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下的昏暗裏,許是瞻難得不像個毫無人氣的工作機器,格外生出的關懷完全不複平常的果斷,也一并摧毀了他脆弱的防線。
他一直以為照亮黑夜的是燈光,後來想,那應該是許是瞻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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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瞻也許真的會魔術。
那晚的幾張A4,似乎就是兩人之間的隔閡和矛盾。當許是瞻把它們光明正大地拿出來,放上臺面後,易棠也不再執着自己的工作,而是開始慢慢了解對方。
畢竟,哪有一開始就能成為好搭檔的。
你有你的矛,他有他的盾,突然要你們一起工作,總會産生矛盾。
磨合磨合,就是用你的矛磨薄他的盾,用他的盾磨平你的矛。當矛不再尖銳,盾不再自封,人也就默契了。
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這樣的,所以許是瞻和易棠、許總和易秘書也是。
那之後,盡管談不上一帆風順,但也顯得那麽順其自然。
一直到許是瞻上任許氏集團的CEO,易棠成為他的首席秘書,易棠才知道許是瞻的真實身份。
“許總實力瞞天過海啊。”易棠當下只覺得許是瞻瞞了他,難得調笑他一句。
兩人當時已經共事一年了,雖然是上下級關系,但易棠不會因為許是瞻的身份,就覺得對方是尊大佛而誠惶誠恐地伺候
許是瞻也因為這份坦然,心情不錯地說:“想瞞過易秘書确實很不容易。”然後還放易棠早點下班。
易棠開心得浪起,立馬就帶上朋友A和朋友B去吃大餐。
朋友A和朋友B為易棠的升職加薪好不高興,毫不客氣地狠狠宰了易秘書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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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胡吃海喝,說說笑笑,在路邊燒烤攤沒心沒肺的,鬧騰得沒個正形。
朋友A是千杯不倒,易棠又因為一年的應酬而酒力見長,一來二去,只有朋友B先喝趴下了。
在朋友B喝醉的嘟囔裏,朋友A和易棠碰杯,衷心地賀喜:“恭喜啊易秘書,苦盡甘來。”
易棠一飲而盡,笑罵:“文盲,天天亂用成語。”
朋友A咂嘴:“啧,難道不是?你以前真只是個小秘書,現在可不一樣了,許氏集團的總裁秘書,說出去多唬人。”
易棠笑着給了他一掌。
朋友A又幹了一杯,舔了舔唇,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很累吧,一定很累……以後恐怕會更累……”
“你也醉了。”易棠也幹了一杯,然後給他倆的杯子都滿上,“今天你倆不行。想想以前,酒量最差的可是我啊。”
“不行不行,确實不行。”朋友A也不知道聽成了什麽,牛頭不對馬嘴地對易棠說,“你當了秘書後,我們仨就都沒聚過了。”
易棠苦笑:“大哥,這不是正聚着麽,我錢包都給你們宰扁了。”
朋友A趴到桌上轉起酒杯,雙眼迷離地問:“很累吧,跟大老板做事……很累吧?”
易棠一頓,繼而輕松地笑道:“累的,但是也就累那麽一下而已。”
“謝謝你們啦,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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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進入尾聲。
見該有的應酬都結束了,許是瞻便帶着易棠先向東道主告辭。
“哈哈哈,許總怎麽這就要走了呢。”樂罡基金的代表憨笑着上前,握着許是瞻的手不肯放,“瞧我,今晚瞎忙活的,誰都沒顧好,不如我陪許總再喝幾杯?”
許是瞻不動聲色,左手看似只是輕輕覆在代表的手背,其實暗裏使勁,讓代表不得不松開他的右手。
收回右手後,許是瞻邊整理袖口,邊幅度極小地牽了牽嘴角,“不好再貪杯了,多謝金代表盛情。”
金代表被拒絕也不好再強留,只是仍和顏悅色地端着:“許總太客氣了,我們都還沒感謝您能賞臉來呢!那,就不耽誤許總的事了,您路上小心。”
許是瞻朝他颔首,然後一言不發地,也不管代表的臉色變得有多不好,帶着易棠轉身就走了。
易棠全程默不作聲,在許是瞻背後當一塊盡職盡責的背景板。
可一回到車裏,易棠就像得了多動症,時不時換個姿勢,手腳怎麽放都不舒服,兀自蹙眉苦惱着。
許是瞻坐在另一邊,絲毫沒有因為旁邊的動靜而困擾,照舊閉目養神。
沒過一會兒,易棠大概憋不住了,側身開口:“許總,我始終覺得不對勁,尤其那個金代表,說不上來的奇怪。”
“小心思罷了。”許是瞻仍閉着眼,微仰的下颌呈現出鋒利硬朗的弧線,“不足為奇。”
“可是……”易棠還有話說,卻不得不止住,看着許是瞻緩緩睜開眼睛,然後偏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易棠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硬着頭皮抿嘴喚了聲“許總”。結果對方眨了下眼,就當作是回應了,也不覺自己盯着人看有什麽不對。
最後反而直接轉移話題,把易棠明天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也讓他把注意力完全從金代表身上移走。
“把明天不重要的行程推掉,重要的就延後,我要回一趟本家。”許是瞻特地強調,“你跟我一起。”
“明天一整天的行程嗎?”易棠有點驚訝,他們通常回本家都只待半天時間的。
是的,易棠驚訝的,不是跟許是瞻回本家這件事。畢竟,自從當了許總的秘書後,回本家便也成為了他的一項工作任務。
許是瞻已經繼續養神,精神完全放松下來後,聲音也變得慵懶沉沉:“嗯,催了好幾個電話,就當放放假吧。”
會打電話來催的,那只能是許夫人了。
易棠腦海裏浮現出這位夫人的形象,忍不住嘴角上揚:“先生和夫人肯定都很想念您,只不過先生不像夫人,總是不好意思主動。”
許是瞻聽聲音就能想象出易棠的表情,或許是家的話題太溫暖了,他的心不知不覺便軟了幾度,話裏也多了幾分閑随的煙火氣。
“所以我媽叫我帶上你,說我像我爸,我們父子倆太沒意思,會悶死人。”
“哈哈哈,夫人太可愛了。我也很喜歡和夫人一起的感覺,很自在很舒服。”
許是瞻問:“所以你覺得現在很不自在,也很不舒服?”
易棠這會兒已經放開了,他知道許是瞻是許總,卻又不拿易秘書的身份去面對他。
所以他聞言一愣,繼而笑得更歡,說:“除去我父母,就屬您和我相處時間最長了。我和誰都可能尴尬,唯獨您,太熟了,尴尬不起來的。”
“再說了。”易棠狡黠地一眨眼,“現在還有小王在前面呢,您別是忘了他啊。”
一直被遺忘的司機小王:……
許是瞻也随他開玩笑,混不在意地說:“沒忘,小王專心開車,送易秘書先回。”
被強行下線的小王:“……是,許總。”
要是放平常,易棠還能正經克制,可今天就跟脫缰似的,非要假意客套:“哎呀,會不會不大好啊,許總沒關系嗎?許總肯定沒關系,許總真好,真是太謝謝許總了。”
“嗯,不客氣。”許是瞻也不是第一次見易棠喝高。喝高不是喝醉,興奮不比撒酒瘋,話痨還是挺可愛且能接受的
因此,許是瞻放縱易棠一路逼逼到家——還不止!
臨別前,易棠去而複返,扒着許是瞻那側的玻璃車窗,嘴裏念叨晚安明天見要買禮物去本家……
小王偷偷替易棠捏了把汗,并祈禱明早起來,易秘書和許總都忘了今晚。
可明顯是不能了,許是瞻一看就很清醒,但也異常的和善,頗有耐心地聽完了易棠雜亂無序的十分鐘獨白。
之後,許是瞻颠覆寡言少語的形象,也來段現場演講,并少有地以易秘書的名字開頭:“易棠,你喝多了。”
“等會兒向後轉,你的家在前面那幢樓的第四層,鑰匙在你的大衣左手口袋裏。進門後先開燈,到陽臺那兒向樓下招個手就回屋。然後進屋喝杯溫水,要是沒熱水記得先燒。喝完就帶好睡衣去刷牙洗臉洗澡,換下來的衣服都扔髒衣簍裏,不用管它們,明天你清醒後會知道哪些該自己洗。”
“睡覺前可以再喝杯蜂蜜牛奶,記得關好門窗,要是冷就開空調。睡覺的時候給自己掖好被子,不要想帶什麽禮物去本家之類的……”
小王在前面捂着嘴巴,堅強地不讓人發現自己驚掉的下巴。
是易秘書喝多了,還是許總喝醉了!天吶,許總的隐藏屬性是老媽子嘛?!
此刻,易棠固執彎着腰,頭抵在扒着車窗的雙手上,眼睛一閃一閃的往車裏看,聽到人講一句就點一下頭。
許是瞻望向那雙眼睛,仿佛在背光的路燈下,與滿天星辰融為一體。他松了松領口,覺得有些口渴。
他突然想到自己沒交代的話,是他之前刻意遺漏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