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卧槽誰這麽大手筆啊?”
“裴鷹,改天借我們開開呗?”
原本簇擁着陳凱的少爺們兩眼發光地湊到車前,饒是大家對這些超跑多少都很熟悉,也沒有一個男生抵擋得住這種宛如車展的大陣仗。
附近有路人開始拿起手機錄像。
趙文馨悄悄靠近申庭葉,拽了拽他:“你知道是誰送的嗎?”
申庭葉心裏有譜,但他抿着唇不說話。
趙文馨默默閉嘴,遠遠看着裴鷹有棱角的側臉,想起前段時間在紀家酒會上見到厲寧筝在她面前維護他的事情,不禁捏了捏裙擺。
豔羨和起哄沒有激起裴鷹心中一絲波動。
路人紛紛拿起手機拍視頻他也沒有理會,面無表情地把車鑰匙還給代駕:“心意收下了,車給她開回去吧。”
他今天喝挺多,就算有駕照也上不了路。
何況他還沒駕照。
“啧,你拿什麽喬。”陳凱瞥了他一眼,看着豪車一輛輛開走,尋思着裴鷹到底是投了哪家靠山,“可以啊裴鷹,這些車都賣出去應該可以把我家債還上了吧。”
裴鷹斜了他一眼,繞過他走向申庭葉。
“走了,回家。”
“走走走,我給司機打電話。”
申庭葉一秒也不想在這裏待下去,跟上裴鷹沿街往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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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電話,他立刻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壓低聲音,興奮不已:“她還缺弟弟嗎!我覺得我可以!我哥都沒對我這麽好過,羨慕死了!”
裴鷹只是垂下眼簾,扶着腕骨轉了轉。
方才臉上的笑意已經盡數收起,神色平靜地說:“你不是有加她好友嗎,自己問去。”
申庭葉硬是從這句話裏聽出幾分涼意和瘆人。
接着就聽裴鷹說:“早知道就不去他們那兒了,浪費時間。”聲音裏滿滿的遺憾。
申庭葉神色複雜地看了他兩秒,随後忽然爆了粗口:“你呀你!我就知道你不是為個陳凱的破蛋糕過去的受人欺負的。”
申庭葉咬着牙根,瞪他。
先抑後揚,先禮後兵。
以裴鷹睚眦必報的性格,如果沒有厲寧筝這出天降大禮,恐怕後半夜陳凱得被折磨到跪在地上痛哭。
誰能想到鋪墊還沒做完,就被大小姐強行打斷。
“說說,你原本準備做什麽?”申庭葉好奇得不行,“應該不是打架吧?他們人還是有點多。”
“你覺得我打不過?”裴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是打……”
聲音戛然而止。
目光聚焦在前方,眼神中藏的幾分灼熱隐隐洩漏。
申庭葉扭頭,一輛勞斯萊斯停在路邊。黑漆漆地看不清裏面,也沒人降下車窗。
不是他家司機。
是厲寧筝。
他們那天在學校外面見過這輛。
申庭葉臉上瞬間挂上一抹驚喜,他剛想拽一下裴鷹,就發現裴鷹拍掉他的手,徑直走向副駕:“你慢慢等你家司機吧,我回了。”
頭也沒回,仿佛在用後腦勺和他講話。
渾身上下大寫着歸心似箭。
申庭葉:“……”所有話都堵在嘴裏。
你可真行,見色忘義第一名!
厲寧筝在洗手間門口偷聽到一群人對裴鷹出言不遜後,仿佛自己受到了冒犯似的,想也沒想就行動了。
等回過神,她就已經悶在車上,半天沒動彈。
沒有圍觀,更沒有去關注裴鷹的反應。
路人的視頻一傳上去就上了熱搜,緊接着厲寧策的消息一個勁地彈出來。
那些車其中有兩輛是今天她親哥送來的。
好車愛車即老婆,他送之前前極其不舍,生怕她會虐待他未過門的媳婦兒似的。看到她闊綽地轉手全送人,那熊熊的火氣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
罵了足足有三十條長達60秒的語音,氣勢洶洶,帶着加班多日的戾氣和尖銳。
厲寧筝關了車載音樂,安靜聽着,漂亮的唇瓣抿成一條直線。
她明白,她今天做的這些事和她以往奉行的低調主義完全不同。
倘若有心人想查,還是能扒出她來。
不僅給她自己添麻煩,還給自己家添麻煩,甚至……給裴鷹添麻煩。
原本他在南城已經處在舉步維艱的狀态裏,她一時沖動所帶來的高調,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心頭一陣煩躁,她點開對話框,給厲寧策發了條語音過去:“知道了,對不起。”
身為親哥哪裏還聽不出來她的語氣,厲寧策唠叨了兩句,就不忍心再說她。
“算了算了,你難得任性一回,讓爸知道了樂都來不及呢。今天這個日子,你開心就好。對了,爸的東西收到了嗎?他還想着你今天能回來一趟呢。”
“我看你好像又瘦了,真不讓張姨過去給你做飯嗎?”
“不早了,你快睡,這件事我去處理,熱搜什麽的你也別管了,晚安。”
“……”
卸下嚴厲的哥哥又回到了無敵啰嗦的模式。
她抵着太陽穴,慢吞吞地打字回複:嗯晚安。
放下手機,副駕位置的車門就被拉開。
微微偏過頭,就看見漂亮的少年帶着一股缭繞的酒氣鑽了進來,望着她的眼睛裏仿佛盛滿了月光。
她放下手機,靜默地看了他一會兒。
兩人平穩的呼吸似乎是達到了同一的頻率,在安靜的車裏顯得異常和諧。
她收回視線,瞥了一眼時間:00:15。
緩慢地将車開出去,還是沒有說話。
說什麽呢?倒也沒什麽好說的。
她只是看不慣別人對她的肆意嘲笑和欺侮,一時上頭,被厲寧策罵過之後,才逐漸冷靜下來。
她有一萬種為裴鷹出頭、讓那群人長記性的方法,可她偏偏選了最不符合她平時作風的一種。
但卻是最符合少年人虛榮心的做法。
這簡直矛盾極了。
可要說後悔,卻也一點都不後悔。
她微微降下車窗,夜晚的風從縫隙裏吹進來,發絲胡亂飛舞。
半晌,她才問:“喝酒了?”
裴鷹愣了愣,點頭,聲音低啞:“喝了點。”
心裏莫名有些心虛。
“喝了點?”厲寧筝挑眉,“少騙我,這味道說你剛從酒缸裏爬出來都不過分。酒量挺好啊。”
“……是挺好的。”
在今晚看到她之前,他一絲醉意都沒有。
“雖然零點已經過了,但還是生日快樂。”
裴鷹嗯了一聲,又說:“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哦。”厲寧筝瞥了他一眼,輕哼,“我送完你禮物就被我哥罵了一頓,你不收禮物的話,我是不是白被罵了一頓?”
裴鷹語塞,竟從她有些撩人的尾音裏聽出幾許胡攪蠻纏的意味。
“不收也行,稍微補償一下我受傷的心靈吧。”
心髒咚咚跳了兩下。
他鬼使神差地望向她,姣好的側顏在路旁燈光的照射下格外晃眼。
裴鷹一路上都在給自己做心理準備。
無論等下厲寧筝讓他換多少套衣服,量多少次尺寸,他都能接受。
他甚至做好了萬一她要睡了自己的心理建設。
車開進小區前,甚至還用手機搜了搜。
初次的注意事項。
可他萬萬沒想到,厲寧筝要的補償是重新過一遍生日。
蛋糕放在餐桌上,裱花精致細膩,寫着“生日快樂”的巧克力片立在中央,旁邊緊挨着一個做成鷹的形狀的糖塑。
他怔怔地坐在桌前看厲寧筝認真地點蠟燭。
餐廳的燈熄滅,只有燭光搖曳。
她就在燭光後面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唱歌。”她托腮說道。
“……”
合着自己的生日還得自己唱歌。
裴鷹懷疑了一下厲寧筝是不是五音不全才讓自己來唱,沒做掙紮,閉上眼低聲唱着。
順便許了個願。
他的低吟淺唱仿佛呢喃耳語。
厲寧筝眉毛動了動,心尖顫了兩下。
還挺好聽。
好聽到……想聽他多唱兩遍。
“許願。”
裴鷹睜眼,徑直跌入厲寧筝柔和的目光。她雙手在身前交扣,直直看着燭光裏的他。
“許過了。”
“那,吹蠟燭?”
他點頭,剛準備吹滅蠟燭,就聽見“呼——”的一聲,蠟燭熄滅了。
“……”
裴鷹一口氣吸進肺裏,不知道要不要吐出來。
倒也不用這麽急吧。
厲寧筝拍拍手,餐廳的燈依次亮起。
她起身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往樓上走:“生日快樂呀!我滿足了,你自己吃吧,吃不完明天早晨吃。”
裴鷹看着她疲憊的身影,應了下來。
心裏卻嘀咕,這就能補償她被罵到受傷的心靈了?
手機在桌上震了兩下。
他回神,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賀盞的消息。
賀盞:卧槽槽槽槽槽!
賀盞:你回家了嗎?寧筝睡了嗎?
裴鷹:沒有,有事?
他下意識覺得是今天銀果的高調惹了麻煩,打開社交平臺一看,果不其然。
賀盞:裴鷹,哥對你還不錯吧。
裴鷹:?
賀盞:幫哥在寧筝面前說兩句好話,成嗎?
裴鷹:你做什麽了?
賀盞發來了語音,用極其快速的語速講述了他讓厲寧筝去銀果幫自家妹妹解圍的來龍去脈,以及看到熱搜的發酵,猛地意識到這位大小姐似乎做了件了不起的事之後,自己複雜的心路歷程。
盡管是她自己違背了一貫低調的原則。
但是他撺掇她去銀果的啊!!!他才是萬惡之源罪魁禍首啊!!!
厲寧筝如果不去,什麽事都沒有好嗎?
賀盞:我懷疑我會被他們兄妹追殺。
賀盞:我看到熱搜的時候還轉發給她,問她有沒有看到是哪個憨憨一擲千金……仔細看了一遍視頻我才發現車前那個人好像是你。
賀盞:而且我還忘了給她送禮物了!
賀盞:我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裴鷹愣了愣:什麽禮物?
賀盞:她今天的生日,和你是同一天的。
賀盞:我沒說過嗎?
賀盞:嗐,也不是什麽大事。她都很久沒過過生日了,或者說她其實很排斥這一天,你就當做不知道吧。
“咣當”一聲,手機掉在桌上。
裴鷹扭頭,看着桌上的蛋糕,燃燒過的蠟燭尖端灰灰的,散發着淡淡的味道。
她給他送了禮物,買了蛋糕。
兩眼發着光,哄騙着他唱了生日歌,吹了本該他吹滅的蠟燭。
今天竟然也是她的生日。
她卻什麽也沒要,只要了一首歌和一個吹蠟燭的氛圍。
厲寧筝站在卧室裏,看着角落堆滿了父親送來的禮物,嘆了口氣,站在等身鏡前換衣服。
黑色絲綢睡袍溫柔地裹住她修長的雙腿。
她撩起壓進衣服裏的頭發,松散地垂在兩側,轉身走到化妝臺前準備卸妝。
“咚咚咚。”
有人敲門,聲音有些急切。
裴鷹住進來的這段時間無比安分,從來沒有上過樓,忽然來敲門還是第一次。
她放下卸妝棉,狐疑地走去開門。
門一推開,人還沒見到,自己卻先落盡了一個溫暖的擁抱。
“???”
厲寧筝瞬間呆滞,随着慣性鼻尖貼上對方的胸膛。
她輕輕一嗅,熟悉的酒味。
忽然想起之前他的低落和她給他的擁抱,心想是不是因為在他生日這天沒有父母家人的陪伴會感到孤獨難過。
“乖啦,生日嘛,就要快樂一點。”
她輕輕拍了拍
她還想繼續安慰,耳畔忽然一陣溫熱。
方才唱歌時的低沉聲音落在她耳邊,仿佛羽毛輕輕掃過的柔軟。
他的氣息萦繞着自己,小心翼翼環着她的腰。
他說:“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