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驚吓
任宙遠想邁出那一步,又覺得不好意思,想到之前他是那麽義正辭嚴地拒絕了列昂尼德,還鄙視了一番他讨好的舉動,現在卻要觍着臉對他說“我想跟你一起住”,想想就覺得好丢臉。
他計劃着等列昂尼德再次提出一起住的建議的時候,就順勢答應下來,卻沒想到足足過了一個星期,列昂尼德都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纏着他問東問西,每天經過他位置的時候就只和他笑笑打聲招呼,随後便一臉嚴肅地回到自己辦公室。
任宙遠又開始患得患失,心想莫不是自己之前的态度把列昂尼德給吓跑了?但是緊接着他又發現自己想多了。
羅恩這段時間也不在辦公室,但是任宙遠偶爾能接到他的電話,遠程地給他分配工作,而列昂尼德則更甚,一天到晚從任宙遠這裏轉進去的電話不計其數,讓他完全不敢上前和他多說兩句話。
任宙遠手頭上要寫的稿件突然也跟着多了起來,全公司上下似乎一下子忙碌了不少,許多高級主管也一個接一個地到不同地方出差,這種狀況似乎毫無預兆,讓任宙遠完全摸不着頭腦。
原本任宙遠想問一下羅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卻沒想到接下來幾天羅恩像是徹底失蹤了一樣,電話聯系不上,人也沒回來,恰好任宙遠手上完成了一篇稿件,趁着這個機會他打算好好問一下列昂尼德。
輕敲了兩下門,任宙遠推開列昂尼德辦公室的門往裏探了探頭。
列昂尼德似乎沒察覺到任宙遠進來,只見他埋首于一堆文件中,眉頭緊鎖着,一手食指覆在唇上拇指托着下巴,另一手食指則無意識地敲打着桌面,渾身散發出不耐煩的氣息。
任宙遠覺得自己進來得似乎不是時候,他不想打擾到列昂尼德的工作,然而卻在他準備退出去的時候,列昂尼德擡起了頭。
看見是任宙遠,列昂尼德緊蹙的眉頭稍微松開了些,停下手上的工作讓他進來。
任宙遠順從地走了進去,将手上的文件放在列昂尼德桌面上公事公辦道:“這是羅恩前兩天吩咐我寫的文案,你看看大概思路有沒有問題,若是沒有我就将它翻譯成中文。”
列昂尼德看了一眼,點了下頭示意知道了,但接下來卻沒有其他指示。
任宙遠覺得氣氛有點尴尬,坐也不是,轉身離開也不是,就這麽站在那兒盯着列昂尼德的頭頂發呆。
看着看着,任宙遠還真的發起呆來,等列昂尼德頭一動擡眼看他,任宙遠還被吓得往後退了一小步。
列昂尼德見狀無奈地笑了出聲,這下他總算放下筆,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比了個手勢讓任宙遠坐下。
任宙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你是不是正在忙?我還是不打擾你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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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昂尼德擺了個無妨的手勢,等任宙遠坐下後道:“最近工作怎麽樣?”
任宙遠聞言聳了聳肩,“我倒是還好,但是我看公司的人都很忙,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列昂尼德也不打算瞞着他,點了點頭說:“一直以來我們打進中國市場都遇到不少困難,國內的政治環境太複雜,商業與政策挂鈎,而對于我們這種‘舶來品’,國家一向嚴肅對待。”
任宙遠接手工作這麽久,對他說的這些也有一定了解,政府想打壓維奇趁機壓制維奇的勢力,目的是想将之接管過來坐享其成,而教育部門又想争奪這塊蛋糕,不買課程版權直接挪用課程大綱,并“借調”維奇優秀的教學資源為教師們進行免費培訓,只是這些情況一直都存在,維奇也能很好地與之斡旋,怎麽到現在才出狀況了?
列昂尼德說:“我們想獨立運營,就必須接受政府嚴苛的要求,他們要我們證明維奇是被中國市場接受的,為了這個我們提交了大量的計劃書和證件,也一直在擴大招生,但這樣還不夠。”
任宙遠認真地聽着他說,邊聽邊思考有什麽他能幫得上忙的。
“我們尋找了一批學者,希望找到一些單純研究中國文學的學者為我們背書。我們希望找這一類的學者為我們寫稿,這樣的人寫出來的稿件比起研究中西文學的學者會更有說服力。”
任宙遠挑了挑眉頭,他大概了解這種做法,這些學者的言論比起單純水軍來得有價值多了,若是請到一些重量級的,連政府部門或者教育局都要給三分薄面。
“其中有一位我們之前一直努力邀請,那位學者雖然從未公開露面,但是有消息說他是位年輕的學者。他研究中國古代文學,在考古方面也有不少建樹,對比起那些古板的老學者,我們覺得這一位是最适合的,說不定能理解我們新的思維模式,接納西方人的思想。”
任宙遠剛開始聽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身邊有不少合适的人,聽到後面越聽越覺得列昂尼德說的這個人似曾相識,總覺得在哪裏遇到過。
“那你說的這個人,現在怎麽樣了?”任宙遠問。
列昂尼德苦笑一下,“前不久正式拒絕了我們的邀約。”
“啊?”任宙遠略感訝異,按照維奇一貫的做法,估計約稿費用不會低,沒想到對方竟然拒絕了。但是任宙遠還是不太明白,“雖然對方拒絕了,但是我們可以尋找其他學者,也許作用沒有前面一個大,但總會有點幫助吧?”也不至于會因為一個人導致整個公司大地震一樣。
列昂尼德聞言嘆了口氣,雙目間的疲态顯而易見,“我們之前對談下這位學者抱有很大的希望,對方雖然沒有正式答應我們的請求,但也一直沒有拒絕我們的邀約,我們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卻沒想到會被拒絕。”
“教育局的人聞風而至,我們這邊一被拒絕,他們就找上門來,說得好聽是尋求合作,實際上是向我們施壓。這段時間我們的人到各地出差,就是為了早日找到能夠替代那位的有分量的學者。”
其實列昂尼德和任宙遠都明白,即便找到這些學者為維奇背書,也不見得事情就會順利解決,但是這也是他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解決辦法,成功或是失敗,也只能盡力一試。
任宙遠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能想到的那些,列昂尼德想得比他更遠,好像無論自己說什麽都沒有太大意義。
氣氛一時凝固起來,過了一會兒,列昂尼德才突然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的任務,忙乎了好幾天,都快把自己的追妻大計給忘在腦後了。
他問了幾句關于安安的話,任宙遠這段日子适應良好,也就順勢應了他的問話,他還在想着列昂尼德剛才說的那些,一時之間也忘了自己最開始進來的目的,直到列昂尼德狀似無意地說:“我接下來幾天要去海城一趟,你和安安要不要先搬進去?家裏已經按你之前挑的那些布置好了,趁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們也可以看看需要點什麽,讓司機帶你去買。”
“嗯?”列昂尼德的語氣太正常,導致任宙遠一時沒反應過來。
但列昂尼德也不急,不知為何他覺得今天的任宙遠和平時有點不一樣,于是他多抱了一點期待,靜候着他的回答。
半晌過後,任宙遠總算琢磨過來了,他驀地漲紅一張臉,結巴着說:“啊?哦,哦……我、我和安安直接過去?”
列昂尼德覺得有戲!他按捺住滿心歡喜,淡然地點了點頭,“你先回去打包好行李,到時候我過去接你。”
“哦、哦……”任宙遠眼睛不敢和他對視,低下頭又默默地點了下頭,下巴差點貼到脖子。他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覺得自己似乎被看穿了一樣,直覺這時候應該要說點什麽,可是他腦袋一片空白啥都想不起來。
列昂尼德看着他就這麽魂不守舍地走出辦公室,關上門後忍不住擺了個勝利的手勢,但沒過幾秒,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又自門外傳來,列昂尼德忙端坐好,臉都有點發臭,心想莫不是回想過來要拒絕他了吧?
任宙遠猛地從外打開門,臉上的紅還沒散去,他三步并兩步走到列昂尼德桌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深呼吸一口氣,又憋了一下,憋得臉更紅了。
列昂尼德被他這架勢吓了一跳,但抵不上接下來任宙遠說的話的萬分之一驚吓——
“兒子是你的,也是我的,我生的!”
說完這句,任宙遠瞪了他一眼,頂着一張大紅臉轉身快步走出了辦公室。門才被關上,就聽見辦公室裏接二連三東西落地的聲音。
任宙遠聞聲愣了一下,旋即扯嘴笑了出來,壞心地想,你把安安塞進我肚子裏吓了我那麽久,也是時候該吓一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