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學習
“嗯,就是這樣。”任宙遠将安安哄睡後,來到大廳,列昂尼德連衣服都沒有換,坐在沙發上一臉疲倦,在聽完任宙遠的話後,整個人顯得更無力了。
“我明白了。”抹了把臉,列昂尼德對任宙遠笑了笑說:“辛苦你了,這幾天還住得習慣嗎?”
任宙遠細心觀察他的表情,心裏覺得挺不好意思的,這人明明那麽期待和安安的見面,要不是為了安安,他們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裏面對面說話,可是這些日子他卻一直沒有好好引導安安,才導致今晚這個局面。
他點了點頭,又道:“安安就是小孩子脾氣,你別放在心上,我會說他的。”
列昂尼德擺了擺手,倒是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安安說得對,我是該好好學習一下中文,你們父子倆都說的中文,你也會說俄語,沒理由就該讓着我是吧?你別緊張,我沒有生氣,”他看了看時間,“那麽晚了,安安都睡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再多說什麽就顯得他很矯情似的,但是任宙遠內心還是覺得抱歉,他看了看剛才發生矛盾的地方,又看到了還放在玄關的行李箱,突然想到,“你吃過了嗎?”
“嗯?”列昂尼德頓了一下,搖了搖頭,“一下飛機就往回趕,回來都過了時間了。”
不知怎麽的,任宙遠覺得他說這話的語氣有點可憐,他想了想道:“我下個面給你吃吧,”見列昂尼德想拒絕,他忙站起來說:“很快的,你去洗個臉換件衣服,弄好就能吃了。”說罷不等列昂尼德反駁,三步并兩步向廚房的方向走。
列昂尼德勾唇笑了笑,聽話地從玄關處拿回自己的行李箱往卧室走。
任宙遠做好面,發現列昂尼德已經坐在餐桌上等着,他端着面走過去,“不知道你吃習慣什麽口味,我沒放辣。”
任宙遠想着列昂尼德長這麽大塊,于是做了三個面,家裏的碗不夠大,就幹脆拿鍋盛着端出來。列昂尼德看着端上來的面,臉抽了抽,默默地拿起叉子開動。
列昂尼德吃面的速度很快,但姿勢卻很優雅,任宙遠本想等他吃完再出來收拾,但見他一口吃掉五分一,只得坐在一旁等着他吃完。
列昂尼德外貌很立體,此時在側面看,鼻梁更挺拔,他的顴骨突出,眼窩看起來更深,深棕色的睫毛此時低垂着,遮蓋住他那雙與安安不同的雙眼,那雙平時淩厲但看向安安時卻熾熱的藍眼睛。
這還是任宙遠第一次見到列昂尼德穿便裝的樣子,上次去創客基地時對方穿的也是稍微簡單一點的襯衫,而現在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穿一條普通的運動褲,就這麽簡單的穿着,竟讓任宙遠覺得他變了一個人。
熊還是熊,但是從大黑熊變成了北極熊,明知還是改變不了底子裏的兇殘,可換了一張白皮,倒是讓人覺得容易親近許多。
自那天開始,列昂尼德的首要任務就是學中文,無論上班還是下班,任宙遠都能看見他捧着一本《輕松學中文》在念“a.o.e”,不帶一點表情讀着小學生學的玩意兒,那樣子不是普通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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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安安的關系還是維持原樣,一個小心讨好,一個處處躲避,後來任宙遠又說了安安幾次,安安才不得不“放下身段”,不再躲在任宙遠身後,露出一張小臉給他看個夠。
列昂尼德學習用功又勤奮,花了一周多的時間總算能說幾句最簡單的句子,任宙遠把他的努力看在眼裏,用心地在兩人中間當個橋梁,最終好說歹說,半強迫地總算讓安安開口叫他一聲“叔叔好”。
雖然不是“爸爸好”,可是安安願意搭理他,列昂尼德都開心得心裏冒泡了,忍着激動一個勁地點頭說好,就是那雙放精光的眼睛出賣了他。
任宙遠看了有些不忍,又去找安安談話,兩人割地賠款地談判了好久,才總算達成共識。
他在大廳找到列昂尼德,見他艱難地讀着那些對他而言繞口的句子,心裏覺得好笑又有點暖。
列昂尼德見到他便放下書,有點挫敗地對他苦笑一聲,“我快被這些小方塊弄得頭都大了。”
任宙遠聞言笑了,前兩天他經過列昂尼德書房的時候,還看見他用尺子一筆一筆地在描字,當時就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但是他沒有揭人底的壞習慣,将他的書接過來看了兩眼道:“這些教材都是按照語法編得一套一套的,學起來枯燥又不實用,”他把書還給她,“以前我學俄語的時候,就是學了個語法,然後混論壇看小說,邊看邊查不會的單詞,這樣活學活用會比較快上手。”
列昂尼德鮮少聽他說自己的事,挑了挑眉,又問了幾句。
兩人就像普通朋友在聊天,氣氛有點刻意營造出來的輕松,倒是不讓人讨厭。任宙遠和他聊了一下,心裏在組織着語言,在列昂尼德又一次感嘆學中文困難的時候順勢提議道:“我在想,如果找個人和你練習,你會不會學得快一點。”
列昂尼德聽後坐直了身體,眼裏帶了點試探。任宙遠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揮了揮手說:“我指的是你和安安。”這是他和安安互換條件說了好久才說服他的,為了這件事任宙遠沒少答應他各種要求。
雖然不是任宙遠來陪練,但是列昂尼德一聽是安安,眼睛更亮了,道:“可以嗎?”
任宙遠點了點頭,很快臉上又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你得扛得住安安才行。”
列昂尼德乍一聽不太明白,但幾秒後就懂了,他無奈地笑了笑道:“辛苦你了。”
第二天一早,任宙遠接到範文鋒的電話,才突然想起自己搬家好幾天了都沒有告訴他,上次“司空”的事情順利解決後也沒有和範文鋒詳細談過,合算一下便打算把安安放在家裏丢給列昂尼德照顧,約了範文鋒出去吃飯順便談事。
想到出門前安安一臉被背叛了的表情,任宙遠就忍不住笑。
到約定地點的時候,範文鋒已經到了有一陣子,任宙遠一出現,範文鋒就抱怨道:“怎麽你搬了家都不告訴我,我能幫你忙搬家嘛,搬去哪兒了啊?”
任宙遠想了想,顧左右而言他道:“就公司附近,想着不遠東西也不多就不麻煩你了,下次請你去坐坐。”說完他喝了口茶道:“上次‘司空’的事情解決了說要請你吃飯都沒了回事兒,這回別跟我争。”
範文鋒搖頭笑笑,倒也沒有和他搶。範文鋒所在的傳媒公司後來正式起訴“司空”,本以為這一類诽謗的案子會很耗時耗精力,卻沒想到中途出現了幾個疑似當年考古隊的學者出來作證,證明任宙遠寫的文章沒有竊取他們的成果,最後那位叫“司空”的人将發布在網上的言論删除了,整件事就像一出鬧劇,以這麽龍頭蛇尾的方式結束。
但結果是可喜的,任宙遠的出現讓公司裏的高層更重視“安逸”這個筆名,雖給範文鋒施加了不少壓力,可他們現在手上可選的稿件也多了不少,價格比以往還更上升了一個臺階。
範文鋒這次約任宙遠出來吃飯,一來是發現任宙遠搬家了,兩人許久不見便約出來見個面,二來也是為了和他讨論一下最近工作的事情。
“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一份約稿嗎?就是那個一個話題兩個方向的那個。”範文鋒抽出一份文件遞給任宙遠,“之前因為處理‘司空’的事情,我就幫你把手頭上所有在談的項目都拒絕了,其他的約稿方都沒再聯系,唯獨這一家,後來還是沒有放棄,我留了個心眼,想着最近你手頭上的稿件也不多,就帶過來給你看看。”
任宙遠聞言挑了挑眉,他當然記得這個,當初自己還取笑範文鋒把題目硬是放進來,也考慮了一下該怎麽寫。他将範文鋒遞過來的資料翻開看了看,越看眉毛皺得越緊,雖然上面還是沒有寫明約稿人的具體信息,但裏面的內容給任宙遠難以言說的熟悉感。
“這個,你拒絕了?”任宙遠看完後問。
範文鋒搖了搖頭,“第一次是拒絕了,但是後來對方沒有放棄,繼續發了好幾封郵件,我看他誠意那麽足,也不好意思拒絕,就想先來問問你的意見。”
任宙遠幾乎可以确信手上這一份是維奇那邊發過來的邀約。之前範文鋒第一次給他看的時候,對方只提供了一個題目,然而也許是受了範文鋒拒絕的影響,這次的信息要多得多,除了省略掉約稿人的背景介紹,其餘內容都一一描述在內。
範文鋒給他指了指,“我看裏面有許多內容和你現在的工作也挺吻合的,你寫起來應該也不會太難,對方給的錢也不少,我個人覺得是挺值得的。”
任宙遠捏緊了拿住文件夾的手,想了半晌才擡頭對範文鋒道:“可以,接了吧。”語畢他又提了一句,“但是不要告訴對方我的真實身份!寫完我會把稿件發給你的。”
範文鋒覺得他提的這個要求有點奇怪,通過“安逸”這個筆名發布的文章曾幾何時公布過他的真實身份了,但難得任宙遠将稿件接下來,範文鋒也沒有多想,高高興興和他碰杯慶祝新居入夥和新稿子落實的事兒。
任宙遠将資料放好,與範文鋒道別後回到家中,看着手上的資料嘆了口氣,沒想到繞了個圈,自己還是和列昂尼德又綁到了一起。
“我回來……”他開門進屋,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聽見安安難得尖着嗓子在大叫。
“是雞蛋,不是擠蛋!為什麽你這麽笨!”安安坐在沙發上咬着顆雞蛋,輕蹙眉頭瞪着列昂尼德,看見任宙遠回來馬上爬下沙發往任宙遠身上一撲,“爸爸你回來了!”說完往後一指,投訴道:“他太笨了,我不要教他學中文了!”
“安安,”任宙遠無奈地揉了一下他的頭,“不能這樣說叔叔,安安去維奇上課遇到不會的,難道老師也要說安安是小笨蛋嗎。”
安安聽了撇撇嘴,小聲嘟囔,“安安才沒有他那麽笨!”
“你回來了。”列昂尼德跟在安安後面走過來,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袋子問:“吃過了嗎?”
任宙遠下意識将資料往身後一藏,後知後覺地又覺得自己這動作有點傻,尴尬地笑笑,“吃過了,你們呢?”
列昂尼德挑了挑眉,點了下頭。他沒有揪着任宙遠剛才的動作不放,轉身又纏着安安讓他教自己讀書。
任宙遠看着他們一大一小,覺得自己顧慮那麽多似乎有點杞人憂天,或許自己是該找列昂尼德談談,試着将自己的過往一點一點慢慢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