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橋上的小五兒
雖說項泓覺得，重案組已經把大部分兇手作案目标挑選的邏輯和思路給想通了，但是這對抓到兇手來說，似乎暫時也沒有什麽用。上級依舊将破案的壓力重重地施加在重案組上。項泓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之後，便問于洋：
“之前不是有讓你查過秦浩宇的那家公司嗎？有沒有查出什麽線索？”
于洋站起來，苦笑道：“項隊，查不出什麽東西，這家公司的賬面上沒有任何的問題，充其量就是一直在虧損中，但是奈何幾個股東有錢，不停的将錢往這間公司裏砸，我們也暗訪過這家公司的員工，也沒有幾個人，探不出任何口風，倒是在這棟樓做清掃的阿姨說過，這家公司看着不是很起眼，但是去年年會的時候，整個公司每個人都領了許多錢，全部都是現金，一磚頭那麽高的現金，起碼一疊都有個一萬塊錢。”
項泓點點頭，表示理解。如果邱同人力資源有限公司真的那麽好查的話，那麽這家公司也不會開到現在，躲過了工商，躲過了消防，躲過了轄區各種的檢查。他們必然是上上下下全部都打點好了關系，只不過這樣喪氣的話，項泓不準備講出口。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一腔熱血剛進重案組的毛頭小子了，有些事情，只能徐徐圖之。
“這起案子，其實案情已經可以說得上是明朗了，只是我們還無法鎖定目标嫌疑人。我再給大家彙總一次目前我們所有得到的信息。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兇手為男性，年齡在三十到三十五歲中間，屬于高智商高收入人群，從目前表現來看，可能具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從事職業，可能是醫生相關，重點排查家裏曾經丢失過兒童的醫生。另外，兇手工作的地點很可能在江城排名前三的醫院裏，能接觸到致幻藥的工種，例如藥師或者用藥醫生。最後，嫌疑人至少是需要有一輛車可以用來搬運屍體。”
所有人都在瘋狂記錄，項泓頓了一下，等到大家都消化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才繼續說道：“現在，我來給大家布置一下任務。楊美，你帶上一隊，去調查我說的這三家醫院的醫生，小邱，你帶上一隊，去排查寬後街前後左右三條街內的小診所，無論是牙醫還是什麽醫院，都要查。小林，你帶上一隊，去調查這十年內發生過兒童失蹤報案了的家庭，按照時間順序整理好，明天就交給我。”
眼見着所有人都領了命出去做自己的事情，于洋和蘇瑾孤零零地坐在會議室裏，看着項泓，簡直不知所措。
于洋第一個跳了出來，舉手問道：“項隊項隊，那我呢？我要做什麽？”
項泓的手指輕輕扣着桌面，對于洋和蘇瑾擡起頭，笑了一下，說道：“着什麽急，你當然有活幹。今天我們換上便裝，去找找還在這個人類社會生存的渣滓。”
于洋仍然不明所以，但是蘇瑾卻若有所思，也不說什麽。幹脆利落地走出了會議室，拿了衣服就到更衣室換衣服。幸好她今天本來有夜跑的計劃，帶出來的便裝也是一身輕便的運動裝，很适合外勤。
過了一會兒，幾個人就在警局外面集合了，上了車之後，項泓才對他們兩個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這個兇手不是要專門針對人販子下手嗎？第三起案子肯定不會是這個兇手的最後一次作案，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他挑選目标的人選，那我們就可以先下手為強，先替他将目标甄選好，再守株待兔，只要兇手再一次出手，我們就将他一網打盡！”
蘇瑾點了點頭，這确實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雖然作為誘餌的目标有點可憐，但是一想到，誘餌是人販子，就一點也不覺得可憐了。
于洋默默思考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鼓掌道：“隊長，這招妙！不管兇手是誰，只要兇手再一次下手，他就死定了！”
項隊微微地笑了一下，不說話。
項泓最終将他們帶到了富陽路的一條天橋上，這條天橋上人來人往，十分繁忙的樣子，但是有幾個小孩，在天橋上，用無望的眼神，面前擺了一張紙，上面寫着悲慘的故事，通常小孩子都是斷了手或者斷了腳，面容也是髒兮兮到看不出原本的樣子。這是這個城市最卑劣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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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和于洋畢竟年輕，看到這幅畫面，忍不住伸手想從錢包裏掏出幾個零錢，讓幾個孩子過得好一些，項泓眼疾手快，迅速地将他們兩個制止住，輕聲說道：“別給錢，沒有用的，這些孩子背後都有大人在看管着，一到了晚上收工的時候，就會把他們一天乞讨得到的錢全部都收走，只留給他們一點基礎的飯菜維持生存，你要是真的可憐他們，就替他們買個盒飯吧。也許這樣更能幫得上他們。”
于洋和蘇瑾連忙點頭，在最近的飯店匆忙打包了盒飯，還順便買了幾瓶冰飲，這麽大熱的天，如果沒有一點防暑措施，很容易就會中暑。
将盒飯匆忙帶回天橋上的時候，蘇瑾走到了乞讨的男孩子身邊，蹲下了，将冰可樂和盒飯擺到了他的面前。
小男孩卻沒有立刻打開盒飯，他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蘇瑾，不發一言。
蘇瑾盡可能柔和地笑了一下，表明了自己的無害，又說道：“別怕，姐姐不是壞人，沒有別的意思，我今天出門忘記帶零錢了，剛好打包了點飯菜，本來是替別人打包的，回頭姐姐再叫外賣就好，這麽熱的天，喝點水，也舒服一點。”
大概判斷了一下，小男孩确定了蘇瑾的無害，又有可能是冰可樂的誘惑太大了，他許久都沒有喝過可樂了。小男孩最終還是伸手将可樂拿了過來，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的用髒兮兮的手将可樂打開，迅速地灌下了一大口，打了一個滿足的飽嗝兒，然後眯起眼睛，像是在享受這樣來之不易的一點點小小的，平常的快樂。
看得蘇瑾幾乎要落下眼淚。
也許是拿人手短，小男孩看着蘇瑾的神情也不是這麽的警惕了，而是露出了一點點堪稱溫和的表情。
蘇瑾便問道：“你叫什麽呀，為什麽這麽小就出來乞讨了？爸爸媽媽呢？”
小男孩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可樂。盛夏酷暑，但是手中卻傳來陣陣舒适的涼意。他舍不得把這瓶可樂放下。
最終，他低頭，嘟囔着說道：“我不知道我叫什麽……他們叫我小五兒，我沒有爸爸媽媽，我不記得了……”
蘇瑾的內心一陣嘆息，像這樣幼時就被拐賣了的孩童，即使被人解救出來，由于身體的殘缺和面容的改變，被原家庭認領回去的可能性非常的小，幾乎可以說是無法做到，即使是送到福利院，也只能待到十八歲，出來了以後依舊沒有任何謀生道路，到最後依舊要走上乞讨的道路。
這真是十分讓人絕望的事實，但是，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改變。他們能做到的，只是讓這些的孩子，變得少一些，再少一些，也許未來的某一天，會再也沒有這麽可憐的孩子，他們所有人都在為此努力着。
蘇瑾伸出手，又摸了摸小五兒的頭。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可憐的孩子，你想不想把那群害你的人都送進大牢？你會被送到福利院，也許有被好人收養的機會，也許有在福利院學到一門謀生技巧的機會，你總不能在天橋上乞讨一輩子……”
蘇瑾說的可能性和機會對小五兒的誘惑太大了，也或者是蘇瑾流露出來同情和善意讓小五兒動容，他的眼睛都是亮的，他睜着眼睛，對蘇瑾說道：“你有辦法把他們抓到嗎？我有個認識的朋友，還在那間大院裏，我聽他們說，過幾天他們就要把小九兒給弄殘了，我已經是這樣了，我沒有關系，但是，我不想小九兒以後也和我一樣，只要小九兒還是好的，他就說不定會被他的家人找到，姐姐，你幫幫小九兒吧！”
蘇瑾忍不住，一顆眼淚從眼眶中滑落出來，她連忙擦掉，對小五兒微微笑了一下，說道：“姐姐盡力幫忙，但是小五兒要告訴我，他們是誰，他們住在哪裏？盡可能的告訴我。姐姐才有辦法幫你。”
小五兒拼命地點了點頭，對蘇瑾說道：“姐姐，他們都是壞人，張嬸，王媽，劉哥……他們好多人，如果我們不聽話就會被打，沒有要夠錢也會被打，有的時候，他們會把一些女孩子帶出去，我也不知道帶到了哪裏，我聽他們閑聊的時候，說帶她們出去賣，男孩子，好的一些就會帶出去給好人家，不好的，不聽話的就會像我一樣，被打斷手腳，扔到外面來乞讨要錢，如果沒有要到錢，也會被打，還會吃不上飯，他們每天下午兩點和晚上的九點的時候都會定時來天橋收一次錢，還有其他地方也會去收錢……”
蘇瑾點了點頭，又問道：“小五兒知不知道有一個孩子，叫軒軒？”
小五兒努力地回想了半天，點頭道：“知道的，他剛來的時候，很幹淨的，但是成天吵鬧不休，被打了好久，後來他們說有人看上軒軒了，要帶出去，再後來，軒軒就沒有再回來過了，姐姐，要是有人看上我就好了……”
蘇瑾一陣語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小五兒這個天真的願望，只好都化作一聲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