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冒了個尖,許是瞻伸手掖被子,一張熟睡的臉龐就這麽完全暴露出來。
深遠的,無害的。
間或有呼吸打在許是瞻的手背上,帶着微濕的溫度,引人遐想的缱绻。
許是瞻收回手,不由自主地去摩挲手背。臨走前,他又深深看了眼被子下的易棠,瞳仁裏的親昵揮散不去。
——晚安,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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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棠做了一個來自琉璃色世界的夢。
在琉璃色的封閉盒子裏,人各一方。
母親對他唱:“不管怎樣的黑夜,總會迎來黎明。”
父親同他講:“我們棠棠,要成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老爸會一直看着你哦。”
許夫人笑着道:“小易真是個好孩子,阿姨好喜歡你啊。”
還有許是瞻,在最遠的地方遙望他,向他傳來輕聲細語的動人:“晚安,好夢。”
人各一方,孤獨又溫暖。
春季的清晨,山霧還未散盡,薄薄的一層籠罩在唯一有點人氣的大山莊上。
山間凡是生物,都在漸漸蘇醒過來。而莊裏的人,也沒有賴床的,一個接一個地爬起來了。
不過,起床總歸會有先有後。起得最早的,自然是要準備早餐的Nancy,而最晚的那個,則是易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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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沒起來,就是在屋裏磨磨蹭蹭地,不肯也極其畏懼出門,面對已知的羞愧真相。
易棠,一個喝酒都不斷片的人,早睡更不可能影響到他的記憶。他反複回憶昨晚的最後畫面,也只想起自己閉眼後,那聽到一半的音樂聲。
早上起來,易棠半夢半醒地,在被窩裏翻來覆去,然後突然驚坐而起。無它,實在是,肌膚與床被相親相愛的感覺,太令人驚悚了!
裸睡什麽的——要不是知道這是哪兒,床上又只有他一個人,易棠都要懷疑自己酒後亂性了……
那麽,事實的真相只有一個。
易棠百分之百肯定,那個把自己扛回房間的人,能且只能是許是瞻。這意味着什麽?
這意味着,他易棠,身為秘書,卻抛棄了羞恥與責任,被身為總裁的許是瞻,結結實實地伺候了一回。
這這這,啊啊啊啊啊啊——易棠抓狂,他覺得自己的秘書生涯遇到了瓶頸!
經歷了一次抓狂後和一次靈魂出竅後,易秘書終于重新把成熟穩重找回來了。
洗漱完從浴室出來,易棠身上還将就地穿着浴袍。他在房間裏翻箱倒櫃了半天,愣是沒找到自己的衣服。
看了眼手機,已經七點半了,小王八點就會來接他們,沒時間再給他耽擱了。
就在易棠準備出去的時候,門正好被人敲響。
一開門,發現是Nancy,手裏拿着疊好的西裝和領帶。
“早上好,易秘書。”Nancy颔首低眉,禮節到位,将衣服遞上前,“讓您久等了,這是您的衣服,現在才收拾好,實在是抱歉。”
易棠接過,安心道:“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才對,謝謝啊。”
Nancu搖頭,神情溫和,“您客氣了。早飯已經在樓下備好了,許總讓您不用急,但是一定得要下來吃。”
陡然聽到“許總”兩字,易棠猛地一顫,嘴角抽抽地回了“好的”。還好Nancy沒在意,不拖沓地轉身就走,留他回屋裏換衣服。
易棠利索地捯饬好自己,再做了次心裏建設,雄赳赳地下樓吃飯去了。
庭院的房屋是小兩層,二樓住宿,一樓也有用餐的地方。易棠原以為只有許是瞻和他,他們倆會在庭院單獨用餐,沒想到,許夫人和許老也在呢。
易棠起先驚訝了一下,後想到不用和許是瞻獨處,能少點尴尬,便又放松了。
那邊許夫人見他下來了,立馬招呼道:“小易醒啦,快來吃飯,來來來,到我這兒來坐。”
易棠連忙過去,結果一坐下,好嘛!正好和許是瞻,擡頭不見低頭見,一下子就對視上了。
“夫人,董事長,早安。”易棠果斷轉頭,問候了二老,才又顧自鎮定,問候了一直盯着他的許是瞻,“……早安,許總。”
不知道為什麽,易棠覺得自己說完這句話後,餐桌上的氛圍出現了一絲絲的不對勁。
譬如,許夫人略帶揶揄的笑容,許老又是撇嘴又是挑眉,就連Nancy的笑眯眯都透着不可言喻的詭異。
最重要的,還是來自對面的,意味不明的盯——深邃得像個黑洞,讓人如坐針氈、不敢直視。
易棠僵着身體,想哭喪又不得不幹笑:“對,對不起,我再也不賴床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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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最後相安無事地吃完了早餐,但這餐飯已成為易棠的年度陰影場面。
即便許夫人在臨走前,對倆人千叮咛萬囑咐,極盡溫柔與體貼,連許老也下場說了不少體貼話。但,都無法抹去某人心中的大面積黑色陰影……
盡管是山路,但小王照舊開得穩當,可易棠卻覺得暈暈乎乎的,不知身在何處。
許是瞻淡淡地掃了眼身邊人,支着下巴問:“暈車?”
小王警覺:!
易棠趕緊擺手:“沒有沒有。”
許是瞻又不說話了,他拿捏人極有一套,更別說熟悉得不行的易秘書了。
未幾,旁邊果就傳來硬着頭皮的道謝:“昨天,我那個……謝謝許總。”
許是瞻:“不用謝。”
易棠:“……”好煩,他想工作了。
之後一路安靜,車後兩位倒沒啥,小王卻嗅出了一絲不平常。
小王覺得自己發現了秘密,可他不知道是什麽秘密。所以,他決定保守秘密……
回到鋼筋鐵骨鑄就的高樓大廈,那股現代工業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使得易棠也逐漸冷靜下來。
對,沒什麽的,只要把工作做得更好,就沒什麽的。易秘書深呼吸一口,眼神瞬間變得專業又精英。
結果下一秒,在頂樓的總裁辦公室,易秘書的精英之光,就被許總的當頭一棒擊得粉碎。
聽完易棠的行程彙報,許是瞻面無表情地邊系領帶,邊問:“昨晚睡得好嗎?”
“嗯?”易棠反應沒跟上,頓了會兒才磕磕絆絆地回,“啊……好,好啊,非非常好。”眼皮跟抽風似的,開合開合開合。
許是瞻從鏡子裏回看他一眼,像沒發覺身後的不自在一樣,繼續問:“真的?”
易棠硬着頭皮扯:“真真真的,溫泉特別舒服!床也特別軟!謝謝許總關心!”
許是瞻又瞥了眼鏡子裏閉眼的易棠,忍不住低頭偷笑。那笑容很淡很淡,但眼底的愉悅已經溢出來了,只要是人都能看出來。
“這麽大聲幹什麽,我聽得見。”許是瞻轉過身,一本正經地噎完人,又擡高下巴,道,“幫我看看,正了嗎?”
易棠巴不得有事做,連忙湊上前去,看他的救命領帶歪沒歪。
嗯——好像有點歪哦。
易棠:“許總,有點左偏。”
許是瞻挑眉:“是嘛,那麻煩易秘書了。”
易棠滿臉問號:“???”
許是瞻擡了擡下巴,幽幽地垂眸,仿佛在用眼神質疑易棠的動手能力。
這下易秘書秒懂,不就調整個領帶嗎,我來就我來!
易棠上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更加貼近。許是瞻的下巴蹭過柔軟的發絲,易棠的鼻間則充盈了屬于另一個人的鐵木香。
那一刻,呼吸都是輕的。
易棠晃了晃神,覺得事情發展得有點不對勁。可他又搖搖頭,把所有的疑慮都揮出腦袋,伸出手握住眼前的領帶,試圖專心致志地做事。
然而,那根明明才戴上去不久的領帶,只這麽一會兒,就似乎染上了主人的體溫,隐隐約約的,纏繞上易棠的指尖。
許是瞻面上仍四平八穩,心跳也還尚可控制,但那雙眼睛已經力不從心了。
睫毛似鴉羽般扇下,目光肆無忌憚地盤旋在所及之處——是他內心深處,堪堪才破土而出的渴望。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好了。”
許是瞻的右手攀上領帶,同時也牢牢握住了還在動作的手指。
他的掌心偏熱,處處透着養尊處優。
他的指尖溫度剛好,有繭子和細疤。
那是他們第一次,排除工作與客套,而包含已有已知和未知感情的,在真正意義上的私人且親密的接觸。
當下,易棠腦子一片空白。他完完全全被手指上的陌生溫度引導,一點點挖掘開自己的內心和靈魂。
在未知破曉後的短短瞬間,易棠徘徊不定地游走在早已模糊的界線邊。這一步,他是跨還是不跨;界線另一邊的人,是還是不是,他……
“易秘書。”許是瞻把他倆的手從領帶上挪開,不然他就要被勒死了……然後,故意把兩只手放到易棠的眼皮子底下,繼續臭不要臉地握着。
易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