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秦楓的傷是好得差不多了, 可畢竟少了截吸收營養的小腸,又不能玩命吃, 眼瞅着往下瘦。營養跟不上抵抗力就低,這兩天趕上降溫又有點感冒,一打噴嚏咳嗽扯得傷口疼。他借題發揮, 天天跟錢越那撒嬌,弄得錢越哭笑不得。
下午的時候錢越去找何權, 讓他給幫忙開付固本正氣的中藥。秦楓之前打抗生素打太多了, 錢越就琢磨着讓他喝點熱中藥發發汗治感冒。
“煮點姜湯可樂不得了, 可樂本來就是止咳藥。”何權正忙着弄科室的年終總結, 今年有十多個值得公開宣講的特殊病例, 他得一個個重新過一遍, “你別太慣着他, 那麽大個人了。我看他這幾天越活越抽抽, 出院直接送幼兒園吧。”
錢越一邊幫何權拆病例上的訂書釘一邊說:“昨天秦楓他爸找我來着,說了好多事兒……我這人你還不知道,說好聽點是心軟,說難聽點是容易同情心泛濫。秦楓父母離異的早,家裏人工作又都忙, 他打上小學就在寄宿學校裏。我聽秦楓他爸說,那會周末都沒空去接他。”
何權甩甩筆——剛不留神摔了一下,有點不好使——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十二歲就父母雙亡, 你是福利院長大的, 不比他缺少家庭溫暖?”
“我還好, 老師們很有愛心。”錢越仰頭想了想,“身邊的朋友也都和我差不多的命運,并沒有覺得自己很不幸……我能想象,一到周末所有人都回家了,就剩秦楓一個人在宿舍裏孤零零的,他八成會抱着膝蓋縮床上哭。”
“哎呦,錢越,我都快被你說哭了。”何權假模假式地抹了下眼角,“秦小楓同學的身世好悲慘啊,作為病區的領頭人,我宣布,成立一個‘為秦楓送溫暖’小組,定期上門探訪下孤寡老人,陪他一塊兒抱着膝蓋哭去。”
錢越被他逗笑了。
何權自己也笑了笑:“我待會忙完寫個方子,你下班之前來拿就行。”
“藥店六點關門。”錢越提醒他。
“诶我說,你還沒過門呢就這麽上心?”何權瞪眼,“不行,錢越,你得改改,甭總替他操心,得讓他學會照顧你。”
“我就這性格,這輩子也改不了了。”
“受累的命。”
何權無奈搖頭。
頭下班錢越又去了趟何權的辦公室找他拿方子,結果人沒在。他給何權打電話,何權告訴他寫好放桌上了,讓他自己找。桌上堆滿了病歷,錢越翻了半天,才從一摞病歷下面找到張寫了幾味中藥的複印紙。
趕在藥店關門之前,錢越拿着方子去抓藥。藥店就開在醫院對街,藥劑師們和醫院裏的人大多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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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抓中藥的藥劑師接過藥方,仔細看過後表情略顯古怪地問:“錢護士長,這可都是大補的東西,您用不着。”
錢越微微一笑:“替我同事抓,他現在身體虛,得補,哦,是何主任開的方子。”
“那就行了,我是怕你吃出毛病。”藥劑師放心地點點頭,“稍等,這得配一會,先三付吧,一個療程的。”
“嗯,謝謝。”
錢越在櫃臺邊上等了約莫二十分鐘,藥劑師拎着包好的三包藥遞給他:“每天一付,三碗水煎至一碗,記着得飯後喝啊。”
“能幫我煎一下麽?”錢越指了指窗戶上貼的“代客煎藥”,“我待會就先給他拿一付上去。”
“可以,過兩個鐘頭來吧,這藥慢。”
“兩個鐘頭?那不耽誤您下班了。”
“沒事兒沒事兒,甭跟我客氣,都這麽熟了。”
“麻煩您了,呃,多少錢,我先結賬。”
“一付一千五,三付四千五。”
“這點藥四千多?”錢越愣了愣——沒想到何權會開這麽貴的方子。
“肉苁蓉和鹿茸金貴啊,我這還算便宜的,您要是去華醫堂抓,就這三付藥至少幹這個數。”藥劑師伸出兩根手指頭,“當然了,華醫堂的東西好,咱比不了。”
錢越無奈地笑笑,心說這價錢是值當加倆小時班。藥劑師招呼小工把藥拿走煎,然後帶錢越去收銀臺結賬。
連收銀員都念叨藥貴,說還不如吃西藥。
藥劑師嗤笑一聲:“中藥和西藥不一樣,西藥是貴在研發上,中藥是貴在材料上。就說這人參,挖的時候斷一截須子,價錢直接對半折。鹿茸,華醫堂那的是初生嫩角,血多,像我們店進的都是長成杈的那種,大部分全是角質,價格能差十倍,功效也會差很多。不過話說回來,又不是吊命用的方子,功效欠點也無所謂啦。”
“都是學問。”錢越将卡收好,“麻煩您了,我待會來取。”
“慢走啊。”
藥劑師笑盈盈地送“貴”客出門。
秦楓天天喝面片湯和粥喝得委屈,又看錢越端來碗散發着苦味的中藥湯,表情瞬間錯綜複雜起來。可這是錢越的一番心意,他不能不識好歹。到現在連個小手都沒拉上呢,要是惹人不高興,哪年能娶回家?
恨不得捏着鼻子把藥湯灌下去,秦楓喝完一咂嘴,發現沒多少苦味——放糖了,還沒少放。
“我把何主任辦公室配咖啡的糖包全用了。”看秦楓一口氣喝完,錢越抿嘴笑笑,“待會得去超市買一包給他補上。”
“我陪你去。”放下碗,秦楓借機拽住錢越的手,在對方試圖抽走時微微用上點勁兒,“錢越,你對我真好,越來越愛你了。”
錢越臉上微微飄紅,垂眼道:“欠你條命,總得補償。”
“千萬別把這事兒放心上,他們都說我傻。”秦楓幹笑,“也是,我看監控了,旁邊就有倆滅火器。我他媽當時真是腦子短路了,也沒瞧見孟甲手裏有槍。”
錢越突然紅了眼眶,抽回手捂住嘴轉身沖牆站着。槍聲一響,他眼看着秦楓倒地,鮮血順着指縫溢出的畫面始終揮之不去。在育嬰室裏被孟甲用槍逼進角落時他并未感到一絲恐懼,唯一害怕的是以後再也看不到這個油嘴滑舌、沒事就跑到護士站跟他逗貧的家夥了。
秦楓下床從背後扶住錢越的肩膀,安慰他:“都過去了,甭想了,我這也是因禍得福,要不你也瞧不上我不是?”
“我不是瞧不上你,我只是——”
“噓,不說那個。”秦楓輕聲打斷他,慢慢将人扳過來和自己面對面,“我這人呢,沒什麽大優點,毛病還多,之前也不相信愛情……但是錢越,我這輩子就認定你了……我神經粗,也不會照顧人,要是我惹你生氣,你必須得告訴我不能憋着啊。”
錢越錯錯眼珠,望向床頭櫃上堆着的探病禮物,抿了抿嘴唇說:“你得先把之前的風流債都清了,我可是個小心眼。”
“小心眼就對了,我也沒風流債,這個你放心。”秦楓擡手輕撫錢越眼角的淚痣,那副油嘴滑舌的腔調又冒了出來,“诶,叫聲秦哥哥聽聽?”
“別鬧。”錢越推開他,伸手端過空碗,“我去換衣服,你不是要陪我去超市麽?多穿點,外頭冷。”
秦楓一把将他抱進懷裏,氣息炙熱地呼在他耳邊:“去超市着什麽急,先讓哥哥親一個。”
“你別——”
錢越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小子怎麽突然浪蕩起來了?
何權被附屬醫院喊過去開飛刀,快九點了才出手術室。邊和産科的同行們打招呼邊往電梯那邊走,他拿出手機翻記錄。一看有十多個錢越的未接電話,趕緊給人打回去。
“病區有事兒?”
今天喬巧值班,何權估摸着不至于有她處理不了的急症。
“不是病區,是秦楓……”錢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局促,“你給他開的什麽方子?”
“正氣散,治感冒最普通的方子。”何權走進電梯,“怎麽了?”
“沒別的功效?”
“按說補氣對陽/痿也有效果。”
“陽痿!?”錢越驚訝至極。
秦楓的行為突然浪蕩起來不說,下頭還硬得要命,糾纏錢越未果只好跑去衛生間裏自己想辦法解決。這都快一個鐘頭了,剛錢越去看了一眼,那金箍棒還跟定海神針似的。
“啊,沒大用,幾塊錢的藥想治那個可沒戲。”
“幾塊錢?我剛去藥店抓藥,三付藥四千五。”
電梯裏信號不太好,何權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多少錢?!”
“四千五!”
“我操,這他媽哪來的藥劑師啊?!”何權走出電梯,抓着下巴上的小胡子琢磨了幾秒,“方子裏最貴的藥一斤也才幾十塊錢,更何況一付正氣散只要一錢兩錢的劑量。”
錢越的聲音罕見地高:“鹿茸才幾十一斤?”
“啥?我沒開——”
何權猛的反應過來——錢越拿錯方子了!有鹿茸的是茂霆口述給他的“千金要方”,他寫下來随手給放桌上了。本着科學探讨的精神,他想着沒事兒研究下,誰知道能鬧出這麽個烏龍!
完了完了完了,就秦楓這歲數喝了那個,還不得精盡人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