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19)
,京城外的駐軍,城內的禁軍,鐵騎,羽軍以前皆是墨展綽親自掌控,就算首領全都換了,但底下的人仍是以墨展綽馬首是瞻,那些将領們也沒有反抗,直接開城門迎墨展綽入城,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清楚,墨展璋大勢已去,只有投靠墨展綽才是唯一活路。
宮裏的羽軍列陣迎接墨展綽入宮,仿佛這個緩步走入宮門的男子才是這座禁城真正的主人!
乾明宮外,李榮天率着錦羽特衛營橫在門口,虎視眈眈的注視着墨展綽,如今他手裏也只有這麽點人了,人雖少,但貴在精,他和墨展綽的恩怨太深,兩個女兒,一個弟弟皆是死在墨展綽手裏,他不可能向仇人低頭,唯有一死相拼。
墨展綽的身後站滿了羽軍,但他擺擺手,讓他們停在五丈開外的地方,只身一人踏上了乾明宮的臺階,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往上踏着,也踏在了李榮天的心上,仇人正向他走來,作為父親,作為兄長,他若不報此仇枉世為人,手持長劍大喝一聲:“一齊上,将這狗賊砍了!”
錦羽特衛營皆為精兵,身手不凡,一擁而上将墨展綽圍在了中間。
乾明宮的殿內亦守着一排錦羽特衛,墨展璋一身龍袍,高高坐在龍椅上,他臉色慘灰,眼睛惶恐不安,放在龍椅上的手指微微發抖,外面的打鬥聲聽得他更是心慌意亂。
臺階下的大紅木椅上坐着太後,她嘆了口氣:“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哼!”墨展璋冷冷的道:“親眼看着親生兒子自相殘殺,你心裏高興了吧!”
太後搖了搖頭:“這都是你自已作的,你什麽都想跟他比,唯有一樣你為何不跟他比?胸襟,你若能有他一半的胸襟,也不至于落到這般田地。”見墨展璋沒說話,太後站起來,緩步走上臺階:“孩子,現在還來得及,只要你痛思回改,娘願意用我這條老命換得你後半輩子的後穩。”
墨展璋嘆了口氣:“晚了,一切都太遲了,這就是我的命數。”
“你說對了,這就是你的命數!”門開了,墨展綽大步走了進來,守在殿內的錦羽特衛刷刷将劍對準了他,但墨展綽毫無畏懼,一步一步向前走着,那錦羽特衛居然也不敢攔,跟着一步一步往後退,一直退到了臺階之下。
380我算什麽?就是個傀儡而已!
380我算什麽?就是個傀儡而已!
“你終于來了。”墨展璋突然覺得松了一口氣,好象他一直這麽緊張着就是為了等墨展綽的到來。
“我不得不來。”墨展綽擡頭看他。
“我的命就在這裏,你來拿吧。”墨展璋淡淡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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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命遲早都是我的,不過有些事我要先弄清楚。”墨展綽亦是淡淡的。
墨展璋冷冷一笑:“有些事情弄清楚了對你未必是好事。”
“比如十五年前?”墨展綽目光淩厲,直視着墨展璋。
“十五年前的事,母後最清楚,你可以問問她。”
太後一直站在臺階上,看着墨展綽進來,身如木雕,她沒臉見這個兒子,但她又不能不站在這裏,龍椅上坐着的那個亦是她的親生兒子,她不能看着兩個兒子自相殘殺,若真要死人,便讓她死了吧,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她,一切的錯也都是從她開始!她身子發抖,有些站不住,嘴唇顫粟着,未開口已是淚流滿面。
墨展綽把目光轉向太後:“事以至此,母後還是說了吧!”
太後啜泣着搖頭,她沒臉說,十五年前的事一直象塊大石壓在她的心頭,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絞,悔不該當初。
墨展綽也不逼她,緩聲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十五年前,是他下毒害我,是他害死了惠妃,這些你全都知道,可你卻由着他去,甚至還要我扶佐他當皇帝!”
太後身子一震,癱坐下來。
墨展綽走近兩步,厲聲問:“他是你兒子,難道我不是?為何我從小就得不到母愛?為何我要在景陽宮裏長大?你告訴我,這一切倒底是為了什麽?”
太後哭道:“孩子,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殺就殺我吧,娘若不是不放心你們兩個,早就随先帝去了。這一切都是娘的錯,你殺了我吧!”
墨展綽冷冷的看着太後:“事到如今,你還在幫他!為什麽?這倒底是為了什麽?”
太後坐在地上痛哭着只是搖頭,卻不再說話。
墨展綽嘆了口氣:“我知道送我出宮的是母後,替我解毒的是母後的故人,至少母後是不想讓我死的,這是我心裏唯一的安慰。我不願意再去查這事,只當作是一場惡夢,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只是——”他擡眼看墨展璋:“這麽多年來,我一直輔助你,盡心盡力,你為何還是要對付我?便是你當了皇帝,也還不滿足嗎?”
“哈哈哈哈!”墨展璋大笑起來:“皇帝,說得好聽,對,我是皇帝,是天子,是日耀最有權勢的人,但我身邊還有個你,我一切都要聽你的,你說殺才殺,你就不殺就不能殺,真正有權力的那個人是你!百姓都稱你為隐皇帝,我算什麽?就是個傀儡而已!”
“你錯了,”墨展綽搖了搖頭:“我放下所有的恩怨,一心輔助你,只因為你是我的同胞兄弟,我們的身體裏流着相同的血脈,既然你要當皇帝,我就替你争,讓你得到天下,我以為得到天下,你便會放下心裏的包袝,但你沒有,你仍然防着我,為我娶進衆多妻妾,是想讓她們給我傳子嗣,只要我有了子嗣,便會心存忌憚,倒時候,你借口幫我養一個,帶到宮裏陪皇子讀書,而實際上卻是拿他當人質,這樣,我才算真正掌握在你手裏了。我說的沒錯吧?”
381你的哥哥,他不姓墨
381你的哥哥,他不姓墨
“可是你沒有遂我心願,你不願傳子嗣,你害怕被我掌控,對不對?我是防着你,可你也防着我呢!”
“我沒防你,我這條命随時都準備交出去了,還有什麽可在乎的?我只是不明白,這麽多年來我們一直相安無事,為何你突然要打破這種平衡?要冒險走這條路?”
“那得怪你多事!你或許沒想到,寧州的案子,其主謀就是我!是我在外頭養私兵,因為日耀的兵權都在你手裏,手裏沒有兵,我拿什麽跟你抗衡?養私兵要銀子,是我讓李錦榮壟斷商貿,榨取錢財,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沒想到你為了一個女人,為了抗婚,到寧州尋林平之的把柄,連帶着把李錦榮也一鍋端了。我更沒想到你要離京歸藩,放你歸去,我如何安心,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為這個你就對我痛下殺手?你毒我一次還不夠,一定要對我趕盡殺絕?”
“我若不殺你,何以心安?”
“你為什麽不能心安,我是你親弟弟,我既然将你扶上了皇位,又怎會再害你?你怕什麽?你心裏倒底有什麽鬼?”墨展綽幾乎是喊了出來。
“你真想知道?”墨展璋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指着太後,厲聲道:“你不如問問她,問問你的親娘?”
太後已經停止了哭泣,木着一張臉,眼神呆滞,喃喃的“都是我的錯,是我造的孽。我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我早該死了,早在先皇駕崩時我就該跟着去的。”她站起來,緩緩下了臺階,卻突然轉身一頭朝着臺階撞去。
墨展綽眼明手快,縱身一躍,長臂一伸,将她扯住往紅木大椅裏一按:“你為什麽要尋死,你倒底做了什麽?”
太後軟癱在椅子裏,頭發淩亂,臉上布滿淚痕,神情悲哀,已無半分雍榮華貴的樣子,她呆呆的坐着,臉色卻越來越平靜。
終于,她擡起頭來,看着墨展綽:“你的哥哥,他不姓墨!”
墨展綽聞言一震,如五雷轟頂,腦子裏一片空白,他怎麽也沒想到墨展璋竟然不是先皇的血脈!
太可怕了!太可笑了!
他面目猙獰,狂笑不止,一頭烏發被晃得飛蕩起來,模樣十分吓人。
笑完之後,他還不敢相信,她怎麽可以把這個秘密保護得這麽好?
“父皇知道嗎?”
“你父皇是個好人,他很寬容,讓墨璋姓他的姓,待他如已出,我卻不知感恩,心裏一直想着別人。”
太後喃喃的搖了搖頭,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那時侯我對你父皇很冷淡,對任何人都冷淡,只除了我的兒子,我太溺愛他,後來你出世了,他怕你搶去他的母愛,象變了個人似的,整日悶悶不樂,我沒辦法,只好把你送到惠妃那裏去,我想讓他知道,沒有人可以搶走他在我心裏的地位。但是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知道了自已的身世,更加惶恐不安,而你一天天長大,你聰明,充滿智慧,在所有的皇子中出類拔萃,他妒忌你的才華,妒忌你的一切,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會給你下毒,等我發現的時侯,已經晚了,我沒法子,只好讓惠蘭送你出宮,送到慶州你師父那裏,讓他幫你解毒。”
382你又有何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父皇?
382你又有何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父皇?
太後停頓下來,扭頭看了墨展璋一眼:“他做了這麽大的錯事,我卻還是不忍心責怪他,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是那個男人的孩子,在這偌大的皇宮裏,他唯一的依靠只有我,但是我的縱容讓他變本加厲,因為懷疑我把他的身世告訴了惠妃,又下毒害死了惠妃,那是我在宮裏唯一信得過的人,那時我才幡然悔悟,知道他走得遠了。我本想把這些事都告訴你父皇,但是他向我保證,一定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善待于你。我又猶豫了,他畢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我怎麽忍心要他的命!”
“你不忍心要他的命,卻忍心要我的命?難道我不是你親生的?整個宮裏只有我不随母妃住,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母妃讨厭我,可是我不知道我倒底做錯了什麽讓你如此讨厭我,連面都不願意見,我還記得那時侯,我喜歡到後山上去呆着,總是被蚊蟲叮得一臉的疙瘩,別人都覺得我很怪,可是沒有人知道我呆在那裏只是為了遠遠的看你一眼。”
墨展綽鐵青着臉,一字一句的控訴着,眼淚從他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睛裏噴湧而出,他的童年實在是不堪,親娘不理他,親哥哥下毒害他。他心裏有太多的委屈,有太多的郁積,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太後撲倒在他的腳下,哭喊着:“是娘錯了,孩子,是娘讓你受委屈了,都是娘的錯,是娘鬼迷了心竅,總以為他可憐,總想護着他,不想任何人傷害他,但是娘卻害了你,娘罪孽深重啊!”她扯着他的袍子,痛哭流涕:“你殺了我吧,只有死在你手裏,娘才能解脫,娘只求你,看在你師父的份上,饒了你哥哥一命。”
又是一個晴天霹靂,墨展綽往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的望着太後:“他是師父的兒子?”
原來這就是真相,墨展璋不是先皇的兒子,他一直因為這個秘密而惶惶不安,所以他要殺惠妃,要殺他,但他卻是師父的兒子,是那個教他武功,為他解毒,教他做人的師父,是那個嚴厲又仁慈的師父,是那個他視為父的師父。
他站在大殿中間,仰天長笑,烏發在背後亂自抖個不休,笑聲張狂而凄厲,有如瘋颠一般,讓所見之人無不覺得可怕又可悲,突然,他笑聲一頓,指着太後:“你!姑息養奸,助纣為虐!”目光一轉,如利劍射向墨展璋:“你!罪孽深重,不思回改!”他又笑起來:“你們,可真是一對好母子啊!”
“是娘不對,娘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父皇,本來我想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只要你們兩兄弟好好的,我願意一個人去承擔所有的罪責,但是墨璋還是讓我失望了,是我的縱容和疏忽讓他越走越遠,都是娘的錯啊!”太後悲凄的哭喊着,見到他這樣,她真是心如刀絞,早就悔得腸子都青了。
“你當然錯了,父皇包容你,但他絕不會把王位給墨展璋,日耀是墨家的,只有墨家的血脈才能繼承大同,你大錯特錯了,便是死了,你又有何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父皇?”
383別以為你是師父的兒子,我就不會殺你。”
383別以為你是師父的兒子,我就不會殺你。”
墨展綽甩開太後,上前兩步看着墨展璋:“還有你!別以為你是師父的兒子,我就不會殺你。”
墨展璋平靜的看着他,緩步走下臺階:“你可以殺我,但是我死了,你的女人會陪着我一起死!”擡手拍了拍,兩個錦羽特衛押着白安晴從後殿轉出來。
白安晴在後殿已經聽到墨展綽的聲音,她淚流滿面,激動萬分,甚至還有些不敢相信,她一步一步的走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墨展綽,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的往下墜。她的相公——終于回來了!
墨展綽默默的看着白安晴。面無表情,好象這個滿懷情意向他走來的女人與他并沒有任何關系。
墨展璋不知從哪裏摸了一把長劍抵在白安晴的頸脖處:“你還想殺我嗎?”
白安晴顫抖着唇,說不出來話,她并非害怕那柄抵在頸部的劍,她只是覺得墨展綽有些不對勁,他的眼神很陌生,仿佛根本不認識得她了。
墨展綽冷冷一笑,自腰間抽出龍吟劍,幾下輕挑,劍光閃爍,龍吟之聲低沉綿長,圍在身邊的錦羽特衛悉數倒下。他長劍再一挑,對着墨展璋。
這一舉動讓墨展璋驚慌失措,他趕緊往白安晴身後一閃,一手勒着她的腰,将長劍橫在她的頸中。厲聲道:“你是想要她死嗎?”手稍稍用力,一絲鮮血從劍刃處流下來。
墨展綽仍是冷笑:“我的女人,要死也是死在我的手上。”說完,手一揮,龍吟便插進了白安晴的腹部,白安晴低低的叫了一聲,軟綿綿的倒下了。
沒有了掩體的墨展璋驚恐萬分,他抖着長劍,哆嗦着唇:“你,你居然殺了她?”
“要做大事,必先舍棄兒女情長,這是你教我的,正如當初你明明喜歡鐘穎,卻并沒有娶她。”墨展綽的嘴邊露出一絲譏諷。
“她喜歡的是你!”墨展璋的額上冒出大顆的汗來。
“所以,你讓我娶了她,一是為了聯姻,二是可以時常見到她,對嗎?”墨展綽搖了搖頭:“你的每一個安排都費盡了心機。現在你手上沒有籌碼了,還想我不殺你嗎?”
他一步步逼近,墨展璋一步步後退,慘白着一張臉,象是喃喃自語:“不,我不會讓你殺了我的,不會的。”他突然詭異的笑了笑,“你殺不了我了,因為——”他把劍反身插進了自已的腹中:“我把自已殺了。”
“不——!”太後哭喊着撲過來:“不!該死的是我!是我呀!”她抱着墨展璋悲痛萬分,是她的溺愛和縱容造成了墨展璋的今天。她悔不該當初,一步走錯,步步皆錯,是她對不起兩個兒子。她拿過墨展璋手中的劍飛快的往脖間一橫,卻被墨展綽長劍一挑,蕩開了去。
她淚眼朦胧的看着墨展綽:“為什麽不讓我死?”
“死很容易,活着才難。”墨展綽垂眼回視着她:“你虧欠我的太多了,用餘生來償還吧。”
384墨展綽當了皇帝
384墨展綽當了皇帝
白安晴醒來時已是七天之後了,短短七天,日耀已經改朝換代,墨展綽當了皇帝,改朝為順,年號大賢,立鐘穎為後,封明妃為賢妃。這些都是她從香果的嘴裏聽來的。
香果,紅兒,阿娟,阿彩現在又回到她的身邊服伺她,她仍住在原先那個宮殿裏,原來那宮殿叫景陽宮,在先朝是惠妃住的,她死了後,一直就這樣空着了。
白安晴的傷勢好得很快,墨展綽那一劍并沒有刺得太深,只是失血過多,讓昏迷了好幾天。醒來後的白安晴看起來雖然跟平常一樣,但香果她們總覺得她有些不同了,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同。
墨展綽一直沒來看過她。皇上剛登基,朝廷事務繁忙,等忙過這陣子,皇上會來看夫人的。這是香果安慰她時說的話,白安晴并不介意,她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他如今是日耀的皇帝了,他有皇後有愛妃,而她仍是個沒有身份的女子。
她也知道那一劍他是逼不得已,他不會讓她死的,但有些東西變了就是變了,說不清是為什麽,說不出是什麽時侯,也許是因為那一劍,也許是他明明沒死卻一直沒回來找她,也許早就變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白安晴得過且過,她不問墨展綽,亦不問孩子,既然鐘穎當了皇後,那麽孩子必然是好着的,孩子呆在鐘穎身邊,她很放心,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養優處尊,錦衣玉食,又有墨展綽看着,總比跟在她身邊好。
她喜歡坐在廊上,看着梧桐樹的葉子一片片往下落,她覺得自已就如同那枝頭上的黃葉,已經搖搖欲墜了,只是不知道哪天會落下來。她環顧着院落,擡頭看着四周的重重飛檐,心想着這裏或許就是自已終老的地方。好在墨展綽并沒有困住她,她是自由的,在宮中随處可去。
秋高氣爽,陽光明媚,難得的好天氣,她信步出了院子,香果趕緊跟上去:“夫人,你這是要去哪?”
“随便走走。”白安晴淡淡的道。
“那奴婢再叫多幾個人跟着。”香果回頭準備叫人。
“不必,你跟着就好。”白安晴搖了搖頭,又朝前走去。
出了景陽宮,她發現這裏居然離皇後住的明秀宮不遠,她擡頭看着不遠處的那座宮殿,終于還是走了過去,她的孩子就在這裏面,她或許見不着,但如果能聽到他一兩聲啼哭也是好的。
香果見她朝明秀宮去,剛想勸,瞟見她的臉色,又止住了,默默的跟在一旁。白安晴的心思,她都懂,她只是不明白皇上和夫人的關系怎麽變成這樣了,夫人真可憐啊……
突然,遠處過來一大拔人,衆星捧月似的擁簇着兩個人往明秀宮去,雖然隔得遠,但白安晴還是認出了,那正是當今的皇帝墨展綽和皇後鐘穎,一個氣度不凡,一個雍榮華貴,這樣走在一起,還真是男才女貌,天壁之合!白安晴突然覺得胸口好悶,一口氣好似提不上來似的,她隐在一棵樹後,大喘了幾下。
385朕下次再來看你
385朕下次再來看你
香果見她這樣,有些急了:“夫人,你這是怎麽啦?臉色怎麽這麽不好啊?”
“沒事。”白安晴勉強笑了笑:“或許是太久沒出來走動,有些累了吧。不礙事,歇會就好了。”
香果心裏清楚,卻也不好明說,尋了處石凳讓她坐下,又拿了帕子替她扇了扇。
白安晴在那棵樹下坐了許久,天都有些暗了,也不見墨展綽出來,明秀宮裏點了初燈,遠遠望去,星星點點,漂亮又溫暖,想象着那一家三口在裏面其樂融融的樣子,白安晴的心又開始發悶。終究是變了!
回到景陽宮,白安晴坐在妝鏡前發呆,鏡中那個蒼白,憔悴,瘦弱的女子是她嗎?她不禁苦笑,她的命真的挺硬的,無論多大的風浪總是能挺得過來。她現在真的是了無牽挂了,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白夢蝶早在墨展綽進宮逼位前就尋了短見,那個傻妹妹急急的做了了斷,是怕墨展綽親手殺她,她卻不知道,不管她做了什麽,只要有她這個姐姐在,她總可以保她安穩。算了,事情已成這樣,再多想亦無用,不如想想自已。
有一天,墨展綽來看她,他來得突然,讓她倒有些驚慌失措,待他坐定,丫頭們上了茶,她才平複了些。
他捧着杯,大姆指上的玉斑指映在杯上有一圈淡淡的光影。他的神情亦是平靜:“你的傷——?”
“好了。”她飛快的說,順手摸了摸腹部,嘴角牽起一絲笑。
“你知道我是不得已才——”墨展綽又道。
“我知道,如果不是你刺我一劍,或許我現在已經死了。”她神情自若。
墨展綽象是有些意外,揚了揚眉又道:“我最近很忙,所以一直沒有過來看你。你——”
不等墨展綽說完,她已接口:“我知道,你剛登基,朝中事務繁忙,你現在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孩子,”墨展綽目光躲閃,象是有些心虛:“挺好的。”
“他跟在皇後身邊比跟我強。”
“鐘穎,她……”墨展綽說得有些艱難:“她曾經救過我的命。”
“皇後對皇上赤心一片,皇上可要好好珍惜啊!”
墨展綽額上冒了一層薄汗,他擡手拭了拭,神情越發狼狽,沉默了片刻,又道:“你瘦了,多吃點,我讓廚房給你做補品。”
“謝皇上恩典。”白安晴站起來謝恩。
墨展綽想扶起她,卻忘了手上的杯子,一松手,薄胎的瓷杯墜落在地,碎成了幾片。墨展綽一愣,望着那些碎片有些怔忡,白安晴卻是鎮定自若,叫了丫頭來清掃。
墨展綽默然轉身,低聲道:“朕下次再來看你。”提了袍子便匆匆走了。
白安晴朝着他的背影又行了個禮,亦是低聲:“恭送皇上。”
所有的規矩她都做得十足,因為,他是皇上,而她依然什麽都不是,他能來看她已是對她最大的恩賞,只可惜坐了才不到一茶杯的功夫,他就匆匆走了,和他那日在明秀宮呆的時間相差甚遠,遠得她不能奢望,亦不敢奢望。
386王妃答應我,可以用那個孩子換取你的自由
386王妃答應我,可以用那個孩子換取你的自由
日子就在秋風掃落葉中一天天過去,那棵梧桐樹上的葉子都快要落光了,剩了光禿禿的枝桠,在風中瑟瑟發抖,一副蕭條景象。白安晴的精神卻是一天天好起來,飯也吃得多了,覺也睡得安穩了,人一天天鮮活起來,但是誰也不知道她心裏倒底在想什麽?墨展綽來了那次後,再也沒來過,白安晴有時侯在宮裏逛着,遠遠看到他的身影,她總是急急的避開,對于她這樣沒有身份的人來說,其實不見比見好,省去了彼此的尴尬。
剛下過一場細雨,地面上濕濕的,空氣中也濕濕的,白安晴偏喜歡這樣的天氣出去逛,宮裏的羽軍看到她既不行禮,亦不幹涉,任她随處逛蕩。
她信步走上了後山,這座景山便是墨展綽小時侯喜歡來的,上面種了一片桃林,很久以前,他曾帶着她來過一回,那時侯桃花開得正燦爛,遠遠望去,那粉色的花海猶如天上的晚霞,絢爛多彩,光華滟滟。他們站在桃林中,任花瓣盡灑在他們身上,那粉色的花瓣雨讓她雀躍無比,但最讓她心動的還是他!是那個身材修長,有着一雙黑亮眼睛的墨展綽,他們在桃林間嬉戲追跑,最終,她被他抓到了,被他擁在懷裏深情的親吻,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刻。如今回憶起來,卻只剩了唏噓。
而現在,桃林還是那片桃林,人也還是那個人,便一切便都變了。她有些黯然神傷,也不管那樹杆還濕着,便倚靠上去,反正不會有人啰嗦她,香果本來跟着她,半路上被她打發回去拿披風了,這山坡上一年四季都有風,着實有些涼。
突然,她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人閃到她面前,她不由得瞪圓了眼睛,居然是淩三!
那個偷走她孩子的淩三!她視為兄長的淩三!背叛了她信任的淩三!
她二話不說,沖上去便是一頓拳打腳踢,淩三只是呆站着,一聲不吭的任她發洩,白安晴也不吭聲,她怕聲音會引來羽軍,但是她委屈啊!她傷心啊!被自已信任的人背叛該有多痛!她通通都要他知道。她一邊打着,一邊咬着唇,想生生抵住那洶湧而至的淚水,但已經晚了,淚水早已湧出來,模糊了她的雙眼,她的喉嚨喀喀作響,象只小野獸般,盡情的發狂,最後竟連牙齒也用上了,直到咬得嘴裏溢進了血腥味,方才罷休。
她用盡了全部的力量來發洩,終于,累了,打不動了,她癱坐在地上,悶聲哭着。淩三跪倒在她面前,一句辯解的話也沒有,只說:“是我對不起你,要殺要剮都随你。”他把他的劍解下來遞給她。
白安晴接過劍,直愣愣的看着他:“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做?倒底是為了什麽?”
淩三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為了你。”
“為了我?為了我就要抱走我的孩子?”白安晴當然不信。
“王妃答應我,可以用那個孩子換取你的自由。你活得太累了,我不想你再卷進這些事非。”
387他會忘了你的,你又何必苦捱?
387他會忘了你的,你又何必苦捱?
“可那是我的孩子。”白安晴差一點要喊起來。
“那也是王爺的孩子,他一出生就注定了他的命運,他不是平凡的孩子。而你卻注定只能過平凡的生活。”
“那我為什麽會進宮?不是你和王妃安排的嗎?”白安晴還是有些不信。
淩三搖了搖頭:“我把孩子送到王妃那裏,再趕回來你已經不見了,我才知道出事了,是我太疏忽了,沒有保護好你,害你受了那麽多的苦。這段日子我一直在找你,我猜你可能被抓進了宮裏,混進來兩次找你都沒找到。後來聽說王爺率大軍打過來了,我估摸着你可能去找他了,一路尋過去,還是沒有找到你。”
“那你現在怎麽找到我了?”白安晴仍有有些狐疑。
“是王妃告訴我的。”淩三如實回答。
“是因為我現在又礙她的事了嗎?所以她要你又把我弄出去?”白安晴譏諷道。
“不,我早已不幫她做事了,偷孩子是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她承諾那件事後亦放我自由,我本想帶着你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讓你安穩的過日子,遠離這些是是非非,沒想到還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嘆了口氣,接着道:“我不知道她為何告訴我你的形蹤,或許她是想讓我帶你走,但我來這裏,一是想給你陪罪,二來也想看你過得好不好,至于你跟不跟我走,決定在你,我不會勉強。”
白安晴嘆了口氣,她知道淩三是為了她好,只是好心卻辦了壞事。她抹了把眼淚站了起來:“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淩三亦站了起來:“可是你就甘願把下半輩子扔在這深宮裏?他如今是皇上,後宮佳麗數千,他會忘了你的,你又何必苦捱?這地方不适合你。”
白安晴咬了咬唇,淩三說到了她的痛處,但她能怎麽辦?這就是她的命吧!
“跟我走吧,我們有多遠走多遠,就象當初在南境時一樣,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多好,”淩三勸道:“他已經不是當初的王爺,他是皇上,他有他的責任和苦衷,他若真心想讓你幸福,應該要放你走。”
這番話說得白安晴有些心動,她不是鐘穎,亦不是夢蝶,她不願做那只撲火的蛾。淩三說的沒錯,他如今是皇上了,他要為天下百姓盡責任,他沒辦法再同她耳鬓厮磨過回普通人的生活。走,方為上策。
她心裏很亂,遠遠聽到香果在叫她,她将淩三往山上推:“你先走吧,容我再想想。”
“這段時間我會呆在宮裏,你若想好了便到這裏來,我會看到你的。”淩三說完匆匆離去。
白安晴想了許久,依然沒有下定決心,這一走,她只怕是再也看不到墨展綽了。一想到這,她便心痛如刀絞,頓時失去了勇氣。
倒底何去何從?白安晴很苦惱,她有太多的不舍,她的相公,孩子都在這裏,她能走嗎?這個問題一直困撓着她,讓她寑食難安,香果卻以為是墨展綽老不來看她的原因,一逮着機會便安慰她,向她灌輸着隐忍大度便是美德的理論。白安晴有時好笑,問:“以前你老讓我主動,這會子倒講什麽隐忍和大度了。”
388明妃也不會一見面就害她吧
388明妃也不會一見面就害她吧
香果振振有詞:“當然,今時不同往日,府裏哪能跟宮裏比呀!皇上日理萬機的,若是大家都跑去争寵,那不亂了套了,得皇上想見誰才見,夫人放心,奴婢相信,皇上一定會再見夫人的。”
“算了,不說這些了,出去轉轉。”白安晴站起身來往外走。
“怎麽還出去啊,外邊下着雨呢。”香果追出來。
白安晴當沒聽見,一頭就紮進了雨裏,這雨其實不大,跟沒下差不多。
香果替她撐着傘,一邊唠叨着:“夫人,這下雨有什麽好逛的呀,到處都濕濕的。”
“細雨中漫步才舒服呢,瞧,這空氣多新鮮啊。”白安晴笑着伸手去接那紛飛的蒙蒙細雨:“象霧一樣,好細的雨呀。”
“看,太湖上還有人游船呢!誰這麽好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