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零八回答得言簡意赅:“一個時辰前
儉想說什麽,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口。
那邊,紫蘇已經強行拉過大夫人的手,把了脈,用那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調子道:“小姐,夫人身體康健,并無大礙,也并沒有長熱痱子。”
“啊?母親身體沒事嗎?那為何要稱病在床?莫不是不待見槿兒了,刻意稱病躲着了?”寧玉槿可一點松口的機會都不給瞿氏留,又是一臉驚詫地開了口。
寧仲儉就知寧玉槿不會輕易罷休,連忙地走到床邊去,低聲斥道:“娘娘都親自過來了,你還裝到什麽時候?還不快快起來接駕?”
大夫人一直咬着下唇沒有說話,可這會兒也心知裝不下去了,只得恨恨地白了寧玉槿一眼,叫翠霞過來給她更衣。
寧玉槿倒是很有耐心地在外面等着,大夫人在屋裏磨蹭多久,她就等了多久。等得寧仲儉都有些不耐煩了,她都還一臉悠閑地等着。
大夫人整裝穿戴完畢,走出來屈膝朝寧玉槿行了個禮:“娘娘金安。”
寧玉槿眼中帶笑地說:“母親說哪裏的話,這禮槿兒又如何受得起?這不是折煞槿兒嘛。”
話雖這麽說,她卻一點也沒有讓人起身的意思。直到寧仲儉在一旁咳嗽了兩聲,她才一臉的“恍然大悟”,連忙說道:“母親快坐快坐,可別站着了,這天氣不好,站在風入口可是真的會生病的。”
瞿氏只覺得心裏一口黑血,卻憋着怎麽也吐不出來。
“這次回府來呢,槿兒還帶了個人回來。她和母親你可是老相識了,母親見了她,可別太吃驚啊。”
先上了一個開胃小菜,寧玉槿這會兒才開始上正餐。
瞿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知就算是老相識也是絕對不是她想見到的人,她寧玉槿何時對她安過好心?
寧仲儉倒是詫異了一下:“哦?娘娘還帶了個人來?”
寧玉槿神秘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帶人進來吧。”
屋中衆人的目光都望向門口,就見那門口厚厚的簾子被掀開,幾個丫鬟擁着一個穿着花棉襖的老妪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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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妪看起來也有五六十歲的樣子了,頭上長滿了花白的頭發,臉上已是滿臉皺紋。大夫人看第一眼的時候沒看出來時誰,等再眯眼細看的時候,她差點沒失态地從椅子上摔下來。
她寧玉槿,到底是從哪裏把這個死老婆子找出來的?
寧玉槿見大夫人的表情像是見了鬼,當即笑了起來:“看母親的樣子,應該還記得這位是誰吧?”
298 真相
298 真相
記得,怎麽不記得?就算隔了十幾年,瞿氏也始終記得,當時她花了多大代價去找她,直到後來聽說她老家發了打水,她才停止了尋找。
可是在時隔十五年的今日,她居然……居然又給出現了?!
瞿氏這會兒再看向寧玉槿,她溫溫和和地淺笑着,看那模樣就像是一個毫無攻擊力的小女孩,誰又能想到她掐人的命脈能掐得那麽準呢?
她這會兒再沒明白她寧玉槿這次來是什麽目的,她那麽多年才真是白活了!
那老妪上前一步,先給寧玉槿行了禮,又給寧仲儉行了禮,最後給大夫人行禮的時候,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道:“夫人,您還記得老婦吧?還記得老婦的外甥吧?”
瞿氏瞬間心驚肉跳了一下,頓時拍案起身,一臉怒色地道:“我還道是誰,原來是這個賊婦!老爺,就是她,就是她十多年前偷了妾身的金銀細軟從府中逃跑了出去,你還不讓人快快将其拿下!”
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寧仲儉微皺眉頭細細想了一下,腦袋裏面似乎有了點印象。
好像是十五年前,給婉兒接生的那個産婆,後來偷了瞿氏的金銀細軟逃跑,瞿氏還派人追捕了一番,後來無果了這才作罷。
當時他心裏煩透了,也沒空去關心這些,現在看着面前這個頭發花白的老婦,心裏的怒火頓時就冒了起來:“當年是你給婉兒接的生?”
“回老爺的話,正是。”那老妪規規矩矩地回答道。
“來人吶,将這個賊婦抓起來!”寧仲儉伸手一拍桌子,直接怒極開口。
寧玉槿卻在這時揮了揮手,語氣不疾不徐地說:“父親稍安勿躁,當年個中隐情我已仔細詢問了談嬷嬷,還請父親聽她說完。”
“老爺,當年的事證據确鑿,就是她害了婉兒妹妹,還偷了我的珠寶,你快讓人把她抓起來啊!”
大夫人在那裏急得跳腳,寧仲儉卻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且不說該聽瞿氏還是該聽寧玉槿的毋庸置疑,就此刻見瞿氏這副态度,他心裏也忍不住起了懷疑。
莫不是,當年的事真有什麽隐情?
寧玉槿見寧仲儉有了思量,沖着那談嬷嬷一揮手道:“你且把那日跟我說的,再給說上一遍吧。”
那日,陸一行的一封信,她匆匆趕往百膳齋,見的便是這談嬷嬷。
之前還在伯府的時候,趙姨娘和一個老嬷嬷的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看能不能找到當年給婉姨娘接生的産婆——那個知曉當年整個事件的唯一證人。
而陸一行也當真是不負衆望,愣是将早已改名換姓變了模樣的談嬷嬷找了出來,立即送到了盛京城進行了安頓。
當時正逢她設計殷長榮之際,盛京城中風起雲湧,定王府中無一日太平,她便想着過了那段時間再說,這談嬷嬷的事情,也便壓了下來。
而如今,這麽特別的日子,不正好是算總賬的時期嗎?
一雙杏眼冷峻無雙,目光掃過大夫人面上的時候,那感覺如刀割、如針刺、如芒在背,弄得她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那談嬷嬷早已得了寧玉槿保她性命的保證,自然是毫無保留地全部說了出來:“當年的事老婦現在想起來也是後悔莫及,若不是當時一時財迷了心竅,也不會害了婉姨娘,害了我大哥唯一的兒子……”
十五年前,全寧伯府中最受寵的不是趙姨娘,自然也不可能是麗姨娘和大夫人,而是寧玉槿的親身娘親,婉姨娘。
婉姨娘是良妾,是一個老秀才的獨生女,從小在書香氣息中熏陶長大,人長得婉約秀氣,也寫得一手好字,吟了無數好詩。
這和寧仲儉的喜好不謀而合,兩人一見面,幾首詩詞歌賦,幾句你侬我侬,竟就這麽看對了眼,沒幾日寧仲儉就将人擡進了府中來。
這婉姨娘是小門小戶的女子,不知道這樣的高牆大院裏面是怎樣的殺機四伏。她謙和有禮地同大夫人、趙姨娘們相處着,每日又有寧仲儉疼着,也算過了一段時間的清閑日子。
可是好景不長,婉姨娘檢查出了身孕,寧仲儉喜出望外,對她越是寵愛。而府中的另外兩個,又如何能容許再有威脅他們子女利益的人存在?
那段時間趙姨娘和大夫人各種小手段層出不窮,可那婉姨娘都陰差陽錯地避過了,一直挺到了臨盆。
那時候寧仲儉基本上成天都待在婉姨娘的房裏,要是她再生個子女,只怕真要被寧仲儉給寵上天去。
大夫人一合計,頓時狠下了心——這個孩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生下來!
當即收拾了一些金銀細軟,托人找了個産婆來,重重地将錢財往人手裏一塞:“我要那賤人難産而死,大人小孩一人不留!”
不僅如此,她還怕寧仲儉事後追究,便讓那産婆找個男人來,幫她辦點小事。
那産婆見大夫人出手大方,心裏就起了個壞心,拉了自家外甥就來上陣,卻沒想到這一來,竟讓他丢了性命去!
大夫人讓他在寧仲儉必經的路上躲着,然後和婉姨娘身邊的丫鬟說着話,言辭間透出婉姨娘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意思。
寧仲儉果然勃然大怒,一氣之下讓人将她外甥亂棍打死,此後一甩袖子,竟再不去婉姨娘的院子裏。
當時婉姨娘剛剛生産完畢,大出血,聽到這消息沒等那産婆弄死她,一口氣沒上來,就自己個兒一命嗚呼了。
而那剛剛出生的孩子根本連呼吸都沒有,早已經被她強行灌下的藥物弄成了死胎。
說道這裏的時候,那談嬷嬷擡起頭來看着寧玉槿,說道:“也虧得娘娘福大命大,否則,老婦的罪過可就大了。”
寧玉槿聽了這話卻直想笑,她哪裏是福大命大?那真正的寧玉槿早已經死了,她不過是異世來的一縷幽魂,接了個軀殼而已。
“後來老婦聽到自家外甥出事的消息,知道大夫人不可能那麽輕易放過老婦的,便立馬收拾了她給老婦的細軟趕回了老家。再後來老婦老家發了大水,家人全都被沖散了,老婦被沖到一棵樹幹上幸免于難,便換了個地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過了這十幾年。現在想來,一切都是報應啊!”
299 這妻,休是不休
299 這妻,休是不休
塵封了十幾年的真相,就像是已經結疤的傷口,突然間大力撕開的時候,還是會疼。
寧玉槿總在想,若是她沒有到這個時代來,沒有變成寧玉槿,那麽婉姨娘和那個無辜的孩子冤死的真相,是否永遠都這樣被塵封掩埋?
這些年來,寧仲儉對她不聞不問,對婉姨娘閉口不提,全都因為大夫人當年的一場設計,害她成了“野種”,害婉姨娘成了偷人的賤婦,害了兩條活生生的性命。
有時候寧玉槿挺看不起寧仲儉那軟弱沒主見的性子,可是現在想來,如果十歲那年不是他的心軟,那也不可能有現在的寧玉槿。所以,即便他犯了太多的錯寒了她的心,她也還當他是她父親。
旁邊,大夫人已經被逼得狗急跳牆,一個二品的诰命夫人,像一個市井潑婦一般毫無儀态可言地撲上去抓扯着談嬷嬷,嘴裏發狠地說:“你胡說!你這賤婦,你再胡說,我讓人撕爛你的嘴!賤婦……”
不用寧玉槿吩咐,她身邊的幾個丫頭立馬上前去将大夫人拉開。大夫人自然不依拼命反抗,一時鬓歪釵斜,衣衫淩亂,好不狼狽。
大夫人的丫鬟站在一旁,垂眸低首,戰戰兢兢,既不敢借機出去,也不敢上前去幫大夫人,全都一臉的誠惶誠恐。
而寧仲儉好像被談嬷嬷講的那些話給震驚到了,恁憑大夫人在一旁喚他喚得身嘶力竭,他也一臉茫然失措的模樣,一雙眼睛空洞洞的毫無神采。
寧玉槿擡眼去看他的時候,那雙已經長了許多皺痕的眼睛裏,似乎有淚花閃動,一雙手在袖中,慢慢蜷握成拳頭。
他不知道該傷心還是該憤怒,十幾年前,那張花兒一般的面孔似乎還不時地出現在他的眼前,而後同面前寧玉槿的這張臉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三丫頭,真的越來越像她了。
不,像又不像,至少三丫頭堅韌太多聰明太多,別人欠她的她都一一地讨了回去,不會任由人欺淩半分。而婉兒她,太純真太善良,堅信他能為她撐起一片天,堅信她對別人好別人也會對她好。
呵,終究是他負了她啊。
“寧仲儉,你說話啊,你啞巴了?你女兒造反了你不管管嗎?還有你們,你們這些死丫頭還站着做什麽?平日裏都白養你們了,你們倒是過來給我把這些賤婢拉開啊!”
大夫人還在那裏叫嚣,寧仲儉皺着眉頭看了她一眼,終究是寒心地別過臉去,嘆了口氣。
他自诩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老天爺為什麽會讓他遇上這麽一個毒婦,害得婉兒她也……
“父親。”寧玉槿開口叫他,“這件事怎麽處理,還請父親給了說法。”
寧仲儉也不去看瞿氏,直接揮了揮手說:“休了吧。”
“老爺!”瞿氏一下子吓呆在原地,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情會鬧到休妻的地步。
寧仲儉擺了擺手:“你也不必再說什麽了,我這就讓人去寫休書。”
眼見寧仲儉這般決絕,瞿氏也豁了出去,咬着牙神色陰狠地道:“寧仲儉,你莫忘了,我可是禮部尚書的嫡長女,是老伯爺三媒六聘八擡大轎給你寧仲儉娶回來的正妻,是聖谕親封的二品诰命夫人,是雁兒和致兒的親身娘親,你憑什麽休我?”
男人都是逼不得的,以寧仲儉的性子,說點好話他耳根子一軟,可能念在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放瞿氏一把了。
可是瞿氏性子直,偏偏說出這麽一番話來,逼得寧仲儉伸手一拍茶幾,站起身來:“七出之罪,妒忌,還害死了人命,就是說到聖上那裏去,這休妻我也說得過去!”
“這深宅大院的,哪家沒有出過幾條人命?寧仲儉你就是心疼那個賤人,想拿我給她報仇,我告訴你,當年若不是你自己輕信謠言,那賤人怎麽會死?是你害死她的!是你寧仲儉害死她的……”
“啪——”
響亮地一巴掌,驟然在屋中響起,大夫人捂着一下子腫起來的臉,一雙眼睛死死地瞪着面前的人。
寧仲儉伸出的手有些抖,手心裏面全是濡濕的汗,可那揚起的一巴掌,終究是沒落到瞿氏的臉上——他終究還是下不來這個手。
可寧玉槿卻好像什麽也不用顧忌,手起手落,幹脆利落,眼色臉色都冷冷的,櫻唇輕啓說:“好歹也是個伯府夫人,別賤人賤人的亂叫,搞得跟一條亂咬人的瘋狗一樣。”
“寧玉槿你!”大夫人也想伸手還給寧玉槿一巴掌,可惜雙手被幾個丫頭死死地按着,絲毫也動彈不了。
寧玉槿也懶得理她,身子往後面的椅背上一靠,伸手端過茶盞,慢慢地抿了一口清茶,這才悠悠說道:“哦,剛才忘了說了,父親,你有多久沒有看過伯府的賬本了?”
“這些事情一直都是瞿氏在打理的,你知道為父不喜這些。”寧仲儉回答了一句,不知寧玉槿怎地突然問這個,“伯府的賬,出了什麽問題嗎?”
寧玉槿回過頭瞥了瞿氏一眼,只見剛才還有些底氣的她,聽到提賬目的事情,頓時整個人就萎靡了下去,竟連反駁掙紮都懶得了。
見此寧玉槿只笑了笑,回過頭對寧仲儉道:“這我也是查定王府賬的時候聽幾個掌櫃的無意間說到的,說全寧伯府的幾處産業今日虧空極是嚴重,好像是幾處管事都利用職權大肆斂財,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竟有這等事?”寧仲儉也驚了一下,連忙看向瞿氏,見她竟沒張口辯駁,便知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他連忙沖翠霞道:“你們夫人把賬本放哪裏了?還不快快給我拿出來!”
翠霞如何敢違背半分,連忙進了裏屋,取來了賬本。
寧仲儉接過之後粗略一掃,瞬間眼睛瞪大神情呆滞,整個人直接癱軟在了椅子上。
全寧伯府的産業,竟在短短時間裏縮水了七成,只怕這年過了之後,全寧伯府這一大家子人就要喝西北風去了!
300 沉冤昭雪
300 沉冤昭雪
大夫人是要惡狠狠地收拾一番的,可這妻,寧玉槿卻是不主張休的。
一來,瞿氏雖然語氣有些沖,但是說的話還是有一些道理的,聖谕親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岳丈還是從一品的尚書大人,這妻豈是說休就能休的?
二來,她的一雙子女,寧元致那廢物暫且可以忽略,寧玉雁卻是不能不管的。
且不說她和興王到底有幾分感情在,但若她娘被休了,興王是肯定會站出來反對的。在古代一個人的風評是可以影響別人對這一家子人的看法的,若出了這麽個岳母,那他取的王妃豈不是也不是什麽好鳥?連帶着他也會很沒面子的。
所以休妻是可以休,但是後面帶來的麻煩事卻是無窮無盡的。
所以在寧仲儉狠下決心要休妻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是寧玉槿。
“父親,這妻,休不得。”
寧仲儉以為寧玉槿此番過來,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卻沒想到她會出言反對,頓時奇怪問道:“這又是為何?”
寧玉槿還未來得及開口答話,就聽瞿氏在那裏狠“呸”了一聲:“你不就是想弄死我嗎?來啊,直接拿刀上,何必在那裏假惺惺!”
瞿氏想出言激怒寧玉槿,卻見她根本連一個眼神都不屑落在她身上,不疾不徐地跟寧仲儉道:“我有我的思量,也是為伯府着想。我有一法,能讓所有人都挑不出您的刺來。”
寧仲儉聽到這話自然是欣喜的,畢竟如果真休了瞿氏,寧玉雁那裏着實不好交代,寧玉槿若是真有法子讓別人說不出他的閑話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剛想答應,卻聽瞿氏在這時冷笑一聲,目光如尖刺直勾勾地落在寧玉槿身上:“寧玉槿,你怎麽不讓休妻呢?是不是你知道,寧仲儉他想要休了我,根本就不可能?哈哈,那可真好啊,只要一天沒休妻,我就一天是全寧伯府夫人,是這個家的正室,你就算是攀了再高的高枝,卻也不能不認我這個母親!我生病了你得來親身侍奉,我老了你得盡孝跟前,否則一個‘不孝’罪名安在你的頭上,我看你這定王妃還當得成還是當不成!”
寧玉槿歪着頭看着她,也沒說話,雙手抱着手臂像一個局外人在看笑話。
瞿氏嘴角挂着冷笑,仍在不停地說着:“你現在是不是恨得牙癢癢?是不是恨不得立馬殺了我?叫一個害死自己娘親的女人母親,你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哈哈,我告訴你寧玉槿,這些還沒完,只要我還活着一天,我和你就沒完!”
這的确是古代女子的悲哀,如果身為妾室,是連撫養自己子女的機會都沒有的,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叫別人母親。
就像寧玉凝永遠只能叫趙姨娘一聲姨娘一樣。
她們幾個,在名義上,都只有瞿氏一個母親。
寧玉槿這會兒看着瞿氏,嘴角一彎,露出一抹譏笑來:“你真是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對我怎樣嗎?”
瞿氏陡然間止住那尖銳的笑,沉着眼看着她:“你又要耍什麽花樣?”
寧玉槿唇角弧度揚起一些,而後咧唇一笑:“我知道你有尚書府和寧玉雁做後臺,可若是,你根本見不到他們,連話都不能和他們說一句,你又能怎麽辦呢?”
見瞿氏一下子被她噎住,臉上剛剛的張狂神色一下子褪了個幹淨,寧玉槿毫不客氣地對她補上最後一擊:“哦,忘記告訴你了,我雖主張父親不休妻,可是也叫來了族中各長老,商議着将我娘擡為平妻的事,所以你剛剛說的那些,對我來說根本不存在什麽。”
“擡為平妻,就那個賤人……”
瞿氏又要開罵,寧玉槿充耳未聞地對寧仲儉說:“父親,我們還是移步,換個地方說話吧。”
寧仲儉點了點頭:“好。”
寧玉槿的确是準備得十分充分了才過來的,否則打蛇不死,是很有可能被反咬一口的。
她給寧仲儉支了招,讓他将瞿氏軟禁起來,對外稱病。若是寧玉雁和尚書府的人過來探望,就一臉為難地将人請進書房,将瞿氏的所作所為一一道出,若是稍稍要臉一點的人,都不會再糾纏下去。
若寧玉雁開口執意去看瞿氏一眼,那更容易了,寧玉槿給了一瓶僵屍丸給寧仲儉,讓他在他們過來的時候給瞿氏服下。那藥丸能讓人的身體癱瘓三個時辰,能聽能看能感覺,可就是不能說不能寫不能動,對外只稱是一種怪病。
而且為了保險起見,大夫人身邊的丫鬟除了翠霞等幾個丫鬟留下以外,其餘的全部換成了她的人,畢竟全部換太刻意。可是翠霞幾人的思想工作,她也是想了些辦法做通的。
都這樣了,她就不信還有什麽纰漏。
下午時分,寧家本家幾個輩分極高威德極重的長老選了個吉時,将婉姨娘的牌位給遷進了全寧伯府的祠堂。
在她含冤去世十四年的今日,終于正了名,得到了她該有的名分。
寧玉槿給她上了香磕了頭,讓到一邊。寧仲儉手裏握着三炷香,頓了一下,終于還是走上前來,插在了婉姨娘的牌位前。
猶記得那日春雨綿綿楊柳依依,她打傘而來,一朵牡丹飄紅直接從那油紙傘上飄到了她的臉頰裏。
他本是同一群好友踏春賞花吟詩作對的,卻再那驚鴻一瞥間,忘記了他此行的目的。
直到旁邊幾個損友舉起酒杯笑他說:“剛才那句詩沒接上,罰酒罰酒,罰酒一杯!”他才陡然間回過神來。
痛快地将一杯酒一飲而盡,再轉頭,卻再不見伊人去了何處,他伸手扶着額頭,只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莫不是,這好看到從畫中走出來的女子,只是他喝醉酒之後的一個癡妄罷了?
此後的很多年以後,他都還在夢中反複地夢到這個場景。只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她終究是不在了。
寧仲儉對着一個牌位發呆,寧玉槿也沒去打擾她,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了出來。
外面,幾個丫頭在歡呼說:“下雪了下雪了!這天總算是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她也将婉姨娘的冤屈,沉冤昭雪。
301 一起到白頭
301 一起到白頭
之前那場是小雪,不過一日就融化得差不多了。
而今日這場,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大雪。
天上雪花如鵝毛一般紛紛揚揚飄飄灑灑而下,樹上房屋上路上不過瞬間就全部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
寧仲儉留寧玉槿在家裏吃飯,畢竟今日是她十四歲的生辰,他好像從來沒有給她過過生辰。而且瞧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這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要走也不好走。
寧玉槿卻執意要冒着大雪回定王府。不知道為什麽,在看到寧仲儉抱着她娘的牌位背對着她偷偷流眼淚的時候,她突地很想墨敬骁,很想很想。
寧仲儉見寧玉槿堅持,也便不再阻攔,只是臨走的時候在門口拉着她,像一個老婆婆似的絮絮叨叨地交代了許多,讓她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寧玉槿看着他花白的頭發,嘆了口氣,只讓他送到了內門口,免得被雪沾上衣裳,害了病症。她卻執意地不讓人打傘,只将披風的帽子戴上,一路在潔白無污染還未被人踐踏過的雪上,印上她兩行不規則的腳印。
後面跟着的幾個丫頭憂心不已,可偏偏又拗不過寧玉槿,只能舉着傘在後面緊跟她的腳步,想着能替她遮一點是一點。
寧玉槿一路到了全寧伯府的門口,卻在邁步出去的一瞬間,發現自己的腿好像凝固在了那裏,動彈不了分毫了。
伯府的門口,漫天的白雪潑灑,将整個世界都渲染成了一片白色。
可偏偏在這麽純淨的白色之中,有那麽一抹墨黑,茕茕獨立于天地之中,自成一種顏色。
劍眉斜飛入鬓,薄唇宛若刀削,一雙墨瞳,包攬烈日光輝、星河璀璨,就算隔了那麽遠的距離,卻仍舊看的那般分明。
寧玉槿覺得那迎面吹來的冷空氣都變得溫熱起來,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意,而後提着裙擺朝着他飛奔過去。
幾乎是整個人朝他撲了過去,他也立馬打開了雙臂,将她一攬,整個擁在懷裏。
“阿骁,你不是在宮裏嗎?怎麽會來這裏?”說不驚喜是假的,寧玉槿那麽急匆匆地想要趕回定王府去,就是為了能夠看見他。卻沒想到剛剛出了全寧伯府的門,就能看見他的身影。
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墨敬骁伸手拍掉她身上飄落的雪花,單手将她摟得更緊:“聽子瞻說你回娘家跟惡娘鬥智鬥勇,我怕你氣勢短一截,刻意來給你助陣的。”
寧玉槿臉色頓時囧了一下——慕容玄那只臭狐貍,說的這是什麽話?
不過墨敬骁能過來,她自然是高興的,自然也就将慕容玄那個局外人給忽略在外了:“那你既然來了,怎麽不進去?”
“因為到都到了,突然想到,咱們的小王妃這麽聰明,應該不用我出手才對,所以我決定把出風頭的權利全部留給你。”
墨敬骁說這話的時候是含着笑的,誰能想到,平日裏嚴肅得跟塊冰塊似的定王爺,居然也會揶揄人了呢?
寧玉槿對于墨敬骁這種要麽不耍流氓,刷起來流氓來不是人的行徑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是再次聽到這種話,她還是忍不住紅了臉頰。
還是那句老話啊,每個一本正經的男人背後,都有他死不正經的一面,墨敬骁絕對是典型中的典型啊!
寧玉槿不由得又問:“那你既然不進去,也可以找個地方避雪啊,下那麽大的雪,你站在這裏也不怕着了涼。”
而且旁邊就停了她的轎子,去裏面避一避也是可以的嘛。
可墨敬骁卻搖了搖頭說:“我怕我去避雪了,你一出來,不能第一眼看見我。”
所以,是為了她出來的時候能夠一眼看見他,他才執意地站在雪中的?
寧玉槿看着他頭上肩上越積越厚的雪花,不由得連忙伸手替他拍開,眼睛好像有些不聽話,一會兒就被氤氲的霧氣遮蓋,變得模糊了起來。
墨敬骁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之中:“別拍了,手都涼了。”
寧玉槿鼻子一抽,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地撲在了墨敬骁的胸口,抽出雙手抱着墨敬骁就不願意放開,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街上,也不管是不是在衆目睽睽之下。
不過好在因為下雪,街道上也沒什麽人,那些個侍衛丫鬟什麽的,自然是識趣地背過臉去,偷偷地捂着嘴笑。
他們的定王妃,可真是愛粘人。
墨敬骁什麽也沒說,就那麽靜靜地抱着她。
雪一直下一直下,那些飄揚的雪花落在他們兩個的身上,那模樣好像是已經融為一體的不朽的雕像,比任何風景都優美如畫。
回定王的路,是寧玉槿和墨敬骁一步一步地走回去的。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他們兩個頂着雪,在雪地上印上他們兩個的腳印,一大一小,一大一小,好像從這頭,一直走到永恒。
墨敬骁怕她生病,想讓她坐在轎子裏。可是無論怎麽說,寧玉槿都一直在搖着頭。
她覺得她好像突然間就變小了,因為她也想矯情一下,想牽着墨敬骁的手一直地在雪中走,想對墨敬骁說那句已經老掉牙的情話:“多想和你一直這樣地走下去,走着走着,就一不小心到了白頭。”
當然,這種話她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不過墨敬骁卻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緊緊地牽着她的手,一起慢慢地走。
這是寧玉槿第一次覺得那麽遙遠的距離那麽短,到了定王府門口的時候,她嘟着嘴有些意猶未盡地說:“居然那麽快就到了。”
跟在他倆後面的一群丫鬟侍衛們頓時忍不住暈倒——這天都黑了,莫不是他們小姐還打算走到明天早上不成?
墨敬骁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側過頭對她說:“你若喜歡,以後每個下雪天,我都陪你走。”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是極為認真的,一雙鳳眼裏是那般純粹的黑,只讓人覺得有光在裏面流動。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這是個一輩子的承諾?
寧玉槿突地覺得心裏被裝得滿滿當當的,只覺得這是她這麽多年來,收到過的最讓她喜歡的生日禮物了,即便只是短短的十幾個字。
她用力地反握着墨敬骁的手,抿唇一笑,重重地點頭:“嗯。”
302 生辰
302 生辰
完美地解決了她娘親的事情,一路又有墨敬骁如斯相伴,寧玉槿覺得這一天已經十分地圓滿了。卻沒想到,給她的驚喜,還有更多——
“三小姐,小小心意,請別嫌棄。”
“嘻嘻,三小姐今日是小壽星呢,屬下就先說聲恭喜恭喜了。”
“三小姐,這是哥兒幾個湊錢弄的一點小禮,請笑納。”
“三小姐……”
“三小姐……”
從進定王府開始,到千暖閣終,這一路走來,總是有人從半途之中跳出來,然後朝她手裏塞點小禮品,然後又飛快地閃人。到最後,跟着她的幾個丫頭懷裏都抱不住了,她自己也抱了一大堆走。
說實話,今日是她生辰的事,她并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在古代,除了抓周和大壽以外,生日并不是那麽重要的,最多也就是親人之間聚在一起小小地慶祝一下罷了。
可就是這個連她自己都忽略的小小的生辰,卻在衆人起哄的熱烈氣氛中,突地變得格外隆重起來。她就像是被衆人高高捧起的高貴女王,享受着衆生的朝奉和膜拜。
最後一個送禮的慕容玄,他依舊是一身白袍地站在那裏,袍下是一副從下渲染上來的水墨山水,本來人就長得秀氣,這樣一看,更是說不出的氣質儒雅。
那臉上的笑弧一展,笑彎了一雙狐貍眼,伸手将托着的禮物遞過:“知道三小姐什麽都不缺,子瞻也就準備了點新奇玩意兒,雖然不貴重,但貴在特別,還請三小姐不要嫌棄才好。”
若是別人,送什麽寧玉槿都笑眯眯地收納了,可若是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