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寒風纏綿饒心憐
附近并沒有看到沈化風的影子,俞景年不認為他會先去探查周圍的狀況,一個人往前走了,可目前這種情況,如果不是的話,那就只可能是沈化風落入了某種陷阱,現在處于孤立無援的狀态。
雖說不是完全沒有這種可能性,但那個經驗豐富的沈化風,會嗎?
“将軍呢?”花亦憐也發現了同樣的事,疑惑的問道。
見他這個反應,俞景年更加堅信了沈化風的失蹤并不是預料之中的,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卻還是佯裝鎮定:“或許是去探路了,之前你們有到過這個墓室嗎?”
花亦憐十分鄙視的看了一眼俞景年,“想也知道不可能吧,這墓室只有剛才我打進來的盜洞而已,在整個王陵的構造中非常偏。正常來說,我們官盜都是直接進入主墓室,就沖着那些陪葬的金銀財寶去的,其後再發散式向外。這次是因為帶着這個累贅,如果進入嚴國王都就極易被發現,所以只好在王都的遠郊,也就是這個耳室進來。”
俞景年點點頭,又有些不解的指着牆上的那些光點問道:“那這又是什麽?王陵裏用來照明的?”
花亦憐的嫌棄已經不是語言能夠形容的了,無奈的用刀子刮下一顆琥珀說道:“這就是沈将軍之前給你們看的那種七草石贗品,雖說是贗品,但也确實都是貨真價實的琥珀,價值連城。又不是夜明珠,怎麽可能會發光用來照明?只能是反射光線,使墓室稍微亮堂一些。說白了,這就是公子卿再向我們這些盜墓者宣戰,意思就是,他都把墓室給你點亮了,盡情的往前尋死吧。”
說完,花亦憐不屑的将那顆琥珀扔到一邊,拍了拍手上的塵土。
“那這麽說來,嚴國王陵中真的有鲛人的油膏制成的長明燈了?”
“當然有。雖然有些人始終認為沒有,不過那只是因為他們不相信世上真有人能夠捕捉鲛人。至于長明燈燃燒太久會自己熄滅的事,像這種大型的王陵,在剛開始建造的時候都會設計幾個二級通風口,用來給工匠們換氣,和竣工之後逃之大吉。”
俞景年似懂非懂,随即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花亦憐由于剛剛挖了盜洞,本就累的喘不過氣,還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顯得有些頹廢,一屁股靠着牆坐了下來,無奈的擺擺手:“就在這等着沈将軍回來找我們吧,不然亂跑也……”
又是話還沒說完,就聽一陣齒輪咬合轉動的駭人巨響。因為疲憊而反應變慢的花亦憐還來不及起身,就落入了王陵的陷阱,連叫都沒叫出聲,就被轉動的石壁給撥到了後方的墓室。
俞景年見狀立即上前想去拉住花亦憐,卻已經來不及了。等他一步跨過去的時候,石壁已經閉合,連一絲移動過的痕跡都沒有。俞景年又立刻用手去敲打石壁,連他自己都聽不到響動,這足以說明石壁有多厚。不是聲音能夠穿透的,更不是他能徒手打破的。
俞景年一時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去做,便去問背後的楚九歌,後者一直保持沉默,不是因為他不想說話,而是他的耳朵痛的要命,讓他根本無暇顧及別的。
“九歌,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楚九歌越發感覺自己的聽力在減退,甚至有些聽不清俞景年在說什麽,于是大聲說道:“你再說一遍,我聽不清。”
俞景年這才意識到,情況糟糕的簡直不是一點半點,沈化風失蹤,花亦憐落入陷阱,楚九歌又暫時處于眼盲耳聾的狀态,只剩下他一人孤立無援,又爬不上盜洞。
這可如何是好?
用最後的聽覺聽到了俞景年的描述,楚九歌立刻問道:“石壁上寫了些什麽?”
俞景年回頭去看,有些費解:“是……一張人臉?感覺表情有些嘲諷,嘴部是個凹口,應該有什麽東西嵌在裏面。”
“就是它!”楚九歌驚叫一聲,“先行下來的沈化風一定是看到了石壁上的歧石!因為歧石中有一位草藥,叫做夜明草,能夠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綠光,所以他才打算去将歧石取下,不想卻觸動了機關。如果他沒有亂走的話,現在應該和花亦憐在一起。”
俞景年聞言覺得有理,便詢問道:“那我們現在應該去找他們嗎?”
楚九歌“嗯”了一聲,便捂着耳朵不再言語,指間有殷紅的血絲流出,他能夠感覺到那濕潤,也知道自己就快失去聽覺了。
俞景年心中百感交集,這種孤立無援的感覺他真的讨厭透了,上一次,是衛宮一戰他無力回天的時候,他失去了楚九歌,難道這一次,他還要再失去他嗎……
俞景年晃晃頭,努力将那些胡思亂想的念頭抛在腦後,現在要緊的是找到沈化風有花亦憐,否則他們都會有危險。
俞景年小心翼翼的進入甬道,機警的先用石塊開路,扔在地上,确定沒有機關以後,才敢往前走。他的雙手始終護着背後的竹籃,而不是擋在自己身前,生怕一個不小心傷了楚九歌。
俞景年對前路越來越沒有信心,他根本不指望能夠在這種比迷宮還要複雜的王陵裏找到沈化風和花亦憐,他們二人的功夫總要比他一個從沒進過陵墓,還帶着個盲人的三腳貓要強,他并不擔心他們的安危,可是在這機關重重的未知陵墓,他又要怎麽保護楚九歌呢。
就在這麽思慮的時候,俞景年一時失神,踩到了一塊活動的石板,當即他便感覺不妙,第一反應就是要把楚九歌推到安全的地方去。可狹窄的甬道卻不容他轉身,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上方一個黑色物體接近,卻無能為力。
就在他閉上眼準備接受重擊的時候,一雙手突然替他擋住了那黑色物體,俞景年不解的望去,竟然是楚九歌!
楚九歌站在俞景年的身後的竹籃之中,比俞景年高出半個身子,自然能使上的力氣也要比俞景年大。只不過他是真的沒想到,楚九歌竟然會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恢複視覺,替他擋下重擊。
楚九歌将那黑色物體推到一邊,才算是躲過一劫,半蹲在竹籃裏,大口喘着粗氣。
俞景年立刻去看他的狀況,卻發現楚九歌的眼角有着細小而紅腫的劃痕,那是指甲刮傷的。
原來,失去了聽覺,而還沒有完全恢複視覺的楚九歌,意識到了同時失去兩感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是多麽麻煩,甚至不惜去揉搓眼睛,用血絲滋潤這種下下策逼着自己盡快恢複視力,以解燃眉之急。
俞景年感覺自己鼻頭一酸,解開了身上層層纏繞的布帶,轉身一把将楚九歌緊緊摟在懷裏,似是要将他融入骨髓一般。
楚九歌有些受到了驚吓,不僅是剛剛替俞景年擋下一擊的驚吓,還有俞景年如此失态的驚吓,他有些手足無措的,任憑俞景年将自己的頭按在他的肩膀上,被迫接受着那強制的擁抱。
這種感覺……也不壞。
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楚九歌就十分向往有人能夠對他真心相待,将他緊緊擁住。
這種擁抱,不是恣睢那種飽含情*欲的摟抱,也不是傾言那種勸解安慰的環抱,而是能夠讓他全心全意去托付的懷抱。
楚九歌感覺,就是這樣一個擁抱,他等了二十年……
俞景年早已淚流滿面,哽咽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堂堂七尺男兒,又曾是護國将軍,怎會像個孩子一樣,哭的如此難看。他甚至不知道這是為何。
因為一直以來的默默付出終于有了回報?還是心愛之人脫離死亡的安慰?亦或是二者都有。
俞景年就這樣,湊在楚九歌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說着:“我愛你……九歌我愛你……”
即使明知楚九歌聽不到……不,正是因為楚九歌聽不到,所以他才能夠大膽的說出積壓在心底最久的愛戀。
楚九歌當然聽不到,用民間迷信的說法,就是他的耳朵被陰差收去了。可他能感受到肩膀處衣物的溫熱,那是淚水滴落,滲透的結果。
楚九歌知道,俞景年和他一樣,也是一個可憐人,否則他當初是不會選擇他來擔負将他從茫然中拯救出來的重要角色的。
楚九歌拍拍俞景年的肩膀,示意他該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随後起身,走到那黑色物體前,察看那是什麽。
伸手掀開其上蒙着的灰布,楚九歌吓得差點坐在地上,連忙退後幾步,緩解心跳的劇烈。
俞景年見他這副樣子,也立刻湊過去看,不想,那竟然是具幹屍,臉部已經嚴重脫水,像塊爛木頭一樣。
雖說在陵墓這種地方遇到死屍很正常,可這樣還是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一時無法适應。
就在俞景年和楚九歌專心研究那幹屍的時候,後者感覺脖頸處有冰涼的觸感,一個略顯玩世不恭的男聲問道:“看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