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3)
事輕易不會放棄,這是她的性格。
席擺在花亭裏,四周挑着琉璃大盞,将花亭照得亮如白晝,這是莫百非特意安排的,如此一來,不管是誰想搞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小巧的四方桌上擺着幾碟精致的菜肴,王妃沒來,只有明妃一人前來赴宴。
明妃象是很重視白安晴的邀請,大熱的天居然盛裝而來,頭上頂着一個高聳的飛仙髻,插了一支喜雁銜珠的镂金步搖,蓮步輕移間便晃動不休,流金細墜窸窸窣窣,閃着明滅的微光,穿了一條大裾的團花拖地長裙,寶藍的底色大紅的花,又有金線滾邊,銀線挑着花蕊,更顯得豔麗而華貴,妝容更是一絲不茍,黛眉輕挑,眼角飛揚,腮紅恰到好處,紅唇豔而潤,倒象是要去見某位帥氣顯赫的男人。她不但華服而來,還帶了手信,兩匹絲綢,顏色淡雅,質地上乘,正适合裁作夏衣。
325我留住明妃便是讓王爺少樹一個敵人
325我留住明妃便是讓王爺少樹一個敵人
白安晴沒料到她會如此,忍不住道:“明妃姐姐如此隆重客氣,倒讓妹妹有些受不起。”
明妃的态度出乎意料的謙遜,簡直象換了一個人:“妹妹快別這麽說,妹妹盛情相邀,姐姐豈有不來之理,說實話,我與妹妹素來不親近,甚至還跟她們一樣在背地裏非議過妹妹,沒想到妹妹卻不計前嫌,還請我吃飯,姐姐心裏真是…………真是…………”說到動情處,居然眼眶都紅了。
白安晴沒想到明妃說了這樣一番掏心窩子的話,頗有些感動,端起冰青瓷的小酒杯笑道:“過去的事暫且不要提了,往後姐姐要多過來走動走動,我知道如今南苑也冷清了,姐姐若是覺得悶,就過來找我聊天可好?”
“當然好,”明妃也端起酒杯笑道:“托妹妹的福,這東苑往後也可以常來走動,以前對姐姐來說可是禁地呢!”她輕嘆了口氣:“妹妹心地善良,待人寬厚,怪不得王爺對妹妹情有獨鐘,姐姐現在想來,其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怪姐姐以前心胸狹窄,聽信了讒言,總以為妹妹也跟我一樣,如今妹妹這般待我,我若再犯渾不知事,便真是好歹不分的蠢人了。”
“姐姐快別這麽說,姐姐能賞光,妹妹已是歡喜得很,咱們幹了這一杯!”明妃點了點頭,兩人碰了杯,一口飲盡後相視一笑,仿佛已放下過往,一切從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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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讓明妃自由出入東苑恐怕不妥吧?”董海平微躬着道:“萬一出了什麽亂子,王爺回來可不好交待啊!”
“東苑戒備森嚴,有你有莫百非,能出什麽亂子。”白安晴不以為然。“況且,這府裏确實冷清了些,董大總管不覺得嗎?”
“老奴知道夫人為了南苑那事正惱着,其實王爺也是為了夫人好,夫人何必…………”
“他是為了我好,可對他來說并非好事,你不知道麽?如果你當時告訴了我,我會攔着他,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只想着怎麽能換回局面,如果你也為王爺好,便依着我去做。”
“是,老奴知道了。”董海平的額上微有汗意,白安晴從來都不是個厲害角色,不過她一旦認了真,就無法讓人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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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很安靜,幾個丫頭面面相觑,香果有些欲言又止,夫人還在氣他們對她封鎖消息,連董大總管都在夫人面前吃了鼈,她若開口,只怕也讨不了好去。但是,罵就罵吧,她躊躇了片刻,還是道:“夫人,你真的相信明妃已經放下了過往?會與夫人相好?”
白安晴輕籲了一口氣:“她有沒有放下過往,我不知道,但只要她現在心存善意,就為時不晚,如今南苑只剩了她和王妃,王妃孤傲,不屑與她為伍,她雖然家世顯赫,但王爺真要動她也不是不可能,想必她亦是清楚,如果她與我相好且安份守已,或許王爺還能讓她繼續呆在府裏,保全她的顏面。我這麽做是為她好,更是為王爺好,這些年王爺樹敵頗多,但至少府裏這些女人的外戚皆是他的同盟軍,王爺一時糊塗做了傻事,同盟軍此時只怕已成了仇敵,我留住明妃便是讓王爺少樹一個敵人。懂嗎?”
326她也想他呀
326她也想他呀
“奴婢懂了,奴婢遠沒想夫人想得這般深遠,是奴婢錯了。”香果這時才知道白安晴如此看重此事是為了什麽!她想了想又問:“若明妃真是心謀不軌呢?東苑是夫人的安全之所,只要夫人不出去,她們就進不來,自然也就打不了夫人的主意,如今夫人讓明妃自由出入,萬一她真有什麽貓膩,咱們可不好防啊!”
“她若真的存有異心,便應了那句老話:自作孽,不可活!我雖讓她自由出入,但也不可不防,相信董海平和莫百非會有安排,你們平素注意着點就行了。”白安晴說話的時侯目光直視,很是冷靜,倒與平時的溫和有些不一樣。
香果之所以不放心,就是怕她太單純,只知道一門心思對人好,被人賣了還可着勁的數錢。現在見她這樣,反而安心了。
明妃後來真的常來東苑,她和麗妃不同,喜歡快人快語,倒與性子溫和的白安晴形成鮮明的對比,經常是她在說,白安晴在聽,不知為何,白安晴倒是挺喜歡她,喜歡她為人明快,喜歡她不加掩飾的說辭,讓她覺得真實。而以往和麗妃相處,雖然麗妃待她親熱,卻總讓她覺得她們之間象是隔了什麽東西,有些發虛,看不清楚,這也是那段時間她為什麽不跟着白夢蝶一起往南苑跑的原因。
一個月後,白安晴收到了墨展綽寄來的第一封信,信并不長,但有些啰嗦,象個碎嘴的老太婆絮絮叨叨,先是說自已還在路上,每日除了行軍便是休整,日子單調而枯燥,然後問她有沒有按時吃飯睡覺,飛镖還接着練沒有,繡活最好不要做了,有空多練練字,又說現在天氣沒那麽熱了,如果太悶可以讓莫百非陪着到外面去逛逛,還叮囑她沒事不要去南苑等等……
白安晴認真的讀着,這些字串起來如一條小小暖流直往她的心裏沖,然後掀起一股巨浪,洶湧澎湃,胸口又悶又堵,這巨浪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但她仍是忍着,她不喜歡哭,他更不喜歡她哭,但信的末尾他寫道:晴兒,我好想你!這麽幾個字一下壓倒了她,瞬間淚如雨下,她也想他呀!就象他希望的那樣,她每天都開心快樂,每天都過得很充實,但夜半醒來時常淚濕枕巾,她便是做夢也在想他啊!
她越哭越傷心,最後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吓得紅兒又是摸胸口又是拍背,叫道:“香果姐姐快來!香果姐姐快來!”
香果正在外間弄湯水,聽到紅兒叫喚,趕緊跑了進來,抱着白安晴的頭就掐仁中,白安晴大口喘了幾聲,終于慢慢平複下來,香果扶着她到床上躺着,坐在床邊拿把香扇輕輕扇着,勸道:“夫人,可不能這樣啊!知道王爺平安就是好的呀,若王爺知道夫人這樣,哪裏還敢再寫信來?”
白安晴默默的扯了扯嘴角,她心裏很清楚,這股情緒實在是壓抑得太久,一旦爆發便有些失控。這一個月來,她軟硬兼施使出渾身解數終于從莫百非和董海平的嘴裏套出了一些事情,原來過往的一年間,墨展綽為她做得實在是太多,而她毫不知情,只是渾渾渾噩噩接受他的給予,甚至還心存怨恨,知道得越多,她的心就越痛,她不要他再為她受委屈,不要他再自毀前程,他所失去的,她要一點一點的找回來。
327他的猜側果真沒錯
327他的猜側果真沒錯
這期間她讓董海平去打聽消息,看看那些女人的外戚都有什麽反應,董海平帶回來的是個讓她稍稍安心的消息,因為行事慎密,那件事并沒有露出風去,所以一切風平浪靜。但白安晴心裏明白這事遲早會被人知道的,只是時間問題。好在墨展綽一早就有了安排,目前此事還處于保秘狀态。白安晴要做的便是維持這種現狀,直到墨展綽凱旋而歸,到時她會勸他再把她們接回來,畢竟他的強大依附于多方力量的支撐,她會告訴他,他們的真心自知便可,她不會介意她們的存在。
白安晴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覺得心情平複了些,便想起來,可剛撐了身子,卻一陣眩暈,又倒了下去,吓得香果使勁搖她:“夫人,夫人,你怎麽啦?”
白安晴睜開眼睛,微皺了眉:“可能是躺得太久了,有些頭暈,你慢慢扶我起來。”
香果便慢慢的扶起她坐着,還是覺得不對勁:“夫人,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這臉色可不太好。”
白安晴擠出一絲笑:“沒事,都是剛才鬧騰的,已經好多了。”
“依奴婢看還是找個大夫還瞧瞧吧。”香果有些不安起來。
白安晴拍了拍她的手:“我自個還不知道自個的事嗎?放心,坐一會子就好了。紅兒,倒杯水給我。”
“好的,夫人。”立在一旁的紅兒趕緊從桌上的壺裏倒了杯涼水給她。
香果趁機悄悄的溜了出去,她總有些不放心,想來想去還是去告訴了董海平。
董海平也正琢磨這事,他也覺得白安晴有些不對勁,首先是食欲大減,起初他還以為是天熱的原因,并沒在意,但這兩日镖也沒練了,精神頭也不濟,他又以為是想王爺想的,可也隐隐有些不安,現在聽香果這麽說,更覺得應該找個大夫來瞧瞧,再這麽下去,沒病也會作出病來的。
可是大夫也不是能随便找的,現在府裏不讓進外人,又是給白安晴瞧病,想來想去也只有請鄭桐了。他親自去了趟鄭府,面見了鄭桐,說了來由,鄭桐心裏一喀噔,隐隐有些猜側,什麽話也沒說,連随從也沒帶,拿了醫箱便跟着他走了。
白安晴見到鄭桐還有些吃驚,以為他是為送藥而來的,便說:“鄭大人,您受累了,那藥還有呢,若是沒了我會打發人到貴府上去要,何苦您又跑一趟。”
鄭桐倒也沒說是董海平請他來的,只道:“夫人吃那藥也有些日子了,王爺走前囑咐我時常過來瞧瞧,看夫人有沒有好些。”
“原來是這樣,那有勞鄭大人了。”白安晴自已卷了袖子,把手腕露出來讓鄭桐把脈。
鄭桐兩根手指輕輕一搭,臉色瞬間一變,他的猜側果真沒錯。為了保險起見,他又多號了一會脈,心裏終是确定了。
董海平見他臉色有變,腿都顫了,這王爺剛走了一個月,夫人可不能有什麽事啊!忙問:“鄭大人,我家夫人——?”
328此事能瞞多久便是多久
328此事能瞞多久便是多久
鄭桐面帶笑意:“不礙事,夫人好得很。”他看了看屋裏的人,有些欲言又止。
董海平知道他的意思,趕緊把人都清了出去,又讓莫百非在外頭守着,鄭桐這才朝白安晴行一大禮:“恭喜夫人了。”
白安晴被他鬧得一頭霧水,“鄭大人,我何喜之有啊?”
倒是董海平有些明白過來,喜道:“鄭大人,您是說,我家夫人有——有喜啦?”
“正是,若王爺知道不知該多高興呢!”鄭桐笑哈哈的道。
白安晴一聽也心花怒放,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墨展綽早就想讓她有個孩子,所以一直讓鄭桐給她調理着,每日還讓她喝那難喝的補湯子,如今總算是得願以償。她自已當然更想要,這是她和墨展綽的孩子,是他們血脈的延續,是他們的希望,她越想越激動,站起來便要朝鄭桐跪拜,幸得鄭桐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夫人,使不得,如今你有了身孕,可不能跪的呀!”
董海平趕緊把她扶到塌上靠着:“夫人,從今往後您可得小心着點,我看從明天起那镖就別練了,繡活也甭做了,本來王爺也不樂意您弄那些,還有千萬不能拿重物,別喝涼水,少吃生食,也別爬高什麽的,秋千不能蕩了,湖邊也別去了,還有——”他看着鄭桐思忖着。
白安晴有些哭笑不得:“老董,你別說得這麽玄乎,倒讓我緊張了。”
鄭桐也笑:“董總管,不必如此緊張,夫人才個把月,只要靜養就成了,我看除了镖別練了,其他的倒也不打緊。夫人只要保持心情愉悅,按時吃飯睡覺,不會有什麽問題的,老夫也會時不時過來替夫人瞧瞧。”
“那,鄭大人您看要不要替我家夫人開幾副保胎的藥?”董海平仍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不必,老夫剛替夫人把了脈,脈象極好,夫人身子骨強得很,正常吃飯就行了,王爺讓喝的那補湯子也停了吧,富貴人家都迷信這樣那樣的安胎保胎藥,依老夫看來五谷雜糧才是最滋補人的,夫人能吃能睡,能走能笑,便是最好的。只是——”
董海平一聽又緊張了,趕緊道:“鄭大人請說。”
鄭桐稍一沉吟:“你是王爺身邊的老人了,王爺成親多年一直膝下無子,這個中緣故你是知道的吧?”
“是,王爺雖沒明說,老奴也略知一二。”董海平忖道:“鄭大人的意思是——先不要聲張?”
“以老夫看,此事能瞞多久便是多久,好在時間尚早,兩三個月內還不會顯懷,外人看不出什麽來。王爺不在,一切諸要多加小心。”
董海平點了點頭:“鄭大人說的極是,東苑裏的都是些服伺王爺多年的,應該靠得住,最近也只有明妃時常過來,要不——”他看着白安晴:“尋個借口,不讓明妃進東苑?”
“尋什麽借口?什麽樣的借口能不讓她進東苑?”白安晴聽他們說了半天,無非是擔心她的安全,她回想過往的一些經歷,覺得他們擔心的也不無道理。但是剛跟明妃處得好些,怎好開這個口?況且她覺得明妃為人還不錯,也就是嘴巴厲害些,倒不象能幹出什麽陰險之事來。
329如今她倒躲着你走
329如今她倒躲着你走
鄭桐道:“若真不讓明妃進東苑,反而讓人生疑,老夫的意思是一切照舊,只是此事最好只有董總管,莫待衛和夫人身邊的幾個丫頭知道就成了,等夫人顯懷的時侯,王爺也該回來了。到那個時侯便可放心了。”
董海平還有所顧慮,“要不,老奴再往東暖閣加派些暗衛?”
白安晴搖了搖頭:“就按鄭大人的意思辦吧。人多了反而不好,況且我一個女子,周邊弄那些個男侍衛也不方便,有莫百非一人就夠了。”
董海平見鄭桐和白安晴的意見相符,也不好再堅持,待送了鄭桐出去,他把香果,紅兒,阿娟阿彩叫進了屋,告訴她們這樁喜事的同時也好生囑咐了一番。四個丫頭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事關重大,個個拍着胸脯做了保證。等董海平出了屋子,她們才敢到白安晴身邊去恭喜一番,連說笑都壓低了聲音,生怕隔牆有耳,讓白安晴瞧着都好笑。
白安晴給墨展綽回了封信,告訴他府裏一切安好,她也很好,讓他不要挂心,保重身體,早日凱旋而歸,她沒有說有身孕的事,一來怕他一時性起跑回來,二來也怕走露風聲,她其實并不清楚墨展綽的處境倒底是怎樣的兇險,只知道他有敵人,很多的敵人,在敵人眼裏她和孩子就是墨展綽的軟肋,而且鄭桐和董海平如此重視,她當然要更加小心。
正如鄭桐所說她的身體很強壯,除了有些犯困和偶爾的乏力外,一切都跟平常一樣,并沒讓人看出有什麽不妥。明妃依然時常過來,吃飯聊天,也一起在園子裏散步,俨然一對親密的好姐妹。
鐘穎很少出來,偶爾碰到也是在百花園附近,遠遠的看見白安晴便調頭走人,并不跟她打照面。白安晴看着那樣落寞的身影總有些不忍,鐘穎是高貴驕傲的,可她也是孤獨寂寞的,如果她能放下身段和她們一起說說笑笑該多好啊!明妃對她的同情嗤之以鼻,她太了解鐘穎,她永遠都是衆星捧月高高在上,死守着她的面子和尊嚴,若非如此,說不定和王爺也鬧不到今天的局面。
白安晴收回目光,輕嘆了一聲:“她其實也挺可憐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明妃笑道:“這話你沒聽過嗎?”
白安晴笑着點頭:“是,她有時是挺可恨的。”
明妃咯咯的笑起來:“妹妹這樣菩薩心腸的人兒,怎麽也說這種話?原先還跟她們嘀咕呢,說象妹妹這般無趣,怎麽也入得了王爺的眼?如今看來倒不是那麽回事。”
“好呀,弄了半天,姐姐原先盡講我壞話了。”白安晴打趣道。
“妹妹大人大量,早就不計較了不是?”明妃倒是坦然。“不過,你不覺得王妃有些奇怪嗎?”
“怎麽個奇怪,說來聽聽。”
“她是府裏身份最高貴的女人,素來又喜歡端着架子,從來只有別人躲着她走,如今她倒躲着你走,怎麽看也不象她的性格,這不奇怪嗎?”
“說不定她轉性了呢,姐姐可不能總是用老眼光看人。”白安晴總是往好的方面想。
“但願吧。”明妃道。
兩人正說着,阿娟氣喘籲籲的追了過來:“夫人,夫人…………”
330姐姐理應行禮
330姐姐理應行禮
白安晴停了步,回頭看她:“什麽事這麽急,瞧你跑得這滿頭大汗的。”
“宮裏來人了,董大總管請夫人回去呢。”阿娟邊抹着汗邊道。
白安晴奇道:“王爺不在府裏,應該找王妃才對,怎麽叫我去呢?”
“聽說是蝶美人想夫人了,求了皇上恩準,讓夫人進宮去呢!”
白安晴一聽,喜出望外,自打白夢蝶進了宮,她就懸着一顆心,生怕夢蝶在宮裏過得不如意,幾次想求了墨展綽帶她進宮去,偏巧墨展綽那時又忙得腳不沾地的,她不好再給他添麻煩,也就罷了,沒成想夢蝶倒打發人來請她,豈不正好!
她喜滋滋的告辭了明妃,轉身就要走,卻被明妃一把拖住:“妹妹進了宮,凡事都要諸多小心才是啊!”
白安晴有些納悶:“姐姐為何這樣說?”
明妃笑了笑:“宮裏規矩多,我是怕妹妹一時大意,失了禮就不好了。”
“多謝姐姐提醒,我還真是怕那些個規矩呢!”白安晴笑着朝她揮了揮手,帶着丫頭們匆匆離去。
明妃看着她的背影,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的神色,喃喃的道:“但願是我想錯了。”
白安晴回到東苑,大廳裏坐着位着藍袍的小公公,見她進來,忙起身請安:“小安子見過夫人。蝶美人請夫人進宮一敘,請夫人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好,有勞公公了,容我換件衣裳。”
白安晴進了東暖閣,換了一身華服,重新梳了頭,描了妝容,又讓董海平備了些薄禮,這才帶着香果和紅兒出門。
到了宮門外,香果和紅兒不能進去,只好在外邊等着。
白安晴心裏充滿着要見白夢蝶的喜悅和激動,她是第二次進宮,對宮裏的景致已不象上次那般好奇。只老老實實的坐在轎子裏,随着小安子左拐八拐,終于到了白夢蝶住的景秀宮。
姐妹許久沒見,自然分外親熱,白安晴雖然激動加興奮,卻也沒忘了明妃的提醒,進門就給白夢蝶行一大禮,慌得白夢蝶趕緊攔着:“姐姐,你這是幹嘛呀?”
“妹妹如今貴為美人,姐姐理應行禮,不然倒讓人笑話你娘家人不懂得禮數。”
“不打緊,”白夢蝶拉白安晴坐下:“這屋裏也沒外人,不會在外裏亂說的。”
白安晴點點頭,看了看屋裏的幾個宮女,突然咦了一聲:“香鴿呢,她不是跟着你進宮了嗎?”
白夢蝶道:“她這幾日身子有些不适,我讓她在屋裏休息呢。”
“那我呆會去看看她。”
“也不是什麽大病,就是受了涼,鬧肚子呢,我着人看了,正吃着藥,估摸着也快好了,等她好全了再來見姐姐。”
“也好,讓她安心養着,”白安晴笑眯眯的打量着白夢蝶:“自打你入宮,姐姐每天都擔着心,本想怏着王爺進宮來看你,偏巧那段時間他又忙得腳不沾地的,我也不好開口,想着緩一緩再說,但緊接着邊關戰亂,皇上又派他帶兵打戰去了,我這心裏真是七上八下的,既擔心他又擔心你,可巧你就打發人來接我進宮,今日一見,妹妹在這富麗堂皇的大殿裏住着,又有這麽些人服伺,吃穿用度想必也是好的,我也算放下心來了。”
331夫人現在的情況可不能留在宮裏啊。
331夫人現在的情況可不能留在宮裏啊。
白夢蝶笑道:“雖然只是個美人,但對我而言,已是容華富貴享之不盡,最重要的是皇上心裏有我,妹妹我現在很知足。”
“知足就好,咱們在家時見過姨娘們鬧騰,到了正德王府,你也見識過南苑的那些女人,如今到了宮裏,可比不得外頭,更要多加小心才是,皇上心裏有你是好事,但也容易招攬禍事,你比姐姐聰明,應該知道怎麽做才是對自已好,姐姐在外頭也幫不到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已了。”
“姐姐不用擔心,我有分寸的。來,嘗嘗這蓮霧果,又水又甜,可好吃了,”白夢蝶叉了一塊蓮霧果遞給白安晴,又道:“姐姐既然來了就多住些日子,反正王爺也不在家,咱們姐妹又可以作伴了。”
“這——不合規矩吧。”白安晴倒沒想過要在宮裏住下來,一來有了身孕不方便,二來宮裏規矩多,她總得拘着也不自在。
“連十天半月都不肯呆,莫非姐姐說想我是假的?”白夢蝶撒起嬌來。
“不是這個意思,王爺沒在府裏,總得有人管事,我…………”
白安晴話還沒說完就被白夢蝶打斷了:“不還有王妃嗎?幾時輪到姐姐管事啊?好啦,不說十天半月,三五天總可以吧!”白夢蝶睜着大眼睛,一臉哀求搖着白安晴的胳膊。
白安晴有些無奈的笑:“你又不早說,我連件換洗的衣裳都沒帶,怎麽住啊?”
“這有何難,我這裏什麽都有,都是簇新的,姐姐缺什麽喜歡什麽就拿去。”
白安晴嘆了口氣,勉為其難的應了她:“好啦,就陪你三天,你看你都當了美人了,怎麽還跟着孩子似的。”
“三天就三天。”白夢蝶立馬眉開眼笑起來。
香果和紅兒在宮門外等到日頭都偏西了還不見白安晴出來,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正着急,小安子快溜的走了過來,尖着嗓子道:“姑娘們請回吧,蝶主子要留你家夫人在宮裏住些日子呢。”
香果一愣,忙問:“那奴婢給夫人送些衣物來,我家夫人啥都沒帶呢。”
“不必了,宮裏什麽都有,姑娘們不必費心了,還是請回吧。”
香果和紅兒雖然覺得有些突然,但見不到白安晴,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好再糾纏,加上時辰又不早了,只好怏怏的回去了,一路走,紅兒還嘀嘀咕咕的:“夫人怎麽會答應留在宮裏呢,咱們幾個都不在邊上,誰伺侯她啊,也不方便呀!”
香果道:“別叨叨了,趕緊回去告訴董大總管。我怎麽覺得有些不對勁啊!”
回到東苑,香果馬不停蹄就把這事報告了董海平,但董海平聽了并沒有什麽反應,揮了揮手讓她下去,香果急了,說:“董大總管,夫人現在的情況可不能留在宮裏啊。”
夫人自已願意,我有什麽辦法,總不能到宮裏去拉她回來,”董海平笑了笑:“放心,夫人在她妹妹那裏,不會有什麽事的,先讓她住個三五日,到時我再尋個理由接她回來。”
332夫人進宮都快三天了
332夫人進宮都快三天了
香果點點頭,稍稍安心了些,以白安晴的聰明,在宮裏住個三五日應該沒問題的。
待香果出了屋子,董海平臉上的笑容慚慚隐去,宮裏?宮裏才是他最大的擔心啊!他跟了墨展綽七八年,有些往事多少也知道一些,雖然事隔這麽久,一切看似都融洽和諧,但墨展綽會放心讓白安晴呆在宮裏嗎?
三天後,白安晴沒能回到正德王府,在白夢蝶軟磨硬泡下,她又答應再多住幾天,白夢蝶派了兩名宮女貼身伺侯她,一個喚作莺兒,一個喚作麗兒,宮裏的使女都是受過訓練的,比起香果她們更懂規矩,也更細致些,但白安晴卻總覺得和她們在一起不自在,她平素和丫頭們說笑慣了,丫頭們在她面前也放得開,而這兩位無論什麽時侯都是一副死板面孔,跟假人似的,讓她覺得無趣極了。
無趣之餘還有些壓抑,就比如現在,莺兒端了碗冰鎮酸梅湯給她,然後杵在一旁看着,大有一副要看着她喝完的樣子,白安晴有身孕,自然不想吃這些生冷之物,接了後就往桌上一擱,于是乎,一個站着一個坐着,靜默的相持着,終于莺兒忍不住了,說:“夫人,這酸梅湯就得趁冰涼之際喝才解暑,您再不喝可就沒那個味了。”
白安晴無奈,只好端在手裏,裝作欣賞風景的樣子,漫步走到窗前,悄悄的把碗裏的湯水全倒在了窗下的草叢裏,然後裝模作樣的喝了幾口。
莺兒神色依舊,眉頭卻微蹙,一聲不吭的接過空碗退了出去。出了院子,過了一個長廊,見四下無人,拐進了一條小巷,在一扇镂花門上輕敲了三下,門打開一條縫,她扭身閃了進來,開門的亦是個名宮女,莺兒問:“主子在嗎?”
“在,正等你呢。”莺兒點了點頭,随手将碗遞給她,徑直往裏去,過了一個小天井,她在靠右的門邊停了下來,低低的叫了聲:“主子。”
裏面亦傳來一聲低沉的應答:“進來。”
莺兒挑了簾子進去,房間不大,只臨着天井開了扇窗,窗子開了小半,透了少許的光線進來,顯得屋裏有些暗,一名女子背對着門坐着,聽到腳步聲沒回頭,只問:“她喝了嗎?”
“回主子,喝了。”莺兒答。
“你可是看着她喝完的?”
“是,奴婢親眼見她喝完的。”
“嗯。去吧。”女子點了點頭,又道:“景秀宮裏人多眼雜,你處事要多加小心,別讓人瞧出什麽來。”
“是,奴婢知道了。”莺兒輕聲應答,轉身悄然退了出去。
白安晴進宮的第三天,董海平終于按捺不住,去了儀鳳苑,王爺不在,唯有王妃才能進宮要人。
鐘穎知道他的來意,眼皮都沒擡一下,只看着杯中的茶,仿佛要把那幾片碧綠的葉子看穿了去。
董海平彎着腰,臉上陪着笑:“王妃,夫人進宮都快三天了,您看是不是去叫她回來,宮裏可不是能久呆的地方。”
333他終于還是要子嗣了
333他終于還是要子嗣了
鐘穎冷笑:“夫人?哪個夫人?”
“白,白夫人。”董海平額上開始冒汗,他知道鐘穎不好說話,亦是做好了心理準備過來的。
“她和王爺成親了嗎?”鐘穎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
“沒有。”
“沒有怎麽就叫上夫人了呢?”
“這個——”董海平心裏暗暗叫苦,我的祖宗哎,可不可以別糾纏這個,把人要回來是正緊啊!
“這個什麽?”鐘穎明擺着就是不依不饒。
董海平躊躇着,如果說是王爺讓叫的,王妃肯定又要打翻醋壇了,他只好道:“是老奴不懂規矩,應該叫白姑娘,請王妃把白姑娘叫回來吧。”
“你這大總管管得也太寬了吧?”鐘穎終于是緩了臉色:“人家在她親妹子那裏住着,愛住多久住多久,皇上都不管,你管得着嗎?”
董海平幹咳了兩聲,笑道:“畢竟不方便啊,王妃。”
“有什麽不方便的。”鐘穎瞟着他:“你是擔心她的安危吧,放心,宮裏戒備森嚴,難道不比這王府安全?再說,她親妹子能害她?”
董海平擦了把汗,怎麽辦?王妃如果不答應去要人,還能找誰呢?鄭桐是知道底細的,但以他的身份去要人也不合适啊,他又想到了範士奇,不行,他就更加師出無名了,而且若是讓王爺知道了,回來不剝了他的皮才怪!
“還有事?”鐘穎眼皮一擡,明擺着要趕他走。
“這個…………”董海平又擦了把汗,看了看邊上的丫頭沒說話。
鐘穎擡擡手讓屋裏的人都出去,“說吧。”
董海平實在沒辦法了,幹脆實話實說:“王妃,白姑娘有了身孕,在宮中實在是不方便啊!”
鐘穎臉色一變,瞪着他:“此話當真?”
“老奴不敢欺騙王妃。白姑娘确有身孕了,鄭大人親自給瞧的。”董海平橫了心,反正先把人要回來再說,況且自已把話挑明了反而好,白安晴回了府,若真出了事,王妃也脫不了幹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