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磕

第4章

鄭肖和謝明川的孽緣大概要從高一開始算起。

其實很多年後連鄭肖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喜歡謝明川什麽。

那時候的謝明川學習一般，人又冷漠，整天木着一張臉，還是個窮逼。而那時候的鄭肖，學習好長得好還特有錢，在那個純真的高中時代，就是個光芒萬丈的存在。

一開始是存了逗弄的心思，鄭肖就喜歡看謝明川見不慣他又幹不掉他的樣子。逗着逗着，就淪陷了真心。

但是卻沒人教會他怎麽認真去愛。

他只會霸道又笨拙的示好。

天冷了送圍巾手套凍瘡膏，天熱了送冰棍汽水大扇子。

後來跟呂思樂聊天無意中提到，呂思樂哈哈大笑後，直接無情的吐槽，怪不得追了那麽久都追不到。

那時候的喜歡就是一味的想把自己覺得對他好的都一股腦的給他，他努力了兩年，從高一到高二，雖說方式笨拙但确确實實懷着一顆真心。

而謝明川的反應，除了無奈還是無奈。鄭肖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總還是覺得謝明川也是對他有感情的。

畢竟謝明川從來沒拒絕過他不是。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

謝明川戀愛了。

和他們班的學習委員，叫沈曼。清清秀秀的又溫柔，典型的大家閨秀。

謝明川說，從懂事到現在，他從來沒覺得生活善待過他，但是遇到沈曼，他發現其實日子過得也不是那麽無望。

鄭肖心裏冷笑，原來自己兩年的付出在人家眼裏就是個屁。

謝明川告訴鄭肖，從來都是把他當弟弟，當初那句喜歡你以為是開玩笑。

鄭肖怒極反笑“你覺得咱倆配做兄弟麽？”

謝明川不說話了，确實不配。鄭肖是天之驕子，哪是他這種一清二白生活在沼澤裏的爛人配做兄弟。

鄭肖從來都是霸道又自私的人，他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得到！

所以沈曼轉學了，原因沒有人知道，除了謝明川。

謝明川用不帶一絲一毫溫度的聲音說，“鄭肖你怎麽不去死。”

如果說以前還是無奈，那麽現在開始就是不加掩飾的厭惡。

鄭肖無所謂，憂患已經解決了，至于謝明川，反正他也不會比現在更讨厭自己，他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讓謝明川接受他。

離高考還有一百多天的時候你，謝明川的母親病重，他的壓力一下大了起來，不僅要準備高考，還要操心母親的醫藥費。不知道在哪裏弄錢，不知道怎麽騰出時間去弄錢。他的成績三年來穩步上升，大學時他擺脫現在這種生活的一塊跳板，他不想放棄，但是母親的病也拖不得。

要麽辍學打工賺錢，要麽昧着良心專心備考。

謝明川沒得選擇。

熬了那麽多年，就快要要出頭了，臨了卻出事，就差那麽一百多天，只有一百多天。

他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心裏的石頭一天比一天重，而鄭肖就是壓垮他的最後一顆小石子，他一下子就毫無征兆的爆發了。

“你能不能滾的遠遠的？能不能！”

鄭肖卻出乎意料的平靜，深深看了他兩眼，離開了。

一個月後謝明川的□□裏卻忽然多了一筆錢，随之而來的還有另一個好消息。

他被保送了。

謝明川不傻，他知道是誰做的。自尊心告訴他不能收，收了就什麽都完了，然而理智告訴他，不收現在就完了。

他就是這麽一個世俗的人，明明厭惡鄭肖厭惡的恨不得世界上沒有這個人，卻還是接受了別人的好處。

不是覺得鄭肖惡心麽，從知道他喜歡自己開始，從他死纏爛打開始，從他逼走自己最喜歡的女孩兒開始。

謝明川覺得自己虛僞。

他一邊唾棄別人，一邊又不得不接受。

“謝謝。”

鄭肖倒是無所謂“謝什麽，有本事以身相許啊。”

謝明川忽然沉默下來，良久回了一個字“行。”

“……”

這回輪到鄭肖懵逼了，他開個玩笑而已……不過，既然謝明川都答應了他也沒做過多解釋。

反正他的最終目的不就是這個麽。

兩人就這樣陰差陽錯的把關系定了下來。鄭肖很高興，雖然開始是由于這個小小的烏龍，但他願意用所有的真心彌補。

謝明川在心裏冷笑，他現在跟那些筒子樓裏的□□沒什麽兩樣，都是出賣自己，不同的是她們賣給很多人，而他賣給一個人，一個男人。

不知道是誰比較不幸。

高考，謝明川如約去了鄭肖選的學校和專業。

Z大管理學。

大學謝明川想創業，鄭肖擅作主張幫他暗暗注冊好公司，卻不是他想走的方向。

鄭肖永遠都是霸道的為謝明川規劃好一切。

謝明川麻木的接受鄭肖給予的一切。

他們是一對最不像戀人的戀人。

謝明川的朋友圈鄭肖全權涉足，鄭肖的朋友圈謝明川從不過問。認識他們的人都能看出一條明晃晃的單箭頭。

謝明川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幸還是不幸。沒有鄭肖或許他早已經辍學打工，哪還能進這所全國頂尖的學府，有了鄭肖他的人生只能按照那個人規劃的路線走，如同一只傀儡。

兩個自私的人相互折磨，鄭肖卻死也不放手。

畢業後五年，謝母希望他定下來，謝明川說分手，鄭肖一言不發去了西藏。

然後在川藏路出車禍，直接從盤山公路翻下去。同行的司機當場死亡。

謝明川趕過去，只看到陰冷的山溝裏一輛面目全非的越野車還有車內幹涸的暗紅的血跡。

死亡總是能讓人瞬間通透。

躺在翻到的車內，雙腿卡在座椅之間動彈不得，旁邊是已經死亡的司機，周圍是臭水溝令人作嘔的味道和濃重的血腥味，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司機的。在即将昏睡過去之際，鄭肖忽然想起了謝明川。

意識只在一瞬間，他卻想起了這麽多年。

他的一生，從少年到現在，幾乎把所有的重心放在了謝明川身上。自認為已經不遺餘力地對他好，那個人卻終是一臉冷漠的說他自私。他自私嗎？他明明已經竭盡全力了付出了啊，救他的母親，為他選好未來的路，為他放棄考研，為他注冊公司……為什麽還是打動不了他。

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模模糊糊聽到手機在響。真可笑，來了西藏大半個月都沒有信號的手機在這個破水溝裏響了起來。

求生的本能使他去夠……

醒來的時候，身邊只有大哥擔憂的臉。他在病床上等了半年，始終沒有等到謝明川。

鄭肖終于明白，這麽多年來，真的只有他一個人在一廂情願。

感情用力過猛，最後連同情都撈不到。

那段時間他大哥怕他得抑郁，天天給他洗腦。

之前知道他喜歡男人要拿鞋底子抽他的人，現在卻隐晦的表示可以重新找一個。

鄭肖說，大哥你放心吧我不會自殺，活過來一次多不容易啊，得惜命。

躺病床上無所事事的時候他就開始思考人生。從文學作品到心靈雞湯，來者不拒。

然後莫名其妙的就想通了。

有些愛，只能止于唇齒，掩與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