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齊文越:“可能是我多慮了。”
齊文越不再說話,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三輪朝前行駛着,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不過此時此刻, 周苒也聽出來了些不對, 這聲音有點像木偶扭動關節的聲音。
但是哪裏還有木偶呢?
總歸不可能是玩家自己藏了木偶, 這東西是這個副本觸發死亡條件的物品, 玩家們唯恐避之不及, 應該不會特意揣在身上一個。
周苒擡頭, 目光撞上正在騎車的男青年。
他身子前傾, 十分賣力地在蹬着車子,嘴裏還哼着歡快的小調,看起來并沒有任何異樣,可周苒的腦海裏還是不斷劃過那血腥的一幕。
青年被憤怒的伐木工拽下車,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驚慌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他尖叫着求饒, 手拼命拉住鐵軌想要逃脫,最後還是被拖了回來,伐木工舉起石頭,狠狠地敲碎他的頭骨……
周苒想着想着,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兒了——那個伐木工沒有出現!
這裏每個NPC都有固定的時間線, 比如女人會在上課時間出現, 但會在自由活動期間消失, 保安雖然守着門口, 但在一定的時間會睡着, 就連這個男青年路過幼兒園的時間也是有章可循的,唯獨伐木工的時間是完全自由。
他恨透了這裏的孩子, 一定會時刻盯着他們尋找下手的機會,故而看見他們集體出逃後,必然會想辦法阻撓他們才對。
可現在連伐木工的影子都沒看見,這才是最不對勁的地方。
于是她告訴項江明自己的想法,兩個人一起留意伐木工有沒有追上來。
所幸并沒有任何意外發生,一路上風平浪靜,大概二十分鐘後,車子順利來到了鐵軌旁邊。
這會兒正是下午,還沒有起霧,溫度已經稍微有些下降,風從後頸裏鑽進去,身子沾上了絲絲涼意。青年把車子停在小麥地的邊上,繞到後面幫着小孩子們挨個下車。
男孩兒大都是自己跳下來,女孩兒柔弱些,青年便友好地伸手扶一下,以免下車的時候被石子崴着腳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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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江明最後一個下來。他站起來,小小的身子弓着,動作略顯笨拙,緩慢地挪動身子。
路本就不平,三輪的手閘沒壓到底,項江明随着車身晃了一下,臉上露出驚慌的表情,下意識地伸出小手在空中抓了一下,抓住了青年的手。
皮膚碰觸的瞬間,他的眉頭輕輕鎖了一下,不過瞬間恢複了正常,在場的人都沒有覺察到。
項江明被瘦高的青年抱了下來。
陸擎站在那兒笑話他:“你還挺嬌氣,自己跳下來不行嗎,還要人抱?”
項江明頭歪了歪說我就是嬌氣啊,我這才第三次進游戲,哪像你這種老油條什麽都不怕,陸擎聽了錯着牙,恨不能上去和他打一架。
孩子們都下來後,青年便叮囑了一句‘就在這邊看,千萬不要靠近火車軌道’,說完轉身想要離開,沒成想項江明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項江明兩只小手朝前伸,拉着他的手往下拽了拽,滿眼渴望地将他望住。
青年微愣,疑惑道:“怎麽了?”
項江明朝他笑了笑,撒嬌道:“大哥哥別走,和我們一起玩吧。”
項江明說完,其他玩家都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青年聞言,神色稍稍躲閃了一下,搖頭推脫道:“哥哥還有事情,下次再和你們一起好不好?”
項江明卻拉着他,執意道:“哥哥一起吧,哥哥,求你啦。”
“不了,我還有事……”
項江明偏過頭,朝周苒眨了下眼。
周苒便走過來,伸手輕輕拉了那個青年一下:“哥哥,一起玩吧。”
周苒這麽說了,許朗便也跟了過來,央求着青年留下,張沖和盧一坤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但也跟着一起,青年無奈地笑了,摸摸他們的腦袋道:“那好吧,我陪你們待一會兒。”
“太好啦!”項江明演小孩子似乎特別有天賦,只見他開心地耶了一聲,蹦蹦跳跳地拉着他往麥稈地裏走,其他玩家看着項江明,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們并不希望NPC留在他們身邊。
但畢竟逃脫的方法是他們告知的,受人恩惠的前提下,也不好提出什麽反對的意見,于是一個個都噤了聲,小心翼翼地看着項江明,心裏默默祈禱他不要有什麽危險的舉動才好。
周苒認為項江明不會平白無故做增加危險系數的事,于是走到他身邊低聲問:“怎麽了?”
項江明:“先留下他,一會兒和你細說。”
接下來沒有什麽事發生,這期間青年一直想要離開,但項江明總是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把他留下,最後青年妥協了,坐在地上和許朗他們玩起了擲石子游戲。
天色慢慢沉下來了,挽留青年的‘重任’交到了許朗身上,項江明終于抽開了空,湊到周苒跟前輕聲道:“我剛剛用技能看了這個人的未來。”
周苒側着耳朵聽項江明的話。
“他離開這裏後沒有回鎮上,我看見他騎車去了市郊的公路,然後頭也不回地橫穿了馬路。”
周苒:“他死了?”
項江明點頭:“嗯,被拉貨的卡車壓死了,如果我剛剛沒有留住他的話,按着時間軸的軌跡,他确實會死。”
周苒有些不解:“他一直好好的,為什麽要自殺?”
按項江明說的,青年是選擇了在公路自殺,但是如果他想死,這游戲期間早就死了一千次一萬次了,為什麽非要在他們離開的這個關鍵時刻自殺?
項江明:“你來的時候,有沒有聽到木偶轉動關節的聲音?”
兩種本來沒什麽聯系的事物突然放在了一起,周苒眸光深了深:“難道……”
項江明抿了下嘴唇:“試一試就知道了。”
他彎下腰,在地上摸索了幾下,找到一個尖銳的石子拿在手裏。
周苒看着項江明走到青年跟前,蹲下身子一起加入游戲,那青年見他過來還擡了擡身子,給項江明讓出一個地方。
他們玩了一會兒,輪到項江明扔石頭,他把帶尖兒的石子夾在指縫裏,然後抛石子的時候故意搓了下手指。
看似不經意地一彎手,石頭尖兒卻準确無誤地飛向青年的手背,石尖劃過皮膚,在上頭快速地蹭了一道血口子。
下一秒,周苒只覺得手背一疼,一道帶血的劃痕憑空出現在了手背的皮膚上。
血珠滾落,印證了那樣的猜想的周苒心也跟着一沉。身後的小霏叫了一聲,用手捂住手背,她低頭看着上面的傷口,疑惑道:“我明明就站在這裏,這是怎麽回事?”
與此同時,所有玩家的手背上都出現了相似的傷口。
齊文越這次不淡定了,完全顧不上那點傷,拉住正給自己手背止血的陸擎,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他是木偶!”
陸擎:“你說什麽?”
齊文越差點喊出了聲:“那人是木偶,他記住了我們所有人的臉,如果他出意外的話,咱們所有人都得死。”
有玩家反應了過來,大聲喊道:“卧槽,看住他,一定要看住他!”
孩子們慌亂地後退,腳步淩亂,既想遠離青年又不敢真的離開,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
青年看着突然驚慌的孩子們,眼神漸漸變了,他摁着自己的手背站起身,唇角牽動,露出一個冰冷的笑意。
陸擎明白過來怎麽回事了,恨不能把他綁到麥稈地兩邊的樹幹上,直到他們平安踏上火車離開這裏為止,可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快站遠一點。”
“別亂動。”
“攔住他,千萬不要讓他離開這兒!”
“你怎麽不去!”
人群你推我搡,一片混亂。
瘦高的青年站直身子,扭動了一下脖子上的腦袋,吱呀吱呀的聲音傳來,聽的人肌肉僵硬牙齒發酸,他的腦袋可以歪到正常人無法做到的角度,繞着鋼釘斜耷過九十度,遠看就好像整個頭被砍了下來一樣。
接下來,玩家們的耳邊傳來咯咯的啼笑聲。
青年的臉皮掉下來一塊,血肉模糊之中露出一張木質的臉,仔細看的話,這張臉上竟還生長着許多張孩童的臉,這些小臉兒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全都睜着眼,嘴巴張開咯咯地笑着。
一共有九張,正好對應着這裏的九個孩子,下一秒,這九張臉全都露出了驚吓的表情,張大嘴巴尖叫了起來。
孩童刺耳的啼叫聲刺的人耳膜生疼,這種精神攻擊太過強烈,女玩家們無一例外全都彎下腰吐了,周苒也捂住嘴蹲下了身子,頭沉的厲害。
只要項江明依然站的挺拔。
青年挪動身子,看向項江明,嘴巴并沒有動,可幽冷的聲音偏偏就那麽發了出來:“你早就發現了,對吧。”
項江明仰起頭:“我說我真的想和你玩你信嗎?”
項江明說完,所有玩家都對他投來了仰慕的目光。畢竟在這種驚悚程度的場景下,能完整地說出話來的人都不多見,能反過來怼NPC的更是稀罕,看來這位一定是能帶他們出本的大佬沒錯了!
青年冷笑一聲,湊近道:“真的?”
血氣上湧,脫落的臉皮晃了晃,空氣裏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血污味兒,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臉因為玩家的恐懼而厲聲尖叫着。
項江明終于堅持不住了,捂住嘴差點吐了:“操,騙你的,你別過來。”
所有人:“……”
青年一愣,随即仰頭大笑了一聲。
下一刻,他驟然發難,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低頭對着手腕狠狠地啃咬了一下,鋒利的牙齒竟是直接扯下了一塊肉,皮肉下的血管毫無疑問地破裂開來。
下一刻,在場的所有人的手腕全都自動破開,鮮血汩汩流出,那些尖叫聲便愈加刺耳了。
齊文越試圖提醒大家:“大家不要害怕,越害怕這聲音就越響!”
可完全沒用,恐懼如果真的能輕易戰勝的話,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死在游戲之中了。
畢竟面對生命危險的時候,能保持絕對鎮靜的人十分少有。
“怎麽辦。”
“要攔住他才行啊。”
許朗咬着牙,抄起一塊石頭想上前打暈木偶,但被周苒攔下來。
周苒:“不行。”
許朗:“為什麽?”
周苒:“打暈他我們會錯過火車。”
絕不能錯過火車,一旦錯過今天的火車,變數就太多了,他們受制于人的情況下,幾乎完全沒有逃脫的可能。
“那要怎麽辦,我在流血,我已經開始頭暈了……”
“我也是,我止不住血啊!”
大木偶冷笑一聲,後退幾步,又要去啃另一邊的手腕,項江明剛要動手,身邊的齊文越先一步動了。
只見他瞳孔一縮,手腕一翻,找準機會一個箭步沖上前拍了一下木偶的手臂,一點淡藍色的光閃過,木偶沒有防備,身子掙動了幾下便僵在了原地。
項江明收回手,看着齊文越的背影,眼裏不由自主地露出一點贊許的目光。
獨舟死亡率低是有原因的,裏頭的人總會時刻捏着一張底牌,到最關鍵的時刻才用出來。
這确實是齊文越的底牌之一,是他在商城購買的定身技能。
因為這種技能比較貴,他并沒有購買很多,只有這麽一次使用機會,本想留着在火車到來的時候使用,但場面顯然已經控制不住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流血,如果縱容他啃傷另一邊的手腕,一定會有人死去。
看見木偶停止動作,有個女孩兒驚喜道:“他不能動了!我們是不是得救了?”
“不!”齊文越大聲道:“只有五分鐘時間,誰有繩子,把他綁樹上!”
一個男孩兒立刻舉起手,從背包裏取出了繩子,孩子們廢了很大的力氣将木偶推到了樹邊,七手八腳地用繩子把它往樹幹上捆。
13秒
12秒
10秒
齊文越的額頭冒出一層汗,聲音生理性地發着抖:“還有9秒,手要綁好,女生讓開,讓男生綁!”
3秒
2秒
1秒……
項江明雙手一錯,勒緊了繩子,還沒等他松開手,木偶就活過來了。
它眼睛瞪大,九張臉争先恐後地尖叫起來,張嘴咬向項江明的手臂。
項江明反應飛快,迅速撤回手,鋒利的牙齒撲了個空,只聽嘎嘣一聲響,它的牙床都裂了縫,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下颚一震的劇痛。
這疼痛比皮肉傷還要難耐,許朗疼的眼淚直接掉下來:“為什麽不把嘴也綁上,疼死我了!”
項江明挺直腰板教育許朗:“有命活着就不錯了,怕什麽疼。”說完在衆人佩服的目光中潇灑地轉過頭,托住自己的下巴,無聲地罵了句髒話。
提供繩子的男生也疼得夠嗆,眼睛裏含着淚,忍痛對他們解釋道:“這個繩子花了五個金幣,九段以下的鬼怪都能捆住,它一時半會兒掙脫不開的。”
木偶動了兩下,果然無法真的掙開繩子,大家這下才松了一口氣。
轟隆隆的聲音響起,有聽力好的叫了起來。
“火車來了,我聽見聲音了!”
大家轉過頭,眼裏充滿了求生的欲望,大霧不知何時已經彌漫開來,嗚嗚的汽笛聲從不遠處響了起來,因為玩家手裏拿着車票的緣故,火車的速度慢慢降了下來,緩緩地露出一個車頭的形狀。
大家立刻越過麥稈,走到軌道前焦急地等待。
周苒還是第一次看見這裏的火車,綠色的外漆,年代久遠的折拉車門,還有即使減速後也不算慢的速度,火車停在他們跟前,車門自動打開,一層淡藍色的光出現在車門口。
齊文越跳上車,轉頭對後面的人道:“快上來!”
孩子們争先恐後地跳上了火車,項江明留在最後面,讓周苒先上了車。
他回頭,看向木偶被綁的位置,眼裏閃過一絲笑意,那眼神沒法用形容詞來描述,但他看着那個木偶的時候,就好像看着一盤菜,末了還意味深長地舔了一下嘴角。
“快上來!”
周苒在車裏叫他,項江明轉過身,邁步登上了火車,車門關上後,玩家們的身子便恢複了正常。
陸擎穿着五中校服,稍顯青澀的臉上少年感十足,齊文越也變了回來,一雙腿長的逆天,俊美的臉也十分顯眼,有人認出了齊文越,驚訝地看着他,只是齊文越似乎習慣了這樣的目光,慢慢垂下頭,拿出一副墨鏡戴在臉上。
火車朝前行駛,車廂裏的結構也發生了變化,道路向兩邊分開,一共分出了九條通道。
周苒站在通道口,輕輕呼出一口氣:“結束了。”
項江明嗯了一聲:“有驚無險,我們快走吧。”
周苒笑道:“是啊,你還沒寫完作業呢。”
項江明:“……”為什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周苒笑了笑,走進了通道。等所有人進入通道後,項江明定住身子,折了回來。
他關閉直播間,朝背離通道的方向走去,走回行駛着的火車上。
項江明走着,身子再一次變小,最後停在窗戶邊,眼神看向遠處尋找着什麽,不一會兒,他眼神聚焦,伸出小手拉開窗戶,縱身跳了出來。
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
項江明擡起頭,頭頂的男生氣質冷闊,五官俊朗棱角分明,一雙眼睛侵略性十足,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項江明:“放我下來。”
Alive随手将他扔在了地上,項江明毫無防備地摔了個屁股蹲,Alive眼皮輕輕擡了一下,低沉的嗓音響起:“說,什麽事。”
項江明揉着屁股嚷嚷起來:“你怎麽拽成這樣?”
Alive面無表情道:“這問題應該問你。”
項江明錯了錯牙,想罵他兩句但無從罵起。
項江明十四歲第一次進入游戲,說幸運也幸運,說不幸也不幸,第一個副本就是高段逃殺類游戲。
那個副本是百人副本,在一座孤島上進行,這種副本十分少見,存活率低的離譜,不對外直播,時間期限一個月,活下來的人會有直升機接出海島。
項江明前一秒還在學校裏和同學打球,下一秒突然出現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洞穴裏。
他剛要開口求救,幾只餓了很多天的黑熊咆哮着露出尖牙,他吓得不顧一切的跑,身子不斷撞在牆上,跌跌撞撞地跑進一片潭水中。
還沒等喘過一口氣,一條鱷魚破水而出,張開了九十度的大嘴,一口咬住了項江明的小腿。
那種疼痛無法形容,或者說根本就不痛,腎上腺激素飙升的情況下,整個人都是緊繃的,求生意識飙達頂峰,他扯斷了自己的腿,從鱷魚嘴下逃了出來……
妖異的食人花,比人類還要大的黑色馬蜂,稍有不慎就會落入陷阱成為地鼠的食物,還有乳白色的蟲子,從耳朵裏鑽進去便能啃噬人的大腦,游戲對項江明展示了最大的惡意。
項江明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那麽強烈的意志,逃亡了整整三十天後,疼痛早已麻木,身體殘破不堪,只剩下了一口氣,倒在一顆樹底下虛弱地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他躺在醫院的床上,驚訝地發現身體裏出現了另一個自己。
這個人确實是他自己沒有錯,但卻是一個無比強大的副屬人格,這人格渾身上下都帶着刺,赫然長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
當時的項江明只想活着,便給這個自己起名叫做Alive。
獨舟的一位前輩告訴他,這并不是壞事,只是人類經歷過度絕望後自我保護的一種方法……現在看來,确實不是什麽壞事,至少關鍵時刻項江明還能把他扔游戲裏,自己跑出來開小號。
還早早地遇到了那個小姑娘。
Alive待在游戲裏殺這殺那的,可惜連人家叫啥名字都不知道呢。
項江明這麽想就平衡多了,朝他笑了笑,道:“叫你來肯定有事,有好東西要給你。”
Alive嗯了一聲:“在哪?”
項江明:“前頭有棵樹,綁着個木偶,你用眼睛看一下。”
Alive仰頭,額前碎發輕輕飄動,深色的眸子無視黑暗和大霧朝前望去。游戲匿名機制有兩種,一種是直接馬賽克,只有一起游戲的人能看見他的臉,直播間的觀衆看不到。另一種就是Alive這樣,根據個人氣質進入游戲後自動生成一張臉,玩家和觀衆看的都是生成的這張臉。
這張臉毫無意外地十分英俊,但侵略感十足,眸子一慣冰冷,沒有任何別的情緒,讓人根本沒辦法主動靠近。
就連獨舟的前輩們接近他都覺得很窒息,也就只有項江明能推着他,大聲催促道:“你倒是快點啊,趕緊拿完東西走人,我還得回去補作業呢。”
Alive聽見作業,陳年寒冰一般的眸子竟然稍微變化了一下。
項江明這人成績好是真好,但懶也是真的懶,有時候作業寫不完了,攤子一撂,全都交到Alive頭上。
Alive游戲生涯裏最累的一次,也是最不堪回首的一次,就是用了一晚上時間,幫項江明補一個暑假的卷子……
“看到了沒有,再耽誤時間……”
“閉嘴。”
Alive抓住項江明的衣領,身子輕輕晃了一下,下一秒,兩個人便出現在綁着木偶的樹下。那個木偶已經變成了空白的臉,四肢還在不斷掙紮,尖牙像鋸齒一般閃着寒光。
項江明:“怎麽樣,是不錯的材料吧。”
木偶感覺到自己要涼,繼續呲牙咧嘴地做垂死掙紮,可盡管它盡力做出最兇狠的樣子,但Alive看木偶的眼神和項江明如出一轍,就像是看着一盤菜,緩緩吐出兩個字:“湊活。”
項江明:“你快拿走,我要趕緊回去了。”
Alive伸出手,抓住木偶的脖子,直接将他從繩子和樹幹中間抽了出來,木偶掙紮了幾下便沒了動靜,乖乖地在Alive的手裏變成了一截質地上乘的木頭段。
Alive将它收進背包裏,拎起項江明,将他送回了急速行駛的火車上。
項江明還想說點什麽,擡頭Alive就不見了,只能嘶了聲,又不能真的罵自己,只能扭頭重新走進通道。
藍光消失,項江明眼睛閉上再睜開,發現周圍的環境變了。
但他并沒有回到進游戲時的狀态,而是躺在張沖的床上,身上還搭着一條空調被。
因為沒有及時進入通道,游戲默認致命傷處理了,項江明撈過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此時已經是下午,他就在這兒睡了快六個小時。
窗外太陽很沒落下,屋子悶熱難耐,項江明撐起身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他這才發現這人只是給他蓋上了被子,并沒有打開空調……
項江明憤然掀被,從床上爬起來,他剛要推門,就聽見屋外傳來閑聊的聲音。
他收回手,将門推開一條縫,看見周苒和他的三個室友圍坐在客廳裏吃火鍋。客廳裏開着空調,鍋子冒着白煙,肥羊卷鮮紅發亮,陣陣香氣飄蕩在屋子裏。
張沖用公筷夾了一大塊肉,還拿公用勺子給周苒撈了幾個魚丸,貼心道:“校花小心燙。”
項江明錯着牙,差點把門框捏變形。
他剛要沖出來把張沖的爪子撕了,就看見張沖笑嘻嘻道:“肉好像不多了,咱們快點吃,在老項醒過來之前解決幹淨。”
客廳的空調開的很低,周苒身上還搭着個外套。
盧一坤推着眼睛道:“老項行不行,別凍感冒了。”
周苒也仰起頭:“你給他蓋被子了嗎?”
張沖:“蓋了蓋了,蓋的可嚴實了,我辦事你們還不放心嗎?”
項江明站在一邊挑了下眉,滿屋子的肉香不知何時混進了一股殺氣。
張沖毫無察覺地樂道:“來校花,嘗嘗這個臘肉?”
周苒:“謝謝,很好吃。”
張沖臉紅了紅:“這個是我姥教我做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給董姚玉帶點,我上次和她說了,周末會做好吃的給她。”
周苒點了點頭,張沖開心地耶了一聲:“我放在廚房的冰箱裏了,一會兒你走的時候拿上就成!快吃吧,別客氣,我估摸着老項晚上也就醒了,冰箱裏還剩倆雞蛋,我晚上給他切個西紅柿一炒就完事了。”
四個人都笑了起來。
如果張沖現在回頭的話,他會看到房間的縫隙裏有一雙眼睛。
那眼神沒法用什麽形容詞來形容,非要說的話,就像是,看着一盤菜……
作者有話要說:
張沖:“道理我都懂,但你為什麽在升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