不願去回想,也不想摻和進去,卻還是有人執意要害他?為什麽……難道真如公子卿所說,真正想要害死他的是常淩歌,還是他的……兄長?
可是常淩歌,不是在鳳鳴山的禁林中嗎?那個面容殘破卻優雅的恍若谪仙的男子,竟然就是臭名昭著的細作常淩歌?
……不,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常淩歌,既然臉都毀了,任何人都可以僞裝成他。
可是這樣一來,禁林走失無數的孩童這件事,不就得到了解釋嗎?……
如果說常淩歌是他的兄長,這場牽扯了所有人的命局都是常淩歌一手策劃,那麽其中就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相爺。
也就是楚九歌的父親。
既然常淩歌是他的兄長,那麽也就同為相爺之子,可到目前為止他還從未聽說常淩歌與南國相爺有什麽關系,只是逄三娘曾經說過,常淩歌是他的兒子……
想到這裏,楚九歌似乎已經明朗,或許這些事情之間……
猛然發覺有人開門,心亂如麻的楚九歌難以控制情緒,随手抄了個茶杯扔過去:“不是讓你們不要來煩我嗎!”
公子卿伸手接住那照臉打來的茶杯,略使輕功,迅速湊到了楚九歌身前,不由分說,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威脅道:“不要命令我的部下,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
楚九歌聽不到公子卿的話,但看到他那陰沉的臉色,心中更是悲戚,胸中空氣漸少,眼神變得迷離,終于,他還是開了口。發不出聲音,只動了唇形。公子卿見他有話想說,便緩了手中的力度,只聽楚九歌氣若游絲,絕望的問道:“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我并不讨厭你啊……”
此話一出,公子卿霎時愣在了當場。
為什麽?為什麽我這樣□□虐待你,你卻還是不恨我?公子卿自己都恨自己,為什麽楚九歌卻說他不讨厭他?
……難道他也清楚,自己是身不由己的嗎……
“九歌……九歌。”公子卿一把摟住了楚九歌,後者被汗水浸濕顯得有些淩亂的頭發貼在他的臉上,能夠嗅到淡淡的桃花香氣。
這一刻,公子卿不想理會任何俗世恩怨,只想靜靜的抱着楚九歌,将他的手撫在自己的胸口,感受他劇烈的心跳。
他忏悔,他有罪。
可他卻從不後悔對楚九歌做的一切,他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傷害了他,也總好過讓其他人來代替他。
如果說,痛苦能夠讓人深深銘記,那麽他願意用這種方式,在楚九歌的腦海裏打下深深的烙印……
這一切,不過都是他這個渴求愛情的可憐男人的下下策。他從不奢求得到原諒,卻也沒敢去想楚九歌竟然不恨他。
這種感覺,就好似幼年時的初見一般,那個男孩微微一笑,似乎就拯救了一直在深宮得不到真情的公子卿……
一個吻,一個飽含侵略性與野性的深吻,讓楚九歌的記憶又回到多年前的雪夜,公子卿死死将他壓在身下,一次又一次的深入,将他所有的哭喊全都堵在了嘴裏。
朝夕之間,君已陌路……
“楚,九歌,久久歌,此情不負,仍記當年誓,踏平塞外故土,今已成此情不複,亂世之争離人深怨,不若初見天真去不還,曾誓生世不忘結發之人,相逢相識亦相知相惜,秋風寒雨随尋君遍,冷月清風韶華去,別經年惹誰憐,曲終人未散,憶曾風華,詩三百,情深,念……”
楚九歌在迷離中輕輕的吟唱出了《花間辭》的旋律,雙眼中似乎燃起了希望的火光,興奮的一把抓住了公子卿的衣袖,不停的搖晃着,像是個期待了許久,終于得到了撥浪鼓的孩子一般。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長情,我想起來了!”
楚九歌神色天真,眸子清亮,一如初見。
“長情,願你能如其名,愛情長長久久。”
若是你不在……我何來愛情?
“九歌……留在我身邊好不好?”公子卿一字一頓,為的便是要讓楚九歌能夠看清他的唇型,讀出他的話。
他不想用文字來描述如此鄭重的表白,他想讓他能夠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的誠意。
然而事實上,楚九歌也确實看懂了,此刻的他,回憶起了那麽多悲傷而痛苦的往事,又怎會願意接受公子卿呢?
“當年你說我身子太髒,不配留在你身邊,所以放我離去,今日再次嚴刑拷打,使我屈服,難道只為施舍你絕不可能的愛情?”楚九歌決然拒絕,“許長情,我不恨你,也不讨厭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我不能依舊心安理得的婉轉在你身下求歡,許長情,我求你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