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部分給寧玉槿和蘇月華,一部分給那位爺
共同面對,以後的重重難關。
他們現在,也算是夫妻一體了啊。
那邊,慕容玄踉跄地坐在椅子上才沒讓自己倒地不起,連忙地灌了自己一口涼茶水,他幾乎迫切地問道:“到底怎麽回事?狄老将軍怎麽會死?!”
二十六咬着牙,雙手握拳,眸裏也燃燒着火:“老将軍前一晚都還好好的,可是當天晚飯過後就不太對勁了,說是有些不舒服,先去睡了。照顧将軍的貼身侍衛見此,連忙請了軍醫過來給老将軍進行檢查,卻沒想到,診斷出來的結果是,老将軍中了寒焰之毒!”
“寒焰?!”
寒焰,又是寒焰!
還當真是陰魂不散了!
慕容玄目色一凜,臉色凝重,語氣有些發冷地問:“就算是寒焰,可按時間來算也算是發現及時,之前我替爺調制臨時解藥的方子那軍中也有,拖個幾天總是沒問題的。到時候将人一路往盛京送過來就是,怎麽可能就突然死了?”
二十六目色一沉,回答說:“廖軍醫說,這次狄老将軍中的毒,是寒焰的改良版,給人的痛苦折磨翻倍,時間縮短,且在死後,屍體還會全部變成藍色,模樣相當之恐怖。他當時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連藥都沒來得及抓,老将軍就去了。”
“屍體變成藍色……”寧玉槿垂眸擰眉,細細念了一遍,似有所悟。
墨敬骁中的寒焰,上次谷中那幫黑衣人是以毒囊催快寒焰,這次則由出現了一種新的寒焰。
再加上那危害性大,範圍寬廣的毒煙,她幾乎可以确定,東齊那邊,一定有一個用毒的高手。
上輩子她是因為研究毒藥翹了辮子,本來想這輩子安安靜靜地當個救死扶傷的大夫算了,所以就算是研究了毒藥,也都是一些無傷大雅搞怪居多的藥物。
而如今,那個人的出現,這是直接将她往重出江湖的方向逼啊。
“屍體呢?”那邊慕容玄将寧玉槿準備問的話給問出了口。
二十六道:“已經在送來的路上了。棺材外面還套了一層棺椁,兩層之間的隔間裏面,全程用冰塊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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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玄點了點頭:“如此甚好,免得……免得狄老将軍還在半路,就已經面目全非。”
說着說着,他不禁哽咽了一下,強壓在心底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要上湧上來。
不過慕容玄是個自制力極強的,沉默了一下什麽話也沒說,半晌之後,才擡起頭來看向寧玉槿。
“三小姐,這事……”
寧玉槿一臉肅然神色:“慕容先生不必說了,我知道要做什麽。”
188 小八別扭的開導
188 小八別扭的開導
寧玉槿從清輝堂出來之後,便去了立章堂。
秋日的陽光正好,如同那金黃色的稻穗和沉甸甸的碩果。可即便如此,卻仍舊不似那暖人和煦的春陽,骨子裏透着的是冰涼。
她一路走着,一路想着,想着那金光的光線在墨敬骁那陡峭臉龐上踱上的暖光,到底是驚鴻一剎,還是根本就是她的錯覺。
去病房裏看了眼一零八,他恢複得不錯,她還坐下陪他說了幾句話。
好吧,實際情況是這樣的——
“小八,看樣子恢複得不錯啊?感覺好些了吧?”
“……”
“嗯,看樣子也知道好一些了。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東西,我讓人去給你做?”
“……”
“蜜汁肘子怎麽樣?紅燒獅子頭怎麽樣?呃,算了吧,病人還是吃清淡一點比較好。”
“……”
寧玉槿一個人唱獨角戲,從傷勢問題說到了衣食住行,又從衣食住行說到了天文地理,最後從天文地理,轉換到了婚喪嫁娶。
一路閑拉亂扯,話題轉換得還沒有絲毫突兀的痕跡。只聽她問道:“小八,你多大了啊?有沒有相好的啊?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個啊?先說,香巧就免了,她是有主的人了。”
一直沉默的一零八這時候才有些機械地轉過頭來,無奈地反問道:“三小姐,誰又把你藏起來的東西偷吃了?”
寧玉槿雙眉頓時一豎,瞪大眼睛看他:“小八,我好心來開導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一零八暫時還不能動彈,只能用一臉吃蒼蠅噎到的表情來看着她:“之前你藏吃的在房梁上,結果發現不見了,也是這麽深刻地找我談話的。”
“那個,純屬意外,呵呵,純屬意外!”寧玉槿頓時擠出笑臉,着實沒料到一零八還記得這個茬。
事實證明她藏起來的東西是被那些該死的老鼠瓜分了,她當時沒想通這一點,就覺得家裏能上梁的只有一零八一個,頓時一股怒氣心底起。
吃就是她的命啊,更何況那包點心她還沒得吃呢!
當時她雄赳赳氣昂昂地去找一零八算賬,貌似也是像現在這樣,一通亂扯,旁敲側擊,得出結果,狠狠打擊!
可是近日她還真沒有什麽旁敲側擊的意思,只是單純地想找個發洩口,發洩一下堵在她胸口的那一口悶氣而已。
其實說起來,比她更郁悶的人大有人在,最可憐的應該是狄長風了。
所有人都瞞着他,甚至于狄老将軍的屍體運到盛京之後,衆人都會将消息掩藏得嚴嚴實實,不會透露一分。
也就是說,他連見自己老爹屍體最後一面的機會,也可能都沒有。
她也突地就讀懂了剛才鬥兵法的時候,墨敬骁看狄長風的複雜眼神了。
那分明是恨,恨鐵不成鋼,恨不能代他受痛,恨不得他快快地成長起來,成為像狄老将軍一般鎮守一方的大将軍。
他是真心将狄長風當成弟弟來看待的。
所以借她和狄長風打賭的緣由來比試兵法什麽的,也不過是換一種方法,來逼迫狄長風快一點成長。
狄老将軍已逝,狄長風将再不能繼續做那冒冒失失、不成大器的狄長風。
這朝廷紛亂,這勢力摻雜,這國仇家恨,從來都是無邊蒼穹無底深淵,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而人一旦參與到這勢力的漩渦之中,就将一輩子沉溺在這泥沼,再也出不去了。
想一想以前在全寧伯府鬥姨娘鬥夫人扮豬吃老虎時候的場景,事事皆在掌握,單純,且樂在其中。
而如今,這紛亂世事像無數樹藤将她纏繞起來,越勒越緊,越勒越緊。
墨敬骁想讓她不知道不擔心,她如何能裝作不知道裝作不擔心?
至少在這一刻,她能感覺到他的痛,所以她也痛。
眼睛似乎氤氲了一層霧氣,寧玉槿不知道自己雜七雜八地想到哪裏去了,一回神,才發現一零八一直在看她。
她不由笑了下:“你這麽看我幹什麽?”
一零八頓時垂下頭,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好吧,三小姐,我認錯。你上回藏在梁上的那包吃的,是我吃的。”
寧玉槿頓時間啞然失笑。
這孩子,要不要這麽犧牲自己,成全大我?
他難不成還真以為她為了一包點心跑過來旁敲側擊他兩回?
見寧玉槿笑得一臉怪異地看着她,一零八剛擡起的頭不由偏向一邊:“三小姐你不用這麽看我,我說就是了。上次你裝在盒子裏準備宵夜的酥餅、上上次你偷偷包起來放着的白耳糖,還有……”
寧玉槿額上青筋猛地一跳,歪着頭看向一零八,好像有些認不識他似的。
這個平日裏裝得一臉高冷範兒的一零八,居然……居然會做這些事?
她還以為那些點心是自己記性不好,放錯地方了呢!
詫異了半晌,她站起身來,趁着一零八不能動彈的時候,起身捏了捏他的臉:“小八,你咋這麽可愛涅?”
就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被她一個破理由騙進屋,然後蹲着吃酥餅時候樣子,想着就讓人手癢,忍不住想捏他的臉。
一零八沒辦法動彈,自然也沒辦法揮開她的手,只能瞪大一雙眼睛氣鼓鼓地瞪她。
寧玉槿對這種目光自動屏蔽,捏夠了這才松了手。
“對了,小八,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有沒有看上誰,我給你做主,讓你風光大嫁!哦,不對不對,跟那些小丫頭片子說順口了,是讓你風光娶過門。”
一零八額上黑線一排:“三小姐,您幫我做件事嗎?”
寧玉槿咧唇一笑:“樂意效勞。”
“那好,你現在聽我指揮:起身,向後轉,走十步,停住,再向後轉,拉上門,謝謝,不送!”
寧玉槿站在門外都還有些發蒙——她剛才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被一零八給忽悠了?
想進去捉弄他一頓的,想一想還是算了。
他是病人,她是大夫,大夫跟病人計較些什麽啊,大不了煎藥的時候加點黃連什麽的,給他提點味兒總是好的。
想罷,她淡淡地笑了下,搖了搖頭,轉身進了藥房。
189 墨敬骁是想她的
189 墨敬骁是想她的
藥房大抵是此刻唯一能夠讓寧玉槿平靜下來的地方了。
醫毒不分家,救病治人的聖藥也能要人性命,見血封喉的毒藥也能治療某些病症。這差別,就在配伍和劑量上。
而為醫者,手中握着的是別人的性命,用藥的精準和劑量的精确,都事關生死。
所謂差之毫米,失之千裏,即如是。
所以藥房就像一道屏障,屏障外面可以各種情緒,屏障裏面卻必須保持心态平靜及高度的清醒,才不算拿別人生命當兒戲。
進了藥房之後,寧玉槿穿上她特意讓人制作的白大褂,在屋裏叮叮當當地一陣忙活。
她随身帶着的應急藥物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必須得再備一些。
而且,為了以防萬一,毒藥也得準備兩種了。
等她忙完的時候,夕陽已經落下,天色已經擦黑,她保持一個姿勢太久,身體都有些僵硬了。
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她走到藥房特制的那個冰火箱面前。
火霜已經成活了,而且長得還很好。
幾片細長葉子完成幾道弧形,一根纖細的花莖從底部抽出,頂了一個綠色花萼包裹的小花苞。
她這幾天都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火霜,一旦等那花萼打開一些,露出一點紅色來,她就要開始正式地澆灌這花了。
見此,她忍不住抿唇,微微一笑。
至少每次見到火霜的時候,她都會覺得老天爺不是那麽無情的。
若不是如此,為何這救命的東西,會來得這般的及時?
“三小姐……”
慕容玄推門進入房中,走到了她的旁邊來。
“慕容先生。”寧玉槿轉過頭沖慕容玄笑着一點頭,“你怎麽過來了?”
“唉,”慕容玄頗有些無奈地說,“子瞻得過來請三小姐出去吃晚飯啊,要是爺回來見你一天沒吃東西,不知道心疼成什麽樣子。”
“呵,慕容先生,”寧玉槿垂下頭,微微斂睑,笑說,“這句話我可記住了,以後說給定王殿下聽。”
“可別,”慕容玄連忙作一副求饒姿态,“子瞻也就是那麽随便一說,三小姐也就随便一聽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啊。”
“呵呵,”寧玉槿笑了笑,一邊脫下白大褂,一邊往外走,“走吧,吃晚飯去。”
狄長風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研究兵法研究得如癡如醉,根本不願意邁出房門一步,晚飯都還是讓人給他送進屋裏去的。
墨敬骁也不在府上,不知道要在皇宮裏待多久。
飯桌上只有寧玉槿和慕容先生,面對着一大桌子的菜,顯得孤單不已。
寧玉槿着實沒什麽胃口,吃了一小點就準備放下碗筷,卻在這時,有影衛進來通傳道——墨敬骁一會兒就回府。
“既然一會兒就回府,那怎麽還讓人來多跑這一趟啊……”
寧玉槿也是随口一嘟囔,卻被面前通傳的那個影衛聽了去。
他開口解釋道:“爺在半途遇見興王和景陽王了,可能會耽誤一會兒,怕三小姐等太久會擔心,特意讓屬下前來禀報一聲。”
寧玉槿“呵呵”幹笑兩聲,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才不會擔心墨敬骁勒,那個神一樣的人物,走到哪裏都帶着一股子所向披靡的王者氣場,要擔心也是擔心和他作對的人好伐。
好吧,無論她用何種理由掩飾,聽到那影衛說這番話的時候,她心裏還是有些小竊喜的。
墨敬骁是想着她的。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她忍不住笑起來了。
“我突然好像有些餓了,嗯,再吃一碗好了。”寧玉槿點了點頭,拿起筷子直接伸向最大的那只雞腿。
慕容玄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想笑:“子瞻只聽過,情是解相思的良藥,卻不曾想到過,還能增進人的食欲啊,看來是子瞻孤陋寡聞了。”
寧玉槿擡頭看着慕容玄,他好像是在一旁看好戲的,笑容滿面的模樣好像一只老狐貍,眼角之中溢出戲谑。
她也不禁跟着笑了笑,然後火速地伸出手來,揪住另外一只雞腿,直接塞進了慕容玄的嘴裏。
什麽溫文儒雅、飄然有出塵之表?
在這一刻,慕容玄口中滿滿塞了一只雞腿,一雙狐貍眼幾乎要瞪成滾圓,滿臉的不可思議,和平日裏一臉淡然淺笑的模樣天差地別!
寧玉槿上一秒還忍得住,下一秒卻忍不住笑歪倒在一旁:“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老狐貍,你也有今天!
來通報消息的那影衛,這會兒恨不得遁地出去。
他看見了慕容先生如此丢臉的模樣,不知道會不會被滅口?
屋裏的場景正亂着,門口卻突地刮進一陣冷風,一下子就将屋中溫度降低到零下,那影衛也覺背脊發涼。
還沒來得及回過頭,那冷風突地強烈起來,你影衛渾身一抖,就見一道墨影越過他,徑直走進屋中。
“爺……”
“定王殿下?”寧玉槿聽到那影衛的聲音,連忙循聲擡頭去看。
只見墨敬骁快步進屋,清風朗朗,松竹身影,眨眼就已經撩袍在旁邊坐下了。
“飯菜可還合胃口?”他側頭,開口,直接問道。
“嗯,很好吃!”旁邊有人當即給墨敬骁上了碗筷,寧玉槿很不客氣地夾了最大的一塊肉在他碗裏,沖他一笑,“你也來吃!”
“嗯。”
墨敬骁應了一聲,擡起頭瞥了對面慕容玄一眼。
慕容玄這會兒已經将雞腿從嘴裏拿出來了,見墨敬骁看他的冰冷眼神,他頓時有一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感覺了。
敢情受寧三小姐整了以後,還得忍受他們爺的冷氣侵襲,這倆人還沒拜堂成親呢,就強強聯手一致對外了。
得得得,誰叫他是局外人呢。
慕容玄當即很識趣地站起身來,沖兩人一拱手:“爺,三小姐,子瞻已經吃飽了,想着還有一點事要處理,就失禮先走一步了。”
寧玉槿又夾了塊肉給墨敬骁:“剛才那個小影衛不是說你要耽誤一會兒麽?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墨敬骁淨手漱口,拿起筷子開始吃寧玉槿給她夾的菜:“也沒什麽要緊事,早點處理完了早點回來。”
“嗯,那你多吃點。”
“你也吃。喜歡什麽口味就叫廚房做,府裏的吃夠了,想吃外面的可以叫影衛去買。”
“我知道的。”
……
慕容玄石化在原地。
這兩人,居然……居然就這麽把他給無視了?!!
190 幸好,你還在這裏
190 幸好,你還在這裏
飯後,墨敬骁起身去清輝堂,準備和慕容玄商議政事。
寧玉槿也随後站了起來,想着回立章堂小藥房,給墨敬骁泡盞凝神靜氣的藥茶。
他的狀态看上去并不太好,雖然仍舊是一幅利悍霸道威勢逼人的模樣,可幽邃深黑不見底的利眸,偶爾也會閃過一抹疲乏眸光。
且若是仔細看,則會發現,他的額上、手上,青筋都是凸出來的,直到她閑拉鬼扯的和他說了好一些話,他繃緊的神經才松了一些。
寧玉槿垂眸想着剛剛墨敬骁的模樣,忍不住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人人都只道墨敬骁權傾朝野舉國愛戴,卻不知站在這個位置,要承受的什麽。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自己視為師視為父的人慘遭橫死,他不僅不能表現出一分的悲傷,還得把所有情緒都藏得滴水不漏,去周旋接下來的事情。
“人在朝野,從來身不由己。”寧玉槿低着頭往前走,低聲念了那麽一句。
“那就在其位,謀其政,其他的,何必管那麽多?”
“定……定王殿下!”寧玉槿聽到那低沉的聲音接過她話,不由連忙擡頭看前面,頓時乍然一愣。
她想事情想得太入迷,所以也沒怎麽注意前面的情景,以至于墨敬骁什麽停下來等她的她都不知道。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墨敬骁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伸手在她臉頰邊撩起一縷長發,卡在她的耳後:“頭發亂了。”
“啊?亂了嗎?”寧玉槿連忙伸手去摸頭發,因為伸手伸太急,結果直接和墨敬骁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撞在了一起。
心裏一“咯噔”,她趕忙地想要把手收回來,墨敬骁卻手腕一轉,毫不客氣地将寧玉槿的手抓在了手心裏。
暖厚的大掌,強硬的力量,将她那白嫩的纖纖素手完全地包裹,是那般的契合。
寧玉槿掙脫不掉,也不敢掙脫,只有些難為情地環顧了一下周圍,有些難為情地道:“定王殿下,我們這樣……這樣會被人看見的。”
墨敬骁卻不管,這一秒,只恨不得拉着她的手永遠不放,還怕會被誰看見?
“誰敢看一眼,我廢他一只眼睛。”
他說話的聲音并不大,一字一句卻如同二月飛霜,霎時間冷空氣輻射了周圍一公裏的範圍。
只聽周圍的樹枝突地搖晃劇烈了一下,有無數黑影趁夜飛奔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隐約還能感受到,有人跑得太急,踉跄一步摔倒在地的聲音。
寧玉槿嘴角一抽,一臉表情不自在地回過頭來看墨敬骁——這個男人,也太直接了吧!
墨敬骁看着寧玉槿的表情,忍不住擡起手來捏了一下她的臉,一雙冷峻鳳眼淩厲的眼角,總算是微挑了一些。
她的臉好滑好軟好暖,摸着就有種讓人上瘾的感覺,他捏了一下之後舍不得那手感,忍不住又摸了摸。
她擡着頭,微張着一張櫻桃小口,用那如同小鹿一般水光盈盈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冰涼的心裏有火再燒。
幸好,你還在這裏。
他在心裏,默默地念道。
“定王殿下……”寧玉槿憋了半天,終究沒忍住開了口,小聲地叫了墨敬骁一下。
他上手的力道輕輕的,手掌上的薄繭摩挲着她的臉,弄得她有些心慌意亂忐忑心癢啊。
墨敬骁目光不移地看她,眸色深黑如古潭:“別叫我定王殿下,換一個。”
“骁爺……”
寧玉槿心說這個問題墨敬骁以前提出來過啊,她張口就将上回想好的說了出來。
可是說出來之後,卻見墨敬骁眉峰一挑,眉心一皺,似乎對她的回答并不太滿意。
寧玉槿歪着頭,小心翼翼地看他:“要不,直接叫爺?”
墨敬骁的目光一凜,掃看了她一眼。
寧玉槿頓時覺得有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她的整張臉瞬間冰涼,似乎要凍上薄薄的冰霜。
看來這個稱呼也不行。
那到底叫他什麽啊?這讓她自己想,也太為難她了吧?
總不可能他是想讓她直接叫他名字吧?
一個王爺,讓人直呼名諱,用陸一行的話來說,那就是禍從口出啊!
寧玉槿伸出手來,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個小小的動作:“那您能不能,提示一點點?”
好歹讓她知道一下,怎麽叫他才滿意一點吧。
可見墨敬骁利眸微眯,薄唇緊抿,一直看着她卻沒有絲毫開口的意思,她頓時認命,絞盡腦汁地繼續想。
墨敬骁見寧玉槿那副模樣,臉上線條一軟,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臉,收了回來:“現在想不出來就算了吧,以後慢慢想。”
或許,他還是太着急。
說着,轉過身,大手拉住那只一直沒舍得放的手,帶着寧玉槿朝清輝堂走去。
寧玉槿像個小媳婦兒似的扭扭捏捏地跟在墨敬骁的身後,擡着頭盯着他寬廣的後背,無聲地呢喃一句——
其實,我想叫你阿骁。
明月皎皎,月白光輝如絲縷如薄紗,美得如夢似幻。
寧玉槿雙眼盯着兩人緊扣的雙手,只覺得心裏狂跳,有一種想要大聲叫喊出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拉着她的手,感覺,真好。
兩人一路進了清輝堂,寧玉槿才從剛才的小插曲中回過神來,趕忙地問道:“定王殿下,你……你把我帶來這兒幹什麽?”
剛才她就想問了,墨敬骁怎麽突地在半路停下來了?
不過被中間一鬧,就把這茬給忘記了。
墨敬骁聽到她的問話,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若是有可能,我希望永遠不要帶你來這兒,可是這一次……”
話還沒說完,可寧玉槿卻瞬間明了墨敬骁的話裏意思,也聽出了他言辭間的愧疚。
他覺得把她扯入這些爾虞我詐的權利紛争之中,是他的無能。可是這一次狄老将軍的事,卻不得不将她扯進來。
他帶她到清輝堂來,是代表着,他和慕容玄的話,她可以全部聽,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可以知道,這件事,她可以全程參與。
寧玉槿頓時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她其實還希望墨敬骁這樣。
不把她當成一個弱小護在身後,而是把她擺放在與自己的同等位置,共同進退。
那才是她想要的——彼此之間,不因性別身份而有所差異的尊重。
191 內情,狄老将軍的良苦用心
191 內情,狄老将軍的良苦用心
是夜。
清輝堂裏,竹影斑駁,遠山勾勒,雕欄畫棟的檐角斜飛開去,彎成一個莊嚴而華麗的弧度。
院中,墨敬骁和寧玉槿的腳步停留了半分,目光落在廂房門上映出的斑駁黑影,目色沉重幾分。
狄長風這會兒還在潛心研究兵法策略,期待着明天能夠從墨敬骁這裏扳回一句。
而他們卻站在這裏,想着能夠将狄老将軍出事的事情,隐瞞他多久。
“走吧,別讓子瞻等久了。”
兩個人的步子不過停駐片刻,便立馬朝着會議廳走去。
寧玉槿默默地跟在墨敬骁的後面,那只拉住她的手越拉越緊,緊得像是要把他和她牢牢連接在一起,再不分離。
慕容玄已經在屋裏等候多時了,見兩人拉着手進來,頓時以扇掩面,垂眸輕咳了一聲:“爺,三小姐。”
“嗯,事情你都已經知道了?”墨敬骁沖着慕容玄一點頭,腳步卻未停,徑直走到主座上去。
可憐寧玉槿被全程拉着手,想掙脫都掙脫不了,只能垂着頭跟到了主座上。
慕容玄擡眼看了寧玉槿一眼,随即漫不經意地回轉過頭來看向墨敬骁,面色嚴肅點頭道:“狄老将軍的事,子瞻已經全部知曉。”
“嗯。”墨敬骁應了一聲,随即微微側頭看向跟小媳婦兒似的站在旁邊的寧玉槿,眉峰攏聚,“怎麽不坐?”
寧玉槿目光落在兩人一路牽着的手上,又落在墨敬骁坐着的主座上,一臉的無奈加無語。
要她坐,至少得把她的手給放開啊。難不成他的意思是,讓她和他一起坐?
那可使不得,那主座的位置,可不是誰都能随便往上坐的。
正在思量的瞬間,墨敬骁那裏明顯等得有些不耐了,開口道:“還要我幫你?”
寧玉槿眼睛一瞪,連“不用”兩字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墨敬骁手腕一用力,直接将她往他坐着的方向一拉。
然後……
寧玉槿瞠目結舌,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他……他……他居然把她拉過去,讓她直接坐在她的身上!
這是要鬧哪樣?
墨敬骁伸手環住她的腰,将那嬌小玲珑的小人兒禁锢在自己的懷裏,這才擡起頭看慕容玄:“子瞻有何看法?”
慕容玄微微側目,不去看那不該看的東西,嘴裏認真回答道:“狄老将軍征戰沙場幾十載,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不是那種沒有警惕性的人,這次突遭毒手,很有可能是他親近之人下的手。”
寧玉槿從剛才被墨敬骁撥動得晃晃悠悠的心境之中回過神來,認真地聽着慕容玄的分析,也不時地去看墨敬骁一眼。
明顯,慕容玄說的這種可能,墨敬骁早已經了解。
那會不會還有可能……
寧玉槿柳眉一蹙,忍不住伸手抓着衣角,絞了絞。
“丫頭,想到什麽了?”墨敬骁突地低頭,湊到她的面前,一雙墨黑眸子望着她。
寧玉槿習慣性地往後仰了一下,這才發現她一直揪着的都是墨敬骁的衣角,趕忙地放開:“沒,沒想到什麽……”
慕容玄這會兒也沖着寧玉槿一拱手,言辭懇切:“三小姐,子瞻知你心思細膩,想法獨特,有時候能夠想到我們想不到的東西。你若想到了什麽,還請告知我們才是。”
“這個……”寧玉槿看了眼慕容玄,再看一眼墨敬骁,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道,“你們說,狄老将軍這次為何要讓狄長風一個人回盛京?”
慕容玄微微皺眉,接話過去:“長風當時回來,是因為狄老将軍聽說爺要定親。他之所以一個人,也是因為他年輕氣盛,自持自己武藝了得,所以一個人就跑回來了……”
說着說着,他卻突然停住,有些愕然地擡起頭看向寧玉槿。
這會兒墨敬骁也同樣看着寧玉槿,目光乍然一愕。
她問的是——狄老将軍為何會讓狄長風一個人回盛京!
狄老将軍就狄長風這麽一個寶貝兒子,從小養在軍營裏,從未讓他見識過外面的世界,怎麽可能放心讓他一個人回盛京?!
除非,是有什麽內情!
這仔細一想就知問題所在,只是當時狄長風過來的時候,恰好遇到那些村民中毒,所以也沒人太在意他,竟就這麽一直忽略着了。
“看來狄老将軍當時就已經知道自己身邊有內奸的事情了。但是他還不确定是誰,所以寧願讓長風一個人上路也不敢派人護送他。而借着爺定親的由頭讓長風到盛京來,明顯是想讓長風逃離是非之地,在盛京也好有爺護着他。”
可惜狄老将軍的一番苦心,他們竟然到現在才想明白!
墨敬骁五指緊握成全,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是随時都會炸開似的。
寧玉槿貝齒輕咬下唇,慢慢地伸出手,覆在墨敬骁的手背上,抓住了他的手。
一個動作,沒有言語,他懂她的意思。
沒有人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所以也不是誰的錯。
現在懊悔是沒有用的情緒,趕緊地找出軍中的內奸,替狄老将軍報仇才是正經。
而且一軍主帥殁了,東面的三十萬鎮東軍群龍無首,齊雲謙這會兒不知道隐藏在哪裏默默地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也不知道那葫蘆裏,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慕容玄不禁問道:“爺,今日在宮裏,皇上怎麽說?”
墨敬骁一擡眼睑,眸中利光乍現:“今日在上書房讨論由誰接手鎮東軍主帥之位的時候,太子提了景陽王,皇兄沒有認可,也沒有反對。”
“太子?景陽王?”慕容玄聽到這兩個人挨在一起的時候,面上表情忍不住閃過一絲怪異。
景陽王是殷太後親弟,殷太後心心念念想的可是讓她的嫡孫興王當皇帝,這太子和景陽王扯在一起……
寧玉槿在一旁,嘟囔着說了一句:“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墨敬骁和慕容玄相互看了一眼,複雜眼神并不平靜。
之前村民中毒的事情就已經查到了景陽王的頭上,這次狄老将軍中毒,七彎八拐地也聯系到了他的頭上。
如今狄老将軍殁了,朝中能擔當一方主帥的人,貌似他景陽王還真是再合适不過的人選。
他們之前還說什麽來着?
他沒有兵權,真想要造反,只能想奇招,出其不意。
可如今看來,兵權他也是沒打算放過的。
墨敬骁冷峻鳳眸一眯,凜凜然如飛霜沙雪:“不管怎樣,這主帥之位,決不能讓景陽王奪得!”
192 誰才是定王府的主子
192 誰才是定王府的主子
翌日,寧玉槿難得起了個大早,叫住了準備進宮的墨敬骁:“定王殿下,吃點東西再去吧。”
他一忙起來連自己叫什麽都忘記了,這會兒不吃點到宮裏也鐵定記不得吃東西了。
墨敬骁聽見聲音腳步一滞,回過頭就看見倚靠在門上的寧玉槿。
她一雙美目巴巴地望着他,好像他不過去就是罪大惡極一般。
鳳眸一斂,墨敬骁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一環,将她摟在了懷裏:“早上風露重,小心着涼。”
秋天的早上的确有些冷,可香月将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怎麽可能着涼?
不過一接觸到墨敬骁那火熱的胸膛,她還是忍不住在他的懷抱裏拱了拱,悶着鼻音語氣篤篤地道:“沒事兒,咱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渾身上下都好着呢。”
“嗯。”墨敬骁揉了下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