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算什麽
何晨光看到那個在記憶裏相伴一生的女人,出現在這裏,時,恍然明悟無論怎麽逃,逃到天邊,也逃不開命運的鎖喉。
這玩笑,開的有點兒大。
他有點兒,承受不起。
勉強維持住身形不讓它抖動的過于厲害,拼命提醒自己這裏是敵營,他還有任務……
之後,範叔會帶着……
天!終于,再也,逃不了。
就在演習的前一晚,他終于在熬過将近五個半點兒天旋地轉的暈眩後,将他的‘前世’一點點大致梳理清楚。
不再只是單純的片段。
這,算什麽?算,什麽?!
記憶重疊嗎?
作弊嗎?!
裏面的一切,這裏大多數都發生過。
那麽是否,這個女人,‘前世’為他受盡磨難,歷盡煎熬的堅強女子,在這一生,還會……
不!
他不允許這種情況再次發生!
絕……不?可,可他,他何晨光,如今的,有說‘不’的權利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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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期待‘多米諾效應’強些再強些,最好強到可以抗衡。
對方是命運。
多,可笑!
“參謀長,我要參加戰鬥!”唐心怡看到走過的範天雷,端着狙擊步做了個瞄準的動作同時。蹦出這麽一句。
“這次的研發小組你帶的,規矩你知道,參加戰鬥可以,但你得告訴我為什麽。”範天雷的聲音帶着調侃和一點點壓住的焦急。
這狀況,那個小子……
“我想要勝利。”刷,槍放下,唐心怡的眼睛裏寫滿倔強與對勝利的渴望。
“丫頭。”精明如範天雷怎會看不出這措辭下的小心思:“我暫且叫你一聲丫頭。這可不是面子問題啊。”
“什麽……”
“好好好,丫頭,你想狙掉他總得找到他吧?我好幾百人到處找他,現在還沒找到呢。行!你只要找到他,随你,我不管。你去找他吧啊。”
隐約的話語傳到煙囪頂,何晨光就只能單手擎住狙擊步,另一只手近乎痛苦的捂住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今夜,大雨。
望着敵營中的調動,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漸漸沖走了殘酷的‘保護色’,并讓低的不能再低的體溫又一次瀕臨冰點。何晨光顫抖着往彈夾中填充子彈,然而這次,沒有壓縮幹糧。
他只能咽自己口水充饑。
他不是鐵人,雖然有全部的經驗與記憶,身體,還是‘新兵’狀态。
這次,所有的消耗,只多不少。因為,他的任性,而,與,醫院,擦肩而過。他現在算是持續作戰。
藍軍指揮部。
“5號,發現王豔兵之後已經十五個小時了,還是沒他的消息。會不會……”陳善明一臉擔憂。
豈止,十五個小時。
“是啊,現在外面在下雨,氣溫驟降,他肯定不好過啊。”另一位士官配合的說,聲音中帶着佩服。
“他能撐住。”天知道,範天雷這句話說得自己有多心虛。
可……
“你憑什麽那麽相信他?”
“我不是相信他。”平靜的表象終于破碎,聲音變調的激動:“我是自己告訴我自己,他,能撐住。”
“我,我是,自己騙自己。”
“還有。”陳善明明知道不該再說,可還是開了口:“李二牛和王豔兵狀态不對。尤其是,王豔兵,清醒後一句話沒說。感覺……感覺……”
“什……麽?”沒回神,下意識問。
“他聽到我們都在找何晨光時,眼神十分,啊,我也說不清楚,我建議……”
“你建議什麽建議!”終于回神,範天雷臉色瞬間黑如鍋底:“這是龔箭的事兒,哼,淨添亂!實在不行……實在不行,交給小唐。”
“是。”
天,終于亮了。今天,晴。
熬了一夜的何晨光這時候意識終于開始模糊不清,還是那句話,就算有再多經驗,‘硬件’未經打磨,再加上那麽多變數。撐到這時,憑的只是強悍的意志與‘不能輸’的信念罷了。
還有,內疚與虧欠。他欠兩個人,尤其是那個人一句‘對不起’。
某種略帶狠毒的目光在他混沌的腦海裏晃啊晃,晃得他不得不睜開眼睛。
身體各個部位都在瘋狂叫嚣着疼痛……狙擊步架在煙囪邊兒的鋼筋網上,漸漸聚焦眼睛貼近瞄準鏡。
雨,提前停了,是否代表,一切,都将……
戰俘營。
“指導員,這雨下的,真不是個時候啊。”老黑班長的聲音已經不止擔憂。
“就算不下雨,多少小時了?這麽連續作戰,他可能真的會出事兒的啊。”一個兵附和。
“指導員,聽我說一句,覺得這麽做,他有意義麽?如果真的這樣下去,他真的會!”老黑班長是真的在心疼。
“他是個兵人。”龔箭的聲音勉強維持平穩。
“他還是孩子你知道嗎?!”老黑班長握緊拳頭,就要上前,這是真急了!
“可是現在,他只有一個名字,叫,兵人。”這種平靜已實在太過分:“這是新兵連,你告訴我的。”
何晨光還在等,他只有等,在踏上那條路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退路。無論,前世,今生。
所以,當一隊武裝到牙齒的軍人護送着那位首長和熟悉的人一同出現時。牙齒打顫身體抖得不成樣兒的何晨光輕輕将顫抖的手搭上狙擊步的扳機環。
穩手先穩心,心不穩,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另一只手壓住,這動作十分不規範。可在這種狀态下,這種心态下,他又能怎麽辦呢?
目标,出現。
眼睛,狙擊鏡,手,在這一刻,靜止。
目标,在接近,八百米,五百米,四百二……
扣扳機的聲音是無聲的。不是裝了,消,音器。是,看到白煙的瞬間昏迷。
演習,結束。一切,開始。
雪白的牆壁,何晨光就這麽看着,回憶結束便要面對已經徹底改變的現實。
“他們在心理幹預室。”小護士在他清醒後着急打聽王豔兵和李二牛的下落時,一盆冷水澆下來。
“怎麽會這樣 !”何晨光失态到揮拳擊向旁邊醫用儲物櫃,針頭狠狠劃破血管撕開一個狹長的傷口。
鮮血直流。
“你這人怎麽這樣!你知不知道……”
小護士氣急敗壞的聲音他根本聽不見,無怪乎他失态。他能不失态嗎?這兩個人,心理幹預,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一切,都将不同。而始作俑者,依然是他何晨光。
“別着急,你也要去。”一個聲音出現在這個房間,低沉而壓抑,範天雷。
“範叔,怎麽回事?”一切都在脫離掌控,或者說,這種快進,何晨光根本左右不了。
清晰地恐懼與,沉重的複雜。
他有點喘不過氣。
記憶裏,現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房間的該是,而且……
還什麽時間!什麽現在!一切都不知道怎麽被徹底搞砸了!!!
呵,記憶,是該慶幸還是該……
“為什麽?”深吸一口氣,他問。
這時,何晨光仿佛放棄一般,任由抗拒掙紮糾結矛盾的心靈随波逐流。愛怎樣怎樣吧,他終于承認,到此為止,身為‘多米諾’原罪者,對這飛快扭曲的一切,無能為力。
抱歉,我試過了,可惜。
“小唐認為你在心理上存在缺陷,王豔兵與李二牛在心理幹預下對你某些情況的闡述讓我感到不安。”這句話,範天雷說的相當沉重。
“他們,說什麽了。”奇異的‘本末倒置’,他第一個想到的居然不是,她。
“這個現在你不必知道,我只是來通知你并且——”一個二等功勳章,躺在他手裏。
這一次,他還配得到它嗎?
“我有一個要求。”何晨光擡眼,直視範天雷:“在去心理幹預之前,我要見我的戰友。”
“不行。”
“為什麽參謀長。”稱呼軍銜,代表他初步接受命運的擺布。
“你沒必要知道。”範天雷有些煩躁,他覺得小唐說得對,何晨光心理問題真的很麻煩,他問的太多了。
“……”
範天雷走後,何晨光決定在去心理幹預室之前,他需要好好準備一下。
包括,去打一個分隔他和另一個人命運軌跡的電話。
直升機上,範天雷眉頭緊鎖,他知道他不應該去。以他藍軍參謀長的身份,去探望一個‘敵人’大為不妥,可是——
“我個人認為,一個表現的如此出色的兵,沒有必要強制心理幹預。”陳善明有些激動,他是真沒想到何晨光能做到這一步。
“王豔兵和李二牛的心理幹預報告你看過了,怎麽想。”範天雷揉揉額頭,聲音壓抑。
“他當時的做法是情有可原的,如果不那樣,他們……”
“你是想說戰友的生命與勝利的幾率嗎?”範天雷打斷他:“我給你說,問題本質不在這,在于,戰士之間的矛盾。”
“你是說?”
“他太獨了。”幾個字,神情中的憂心顯露無疑:“他父親,他父親,潛藏的東西,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可是現在,至少現在,他活在自己的世界。”
一句話分成這麽幾段,範天雷說的十分艱難。
“你知道,紅藍對抗不過引子,之後才是真章。他在這時出現這個問題,不嚴重嗎?”
“我承認,狙擊手是戰場上孤獨的王,最後對狙的幾率非常大。有時甚至要掩護大部隊最後撤。可是,這不能成為他心結難解的借口。如果一個控制不好,會毀了他的。”
“你覺得小唐能解決這個問題?或者還有,你打算現在就……”陳善明看着面容滄桑的老上級,覺得他這幾天變得讓人有些看不懂。
是因為……
“不,要動也不是現在,何況,他們需要時間。”
大家,都需要。
作者有話要說:
注意,前期字裏行間的違和與‘前世今生’混淆有直接關系,也算伏筆。得,劇透了收住嘿嘿!今日有事,存稿箱。大家看文愉快。謝謝支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