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家人
那天過後,範文鋒又約了任宙遠幾次,無外乎就是明着暗着勸任宙遠仔細考慮清楚和列昂尼德關系。
雖然範文鋒說的都是任宙遠不愛聽的話,但他知道範文鋒是出于關心他的立場,只要這麽一想,他就不抗拒他的喋喋不休。
能被好朋友接受他隐藏許久的性取向并非一件易事,以至于每次範文鋒約任宙遠,他都會欣然應邀,高高興興出門去,滿臉笑容歸家來。
列昂尼德覺得自己繼安安後又多了個敵人來和他搶人,而且這人還是他一直很不喜歡的人。他曾見過一次範文鋒送任宙遠回來,兩人在家門口打了個照面,那時候列昂尼德就覺得範文鋒對他抱持着敵意。
列昂尼德日益覺得應該讓任宙遠多生一個,有了孩子說不定他就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家裏。
對上一次兩人在談到列昂尼德父母的時候,任宙遠的質問提醒了列昂尼德,他的家人只知道兒子和“兒子的媽”的存在,并沒有将任宙遠是個男人的事告訴他們。事後他連同他的對象是個男人,以及這個男人生下了他的孩子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阿歷克希,意外地沒有獲得他哥太多的阻攔,于是他又拐着彎把任宙遠的事告訴了他的父母,毫無意外得到了一頓訓。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他們訓他的原因,并非因為任宙遠是個男的,而是他竟把這父子二人抛在外面那麽多年,直到孩子都快五歲了,他才知道這件事。
看來任宙遠異于常人的體質為他們的關系減輕了不少負擔,盡管事後他問過他的母親安娜,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他的對象是個男人,當時安娜也只是輕嘆了一口氣,讓他過好自己的日子。
家人的反應讓他更加确信孩子的重要性,無論是出于減輕家人的反感,還是為了将任宙遠綁在身邊,這件事也必須提上日程。
但任宙遠明顯地對第二個孩子毫無興趣,無論是事前戴套還是事後吃藥,安全工作總是做得滴水不漏,讓列昂尼德沒有少為此苦惱的。
他身邊能傾訴的朋友不多,知道他們關系的人更少,羅恩是個不靠譜的,靠他不如靠自己,于是最後能求助的,也只剩下他的家人。
如此這般,這段時間任宙遠發現列昂尼德打電話的頻率高了不少,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他撞見了列昂尼德又在捧着電話說個不停,這事放在平日是少之又少的事情,而在看見他時,列昂尼德神色更是有片刻的緊張,見任宙遠蹙了蹙眉,列昂尼德清咳一聲,很僵硬地轉了個話題,把想要回避的任宙遠拉了回去。
任宙遠坐在他身側聽了半晌,才知道電話那頭是列昂尼德的家人。
起初他有些訝異又有點緊張,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但一想到剛才列昂尼德見到他的時候那個樣子,腦子裏想了許多有的沒的,心裏一下子盡是道不清的落寞。
他回想了一下,似乎自第一次他們談起這件事後,列昂尼德再也沒有提起過要讓他和家人碰面這回事兒,也鮮少聽他說他的家人。
列昂尼德不說,任宙遠就不問,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他和範文鋒說他相信他們能走到最後,也希望能獲得列昂尼德家人的認可,無論範文鋒給他潑了多少冷水,他都有點近似于魔怔地堅信這一點。
可當站在事實面前,他又退卻了。
這些事他無法和範文鋒傾訴,他不想再聽到更多讓自己動搖的話,只能默默地自己消化,最後當沒發生過。
而此刻聽着列昂尼德在和家人談天說地,任宙遠覺得自己和隔壁坐着的人似乎隔了好遠的距離,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果然列昂尼德之前說的都是哄他高興的,這倒也是,自己從來就缺乏和“家人”的緣分。
為了大力推廣創客課程,與各行各業及政府間的聯系都開始加深,臨近年末,各類總結大會表彰大會開始瘋狂地舉辦起來,維奇也不甘示弱借了一把東風,趕在今年結束之前舉辦了一回年度總結大會。
此次大會的規模比之上一次的答謝會有過之而無不及,衆多行業內的大咖和相關人士都應邀出席,當然作為維奇內重要的客席嘉賓“安逸”也不能免俗,沖着“安逸”名頭而來的也不在少數。
列昂尼德最近忙的就是這件事,也不知道他的家人是從哪裏打聽到這事的,自從聽了他說想要第二個孩子,大家都上心得不得了,想到他花了五年時間才把人給搞到手,遠在大陸另一邊的人就開始躁動了,個個都表态要在會議當天見一見這對父子。
任宙遠到列昂尼德辦公室找他的時候,羅恩正是和他在确認這件事。
推門進去的一刻,任宙遠只聽到羅恩說:“那你的‘女伴’就這樣定了?”
任宙遠腳步一頓,下意識地縮回正要踏進去的腳,暗暗将房門輕掩上,想要偷聽一下兩人的對話。
這邊的二人絲毫沒發現任宙遠的動作,列昂尼德警告地瞪了羅恩一眼道:“這件事你處理好,那天來的人很多,不僅我父母,連阿歷克希他們和亞歷山大都會來,你要打點好別出了岔子。”
他擺了擺手道:“行了知道了。”
後來羅恩又和列昂尼德說了幾句關于當天會議的事情,任宙遠沒有再聽下去,掩上門輕手輕腳地退回到座位上。
羅恩沒過多久就從房間裏出來,看見任宙遠時表情帶了點揶揄,但任宙遠心情不在線上,完全沒發現他意帶調侃的注視,只在聽到羅恩說列昂尼德叫他進去時木然地點了下頭,像個機械人一樣僵硬地走到房間裏。
走到辦公室門口時,任宙遠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在心裏默默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才推門走了進去。
列昂尼德看見他進來了,放下手中的文件對他道:“這次總結會需要你用到‘安逸’這個身份,你覺得能接受嗎?如果還是覺得勉強的話,我就讓羅恩取消掉,你按普通員工身份參加就可以了。”
任宙遠一聽,心底深處一個小小的希望因為他這麽一番話給戳破了。他抿了抿唇,搖頭道:“沒關系,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列昂尼德颔首道:“那就好,哦對了,還有一件事。”
任宙遠聞言眼神一亮,有點急切道:“什麽?”
列昂尼德道:“那天把安安也帶去吧,”他頓了一下,怕會吓到任宙遠,還是沒有将父母要來的事告訴他,“讓他多參加一些這種會議,練練他膽子也好。”
列昂尼德想到那小子上次緊張地扒着他不放,但在家裏就稱大王老是嗆他聲,不禁笑着搖了搖頭。
但任宙遠卻笑不出來,無論是那所謂“女伴”的事,還是他家人的事,列昂尼德一件都沒有提出過,他也不是誰,就是“安逸”,若是沒了這個身份,他最終也就只是區區一個“普通員工”。
明知道自己不該介意這些有的沒的,但是任宙遠就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深呼吸一口氣,又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然後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列昂尼德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