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住
任宙遠和安安坐在轎車上,前頭的司機板着臉專注地在開車,似乎絲毫沒有想要和他們搭話的意思,車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住了,每一秒都過得極為緩慢。
安安動了動屁股,有點不安地往任宙遠身上湊,他從任宙遠手臂鑽出來,小聲地問他道:“爸爸,咱們要去哪裏呀?”
任宙遠揉了揉他的頭,不知是受氣氛還是受安安影響,也跟着壓低聲音回他道:“咱們要搬新家去。”
安安一聽就開始着急,“那、那之前那地方不住了嗎?咱們不在這裏生活了嗎?那安安上課怎麽辦?”他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音量也跟着不自覺拔高。
任宙遠往司機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他仍然目不斜視地開着車,這才低下頭對安安說:“咱們只是搬到別的房子住,還是在這裏生活的,安安也可以繼續去上課,以後爸爸陪安安去維奇上課好不好?”
安安一聽,原本還皺着的小臉瞬間就舒展開來,一想到爸爸要陪自己去上課,就開心得找不到北,抱着任宙遠撒嬌似的直說好。
列昂尼德沒有為他們重新準備一個新房子,他原本就在公司附近購置了房産,新家距離任宙遠原來住的地方并不遠,沒花多少時間就到了。
車子停下的地方是距離公司不遠的一個高級住宅區,在鬧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小區內的房子竟然都是獨門獨戶的一棟式公寓,從下車站在房門前的那一刻,任宙遠就興起了退縮的心。
安安估計和他有着同樣的心情,下車後抱着任宙遠的小腿不放,縮在任宙遠身後只露出一個頭到處張望。任宙遠看見他的動作,搖了搖頭,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他們原來住的地方沒有退掉,這次搬家也只打包了幾件自己和安安換洗的衣服,司機提着他的行李在前頭開路,兩人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上,等進了門口,司機将行李放在玄關,彎腰鞠了個躬便轉身離去。
房子很大,這是任宙遠最直觀的感想,整個房子是兩層的複式,寬敞的大廳,開闊的視野,布置偏向歐式風格,雖然空間大得有點浪費,但是卻讓任宙遠感受到一點“家”的氣息,沒有預料中讓他望而卻步的感覺。
他牽着安安的手一道走了進去,像兩個誤入了森林的小松鼠一樣,走到客廳中央後呆站了一陣,有點不知所措。
列昂尼德那天聽到任宙遠的話後,從慌亂中爬起跑了出來,邁着大長腿三步并兩步走到任宙遠的位置,撐着手臂身體往任宙遠傾,瞪着他問道:“你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你生的?!”
任宙遠擡眼看了他一下,聳了聳肩,“就是字面的意思。”
列昂尼德有點呆住了,在他臉上破天荒地擺出了=口=的表情,等過了幾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任宙遠,“我們的?我的,你生的?”
任宙遠看見他這個樣子覺得有點好笑,耐着性子又重複了一遍,“我們的,我和你的,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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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生?”列昂尼德聞言聲音都高了一個調,臉也跟着抽了一下,雖然一直在想如果安安是他們倆的孩子那該有多好,但是當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瞬間就淩亂了,好像任宙遠說的不是人話,一遍又一遍地确認着。
任宙遠臉色一沉,顧左右而言他道:“就那樣生。”他不耐煩地瞪了列昂尼德一眼,“幹嘛?沒見過男人生孩子嗎,是不是覺得很奇怪,覺得奇怪就別來招惹我們,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
任宙遠之前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直到現在看見列昂尼德的态度,才猛地想到這一層。那一刻他心裏有些道不清的慌亂,但他将這種感覺強壓下來,嘴硬地嗆聲回去。
列昂尼德頓時就噤聲了,雖然他還真沒見過男人生孩子,也覺得很奇怪,但是他不可能到現在才來反悔。這件事的發展比自己預料的要好多了,不,簡直就是最完美的展開,他就想招惹任宙遠,就想将這對父子納入自己羽翼下,如果之前還有一點點顧慮,現在知道這件事後,他就更不可能放手。
他一刻也不想等,想現在就打包這對父子回家,怎麽知道上天似乎看不過眼他得意的樣子,當天下午羅恩就打電話回來,說海城那邊發生了點問題,讓他提早過去,連機票都訂好了。
于是列昂尼德萬分不情願地将接送的工作交給了司機,一百二十萬分不舍地拖着行李飛到海城。
列昂尼德怕任宙遠覺得不自在,連原本在這裏照顧起居的庸人也打發走了,于是任宙遠便帶着安安闖入了這個空無一人的房子,別扭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渾身不自在。
安安仍在抱着任宙遠的腿,但是那顆小腦袋忍不住到處張望。這個房子是他們有史以來住過最大的一間,他不知道爸爸從哪裏找來這麽大一個房子的,好奇之餘又擔心自己弄髒弄亂了這個地方,動作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任宙遠看不得自己孩子小心謹慎的樣子,心想安安也是你的孩子,就算撞破了你的東西也是時候為孩子付點錢了。他拍了拍安安的頭,對他說:“走吧,到處去看看,爸爸和你一起去。”
他抱起安安,挨着一個一個房間去參觀,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既然熊都不在家,就別怪小兔子放膽去蹿了。
但是一連走了幾個房間下來,任宙遠不得不吐槽列昂尼德的品味。如果大廳那裏擺放的布藝沙發還讓他感到有點溫馨的氣息,那接下來随處可見的西式風格和奢華的裝飾都讓他覺得誤入了什麽奇怪的空間,淩亂的搭配沒有一個統一的設計風格,就像是每打開一個房間,都進入了一個不一樣的地方。
廁所那裏誇張的鏡框尤其讓任宙遠嘆為觀止,金燦燦的雕花爬滿鏡子四周,任宙遠忍不住上去摸了一把,絲毫不懷疑那兒用的就是真金,但偏偏如此暴發戶的行為搭配出來又讓人覺得很歐式,怎麽看怎麽詭異。
一連走了幾個房間,任宙遠已經對這房子的布置不抱任何希望了,直到他走到最裏面的主人房,打開房門的一刻,突兀的兩個屎黃色抱枕迎面沖擊他的眼球,他才終于明白這房子到處的不協調是什麽原因。
好吧,都是他的鍋,
他将安安放到地上,讓他随意在房子裏跑動,自己則走進房間裏,拿起那兩個抱枕無力地錘了兩下,搖了搖頭苦笑起來。
他怎麽就忘了那個男人較真的性格呢?回想了一下剛剛看到的,在他記憶中那個沙發,窗簾,地毯,毛巾……屋子裏除了原本的裝修,其他大大小小的東西好多都是當時自己随意一指,如今就出現在這個屋子裏,也不考慮一下和這房子的裝修搭不搭,還有這兩個抱枕……
任宙遠又戳了一下,他幾乎能想象出來列昂尼德将它們擺在這裏的時候一臉不情願的表情。
搬家的不适應感因為兩個小抱枕被沖刷殆盡,任宙遠覺得自己心髒像是被螞蟻爬過一樣,酥酥麻麻的,但這感覺他并不讨厭。
他又到處看了一下,突然覺得這個地方哪裏都挺順眼的,等走了一陣才突然發現安安不知道躲到哪個房間了,想起安安剛才渾身不自在,他加快了腳步,終于在樓上的一個房間裏找到了他的身影。
任宙遠放輕腳步走了進去,房間很寬敞,到處擺滿了安安經常擺弄的那些小零件,四周放置了好些無人機、機器人和3d打印模型,就像一個小小的陳列室,而安安正坐在裏面的小桌子邊盡情搗弄那些機器。
他走到安安隔壁坐下,安安擡頭看了他一眼,眼裏難掩興奮地說:“爸爸!這裏面好多實驗室裏面的機器!”他舉着手上的道:“你看這個,這是上周老師剛剛教的!”
任宙遠微笑着摸了摸安安的頭,讓他繼續玩。看着兒子專注地埋頭于那堆零件中,他心裏湧起一陣陣暖意。
搬家的第一天父子倆都對新家意外地感到非常滿意,晚上任宙遠把兒子哄睡後,正收拾着行李,就接到了列昂尼德的電話。
列昂尼德:“……”
任宙遠:“……”
電話接通後,兩人一時無言,半晌列昂尼德才清咳了一聲,語氣中帶了點小心翼翼道:“還适應嗎?兒子……咳,兒子怎麽樣了?”
“嗯,挺好的,”任宙遠拿着電話走到大廳沙發上坐下,“安安剛睡着,今天在‘玩具房’玩了一個下午。”
“哦、哦,那就好。”
又是一陣沉默,但是奇怪的是任宙遠此時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尴尬,大廳內只開了一盞暗暗的小夜燈,耳邊傳來那男人有節奏的呼吸聲,讓他恍惚間真的覺得自己擁有了一個“家”,一個名為“一家三口”的家。
“謝謝。”任宙遠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說完後又覺得兩個男人這樣似乎太矯情,臉紅着在列昂尼德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道了句“晚安”,匆匆挂了電話。
列昂尼德在另一頭捧着個被挂斷的電話,臉上露出與他氣質不符的傻笑,抓心撓肺地只想現在馬上坐飛機回去,心裏只要一想到那對父子在家裏待着,就只是這麽簡單的事情,都讓他興奮得冷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