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零八回答得言簡意赅:“一個時辰前
經此一吓,都不由得有些拘謹起來。
伊娅拿起筷子又扒拉一下那碗中僅剩的兩根青菜,撇着嘴說:“從這裏到盛京還有多遠啊?一路上你都盡選些險陡的偏僻道路走,趕了好久都好像還在山裏轉似的。”
一直保持沉默是金的墨敬骁這會兒放下碗,擡起頭來冷冷地看着伊娅,輕啓薄唇說:“你若想回西洲,我就讓你回去。”
“對對對!”零一拍着手,幸災樂禍地說,“到時候你想吃多少肉都可以,就不用跟着我們頓頓吃野果野味喝山泉水了。”
伊娅當即就眨巴一下那雙美目,嘟着嘴說:“都到這兒了,本王才不回去呢,本王還得跟你們大邺皇帝談判,讓他準了本王和你們爺的婚事呢。”
“我不會娶你。”墨敬骁直截了當地甩下一句話,擡起頭看向外面,“天色還早,我們快些起身,還能趕一段路。”
“是。”影衛們迅速收拾好了行禮,又在老農戶家裏補充了一些幹糧。
“老爺爺,拿好這個,多謝款待。”臨走的時候,零一塞了一把碎銀子給那老農戶,笑着輕聲說,“你呀,拿着去買點肉吃,改善一下生活。”
老農戶一輩子手裏經手的都是銅板仔兒,第一次摸着銀子,手都在發抖:“這是真的?哎喲,老伴兒啊,咱們遇貴人了啊,遇貴人了!”
兩老口激動得語無倫次,伊娅倚在門框上,面色有些譏諷:“你身上銀票一大疊,扔一張給人家怎麽了?幾錠碎銀子,你也好拿出手?”
零一回她一打白眼:“你懂什麽?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什麽世面,真要給他們一張銀票,別說是用了,恐怕還要招來無妄之災。到時候人家以他們這錢來路不明為由扣下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伊娅一揮手,嘲諷一笑:“小氣就是小氣,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零一也懶得回她,翻了個白眼,走出了門去。
伊娅撣了撣衣裙,搖曳着腰肢跟了過去,沖着零一的背影叫了一聲:“喂——”
“幹嘛。”零一頭也不回,語氣是明顯的不耐煩。
伊娅眼睑一掀,身姿娉婷,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笑意:“你信不信,要不了多久,你就得恭恭敬敬地叫我一聲主母?”
腳步陡然一停,零一沉默了一下,轉過頭來眼神冷漠地掃看了伊娅一眼:“就憑這句話,你就配不上爺。比起三小姐,你差得太遠了!”
“那姓寧的有什麽了不起的?”伊娅撥弄着自己塗得豔紅的手指甲,冷笑一聲,“本王會讓她跪在本王腳下,恭賀我和你們爺百年好合的。”
零一聳了聳肩,也跟着笑了一聲:“但願真有這麽一天。但願,不是你跪在三小姐腳下,恭賀她和咱們爺百年好合。”
“哼——”
伊娅猛地甩了一下衣袖,朝着前面墨敬骁的隊伍走了過去。
“爺,再翻過這座山,我們就到民安路了。從民安路取近道過去,不出三日便可以到西州府。到時候……”
“民安路,西州府?”伊娅一走近就聽到這兩個名詞,一直含笑的模樣終于忍不住皺了眉,“這些不都是大邺的邊界省府?趕路那麽天了,你們怎麽可能還在邊界轉悠?”
說完她眼睛猛地瞪圓,擡手指着墨敬骁,像是突地想到了什麽:“難不成,你壓根就沒打算回盛京?”
零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哈哈,真是難得啊,難得你這會兒終于反應過來了!”
伊娅頓時慌了,直接跑了過去,攔在墨敬骁的馬前:“你們要去哪兒?”
若墨敬骁不去盛京,豈不是之前那些苦心的安排,全都白費了?
零一難得和伊娅對話占上風,頓時趴在馬背上,得意地說:“哎,你別忘了,你可是穆格爾部的王,咱們爺是大邺的王。咱們要去哪兒,怎麽會和你一個外人說?”
伊娅拉過馬兒,翻身上馬:“我要回去!”
墨敬骁一個眼神示意零一,零一歡快地就飛身過去,一手刀皮在了伊娅的脖頸上。
“剛才讓你走你不走,現在,你想走可走不了。”
墨敬骁收回目光,神色堅毅地望着前路:“走,走!”
502 命
502 命
小小一個風熱發燒,卻遲遲地不見好。
請來的大夫早晚三次替寧玉槿診脈針灸,按時喂藥,卻好像一點作用也沒有,反倒是有病情加重的跡象。
治了兩日,那大夫便向齊雲謙請辭道:“請公子恕老夫才疏學淺,無法治療此病,還請公子為了小姐的性命着想,趕緊另尋他人吧。”
“智遠,送大夫出去。”齊雲謙眸光面色淡漠清冷,一揮手,讓智遠和尚送那老大夫出去。
那智遠也是個急脾氣,忍不住抱怨地輕哼一聲:“還是個大夫呢,連這點小病都治不好。”
那大夫想辯解兩句,可沉默了一下,終究沒有說什麽,慢慢地就退了出去。
齊雲謙走到床邊,看着體熱未退、仍在渾噩之中的寧玉槿,一雙妖異的桃花眼,慢慢地眯成一條細線。
“差點忘了,你一身醫術絕倫,這世上少有人能與你匹敵,那種老學究只怕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想怎樣?用自己的性命來要挾我放過你嗎?”
床上的人昏迷不醒,壓根沒有聽見他說什麽。
他掀起唇角輕笑一聲,轉身離開房間,對新派過來的兩個丫鬟吩咐道:“好好照顧她。”
“是。”
“爺,咱們好不容易要出南邺邊界了,再過一日咱們就可以到我大齊的國土上了。到這種時候您說不回去了,這不是……這不是……”
齊雲謙一掀眼睑,掃看了他一眼:“是什麽?”
智遠頓了片刻,低垂着頭小聲地說:“這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齊雲謙目光掃視了屋中衆人一眼,見每人臉上或多或少都有點不甘心的意味,頓時冷笑了一聲:“你們也是這麽想的?”
“屬下不敢!”
一群人連忙跪下求饒,磕頭磕得巨響。
只是臨了了,有人擡起頭來,小心翼翼地說:“爺,黎先生那裏只等您離開南邺,就揭發假寧三小姐的真面了。您這時候說要回去,不是打亂了先前的所有計劃了嗎?”
齊雲謙勾起一邊唇角,饒有興味地看着他們:“你們覺得本王決定返回南邺是為了什麽?”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最後還是方才那人開了口:“為了寧三小姐。”
寧玉槿深谙醫術毒術,一般大夫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所以就連這麽一個普通的風熱發燒也治療不好。
此番返回南邺,是為與黎元秋重新彙合。若說還有人能夠破解得了寧玉槿的花招的話,那一人絕對非他不可了。
寧玉槿在賭,她也賭贏了。
他們的爺不回大齊,要轉去南邺盛京了。
齊雲謙聽完他們的解釋,不怒反倒笑了,不過那笑冷冷的,比不笑更讓人覺恐怖。
“呵,本王倒從不知道,你們比本王還要聰明。”
久跟齊雲謙的人都知道,一旦他出現了這表情,就表明他生氣了,而且這氣很有可能會要了人命。
那幾人趕緊磕頭認錯:“屬下不敢,王爺饒命!”
齊雲謙揮了揮手,讓他們起來:“也沒多大事,怎麽就要死要活的了?你們有考慮有疑惑,這是好事。可有時候,也別太自作聰明了。”
他端起茶碗,用杯蓋撥弄着水面的茶葉,慢條斯理地說:“墨敬骁帶着伊娅王回南邺了,可是一出西周邊界就沒了蹤影,咱們的人多方搜尋都一無所獲。盛京那邊寧玉槿要出嫁,他要是趕回去,算日子早就趕回去了,可是到現在都沒消息,你們以為,他會在哪裏?”
“這……”衆手下一下子就難住了。
齊雲謙輕笑一聲,抿了一口清茶:“什麽都不懂還來質疑本王的決定,難不成英王府乃至整個大齊,都換當家人了?”
“屬下不敢!”
衆人連忙又磕了個頭,尋了個契由趕緊地出去了。
他們也真傻,齊雲謙的聰明才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別說在大齊,就是在其他幾國,聽到英王的名號都要忌憚幾分。
他們也有些莽撞了,爺的考量,哪是他們能猜測的?
“都是你,說爺被那女人蒙了心竅,一意孤行要重新進狼窩。現在好了,還害得咱們幾個都被爺訓斥了一頓!”
“敢情你們就沒這麽想過?爺對那女的怎麽樣,大家都看在眼裏,我還不是為了爺好!”
“好了好了,你們也別争。爺就算真對那姓寧的有意思,可是大局面前,他也會顧全大局,我們還是聽命行事即可。”
“對!我就不信,江山面前,誰還會要一個女人!”
一行人快速收拾了行裝,沿着原路返回。為了趕時間,那行駛速度比來時不知快了多少。
然即便這樣,也沒辦法阻止寧玉槿病情的進一步惡化。
全程裏,齊雲謙都不顧衆人阻攔,硬要同寧玉槿處在同一馬車裏。
他親眼看着,寧玉槿的呼吸由時有時無,突然變得急促,又突然變得氣若游絲。
他也親眼看着,寧玉槿陡然間睜開眼,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像回光返照一般,又突地昏厥過去。
他也顧不上會不會傳染了,跑過去緊緊抱住她的身軀,感受着她的呼吸漸漸減弱,漸漸虛無;她的身體漸漸冰冷,漸漸無息。
“快點!再快點!”
馬夫趕馬的鞭子都快要甩飛了起來,可是再快的速度也阻止不了這突然發生的一切。
即便是飛起來,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趕到盛京。
等拉着馬車的兩匹馬兒因為疲勞過度直接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時候,也不過才行了一小半的路途。
所有侍衛連忙扒開倒在一旁的馬車,看齊雲謙是否有事。卻見他抱着寧玉槿坐在裏面,兩眼無神,身體僵硬,懷中的人已然沒有了呼吸。
“爺……”
他們小聲地呼喚了一聲,卻不敢上前。
這樣神情的齊雲謙,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
感覺,比眼睛不眨殺伐決斷的齊雲謙,更好可怕好多倍。
正在他們以為齊雲謙不會回應他們的時候,卻見他冷靜地開了口,問:“這裏離下一個城鎮還有多遠?”
“爺,還有幾十裏地呢。”
“那就在這裏安營紮寨,生火煮飯。”
他還似平常一般吩咐着,聽不出一點異常情緒,衆人卻覺得後背一股陰風襲來,莫名地有些發憷。
這天,好冷。
503 假死
503 假死
林木森森,明月姣姣。
衆人看着不吃東西也不休息、只一直抱着寧玉槿的齊雲謙,都不由得露出擔憂神色。
他們雖然一直想寧玉槿死是沒錯,可若她死了他們爺從此一蹶不振,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爺……你看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該休息了……”
有人看不下去上前小心翼翼地說了那麽一句,齊雲謙點了點頭,一如平常地說:“大家連着趕路也辛苦了,都去休息吧。”
“那這盛京,我們是去還是不去了?”有馬大哈忍不住問了一句,卻被智遠他們伸腿踢了一腳。
“提這個做什麽?”
他們爺這會兒受刺激了,提這個問題不是存心找死嗎?
卻見齊雲謙抱起寧玉槿來,進了馬車,臉上也沒什麽情緒地甩下一句話說:“明日早回國吧,這盛京不必再去了。”
“是。”
衆人待齊雲謙進了馬車,都有些不敢相信地互相瞅着。
“你們說,那姓寧的真的死了?”
“看樣子沒假。”
“爺那模樣,明顯是對那女人上了心了,嘴上沒說臉上沒寫,心裏面肯定亂得很。想着都心疼爺。”
“你心疼你就上啊?哦,忘了,爺看不上你。”
“讨打啊你!”
夜深,人靜。
齊雲謙借着橘色的燭光,看着躺在那裏、如在熟睡的寧玉槿,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
“寧玉槿啊寧玉槿,你對自己可真是下得了手,你是吃準了我不能拿你怎麽樣對不對?”
“眼睜睜看着你一點一點沒了氣息,看着你死在我懷裏,看着那身體的溫度被一點一點的抽離,你覺得,那種滋味很好受對不對?”
“我齊雲謙,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輸。即便是這天下,即便我與墨敬骁一争高低,我都不覺得自己會輸。可是偏偏,偏偏敗在了你的手裏!”
“你是算準了,我再沒有心力去承受這樣的打擊對嗎?得到,又失去,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歡喜。呵,命定不屬于你的,真的不屬于你。”
“可是你怎麽忘了?我叫齊雲謙啊,世人皆謂我手段狠辣、為人陰毒,我又怎會平白的擔了這等的虛名?”
他的臉色漸漸地變冷,眼神越來越幽深越來越寒漠,在臉上游移的手逐漸地落在了喉嚨口。
“元秋跟了我很多年,有些東西道聽途說也聽過一些。比如,假死藥。我知你舍不得死,你不會為了跟我鬥氣,真把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你還等着你的定王殿下,迎娶你過門呢。”
“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很聰明。看着你死的時候,有那麽一刻,我真的心軟了,想放你離開,可到底下不了那個決心。你算無遺漏,所有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可到底還是算差了一點——那就是人心。”
“人心是深不可測的,你看着面色慈祥的老婆婆,很有可能親手殺了自己一家老小;你看着兇神惡煞的惡棍,很有可能在一直救濟窮人。而我,從來都不否認我是個惡棍。”
“所以我想,與其放了你,還不如以另一種方式将你留下來,留在我身邊。那麽,你就真的再也不會離開我,想要去那個人的身邊了,對不對?”
五指在漸漸地縮緊,卡住了寧玉槿的喉嚨。
寧玉槿只覺得一股力道壓迫得自己快要窒息,猛地睜開眼睛,掙紮着用手對着齊雲謙的胸膛猛烈地敲擊。
可惜她那點力氣哪行?還不夠齊雲謙撓癢癢的。
弄得她着急了,二指一揚,銀光一閃,直接地給齊雲謙戳在了手背上。
“啊——”
齊雲謙悶叫一聲,猛地放開手,坐在了一旁,竟還看着寧玉槿笑了:“你還舍得醒了?”
“再不醒可就真要被你弄死了。”寧玉槿看着齊雲謙手背上那根銀針,長呼了一口氣。
若不是那老大夫給她針灸的時候她偷偷藏了一根,這會兒可真的去見閻王爺了。
齊雲謙還想說什麽,卻突地覺得腦袋有些昏,頓時臉色一變:“這針上有毒!”
“是假死藥,名曰夕夢朝死。白天跟死人無異,晚上卻能活動自如,算是我回贈給英王殿下招待那麽久的厚禮。”
寧玉槿咧開嘴不厚道地一笑,伸出手來打了個響指。
就見齊雲謙口中一個“你”還沒出口,就暈暈乎乎地倒了下去,逐漸沒了呼吸。
這假死藥可真真來自不易,先是預藏了一些擦外傷的藥膏,然後讓自己生病,好讓大夫開藥,收集其他的藥味。有時候那大夫開的藥方不對,還得調整病情,好讓他開出她想要的藥材來。
就這樣東拼西湊的,還真慢慢讓她湊齊了假死藥的藥方子。
本來也只是想通過假死來一個金蟬脫殼,不過現在免費撿了齊雲謙一條性命,計劃可以進行得更順利一些了。
先是搜刮了一下齊雲謙的身上,把用得着的都給拿走塞在懷裏。
腰上挂着幾個玉佩,懷裏有一疊銀票,靴子裏有一把上好的防身用匕首。
寧玉槿拔開來看了一下,刀刃極為鋒利,絕對是件偷襲的好武器。
只是拿着刀,看着一旁假死的齊雲謙,心裏有兩個小人在打着架,似乎在猶豫着要不要給他來一刀。
沉默了半晌,她忍不住自嘲一笑:“真諷刺啊,剛才你想掐死我,可是即便你是我的敵人,是阿骁的敵人,我卻還真下不了這個手。”
言罷,她将匕首收在袖中。目光在周圍一掃,将馬車中一方茶幾上擺着的茶壺從窗口丢了出去。
“爺!”
一群侍衛馬上驚醒,連忙地全圍到了馬車四周來。
“爺,出什麽事了?”智遠在馬車外連忙開口問道。
可是馬車裏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好似剛才那一聲響動是幻覺一樣。
有人将茶壺撿了回來,給衆人看,小聲地說:“剛剛丢出來的是這個。”
“爺是不是太傷心了,一個人在發脾氣呢。”
“興許是,那我們是不是打擾到爺了?”
“不,不對!”智遠站在馬車門外,伸出手去,撩開車簾,“爺連一聲回應都沒有,肯定出什麽事了!”
504 虛虛實實
504 虛虛實實
曾想過千百種他們爺可能會遇到的情況,卻遠沒有料到事情會這樣超出他們的想象。
原本以為已經死了的寧玉槿,這會兒正盤腿坐在馬車裏,笑臉眯眯地沖着他們揮手示意。
而他們剛剛才還好好的爺,這會兒卻安安靜靜地躺在一旁,也不知是昏迷不醒,還是生死未蔔。
衆人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舉起武器殺氣畢露:“你這妖女,你殺了爺!”
寧玉槿趁他們還沒動手趕忙擺手解釋道:“哎哎哎,你們可別沖動啊,你們要殺了我,你們爺可就真醒不過來了。”
一聽這話,智遠趕緊攔住要動手的幾人,上前一步進了馬車,伸手一探齊雲謙鼻息,頓時皺眉。
寧玉槿斜眼瞥了一眼,撇嘴說:“別看表面現象,脈象未動,你探胸口試試。”
智遠半信半疑,卻還是将手放在了齊雲謙的胸口。
這次倒是感覺到一點胸口起伏了,只是很微弱,并不容易察覺。
這也算是朝夢夕死的一大破綻了,只是寧玉槿是一女子,假死之後,探過鼻息切過脈搏,總不可能伸手試胸口吧,這才得以瞞過衆人。
智遠知齊雲謙沒死之後,倒是松了口氣,只是現在的情形仍舊不容樂觀。他擡起頭,沉着聲問寧玉槿:“你對爺做了什麽?”
“一點假死藥而已,要不了他的命。”寧玉槿擡眼掃看了一下圍着的幾人,輕笑一聲,“當然,如果你們不放我走的話,那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誰能保證你說的是真話?”馬車外一女子冷哼了一聲,“若是放你走了,爺卻遲遲沒有醒過來,那我們再去哪裏找你?”
“唔……”寧玉槿雙手撐着腦袋,也露出了為難神色,“這個嘛,倒還真沒辦法證明。”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繃緊了神經,以防止她再耍什麽花招。
頓了幾秒,寧玉槿突地咧嘴笑道:“可是你們除了相信我之外還能怎麽辦呢?黎元秋這會兒可在千裏之外的盛京,一時半會兒也趕不過來。一般大夫,你認為能解得了我的毒?現在你們只有兩種選擇,要麽殺了我,你們爺會跟着我一起陪葬;要麽放了我,我替你們爺解毒。”
智遠他們幾乎不用仔細商量,就直接給出了答案:“我們放了你,你先給我們爺解毒。”
寧玉槿又笑了:“看吧,你們又在侮辱我的智商了。先救了你們爺,你們轉眼就會把我殺了。”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智遠已經有點不耐煩了,“難道要先放了你,你才肯給我們爺解毒?”
開什麽玩笑,放了之後人都找不到了,還談什麽解毒?
寧玉槿早就想好了對策:“這好辦。我先給你們爺服用半顆解藥,剩下的半顆,你們到西江府的時候住在入城門的第一家客棧裏,三日後我自會讓人送去剩下的一半解藥。”
“那你萬一毀約了,不送了呢?”智遠邊說邊慢慢靠近寧玉槿,神色已經慢慢地鎮定下來。
寧玉槿倒是不慌,慢悠悠地說:“你們硬要懷疑我的人品,那我也沒辦法。你們大可以現在就殺了我,反正一半解藥已經給你們爺服下,你們爺早上就會醒。至于另一半解藥,我剛剛已經溶解在茶裏,倒出去了。”
“什麽?”智遠聽到這話,連忙收了手。
好險,他剛剛聽到那話還以為解藥在她身上,正準備殺人取藥,卻沒想到她已經搶先一步做了安排了。
這妖女,倒是聰明得緊!
“服下一半解藥是可以清醒,但是三日內若是不服下另一半,就會立馬毒發身亡。那時候就是大羅神仙在世,也救不回來了。我想三日之內,你們就是飛也飛不到盛京吧?”寧玉槿甩了一下額發,笑眯眯地說,“當然你們也可以不放我走,用各種手段逼迫我重新制作解藥。不過我這人還真挺倔的,想想大義赴死還能拉上你們爺墊背,這輩子也值了,是吧?”
“你這妖女,我殺了你!”門外那女子聽到這話頓時要出手,卻被旁邊兩人伸手死死的按住。
智遠和尚冷冷地盯着寧玉槿看了半晌,道:“我們放你走。不過若三日內你沒送解藥過去的話,你該知道後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的親人,你的朋友,到時候,一個不留!”
他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看得寧玉槿寒了眼睛:“你放心,這點信譽我還是有的。”
智遠點了點頭,沖着衆人一揮手:“讓她走。”
寧玉槿提擰起裙擺出了馬車,又随便拉過一個侍衛的馬匹,回過頭朝衆人看了看,翻身上馬,疾馳離去。
衆人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都氣得垂手頓足。
“怎麽就這麽輕易的就讓她跑了?”
“和尚,這人,要不要派個人跟着?”
智遠擺了擺手:“爺的性命要緊,我們賭不起,姑且信她一回,去西江府!”
寧玉槿也在賭。
有時候人生,就是一場豪賭。
若那群人死活不信她說的,要把她就地正法,那她還真沒轍。
好吧,什麽一顆解藥半顆解藥的,她還真是信口雌黃的。
這朝夢夕死的原材料都是些常用藥,再怎麽配毒性也大不到哪裏去,屬于一次性用藥。
也就是說,服下了,睡個一天一晚就好了,哪裏還需要解藥?
在這種時候,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不露底氣才是關鍵啊。
一路飛奔開好遠,聽到後面沒有追趕的馬蹄聲,她心裏才松了口氣。
轉念想,他們會輕功,要無聲無息地跟蹤她還真是容易。而且騎馬容易留下趕路的痕跡,就更加方便他們追蹤了。
正想着,恰好前面有一個分叉路口,雖然不知道哪條去哪裏,不過她還真有了個主意。
翻身下馬,在旁邊掰斷了一根樹枝,綁在了馬尾巴上,而後拿出那把防身用的匕首,往馬屁股上一插。
馬兒尖銳地嘶叫一聲,而後猛地順着一條路絕塵而去。而那馬蹄印子,被綁在尾巴上的樹枝全部清掃幹淨。
那她該何去何從呢?
是故布疑陣,往另一條路上走?
還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往痕跡指向的一邊走?
505 才出狼口,又入賊窩
505 才出狼口,又入賊窩
一個人能黴到什麽程度呢?
寧玉槿說:“大概就像我這樣的吧,才出狼口,又進賊窩。”
想她千辛萬苦地從齊雲謙的手底下逃出來,怕人追來連着幹了一夜路狼狽不堪累到不行也就算了,偏偏眼看着前面有個村子正準備去讨點食物飲水、卻正碰上山賊洗劫村子!
她懷裏可還有一疊厚厚的銀票呢,這雖然是齊雲謙的錢,可就這麽拱手讓人還是讓人有些心疼的。
更何況她現在還穿着女裝,衣服是齊雲謙特意交代人做的,布料不會差到哪裏去,若是那群山賊拿了錢還起了色心或賊心,那可就不好玩了。
這時候想走已經來不及了,進村的路有山賊,出村的路也有山賊,而且人家還騎着馬。她的馬兒昨晚上發狂後,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她連忙翻身進了一戶農家。
那農家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被抓了還是躲起來了,院子裏還晾着衣服呢,卻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随手拿了一套,趕忙進屋換上。又發現角落裏有個炭盆,伸手就抓了把灰抹在臉上。
這幅灰頭土臉的樣子,估計扔在乞丐堆裏人家都嫌棄。
剛做完這一切,那些土匪就沖破了門進來了。寧玉槿躲閃不及,被人看了個正着,當即就被沖過來的一堆人抓起來帶走了。
寧玉槿這會兒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她和智遠和尚他們還約定三天之後送出另一半解藥的,這都過了一晚了,若是被這些山賊抓走,那豈不是沒辦法兌現承諾了?
雖然齊雲謙中的毒危及性命是子虛烏有的事,但是難保他們不會死腦筋啊,要知道還牽扯上她親人朋友了啊。
呼——
她長呼出一口氣,暗暗地道:寧玉槿,淡定,淡定。
被山賊帶到村口集中,寧玉槿才發現,她也不是唯一一個被抓的。可以說,全村的老老少少幾乎全在這兒了。
那些山賊把村民分成了好幾部分,老弱病殘分隔在一邊,基本上沒人看守。這邊村婦一堆,青壯年一堆,還有年輕的大姑娘小媳婦兒一堆。
而寧玉槿,被分到了上了年紀的村婦那一組。
她低着頭看着自己那一身打扮,扯着嘴無聲幹笑了兩聲。
正笑着呢,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只見那些抓人的山賊全部聚攏在了一起,有幾個騎着馬的男人被圍在中間,顯然是他們的頭兒。
而那幾個人,若她沒看錯,身上穿着的是行軍打仗的铠甲!
再仔細看,可以看出有些小喽啰身上穿着的灰撲撲的衣裳也是兵丁服,胸口的圓圈裏印着一個“殷”字。
殷!
這個姓氏寧玉槿再熟悉不過,這大邺朝,帶過軍隊的姓殷的,除了前面造反的景陽王殷濤,還能有誰?
他手上的确有些人馬在肅清的時候僥幸逃脫,進了深山野林落草為寇,朝廷多次圍剿也無功而返。
沒想到,居然會被她撞個正着!
正震驚不已的時候,只見中間騎在馬背上的男人比了個手勢,其手下立馬領命,轉過來沖着衆人道:“全部帶走!”
全部帶走?
這麽多村民,他們要帶到哪兒去?
寧玉槿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人推搡着走了。有一個大嬸在後面小聲提醒她:“快跟着走吧,要不然他們會殺了你的!”
寧玉槿老老實實地跟着走,也發現那老弱病殘的部分并沒有帶走,而是讓他們留在了村子裏。
不過若是膽敢有誰哭鬧不休或者死活不幹,那就會引來人一陣拳打腳踢,直到所有人都乖乖聽話為止。
寧玉槿不由得有些奇怪了——這幫人若是落草為寇了,那洗劫村莊劫財就行,這抓了那麽多人是要去做什麽?
而且押解他們的山賊也沒多少,只是勝在每人都拿着武器。若是全部人拼命反抗,倒也是有幾分勝算的。
不過……人再多有什麽用?
一只羊領導的一群老虎,打不過一只老虎領導的一群羊。這些人沒有一個有號召力的人帶頭,估計很難凝聚起來。
她正悶頭苦思冥想的時候,旁邊剛才推她的大嬸又小聲開了口:“姑娘,你是外村的?”
寧玉槿頓時驚了一下,擡起頭看向她。
她連忙比了個“噓”的手勢:“別出聲兒,我沒壞心。我就是沒在村裏見過你,而且你還穿了我的衣服。”
寧玉槿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剛剛就順手拿了一件,沒想到是你的,對不住啊。”
“唉,沒事兒。”那大嬸搖了搖頭,“還不知道回不回得來呢,這衣服估計也沒機會穿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大嬸您知道嗎?”寧玉槿忍不住問道。
“還能怎麽回事?”那大嬸和寧玉槿随着大部隊移動,被擠在一堆人中間,小聲地說,“前段時間周圍好多村莊都被洗劫了,這幫畜生什麽都搶,搶了糧食還要搶人,除了老人孩子,他們什麽人都抓着走!”
“抓人做什麽?”寧玉槿哪裏都想得通,就這裏想不通。
“還能做什麽?大姑娘和稍有姿色的小媳婦兒,那是給那幫畜生取樂的;那些老少爺們兒們,是被抓去充隊伍的;咱們這種,是被帶去給她們做飯的,若是咱們哪家的男人不老實,還可以拿咱們開刀呢。”
抓去充隊伍的……
而且還洗劫了好多個村莊了……
這樣算下來,這可有不少人呢。景陽王遺留的這支隊伍,莫非還想重整旗鼓,奪取墨家的江山?
想想這也是不無可能的,要知道這會兒大邺正處在非常時期,東齊北越虎視眈眈,西洲十三部意圖不明,若幾國真打起來,他們趁亂搶點城池自立為王……
一想到這種情形,寧玉槿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本來就夠亂了,這會兒還有賊寇橫插一腳,墨敬骁還不知身在何處,這大邺江山,到底還保得住保不住?
更何況,這會兒誰也沒在她身邊,她一個弱女子該怎麽辦?
506 猜測
506 猜測
一群人拖拖拉拉行了半日,終于在一處山坳之中停了下來。
這地方四面環山,極為隐蔽,山坳底部又是一塊面積不小的平坦之地,旁邊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