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9)
往旁邊一推,大聲喝道:“保護夫人!”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白安晴只看到撲天蓋地的飛镖朝他們射來,墨展綽揮着龍吟在她前面擋着,他的左肩被鮮血染紅,襯在月白的袍子上就象綻出一朵鮮紅的大花,那是剛才他推她的一瞬間被打中的,白安晴只覺得心猛然緊縮,巨大的疼痛彌漫開來,她大叫着要撲上去,卻被身後的丫頭小厮們緊緊拉住,接着紅兒也因為護她而被飛镖射中倒地,一個小厮的腿也受了傷,白安晴的理智瞬間蘇醒,如果她再不走,還會有人受傷,她抹了一把淚水随他們退到旁邊的一家酒鋪裏。
289夫人快跑
289夫人快跑
人仰馬翻的混亂局面已經過去,除了墨展綽,街上再無其他人,白安晴隔着窗子,淚流滿面的看着他,沒有莫百非在身邊,誰去保護他?這裏除了她,就剩下幾個吓得發抖的丫頭小厮們,她嘆了口氣,從袖筒裏拿出裝飛镖的繡包,扣了三個在手心,她不會讓他有事的,便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他倒下,因為他是她的相公,是她最親的人。
這時,從對面的樓下飛下來幾條人影,一色的黑衣短打,一樣的滿臉殺氣,幾雙眼睛直直的盯着墨展綽。
墨展綽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這群混賬東西不長眼,什麽時侯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找麻煩,壞了他的興致。他沉着聲:“是錦繡山莊的吧?”
“王爺好眼力。”一個四方臉的中年男子沉聲道。
“那天晚上清點人數的時候,莫百非說少了五個人,想必就是諸位吧?本王本想放你們一馬,沒想到諸位自已倒送上門來了。”墨展綽的目光從五人臉上一一掃過,他們沒蒙臉,光天化日就敢在大街上殺人,殺的還是堂堂正德王,看來是報了必死之心,這場架打得不會輕松了。
“哼!”中年男子冷笑一聲:“老天有眼,那日你血洗我錦繡山莊時,我們幾個剛好沒在,所以今日才能來取你人頭!”
“好說。”墨展綽龍吟一揮,低沉吟聲綿綿。
中年男子手一揮,大聲喝道:“大夥一起上,殺了這狗賊!為兄弟們報仇。
“殺!”幾名男子亦口同聲叫道,拔出長劍,欺身而上,一時間,只聽到劍刃叮當,劍光四濺,一場惡戰就此開始。
這五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身手不凡,若是輪翻上,哪一個都不是墨展綽的對手,但現在他們蜂擁而上,憑着龍吟在手,墨展綽也只和他們打了個平手。對方似乎沒料到墨展綽的武功如此之高,他們是估好了時間的,若不能速戰速決,等城中守軍一到,只怕一切都完了,中年男子眉頭一皺,沖一名黑衣男子使了個眼色,那男子微一點頭,撤出了打鬥圈,直奔白安晴藏身的酒鋪而去。
白安晴正心急如焚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打鬥,突見有人朝酒鋪奔來,心知不好,忙閃到桌子後面,朝進來的人飛甩出三枚飛镖,那人顯然沒料到一個弱女子居然還會這一手,閃過了前面兩個,被第三個打中了左臂,只是白安晴力度不夠,入肉不深,那男子冷笑一聲,将飛镖拔出來扔在地上,一步一步朝白安晴逼近。
白安晴從來不是嬌小姐,遇事也算冷靜,趁着這個當兒,已經拉開了和他的距離,盤算着往門口移動。那些丫頭小厮個個吓得面色青白,縮在一堆瑟瑟發抖,只有受了傷的紅兒癱倒在地上哭喊着:“夫人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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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晴不停的朝他發镖,逼着他躲閃,自已一點一點挪移到門邊,然後不顧一切的跑了出去,她知道那人的目标是她,只要她出去了,他就不會傷害丫頭小厮們。
290可是相公你受傷了
290可是相公你受傷了
黑衣男子對白安晴的出逃顯得不以為然,到了大街上,他倒更容易抓住她。他面無表情的追上去,離她的距離越來越近,白安晴回頭一望,吓得又是三镖甩了過去,雖然距離近,卻因為在行跑,失了準頭,那些镖一枚都沒射中他,反而自已一個踉跄跌坐在地上。她雖然害怕,卻極力忍着沒喊出聲,她知道如果墨展綽聽到她的聲音,必定會分心,她雖然不能幫到他,也絕不能成為他的累贅。
墨展綽和四人糾纏着,但白安晴一出了酒鋪便在他的視線裏了,眼見此情景,心中大駭,想都沒想,便将手中龍吟奮力擲出,接着身子縱身一躍,從他們頭頂飛過,直奔白安晴而去。但就是這一剎那的功夫,他的背上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迸出,将月白的長袍悉數染紅。但他絲毫沒有滞慢,依然快得象道影子,飛到了白安晴的面前。
龍吟劍從黑衣男子的左胸穿過,血流得并不多,但他吭都沒吭一聲便倒在了地上,瞬間的功夫,墨展綽拔劍扶人,擋在了白安晴的前面,他額上青筋暴起,眼睛黑沉得吓人,一張臉猙獰得象是來自地府的惡鬼!
他被徹底激怒了,他們居然敢打她的主意,居然敢傷害她,他冷冷看着慢慢逼近的四人,眼睛裏射出淩厲的光芒,那四人并不畏懼,他們本是存在必死之心而來,如今少了一人,只能是拼盡全力血戰到底。
墨展綽殺紅了眼,一劍劃開了一人的肚皮,鮮血噴湧而出,那人便軟綿綿的倒下了,又一劍刺中了另一人的左腿,那人慘叫一聲,左腳往下一跪,墨展綽手一揮,龍吟快如閃電,從那人的脖中直穿而過,一腳踹飛屍體,龍吟劍閃着幽幽藍光,不見半點血跡。
另外兩人有些吓着了,稍一遲疑,被龍吟橫頸而過,倒下的時候,兩人仿佛不敢相信,睜大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墨展綽,倒地的時侯,兩人頸脖處都只有一條淺淺的紅線,卻突然鮮血從那細線處噴射而出,發出絲絲聲響,象兩個小小的噴泉,血紅的水花在陽光下格外的耀眼,這一詭異的景象把白安晴吓着了,她忍不住抖起來,墨展綽轉回緊緊的抱住了她,看着她那一臉驚恐的模樣,他真恨不得将他們再鞭屍一頓才好。他低聲安慰着:“晴兒別怕,沒事了,都過去了。”
“可是相公你受傷了。”白安晴擡起頭來,她已經不怕了,只是很擔心墨展綽的傷,她從裙裾處撕扯下一塊長長的布條子,把墨展綽背上的傷包紮起來。她的眼睛又濕潤了,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得照顧他,讓他安心養傷。
這時,城中守軍匆匆趕到,領頭的正是張震,他原本是昌州都尉,現在被裴勇委派鎮守寧州,一見到渾身是血的墨展綽,他吓得臉都白天了,趕緊跪下:“讓王爺受險,下官罪該萬死,王爺金體尊貴,還請王爺先移尊療傷要緊。”
墨展綽淡淡的道:“起來吧。”張震說得對,療傷要緊,肩膀上的傷倒還好,背上那一劍劃得有點深了,估計血流得有點多,他感覺有些頭昏。
291都是安晴沒用,連累了相公
291都是安晴沒用,連累了相公
他們晚上住在李榮錦的府邸,這是典型的江南林園大宅,飛檐吊角,雕欄畫棟,小橋流水,風景秀麗。
李榮錦此時正在被押往京城的路上,那晚攻打錦繡山莊的同時,這座大宅子裏上演了一出鴻門宴,雖是在李府擺宴,但唱主角的卻是昌州的府衙陸堅。
飯還沒吃完,整個李府的一百二十三口子人就通通被關了起來,昌州的守軍将李府重重包圍,切斷了裏面和外面的一切聯系,寧州的駐軍将領是林展之,他平素與李榮錦關系并不好,也甚少來往,就算察覺到了些許異常,也懶得去管,所以抓李榮錦完全沒費什麽功夫。但押往京城的只有李榮錦一人,家眷和下人們都被關在西邊的一處院子裏。
墨展綽帶着白安晴住進了東邊的主院,這是三進三出的宅子,占地大,房多,他們住在二進裏的廂房裏,下人們前後都分住了些,但仍是顯得空蕩而安靜,這樣倒更有利于墨展綽養傷。
整個李府都派了兵把守,東院的前後門更是有重兵看守,張震的心一直都是提着的,萬一再發生一次那種事,不但他小命難保,只怕還會株連九族,所以他現在最重要的使命便是保護墨展綽,讓他在寧州的每一天都平平安安。
他嚴格挑選了一些丫頭小厮放在東院服伺墨展綽和白安晴,又請了城裏最好的大夫來替墨展綽瞧傷,不過墨展綽沒見,說是身邊帶了傷藥,靜養幾天就成了。也是,一介平民大夫,有什麽資格替皇族貴胄瞧傷呢?萬一有個什麽閃失,又得在他頭上記一筆,既然墨展綽不讓,他也就沒堅持,反正瞧着墨展綽能吃能睡的樣子,應該是沒什麽大礙了。
墨展綽确實帶了傷藥在身邊,這是他的習慣,不管有沒有人保護,他都會以備萬一,但這是唯一一次派上了用場的。
白安晴每日替他上兩道藥,清洗,擦試,上藥,包紮,白安晴做這些很是利落,動作輕柔,又快又好,墨展綽端坐着,任她在背後唠叨,兩眼微眯,一副很受用的樣子。直到白安晴将他的衣袍拉上,說:“好了。”
墨展綽這才兩眼一睜,邊站起來邊道:“這麽快就好啦?你可別敷衍了事的。”
白安晴瞟他一眼:“這會子倒知道愛惜身子了,早幹嘛去了?”
“嘿!”墨展綽右臂将她一撈:“什麽意思?我受了傷,你倒還埋怨上了。”
白安晴眼眶一紅,将他的手拿開:“別亂動,小心傷口。”她低着頭将他的手握住,嘆了口氣,“都是安晴沒用,連累了相公。”
墨展綽最是瞧不得她這副樣子,用力将她一摟,結果牽扯到背上的傷口,痛得他嘴角一抽,白安晴慌了,想掙脫開來,卻被他緊緊抱住動彈不得,墨展綽粗聲粗氣的道:“別動,再動,那傷口就真的要崩了。”
白安晴知道他的脾氣,只好任他抱着,墨展綽接着道:“晴兒,咱們是夫妻,夫妻本為一體,你就是我的命,我要你好好的,以後不許再說這些沒用的。”
292在他眼裏,她都是最美
292在他眼裏,她都是最美
白安晴點了點頭,聲音卻帶了哽咽:“安晴知道,安晴只是心裏難受。”
墨展綽低下頭,沖着她笑:“其實你挺有用的,在酒鋪裏的時候,你不但沒被人抓住,還打傷了他,你能保護自已,我真的非常欣慰。”
白安晴擡起手看了看,說:“相公,回去以後我還接着練吧。”
“行,你喜歡就好。”墨展綽握住她的手:“不過,你只能在東苑偷着練,也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妹妹。”
“為什麽?”白安晴有些不解。
“因為安全。”墨展綽摩挲着她的手背,突然揚眉一笑:“這樣才能給你的敵人一個出其不意。”
敵人?白安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墨展綽的顧慮是有道理的,正正德王府并不是一個太平的地方。
墨展綽只在李府呆了三天就上路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雖然已經快馬加鞭給範士奇送了密信,但範士奇畢竟年青,而且勢單力薄,而對方蓄謀已久,必是備有後着,他得回去盯着他們,不讓他們有機可乘。他本來已經算好了時間,應該可以和他們同時到達,但現在在寧州耽擱了三天,得快些趕上才好。
走的依舊是水路,一來天氣漸熱,在船上涼爽些,二來墨展綽傷勢還沒好全,走陸路頗有颠簸,三來這寧江直拐過去便接到了蒼河口,過了蒼河就是翼北地界,離京城已不遠,再改走陸路,就要快多了。
有白安晴的照顧,墨展綽的傷好得很快,他每天必做的事便是替白安晴畫像,他畫了很多幅,穿着不同的衣裳,擺着不同的姿勢,臉上亦有不同的表情,但不管從什麽角度去看,在他眼裏,她都是最美。
他迷戀她那雙亮清澈的眼睛,迷戀她醉人的笑容,便是她發呆時臉上的迷茫也讓他入迷,越看她,就覺得越是看不夠,只要她在他的視線裏,他就覺得滿足,心裏在笑,臉上也在笑,他簡直象換了一個人,變得溫文爾雅,變得和藹可親。
墨展綽心情大好,船上的氣氛自然也就大好,下人們也敢到處走動,也敢說說笑笑,也敢坐在船舷邊将赤腳放在水裏輕蕩,也敢撩着水花嬉戲,人還是那些人,卻要熱鬧得多了,白安晴很喜歡這種氛圍,彼此間沒有生份,主仆間也沒有太多拘束,自自然然,就象是一大家子人。
紅兒雖然受了傷,但她執意要跟着白安晴北去,白安晴感激她不顧自身安危,一心護主,便答應了,調派了兩個丫頭照顧她,好吃好喝的養着。如今她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又求着白安晴要過來貼身服伺,白安晴被她纏得沒法子,只得又答應了,紅兒其實挺讨人喜歡的,既聰明伶俐,又活潑外向,一張小嘴總是呱呱個不停,平日裏陪着解悶是最好不過了。
六月十三,墨展綽和白安晴回了京,他們比莫百非先進城,然後徑直回了府,之前并沒有派人提早通報,所以給了董海平一個措手不及,他當時正在午休,聽到消息,吓得立即從床上跳了起來,邊穿衣裳邊往大門口跑。
293她還沒想好怎麽跟夢蝶說那件事。
293她還沒想好怎麽跟夢蝶說那件事。
墨展綽見了他,只吩咐讓白安晴好生休息,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她,其他什麽也沒說,換了一件衣裳就匆匆出去了。董海平一疊聲的應是是是,看這情景,這位小主子只怕真的要變成大主子了。
白安晴在府裏出過兩次事,這其中的緣故,雖然墨展綽不說,董海平也猜得到幾分,所以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加派了人手,明裏暗裏的守着,并且吩咐下去,不準任何人來打擾白安晴休息。
白安晴的歸來讓香果和阿彩阿娟喜出望外,仿佛是從天而降似的,沒有任何消息,沒有任何預兆,她就出現在她們面前,本來因着她的外出而冷清的東苑一下沸騰起來了,不過董海平不準她們聲張,她們只好偷着樂,一屋子人圍着白安晴問長問短的,白安晴把在路上買的一些玩意兒和吃的都分了下去,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但愣是把香果幾個感動得熱淚盈眶,不管怎麽說,白安晴心裏還是想着她們的。
大家嘻嘻哈哈了一陣,董海平就進來趕人了,“王爺囑咐過讓姑娘好生休息,別苑的都沒過來打擾,倒是你們這幾個不懂事的在這裏吵!”
香果一聽,忙道:“是是是,董大總管說得對,姑娘長途跋涉的,定是累了,咱們趕緊服伺姑娘歇着吧。”
其他人一聽,也趕緊動了起來,張羅着熱水,帕子,香精等物品,準備讓白安晴洗浴。
董海平滿意的看着丫頭們忙起來,又躬着身子問:“姑娘,王爺說從外邊帶回來的人全憑請姑娘作主,想留誰不想留誰,姑娘請定奪。”
白安晴見紅兒眼巴巴的看着她,便笑道:“就讓紅兒留下吧,其它人還是董大總管安排更為妥當些。”
這次白安晴回府,董海平已然看出些倪端,心裏大致是明白了,但見白安晴對他恭敬如從前,心裏十分受用,當下便道:“既然姑娘有吩咐,那老奴便照做了。”
白安晴起身朝他福了福:“董大總管太客氣了,咱們以前是什麽樣,往後還是什麽樣,不必這麽見外,拘着倒顯得生份。”
“是,老奴知道了。”白安晴話雖是這樣說,但董海平哪裏就敢聽,愈發的恭敬有餘。
白安晴洗浴過後便躺下了,她是真的有些累了,翻了個身便睡着了,再醒來已是黃昏時分,雖然日頭落下了,但外頭依舊很敞亮,白安晴穿了一件薄絹子的衣裳,在院裏踱着步,董海平在不遠處侯着,準備随時聽侯吩咐。
白安晴看了看後院那排廂房,問:“董大總管,我妹妹在後院住着嗎?”
“回姑娘話,”董海平躬着身子道:“夢蝶姑娘說這東苑太悶了,又懶得兩頭跑,就在麗妃那裏住下了。姑娘若想見她,老奴這就派人去請。”
白安晴搖了搖頭:“明日再說吧。”她心裏有些忐忑,她還沒想好怎麽跟夢蝶說那件事。
眼看着天色一寸一寸暗下來,墨展綽還沒回來,董海平估摸着他是回不來吃飯了,便吩咐下去準備開飯,總不能餓着白安晴吧。董海平覺得只要事關白安晴,在墨展綽那裏就不算什麽事。他對此很有信心。
294他是真想要她啊
294他是真想要她啊
白安晴雖然是一個人吃飯,但丫頭們在旁邊說說笑笑的,倒也不覺得悶,特別是紅兒,初來乍到,瞧着什麽都新鮮,不停的問這問那,她生性活潑,嘴巴又甜,小半天的功夫就和香果她們混熟了,又講一些在外頭看到的趣事給她們聽,樂得那些丫頭們哈哈大笑。
董海平老遠聽到聲音,眉頭一皺,急沖沖的趕了過來,進了屋就是一頓數落:“嚷嚷什麽?一點規矩都沒有了,萬一讓主子哽着嗆着的,一個兩個都等着剝皮吧!”頭一扭,眼睛瞪着香果:“新來的不知道也就罷了,你可是老人了,不教着點,反而跟着起勁,若讓王爺知道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董海平一頓訓斥讓丫頭們都安靜下來,低着頭一副惶恐狀,倒是白安晴過意不去,笑着打圓場:“董大總管,不礙事的,她們在這裏說說笑笑,倒顯得熱鬧。”
董海平微躬了身子:“姑娘宅心仁厚,可別太慣着她們了,越來越沒矩規了。”
沒有規矩則不成方圓,道理白安晴是懂的,下人數百的正正德王府,沒有規矩豈不是亂套了,她自小對這些東西看得淡,卻也不能去幹涉董海平,畢竟這偌大的正正德王府是他在管着的。
待董海平一走,紅兒小聲嘀咕着:“董大總管怎麽比王爺還兇,王爺看見咱們總是笑眯眯的,他倒成天板着一張老臉。”
王爺總是笑眯眯的!?香果聽到這句話,愣是以為自已聽錯了,她扯了扯紅兒的衣袖,悄聲問:“王爺真對你們笑眯眯的?”
“是呀,王爺人好着呢,閑的時侯也同我們一起說說笑笑的,一點王爺的架子都沒有,對夫人更是好得不得了呢!”
夫人?!這稱呼聽得香果心裏又一驚,接着便一下明白過來,一掃剛才被董海平數落的不快,眉開眼笑的看着白安晴:“姑娘,啊不,應該要叫夫人了,奴婢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真替夫人高興啊!”
白安晴忙擺擺手:“別嚷嚷,那是在外頭叫着方便,回到府裏可不能再那樣叫了,不然董大總管又得說你們不懂規矩了。”
這話聽得紅兒莫名其妙,難道白安晴不是夫人?怎麽回了府就不能叫了呢?
“奴婢知道了。姑娘放心,奴婢不會讓人拿了話柄的。”香果應聲道,白安晴說得對,便是墨展綽對她再好,一日不給名份,那稱呼就不好改的。不過,瞧這樣子,應該也快了。
墨展綽回到府裏的時候,已是後半夜了,白安晴早已經睡着了,他站在床邊出神的看着她,這時的她粉黛洗盡,如出水芙蓉般清秀脫俗,肌膚柔嫩晶瑩,長睫偶爾微微顫動,紅唇飽/滿欲啓,一頭黑亮的長發散落在兩邊,她穿着一件半透/明的薄絹小衣,隐隐透出裏面粉色的肚/兜。
她呼吸均勻,睡态安然,卻讓墨展綽無端端的起了火,本來這麽晚了,太後留他在宮裏睡,是他執意要回,因為有她在,但現在看這情形,還不如不回的好。他輕輕嘆了口氣,他是真想要/她啊!
295今晚在下面歇吧
295今晚在下面歇吧
改走陸路後,他一次也沒要過她,每晚的相擁同眠對他是種煎熬,如今雖然回了府,可見她睡得這麽安然,他又不忍心打擾她,況且這些天一直在趕路,她也累壞了,是該要睡個好覺了。
墨展綽悄悄出了屋子,去了中庭那邊的池子裏泡澡,他靠在池邊安靜的坐着,只将頭露在外頭,冰冷的水漸漸澆熄了他心頭的欲/火,他越冷靜越覺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好象太順了,順利得反而讓他生疑。
他閉着眼睛,細細的回想着一幕又一幕,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一切都沒脫離他的掌控,當着皇上和滿朝文武大臣的面,他将李榮錦的罪行一件一件公布于衆,有人證有物證,李榮錦也當庭認罪,
李榮錦被抓後,一直保持沉默,既不認罪也不反抗,墨展綽料想便是上了朝庭,只怕他也不會認罪的,但他認了,而且表現得很誠懇,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忏悔着他對皇上的不忠,訴說着他的貪婪,所有的罪名他都認了,墨展綽知道他這是丢卒保車,犧牲他一個,至少保住了李榮天一脈,也保住了李捷妤和麗妃。
他當場就看穿了他的把戲,李榮錦想的未免太簡單了,這是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游戲,無論他多麽賣力的認罪,只要他一句話,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就象當初夏正陽的事情一樣,皇上只會認同他的決定。
那麽,倒底是哪裏不對勁呢?他閉着眼睛苦思冥想,突然猛的一睜眼睛,是皇上!皇上對這件事表現得相當震驚和憤怒,咆哮連連,憤怒得幾近失态,是因為期望太高了嗎?李榮錦在寧州一直連任,從未有過調換,可見墨展璋是有多信任他,如今東窗事發,墨展璋的信任成了笑話,他是該憤怒,這完全合乎情理。墨展綽不禁啞笑,怎麽懷疑到墨展璋頭上去了,是他多心了。
他喚了綠雪進來服伺,時辰不早了,他得抓緊時間睡一覺,明日一大早還得進宮去。綠雪替他擦拭了身子,披上長袍,然後提着燈在前面照路,準備往樓上去。
墨展綽卻道:“今晚在下面歇吧。”
“是。”綠雪低聲應着,她知道他說的下面便是白安晴那裏,便提了燈轉去了東暖閣方向,心裏卻是納悶:他既然想歇在東暖閣,為何又跑到這邊來洗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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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晴一覺醒來已是大天光,明晃晃的陽光從窗口直射了進來,她睜開眼睛有些迷糊,看着熟悉的場景發愣,突然一下醒悟過來,已經回了府了。
紅兒就立在床邊,聽到裏邊有聲響,忙把賬幔攏起,說:“姑娘醒了。”
“什麽時辰了?”白安晴問。
“辰時了。”紅兒笑道:“姑娘睡得可真香。”
白安晴有些不好意思,又問:“王爺昨兒個沒回嗎?”
“回了,後半夜才回,今早卯時就走了。”紅兒答。
白安晴伸了伸胳膊,裝作随意的問:“昨兒個王爺歇在哪了?”
296王爺可有留什麽話麽
296王爺可有留什麽話麽
“當然是歇在這屋了,”香果笑嘻嘻的走進來:“姑娘在這屋,王爺還能歇在哪?”
“你這丫頭又胡說八道了。”白安晴佯裝板着臉,心裏卻甜滋滋的。
“我才沒胡說呢!”香果接着道:“我看這一趟真沒白出去,姑娘總算是開竅了。”
“你還說,萬一傳出去又是事了。”
“怕什麽?”紅兒接嘴道:“有王爺在,誰敢說三道四的。”
白安晴正了正臉色看着她倆:“這話在我跟前說說也就罷了,若是被人傳到別處,給王爺添了亂,到時我也保不了你們。”
香果和紅兒見白安晴認了真,也不敢太造次,低頭應道:“是,奴婢知道了。”
白安晴本不想說她們,只是想着她剛回來,人多嘴雜的,萬一真惹出什麽事端,總歸是不好的,但見她們低眉順眼的模樣,又有些于心不忍,她緩了緩臉色,在妝臺前坐下,轉頭沖着香果笑:“快來替我梳頭。”
香果是聰明人,見白安晴給她臺階下,馬上笑眉笑眼的跟過去:“姑娘想梳個什麽樣的?”
“簡單點就行,反正也不出門。”白安晴道,又問:“王爺可有留什麽話麽?”
紅兒答:“王爺走的時候讓奴婢們都別呆在屋子裏,說是怕弄出聲響,打擾了姑娘的睡眠,還說今日姑娘就呆在東苑,哪也別去,若是想見夢蝶姑娘,打發人去請過來就是了。”
白安晴點了點頭,見香果弄好頭發,準備給她描妝,忙止住她:“今兒個不上妝了。”
香果見她臉色紅暈,倒比抹了胭脂更顯自然,也不勉強,笑道:“姑娘天生麗質,描不描妝都好看。”
“對了,”紅兒象是突然想起來:“王爺還說若是中午趕不回來陪姑娘吃飯,晚飯是一定會回來的。”
“好,我知道了。”白安晴盡量顯得淡然,眼底卻止不住笑意盈盈。
香果和紅兒相視一望,也不好再打趣她,只站在後面悄聲偷笑。特別是香果,這其中的曲折她都是一直看着過來的,曾經恨鐵不成鋼的滋味尤在心頭,卻突然一下柳暗花明,讓她着實心花怒放。
吃了早飯,白安晴在院子裏喂魚,觀魚池裏種上了許多睡蓮,這是一種很名貴的花卉,顏色絢麗,花瓣疊綴,一朵朵躺在水面上,小巧而精致,一些白的,粉的,紫的,紅的錦鯉水裏歡快游曳着,繞着睡蓮鑽來鑽去,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些魚都大了許多,白安晴曾經給其中幾條起了名字,如今再看,倒有些認不出來了。
她抓了一把魚食,輕輕一灑,瞬間那些魚全游了過來,争先恐後,你奪我搶,濺起水花無數,連睡蓮都被蕩開了去。
白安晴看着看着,突然頗有感觸,其實府裏的女人何嘗不就跟這些魚一樣,擠破了腦袋也要擠到墨展綽身邊來,為了争寵明争暗鬥,讓人防不勝防,以前她不過是禀着混吃等死的态度都被卷入紛争,如今她明了自已的心思,雖還是不願意去趟那渾水,但她不犯別人,別人還是會來犯她的,便是她天天呆在東苑,不去想南苑的那些女人,那些女人也不會憑空消失,總是會在她的生活中出現。
297你真的斷了念頭
297你真的斷了念頭
而如今,最讓她頭痛的便是夢蝶,她實在是不願意讓夢蝶也趟到這渾水裏面來,她無法想象有一天,她們姐妹會因為一個男人越走越遠,最終背道而馳。
她嘆了口氣,讓香果去把夢蝶叫過來。有些事還是趁早解決好,拖延并不是好辦法。
一會子功夫,夢蝶就過來了,白安晴老遠就聽到她的聲音,象是一路跑過來,有些氣喘籲籲的,一見白安晴,臉笑得象朵花似的直撲了過來,喊道:“姐姐,你可回來了,想死我了!”
白安晴也緊緊抱着她,她何嘗不想夢蝶,畢竟她是這個世上跟她最親的人,是她的一奶同胞的妹妹。
夢蝶擡起頭來打量着白安晴,笑道:“姐姐這趟出去,倒是胖了。”
“是嗎?”白安晴也笑,卻轉了話題:“在南苑住着還慣嗎?”
“慣,當然慣了,麗妃姐姐對我可好啦!”夢蝶攤開雙臂轉了一圈:“瞧這衣裳,就是麗妃姐姐給的,好看吧?還有我頭上戴的,胭脂水粉什麽的,也都是麗妃姐姐給的。她可喜歡我了!”
“嗯。”白安晴點點頭:“麗妃姐姐為人和善,跟你又投緣,想來待你定是極好的,改天姐姐得過去謝謝她。如今我也回來了,你是不是也該搬回來了?”
“這個,”夢蝶躊躇一下,說:“我在那邊住着挺好的,搬回來倒是——”她咬了咬唇,“我如今也大了,總歸有些不方便。”
白安晴有些詫異,聽她這口氣,倒象是有些變了,她試探着問:“你如今是大了,今年虛歲都十五了,也到了該考慮婚嫁的年紀了。上次——”
她話沒說完,就被夢蝶打斷了:“姐姐,以前的事就別再提了,是我不懂事,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王爺和姐姐情投意合的,我何苦插在中間讓姐姐為難呢?”她拉着白安晴的手,頗有些感慨:“打小我就依賴姐姐慣了,因為不想離開姐姐才會有那樣荒唐的想法,姐姐走後的這些日子,我仔細想了想,雖說我們姐妹也是高門大戶出來的,但打小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如今姐姐苦盡甘來,做妹妹的應該替姐姐高興才對,怎麽還能添亂呢?所以那些話,姐姐就當沒聽過吧!”
夢蝶一番肺腑之言讓白安晴紅了眼眶,這個小妮子真的長大了呢,她反握住夢蝶的手:“好夢蝶,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斷了念頭?”
“當然是真的。”夢蝶笑道:“也怪那時侯謠言四起,讓我亂了分寸,找姐姐亂說一通,事後冷靜下來,我真的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呢!”她嘆了口氣,擡眼看着白安晴:“我也挺對不住王爺的,皇上要我入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