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6)
手上,她就永遠翻不了身,永遠見不到天日了。”
墨展璋呵呵的笑:“你們女人狠毒起來,真是一個比一個狠。”
鐘穎又陰陰一笑:“這樣狠毒的女人在你身邊,你不怕?”
“怕什麽?她難道還會害我?”墨展璋不以為然,卻話題一轉:“不過,今日璋哥哥要讓你失望了,我不能把白安晴給你。”
352原來皇上心裏一直想着的人是她
352原來皇上心裏一直想着的人是她
鐘穎垂了眼,盯着光潔暗沉的黑金岩磚看了半天,仿佛還在做最後的努力。
墨展璋輕輕走過來,把手擱在她肩上:“小穎,你如果真想要她,不如等——”
墨展璋話還沒說完,鐘穎已經不動聲色的避開了他的手站了起來,臉上帶着一絲悵然:“算了,如今她在璋哥哥心中才是最重要,對嗎?”
墨展璋張了張嘴,眼睛熱烈的看着她,象似要辯解,卻最終只說:“你明白就好。”
鐘穎輕輕搖了搖頭,不再說話,轉身默默的退了出去。
她剛一出門,簾子後閃出一個人來,一樣的花團錦簇,一樣的彎眉大眼,正是白夢蝶,她吃吃的笑着:“原來皇上心裏一直想着的人是她?不過皇上為何要騙她,白安晴根本就不在宮裏。”
墨展綽把目光轉投到白夢蝶身上,嘴角泛起一絲笑:“如果鐘穎相信白安晴在宮裏,墨展綽也會相信,反正惠蘭死了,沒有人能證明她不在宮裏。”
“我就說嘛!”白夢蝶嘟起小嘴:“皇上為何不早殺了她,現在可好,都不知道她被誰救走了。”
“看看,連小穎都說你狠心,她可是你親姐姐。”墨展璋走過來摟住她的腰。
“親姐姐背後捅一刀才更讓人心寒呢!我算是看透了她的虛情假意,總之,這個人,我一定要讓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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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不過不是現在,她目前對我還有用。”墨展璋摸了摸下巴,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昨晚倒底是誰救了她呢?太後那邊只派了一個惠蘭,莫百非昨晚一直呆在正德王府,還會有誰去救她呢?而且還去得那樣巧?”
“還有一個人,皇上可以去查一查。”白夢蝶想了想道。
“誰?”墨展綽低頭看她。
“範士奇!”白夢蝶道:“他和白安晴從小青梅竹馬,他雖是科舉出身,但也身強力壯,或許是深藏不露也不一定。”
墨展璋點了點頭:“你倒給朕提了個醒。他就算不是救走白安晴的人,也是墨展綽的左手臂,此人不能留了。”
鐘穎一回到儀鳳苑,便把丫頭們都遣了下去,獨留下香草:“怎麽樣?有消息麽?”
香草掩不住喜色:“主子,成了。”
“好。”鐘穎的眼裏也有了笑意,“今日這出戲沒白演。”
香草問:“皇上可信了?”
鐘穎哼了一聲:“皇上生性多疑,不能說全信,多少總是信了一點吧,我對他虛情假意,他又何嘗不對我虛情假意,明明白安晴不在宮裏,他裝得倒挺像。”
鐘穎嘴角泛着冷笑:“如今這張王牌到了我手上,我可要好好規劃規劃才行。記住,”她盯着香草:“千萬別走露了風聲,特別是不能讓董海平和莫百非知道。”
“奴婢知道。”香草緊慎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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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晴做夢也沒想到,救她的人居然是淩三,是已經死了的淩三,過了好久,她還是沒能回過神來,她是親眼看着他死的呀,看着他血染碧波,沉入水底。當時她還為此恨了墨展綽好長一段時間,可現在,他居然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353剛脫了虎口又入了狼窩
353剛脫了虎口又入了狼窩
“三哥,你告訴我,這倒底是怎麽回事?”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每一件都讓白安晴感到突然,但最突然的還是淩三的死而複生。
淩三笑了笑,在她頭上摸了摸:“你受苦了。”
這話讓白安晴的眼淚瞬間奔湧而出,這段時間她經歷得實在太多,總是在被抓和被救中反複着,她沒時間自憐自艾,只擔心着墨展綽,只想着怎麽逃命,就象小時侯一樣,她唯有自已扛起一切,而現在,淩三來了,那個讓她可以依靠的兄長來了,她終于不再是一個人了。
心裏的防線一旦松懈,整個人就象虛脫了似了,之前一直忽略的感覺一擁而上:疲憊,無措,恐慌,幹渴,饑餓,困頓,終于讓她天旋地眩的暈了過去。
再醒來,她已經躺在床上了,屋裏亮着燈,柔和明亮,她伸了伸胳膊坐了起來,發現自已換了幹淨的衣裳,而屋子中間的圓桌上擺滿了飯菜,香氣飄飄蕩蕩一個勁的朝她的鼻子裏鑽。
白安晴趕緊趿了鞋子下地,先倒了杯水喝了,然後便拿起筷子開始吃起來。
“你就不怕菜裏有毒?”淩三從屋外進來。
“不怕,別以為我睡了一覺就什麽都忘了,有你在呢!”白安晴笑着朝他眨眨眼,她是真餓了,本來就會吃,現在肚子裏有了一個就更會吃了。
淩三在桌邊坐下來,看着她:“你別把我想得太好,我可不一定是好人。”
“你就是好人。”白安晴一邊說着,一邊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裏,有些含糊不清的道:“快說說,你倒底怎麽回事?誰救了你?”
淩三也拿起碗筷,陪着她一起吃:“是王爺。王爺救了我。”
“啊!”白安晴目瞪口呆,在那種情況下,墨展綽居然還會救他?而且救了他,還不讓她知道?還讓她一直恨着他!
淩三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想不通的,王爺如果不救活我,不聽我親自說清楚咱們的關系,他怎會善罷幹休?”
“可是他一直沒有告訴我。”白安晴吞咽了食物,有些悵然。
“那個時侯,你必是在恨他,他又怎麽會告訴你?男人都是有自尊的,更何況是正德王。”淩三說這話的時侯,臉上顯出一絲欽佩。
白安晴點了點頭,默然的接着吃。
淩三也不再說話,跟着吃起來,直到白安晴放下了筷子,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他才跟着放下筷子,倒了杯水給白安晴:“喝口水吧,我有話跟你說。”
白安晴看淩三一臉嚴肅的樣子,有些納悶,但也沒說什麽,喝了水,靜靜的看着淩三。
淩三也靜靜的看着她,“剛才我就說了,我沒你想的那麽好。”
“什麽意思?”白安晴不解。
“我并沒有真正救了你,”看白安晴還是不明白,他接着道:“這麽說吧,你其實是剛脫了虎口又入了狼窩。”
“你的意思是——?”白安晴有些明白了:“你還在為王妃辦事?”
淩三苦笑着點了點頭。
354不是說沒萬一嗎?怎麽會這樣?
354不是說沒萬一嗎?怎麽會這樣?
白安晴倒不以為然:“她抓我總好過皇上抓我,至少她對王爺是忠心的。況且她上次抓了我,也沒對我怎麽樣。”
“上次抓你的真不是王妃,相反她救了你。當然她救你也是有私心的,真正抓你的是麗妃。”
“啊?!”白安晴又大吃了一驚,不過麗妃都已經死了,再追究也沒意義了,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墨展綽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麗妃死的那晚他呆在牡丹苑,說不定還是他親自動的手。
倒底還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墨展綽把她保護得太好,永遠只讓她看到好的一面,但其實,世道的險惡,人心的難測,她從小就深有體會,她并不柔弱,相反,她的內心比他想像中要強大。可是她懂他,她就是再堅強,他也舍不得讓她有一丁點的難過,他一心只為了她,他滿腔的情思只為了她!
淩三把外面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她,白安晴當然深信墨展綽沒事,那個心思缜密,武藝高強的男子怎麽可能輕易的中了他人的圈套?太後不信,鐘穎不信,她就更不會信了。
可老天爺偏偏給不信的這些人開了個大玩笑,九月二十八,墨展綽的靈柩送進了正德王府,太後,墨展璋,鐘穎,明妃,董海平,莫百非等人都在前廳侯着,當棺木一打開,除了墨展璋,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那棺木裏躺着的不是墨展綽還是誰?
雖然閉着眼睛,但那臉龐,劍眉,高鼻,薄唇,剛毅的下巴,如假包換就是墨展綽。太後頭一個撐不住,一聲沒吭就滋溜下去了,宮女太監亂成一團,趕緊把她往屋裏送。
董海平老淚縱橫的喃喃自語:“不是說沒萬一嗎?怎麽會這樣?”
鐘穎哭得稀裏嘩啦,她不敢相信,便是墨展綽此刻直直的躺在她面前,她還是不敢相信,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那棺木中躺着的真是他嗎?他還沒見着白安晴最後一面,怎會輕易的送命?她哭得肝腸寸斷,墨展綽都沒了,她還要白安晴有何用?
莫百非仰天長嘆,兩行熱淚從他冷俊的臉上滑落下來,一直以來他都不信,他跟了王爺幾年,他眼見着王爺總是處在危險當中,多少次九死一生的劫難都能化險為夷,論心計論武功,他沒見誰能勝過他,他以為這次也會象之前的任何一次,只是有驚無險,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結果,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所有的人都低着頭哭作一團,只有綠雪——墨展綽貼身服伺的大丫頭,直愣愣的跪在頭一排看着棺木的人出神,消息剛傳來的時侯,她哭得死去活來,後來又在靈堂哭暈過去好幾回,但現在她卻一滴眼淚也沒有,象是之前哭得太多把眼淚都哭沒了。她木然着一張臉,直勾勾的盯着棺木裏的人看,仿佛想透過那層皮,看到內裏的骨頭和血肉。
她這反常的行為讓莫百非有些愣神,也随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但還沒等他看出什麽明堂,墨展璋已揮了揮手,讓人蓋上棺木,擡到靈堂後頭擱着。
355若不是綠雪,我們還真被他唬弄過去了
355若不是綠雪,我們還真被他唬弄過去了
之前府裏的大部分人都只是半信半疑,每日按步就班的做着自已的份內事,臉上或許有淡淡的哀容,但遺體沒到,沒親眼所見,心裏總還存有一絲希望,靈堂裏每日都吹吹打打,念誦經文,每日都有人披麻戴孝的跪着,卻并沒有太多悲傷的氣氛,象是在辦着不相幹人的喪事,但現在,一樣的吹吹打打,一樣的念誦經文,一樣有人披麻戴孝的跪着,悲傷的氣氛卻彌漫了整個靈堂,甚至是整個王府,呼天搶地的哭聲,悲恸的面容,便是不相幹的人看了也會動容心酸。
墨展璋看着這一幕,倒是有些意外,他一直以為王府裏的人都懼怕墨展綽,他死了,大部分人最多象征性的掉兩顆眼淚,卻沒想到幾乎每個人都是情真意切的在哀思。這場景讓他越發的憤然,終于拂袖而去。
這天晚上下了場大雨,但靈堂裏的人比平時多了許多,依舊是道士在念誦經文,依舊是有人在吹打,依舊是有人在點香磕頭燒紙,依舊是有人在哭泣,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嘈雜不堪。
紅腫着眼睛的鐘穎一直呆在靈堂後頭,守着墨展綽的棺木,旁邊伴着香草,綠雪,香果等幾個丫頭,另有幾個生面孔的小厮守在帷幕邊。
董海平在前頭奔來走去,一副忙碌的樣子,他每次一走動,便會有好些人一起跟着走動,有磕了碰了的,有撞到一起的,更顯得靈堂裏忙碌而擁有擠。
外邊是黑沉的夜和瓢潑的大雨,誰也沒注意到大雨中一個黑影快如閃電般鑽進了大廳後面的窗子,溜到了靈堂後面,鐘穎看到他,立即朝丫頭們使了個眼色,幾個丫頭紛紛到帷幕旁把小厮換下來,那黑影正是莫百非,他和小厮們一道将棺蓋撬開,露出了裏面的墨展綽,莫百非的手在墨展綽的額頭和頸部摸索着,終于,一張薄如蟬翼的肉色面皮被他揭了開來,露出一張陌生的臉孔來。他輕籲了口氣,又小心的把那面皮再粘回去。然後蓋上棺蓋,按原樣封了棺。
“若不是綠雪,我們還真被他唬弄過去了。”鐘穎看着綠雪微微一笑。
綠雪有些受寵若驚,王妃可是頭一回對她有笑臉,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我也是剛巧看到了,那痣隐在下巴底下,淡得幾乎看不見顏色,我也看了老半天才确定那是顆痣呢!”
“老奴慚愧啊,老奴跟在王爺身邊的時間最長,愣是沒往別處想,哎——!真是多虧了綠雪。”董海平頗有些感慨。
“其實這樣也好,在他眼裏,我們可是全信了,且看他下一步要如何?”鐘穎沉吟着道:“不過,這種江湖的易容術他也知道,我們倒是小看他了。”
“這說明他身邊有江湖中人。”一直沒吭聲的莫百非道:“不過,深宮大內裏的皇帝什麽時侯和江湖中人勾結在一起了呢?”
這時,有人在門上輕輕敲了兩長三短,這是個暗號,董海平趕緊開門到前頭一瞧,原來是鄭桐來了,董海平進靈堂的時侯,見他正在上香,兩個小厮在一旁跟着。
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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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喪事的頭一天起,京城裏凡是有點官階的都來了,唯獨鄭桐一次也沒來過。鐘穎和明妃都不在,董海平便代為上前謝禮,卻見鄭桐飛快的朝他使了個眼色,當下明白,朗聲道:“鄭大人來得正好,王妃這幾日一直不太舒服,可否勞煩鄭大人前去瞧瞧。”
鄭桐道:“董總管客氣,瞧人醫病是老朽的份內事,請董總家前面帶路吧。”
董海平便帶着鄭桐往後邊去,兩個小厮也緊緊的跟在後頭,進了屋子,鄭桐先給鐘穎請了安,還不待他開口,董海平已道:“這屋裏甚是安全,鄭大人有話請說。”
鄭桐卻不說話,微微一笑,扭頭看着身後的一個小厮,那名小厮穿着青衫小褂,本來一直低着頭,所以大家根本沒留意到他,此刻再看,他已擡起頭來,董海平驚呼:“範大人!”
原來那做小厮打扮的竟是範士奇!
當下,鄭桐便把事情詳述了一遍,原來前幾日,有人在太醫院給他留了封書信,信寫得很隐晦,但字裏行間的意思,鄭桐還是看懂了,于是便做了安排,暫時讓範士奇在自已府裏躲了幾日,想着必竟不是長遠之計,于是今日便趁着上門悼念的機會,把人送進了正德王府。
鐘穎聽了他的話,點了點頭道:“暫且不說範大人與王爺交情頗深,但凡是他想加害之人,本王妃都要加以保護。鄭大人想得周到,越是危險的地方,反而越安全,範大人在我府上,鄭大人就放心吧。”
七七四十九天後,寒山寺的鐘聲停了。這意味着正德王的喪事終于結束了,一切看似都恢複了平靜,但實則暗潮激湧,京城裏彌漫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氣氛。
“山雨欲來風滿樓,”鐘穎嘆了口氣:“這天只怕就要變了。”
董海平點了點頭:“是啊!聽說李榮天接管了三軍總督,現在京城所有的軍隊都歸在他的麾下了。”
“外邊的呢?”鐘穎問。
“外地的駐軍多為王爺的老部下,李榮天正在步署大換血,把以前的老将統統撤掉,換上他自已的親信,便是王爺親臨,只怕也——”
董海平沒往下說,但言外之意鐘穎聽得出來,怕是墨展綽大勢已去啊!
“王爺還沒消息嗎?”
董海平搖了搖頭:“能打探的地方,莫百非都打探了,沒有任何消息。”
“讓莫百非小心點,府裏的人雖然都撤了,但暗哨難防,絕不能讓他們嗅到半點風聲。”鐘穎交待道。
“是,老奴知道了,其實沒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咱們找不到,皇上就更找不到了。”董海平道。
“若非如此,”鐘穎望着窗外:“只怕我們此刻早已身陷大牢了。”
董海平想了想,問:“夫人的事,王妃可有進展?”
鐘穎沉吟子半響,道:“不管她在誰手中,都是用來和王爺談交易的籌碼,只要王爺不出現,她就是安全的,咱們靜觀其變吧。”
“可是——”董海平躊躇着:“萬一時間長了,她——”
357她再想逃可就更難了
357她再想逃可就更難了
“去吧,我也乏了。”還沒等董海平把話說完,鐘穎已經轉了身往裏屋去了。
董海平望着她的背影嘆息着搖了搖頭,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對鐘穎的為人大為改觀,這是一個讓人心生敬佩的女子,她和白安晴不同,他喜歡白安晴,因為白安晴能帶給人溫暖。
但鐘穎冷靜,果斷,有膽有謀,操控全局,且頗有手段,這段時間他們全靠着她的背景和人脈在暗地裏活動,她自已亦出面周旋,皇上此時還沒有動他們,只怕也是因為鐘穎的原因,這樣的女人,他倒認為跟在王爺身邊更适合一些。只是,他又搖了搖頭,不管是王爺還是王妃,都輸在一個情字上,明明前段時間還着急上火的要找白安晴,現在居然又撂下不管了。
白安晴困在這一方小小的院落已經快一個月了,看到外邊的樹葉泛黃,她才意識到秋天終于來了,而她的肚子也微微有些凸起。鐘穎派了兩個下人照顧她,一個做珠兒的小丫頭,象個悶葫蘆,沉默寡言,只知道埋頭做事,顯得和她的實際年齡有些不符,另一個是三十多歲的婦人,喚作春嬸,中等個兒,面相和藹,也幹淨,她經驗老道有常識,主要負責白安晴的夥食。
白安晴心裏很急,特別是從淩三口中得知墨展綽到現在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她憂心腫腫,卻是走不出小院落半步。雖然如此,她仍是該吃就吃,該睡就睡,一點也不含糊,畢竟肚子裏還有個孩子,一個比她性命更寶貴的孩子!為了這個孩子,她要想辦法逃出去,她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成為別人拿來威脅他父親的籌碼!
而要想逃出去,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說服淩三。只是淩三對鐘穎的感情非同一般,一般的說辭只怕打動不了他,白安晴每日冥思苦想,在腹中編排着措辭,卻一直沒敢開口,她怕萬一不成功,反而打草驚蛇,她再想逃可就更難了。
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了,秋風一掃,便是滿地萎黃,偶爾也有着一些碧色未褪盡的葉子垂垂落落,那綠色又髒又綿軟,雜在黃葉中間反而更顯蕭索。
鐘穎在吃穿用度上從不虧待她,天氣一轉涼,新做的夾衣,薄襖,套裙就送了過來,都是挑金絞銀的好料子,顏色也豔麗。雖然白安晴顯了肚子,但大小都剛剛好。并沒有量身定做,卻也這般合身,可見鐘穎是花了心思的,更可見的是這孩子在鐘穎心裏的份量。這倒更加定了白安晴要逃走的決心。
但真的要出逃,談何容易,春嬸還好,便是見她站在院子門口,也只笑模笑樣的看着,并不多話,倒是那個平時悶葫蘆般的珠兒,一見她往門口去,就瞪着一雙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仿佛她只要邁出半條腿,她就要尖聲大叫起來。特別是淩三不在的時侯,她簡直就是寸步不離白安晴。
白安晴并不讨厭她,只是覺得有些可笑,偶爾窮極無聊的時侯,也會拿她逗樂子。
358淩三,她從來沒看錯過他!
358淩三,她從來沒看錯過他!
比如現在,她無視那雙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緩步走到門邊,剛站定,便如願以償的聽到小碎步子急促跟了上來,杵在一旁不吭聲,相持了一會兒,或許是見白安晴沒有其它舉動,珠兒又往回走去,等她走到檐下,白安晴把門栓輕輕一拔,那道木門便應聲而開,珠兒那小碎步又急促的響起來,瞬間便到了白安晴跟前,瞪着眼道:“你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白安晴淡淡的道:“把門關上吧,別一不留神讓我跑了。”說完轉身往回走。
珠兒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回身把門關好。
白安晴走到廊下,春嬸嗔道:“夫人,好好的逗她幹嘛呀,她可是一根筋到底,認死理的人。”
白安晴笑了笑沒吭聲,卻瞟見廊的另一頭站着淩三,他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什麽時侯回來的,看他那表情,想必剛剛的事都看在眼裏吧。
白安晴笑着朝他走去,“有什麽消息嗎?”
淩三沒答,反問她:“你真的這麽想出去?”
白安晴知道他是指剛才的事,搖了搖頭:“我這樣子能到哪裏去?逗她玩罷了。”
淩三看了她半響,壓低了聲音道:“可是我從你的眼睛裏能看出來,你想出去。”
“我…………”白安晴猶豫着,既然他已經提到這個問題,該不該趁機提出來呢?
淩三嘆了口氣:“安晴,在南境的時侯,你可是什麽都不瞞我。”
“今非昔比,”白安晴也嘆了口氣:“那時的我是自由的,而此時的我卻是只籠中鳥。”
淩三擡頭看天:“鳥應該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飛,而不是被關在籠子裏。”他把目光投到她臉上:“安晴,三哥希望你象從前那樣快樂的過日子,如果你想出去,我幫你。”
白安晴狐疑的看着他,但淩三的表情很認真,淩三從來沒騙過她,既便是把她抓來這裏,也是一五一十的告訴她實情。她咬了咬唇,轉頭看了看遠處的春嬸和珠兒,低聲道:“我想出去,只要是自由的,便是再苦再累我也願意。”
“你想去哪?去找王爺嗎?”淩三問。
白安晴搖了搖頭:“世道惡險,我挺着個肚子上哪去找他?我是想找個隐蔽的地方住下來,等孩子生了以後再做打算。”
“好。我去安排,時機到了就走。”淩三拍拍她的肩,從她身邊走過去。
“三哥。”白安晴叫住他:“你真的會幫我嗎?萬一王妃知道了…………”
淩三的嘴角牽起一絲笑:“我為王妃做事,但有時侯也為良心做事。”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白安晴的嘴角也浮起一絲笑,淩三,她從來沒看錯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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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十一月初的時侯下了第一場雪,雪很大,搓棉扯絮般鋪天蓋地的往下墜,把世間萬物都籠在一片白皚皚之下。接連着又下了幾場,一場比一場密集,前面的雪還沒融,又被後面的雪蓋住,到處都是銀裝素裹,雪下得這樣頻繁,到十二月中旬已經沒人記得起倒底下了幾場雪了。
359他回來還怎麽跟我鬥?
359他回來還怎麽跟我鬥?
白安晴費力的蹲在地上,往竈裏添着柴火,淩三一腳跨進來,将她拖了起來,自已蹲下來往竈裏塞着柴火:“不是讓你不要進來嗎?快回屋歇着去,好了我叫你。”
白安晴不肯,拿着大勺在鍋裏攪拌了兩下:“我好端端的,怎麽連飯也不能做啦?”
淩三站起來搶過她手中的大勺,“這屋裏又是煙又是味的,你不熏着也得嗆着,快,聽話,回屋去。”
白安晴笑道:“哪就那麽嬌氣,衣裳你不讓我洗了,現在連飯也不讓我做了,我豈不成了廢人一個。”
淩三看着她的肚子:“再有兩個月就要生了,可不得小心着點嗎?”
“我看你是小心過頭了。”白安晴嗔道。
“安晴,”淩三的表情有些凝重:“我既然帶你出來,要保證你的安全,還想讓你過得好,但是目前三哥沒辦法請人來照顧你,凡事都要自已來,這已經讓你受苦了,三哥能做的也只有這麽多了,你懂嗎?”
白安晴點了點頭,摸了摸肚子,小聲道:“行了,咱們別防礙你幹爹了,出去吧。”
“什麽幹爹?”淩三一愣,繼爾大悟,連聲道:“可使不得,我怎麽能給小王爺當幹爹?”
“我說能就能。”白安晴調皮的眨了眨眼,轉身出去了。
淩三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有時侯真拿這丫頭沒辦法,這裏雖然苦,但她是快樂的,自由的,就象在南境時一樣,臉上總洋溢着笑容,眼睛裏總是閃爍着光芒,讓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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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深宮其寒也暖,屋裏溫暖如春,暗香浮動,更有琴韻聲聲繞梁不絕,一個身着大紅色裙袍的美豔樂姬,懷抱琵琶半遮面,烏絲垂蕩,玉手輕拔,琴聲傾洩如水,一波一波蕩漾開來,旁邊的桌上擱着玉湖春的長頸瓶,瓶裏怒放着大叢淡黃色的臘梅,倒是和那樂姬相映成輝,讓人賞心悅目。
墨展璋穿着一件鑲紫貂短毛的夾袍,靠在軟塌之上,微閉着眼,一臉慵懶之色。仿佛在聽曲子,又仿佛已經睡着了。
有人在門口探了探頭,并沒弄出任何聲響,墨展璋卻眼睛一睜,緩聲道:“什麽事?”
“回皇上,是李大人來了。”高升躬着身子低聲答,唯恐掃了他的興。
“讓他進來。”墨展璋依然倚靠着,懶懶的道。
從高升身後走出一個人來,正是李榮天,他跪下行禮:“臣攪了皇上清休,罪該萬死!”
墨展璋擡了擡手,讓樂姬下去,這才轉向李榮天:“起來吧,外頭可有消息?”
李榮天道:“還是沒人一點消息,依臣之見,皇上不必為此憂慮,王爺想必早就死了,不然以他的性子,怎會一直藏着不出來。”
墨展璋搖了搖頭:“你不了解他,他的隐忍力是常人做不到的。我只是奇怪,那白安晴于他明明是極重要的,他為何不來找她,真就那麽放心?以為鐘穎幾個護得了她?再有,現在各地駐軍首領大換血,鬧得沸沸揚揚,他難道不知,竟任由得我獨攬兵權?若然天下盡數在朕手中,他回來還怎麽跟我鬥?”
360太後犟起來,連朕也拿她沒辦法
360太後犟起來,連朕也拿她沒辦法
“臣也是基于這兩點才斷定王爺已不在人世了。”李榮天半躬了身子道。
“你坐着說吧。”墨展璋指着面前的大椅。
“謝皇上隆恩。”李榮天受寵若驚,行了謝恩禮,方才坐了下來。
墨展璋問:“你那邊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李榮天道:“殺了幾只雞給猴看,鬧騰的都安靜了,只是有些人根基太深,威望太高,不好動,一直猶豫不決,拖了些時間,他們一直以王爺馬首是瞻,但是王爺這麽長時間不露面,他們估計也是斷了念頭,現在紛紛請歸到我的麾下了。”
“好!”墨展璋一拍扶手,站了起來。“只要兵權在朕手中,朕也不用再鳳夜憂心了,無論他是真死假死,這盤棋他是輸定了。”
墨展璋在屋裏踱了兩步,又問:“白安晴那邊呢?”
“一切正常,臣一直派人秘密監視着,只等那嬰兒一落地,臣就會将他送進宮來。”
“好!”墨展璋哈哈大笑起來:“還真是個大驚喜,沒想到白安晴腹中居然還藏着個寶貝!”
“皇上英明,發現了白安晴而按兵不動,讓她安心生養,等瓜一落地,皇上則生享其成。”李榮天的馬屁拍得啪啪直響。
墨展璋陰陰一笑:“蝶貴人說她是個烈性子,如果先抓了來,她又不從,搞不好會想法子掉了那孩子,那朕豈不是得不償失?讓她再過幾天好日子,到時侯有的罪讓她受。”
李榮天想了想,道:“正德王府裏的人怎麽處置?”
“讓他們且茍活着吧,畢竟正德王是為國捐軀的,沒個名目,也不好動他們,否則,難堵天下悠悠之口,再說鐘穎是朕的表妹,是太後的親外甥女,朕也不能一點情面不講,另外留着他們也是個铒,暗地裏還是給朕盯緊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墨展綽一天沒露臉,朕這心裏總是難安啊!”
“是,臣知道了。”李榮天點了點頭。
“孩子的事千萬不能走露了風聲,除了朕,蝶貴人和愛卿,絕不能有第四個人知曉!否則宮裏就大亂了。”墨展璋雙眼微眯,臉色漸寒。
“是,臣謹記。”雖然屋裏籠着地火龍,但李榮天卻不知為何,突然間哆嗦了一下。
墨展璋靜靜的坐了會子,突然道:“你下去吧,朕也該給太後請安去了。”
“是。”李榮天伴着墨展璋往外走,問:“太後還是老樣子嗎?”
“哼。”墨展璋有些無奈的苦笑:“太後犟起來,連朕也拿她沒辦法,這一點,墨展綽倒是同她挺象。”
出了門,李榮天站在路邊,半彎着腰恭送着墨展璋,直到他走遠了才直起身子往宮外去。
墨展璋沒有坐辇,走着去的慈安宮,門口的太監宮女聽到通報,呼拉拉跪了一地,如今的皇上不比從前,自從王爺死了後,那脾氣是日日見漲,上次就因為太後不肯出來見他,他一怒,把他們通通拖出去打了頓板子,後來雖然沒再打了,可保不齊哪天一個不高興就拿他們撒氣啊,聽乾明宮的奴才們說皇上的性情是越來越乖戾了,很有些喜怒無常,他們如今的日子也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