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
安晴是正巴不得,樂得過幾天清閑日子,可香果總不免唠叨兩句:“真不知是哪個狐媚子把王爺的魂勾去了。”
原來府裏頭早就傳開了,說是中秋之夜,王爺被某個小妾迷住了,所以住在南苑那邊都不願回了,但倒底是哪位小妾,沒人說得清。更多的人是在看白安晴的笑話,果然只是個玩意兒,如今墨展綽又看上了別人,只怕不久她就要被遣送回雅園去了。
能回雅園對白安晴來說是好事,至少可以和夢蝶在一起了,反正只要不被趕出去就是好的。可是墨展綽一直沒露面,連着董海平和綠雪都跟了過去,同去的還有一幫子墨展綽用慣了的丫頭仆役。偌大的東苑就剩下個白安晴和香果連同幾個粗使丫頭仆役,雖然沒人來說什麽,但明擺着白安晴是失了寵了,遣出去是遲早的事,丫頭們看她的目光都開始有了異樣,白安晴是無知無覺,她自幼是看臉色長大的,早就練就了一付比城牆還厚的臉皮,照樣不溫不火的過自已的日子。
八月二十八,宣平帝去陀羅山靜禪,正德王墨展綽率五百鐵騎護同前往,白安晴得到消息的時候,墨展綽已經走了兩天了,白安晴心裏一寬,至少他沒回來前,她是可以安心住着的,董海平最近也少見蹤影,王爺不在府裏,能躲的都躲了,白安晴除了看書就是刺繡,要不就是帶着香果出門去逛,再後來膽子大了些,幹脆往留香院看夢蝶去,日子過得要多逍遙有多逍遙。
一晃墨展綽走了都快有十天了,白安晴帶着香果在百花園裏逛,園子裏大多的花都凋了,可秋海棠,山茶花,三角梅,菊花開得極好,有一種綠菊非常漂亮,白安晴想摘些回去插瓶,和香果一起邊說笑邊采摘着,突然悄無聲息出現了幾個蒙着黑巾的人,出手如閃電,兩個人還來不及叫喚,便被擊暈了過去。
白安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已被裝在一個大布袋裏,好象被人扛在肩上,正颠簸着行進,她很害怕,雖然很小到大遭遇過許多磨難,但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是誰要抓她?抓她要幹什麽呢?她一顆心随着那颠簸起伏不定,不安得很。
突然那人将她放了下來,然後她聽到一陣打鬥聲,是有人來救她了嗎?是墨展綽嗎?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她唯一能想起的人就是墨展綽。不知過了多久,打鬥聲漸漸小了下去,從始自終沒有人說話,然後她又被扛了起來,扛着她的人在跑,她颠簸得更厲害了,覺得骨頭都快被颠散了。
終于那人停了下來,将她放在地上,打開了口袋,她一鑽出來便對上了一雙眼睛,是鐘穎,居然是王妃鐘穎!白安晴很震驚,果真是她要對付自已嗎?她曾說過錯看了她,所以要對付她?
122你們姐妹團聚,豈不是皆大歡喜。”
122你們姐妹團聚,豈不是皆大歡喜。”
她癱坐在地上,披頭散發,一臉狼狽,她應該想得到的,在這府裏如果有人要對付她,這個人一定是鐘穎,因為她們有仇,她上次打過她,而且因為那次打架,墨展綽砍了她身邊一個親信的手,趁着墨展綽不在,她找她報仇來了。
白安晴在心裏苦笑,那她還有什麽好說的,求情還是痛罵,都不會有用,她看着鐘穎,臉色漸漸淡定下來。
鐘穎卻笑了,說:“你好象一點也不吃驚?”
白安晴不作聲,鐘穎又道:“你一定以為是我抓的你。”
難道不是嗎?這裏沒有外人,還不敢承認嗎?白安晴仍是一臉漠然,倒看她要幹什麽?
鐘穎站了起來,退到椅子上坐好:“你錯了,不是我抓的你,正所謂螳螂捕食,黃雀在後,本王妃不過恰巧做了一次黃雀罷了。信不信由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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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晴懶得聽她這些廢話,冷冷的問:“你想怎麽樣?”
鐘穎端着茶,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又叫人搬了椅子給她坐:“不想怎麽樣,總歸是要放了你的。”
白安晴不信,下那麽大的功夫抓她只為了要放她?那不是有病麽?她環視了一下周遭的環境,發現她們是在一間小屋子裏,屋子很簡陋,只有桌椅和一張小床,沒有任何擺設,應該不是在南苑,鐘穎身邊除了貼身丫頭香草,還有兩個蒙着面的黑衣人。
鐘穎使了個眼色,一個黑衣人扔了只包袱在白安晴面前。
鐘穎道:“這裏面有一萬兩銀票和一些衣服,你拿着遠走高飛吧,再也不要踏進京城一步。”
白安晴倒愣了,果真要放她?她舔了舔幹澀的唇:“你真的要放了我?”
鐘穎道:“難不成本王妃還騙你麽?”
白安晴想了想,又問:“真不是王妃抓的我?”
鐘穎頗有幾分不耐:“本王妃騙你有何好處,難道還怕你去告狀不成?”
白安晴低着頭,仿佛在思索,半響才道:“我不能走。”
“為何?”鐘穎微蹙着眉。
白安晴看着她,神情堅定:“除非我妹妹跟我一起走。”
“不行。“鐘穎果斷拒絕。
“為何?”這回輪到白安晴皺眉:“王妃不是要安晴遠走高飛麽,夢蝶在這裏,我如何能放心遠走?”
鐘穎道:“這個你放心,我堂堂王妃還護不了你妹妹的周全麽?老實說吧,我留下她,一是因為你帶她,人多礙眼,不方便,二來嘛,也算是個人質,只要你不再回來,她必會在這裏好好的,我答應你,再過兩年,便幫她找個好人家嫁了,這樣你應該安心了吧。”
白安晴垂着眼聽着,默不作聲,鐘穎又道:“不要以為王爺對你還有留戀,說到底你也不過就是個玩意兒,他如今膩了,将目光轉了別處,你遲早也是要被遣出去的,不如趁早打算,拿着這銀票出去找個可安身的地方,購置一處房産,做個小買賣什麽的,到時候,你妹妹若嫁了,我再捎信給你,讓你們姐妹團聚,豈不是皆大歡喜。”
123永遠不再踏進京城一步。”
123永遠不再踏進京城一步。”
白安晴問:“聽王妃這意思,倒是為了白安晴打算。”
“自然是為了你打算。”
“這于王妃又有何好處?”
“好處?”鐘穎苦笑了一下:“有無好處你不用管,照我的話去做,總歸是不會錯的,不然——”
“不然如何?”
“不然下次我可不一定能碰巧再救你一次。”
“倒底是誰要害我?”白安晴睜大了眼睛問。
鐘穎卻垂了眼,并不看她,只說:“反正你要出去了,知道了又如何?有些東西不知道了比知道要好。”
白安晴聽了沒作聲,卻要了一杯水,端着杯子一口氣喝了下去,道:“容我再想想。”
鐘穎站起來走到窗前:“再給你半個時辰,若他們的人找來了,我也沒辦法再保你。”
白安晴嘆了口氣,看着鐘穎:“我如何信你?”
鐘穎也看着她:“你只能信我。”
白安晴不放心:“王妃果真能善待我妹妹?”
鐘穎肅着臉:“本王妃從不說假話。”
白安晴看着她的眼睛,那雙眼睛雖冷若冰霜,卻讓白安晴覺得可以信賴,鐘穎的話其實沒有說錯,比起讓墨展綽不留情面的趕走,現在的安排當然更好,甚至比留在雅園裏還要好,至少她是自由的,有了這筆銀子,她在外面應該可以過得不錯,置了房屋,還可以頂間小鋪子來度日。再過幾年,不管夢蝶嫁不嫁,都可以出來跟她團聚。怎麽想都是不錯的安排。
白安晴終于下了決心,說:“好,我答應你,這一去,便永遠不再踏進京城一步。”
鐘穎的眼中有了笑意,說:“你很聰明,我的人會送你出京城,剩下的事情就你自已看着辦了。”
白安晴點了點頭,站起來把頭上的飾物拿了下來,随意攏了攏,只将那根簪子依舊插了上去。鐘穎瞟了一眼,臉色有些變了,只瞬間又恢複過來,快得讓白安晴沒有察覺。
一個黑衣人帶着白安晴出了門,外邊是個林子,很是茂密,白安晴不知道府裏頭還有這樣茂密的林子,又或者已經是在外頭了,黑衣人帶着她左拐右拐,忽上忽下,走着走着,白安晴突然覺得這路有些似曾相識,突然又有一個人站在路旁,卻是一身暗衛的玄衣短打打扮,見他們來,也不說話,只在前頭帶路,白安晴覺得他有些面熟,細細一想,象是前幾日在東苑後頭見過的那個暗衛,難道這裏是東苑?再細看周圍,果然就是那天清早她來過的小路,那名暗衛帶着他們從小道拐上了山路,山路崎岖不平,又有樹枝藤蘿,白安晴先前绾好的頭發又被挂亂了,一直跟着她的黑衣蒙面人倒很是照顧她,一路護着她,為她拔開那些枝條藤蘿。
走了一會子,便見有高聳的圍牆,暗衛蹲了下來,讓黑衣蒙面人踩着他的肩膀躍上圍牆,接着白安晴也踩了上去,暗衛慢慢站起身,上頭的黑衣人接住白安晴,将她扯上了圍牆。夾着她一跳,兩人便同時落了地,黑衣人武功不錯,落地很穩,白安晴并沒有什麽不适,那人也不說話,帶着她又往山下去,原來這裏是王府的後山,一直有人把手,方才那暗衛定是支開了別人,才将他們偷帶了過來。這麽說來那天暗衛并沒有騙她,果真再往前去便無路了。
124他愣是走出了滿頭的大汗
124他愣是走出了滿頭的大汗
快到山下時,黑衣人扯下了臉上的蒙巾,露出一張俊秀的臉,很年青,他又脫了黑袍,裏面是一身青色常服,他把袍子和蒙巾卷着塞進包袱,将包袝往肩上一甩,一聲不吭的朝前走去,白安晴覺得他八成是個啞巴,生得這麽俊秀,居然是個啞巴,白安晴在心裏很替他惋惜。
下了山,那人帶着她往城裏去,在集市的一處角落上了一輛馬車,看樣子是一早就準備好了的,守着馬車的是個中年漢子,見他們來,也不說話,只讓他們上車,便駕了車出城,馬車很寬大,套了雙馬,車廂裏躺個把人都沒問題,白安晴坐在車裏,那個年青人坐在車轅上,車夫趕馬,三個人并無交流,只聽到馬蹄聲聲,交錯而整齊。
白安晴的心早已放松了下來,她這是要奔向自由的天地,從此,不再依附任何人,不再看任何人的臉色,新的生活就要開始了,遠離了權貴,遠離了紛争,從此只過自已的小日子。她越想越美,也不端坐着了,整個人歪在車裏,想怎麽舒服就怎麽舒服。她是累了,之前神經一直緊繃着,又走了這麽長的路,腰酸腿疼的,該好好放松放松了。她迷迷登登,竟然睡過去了。
董海平得到了消息,吓出了一身冷汗,怎麽竟出了這種事?誰這麽大膽子敢在王府裏頭抓人?他把香果提了來問了又問,可問來問去就那幾句話,什麽線索也沒有,怎麽辦?該不該去報王爺?他心裏沒有底,王爺陪着皇上在陀羅山靜禪,沒有很重要的事,他是不敢去打擾的,王爺出府前對白安晴好象突然沒了興趣,一連十來天沒搭理她,若是沒興趣了,他巴巴的派人去報,豈不是找罵,但如果不是呢?等他回來知道了,更不得了。董海平在屋裏踱來踱去,涼爽的秋日,他愣是走出了滿頭的大汗,真是兩難啊!
踱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他心煩意亂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一口氣全喝了下去,閉着眼衡量着熟輕熟重,最後他一咬牙決定了,還是去報吧,便是挨頓罵也認了,總好過等墨展綽回來發現人沒了,到時候是什麽情況,就真的不好講了。
他寫了封短信,把大致意思說了,然後派人快馬加鞭趕去了陀羅山,按路程他預計着送信的人要第二天的下午才能趕回來,結果才寅時,他就被叫醒了,說是墨展綽回來了,他一聽,心肝兒都顫起來了,果然還是做對了,慌忙穿好衣裳,一路跑着去見墨展綽。
墨展綽坐在桌旁,臉色平靜得有些吓人,莫百非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如同木頭樁子。香果已經被提溜着來問話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董海平一進去就撲通跪在地上,竟是一個字也不敢說,平日裏有點差池,他總是張口閉口稱有罪,墨展綽也沒正經罰過他,他心裏是有底的,但這次不知為何,他竟然連請罪也不敢。
125本王必讓她粉身碎骨
125本王必讓她粉身碎骨
墨展綽看着他冷笑:“這麽大個人就這樣消失了,竟是一點眉目也沒有,你這個大總管真是當得稱職呀!”
董海平抖索着爬上前來:“老奴有罪,老奴沒看好白姑娘,老奴罪該萬死。”
“你是該死,不過本王先留着你的命,人找回來了,我姑且饒你不死,若是找不回來——”墨展綽沒有說完,但董海平知道是什麽意思,墨展綽絕對不是吓他,就算他跟了七八年,也照樣說殺就殺。
墨展綽問:“既然不是打正門口出去的,其他地方可有查過?”
“有,有。”董海平趴在地上,擡着頭:“老奴派人把整個王府都搜了一遍,可是沒查到什麽,事情是未時出的,正是午休的時候,外邊沒什麽人,除了香果,再沒第二個人看到。老奴一得了信就馬上封府,正門,偏門,後門老奴都細細查過,沒有可疑人等進出,又查了雅園,後山,看是不是在山上藏着,并沒有什麽發現,南苑那邊,老奴也派人搜了,也沒搜出什麽來。”
墨展綽看了香果一眼,“你下去吧,本王的話也撂在這,若是人找着了,你就算撿回來一條命,若是找不到,就跟董海平一樣,等着領死吧!”最後一句話說得擲地有聲,香果吓得站都站不起來,連滾帶爬的就出去了。
墨展綽對莫百非道:“你帶人再細細查看後山,若是那些人功夫了得,從後山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莫百非得了令,到外邊調配人手,往後山去,因為天色還暗着,點了數十支火把,象一條長龍快速朝後山移動。
墨展綽自已領着幾十個護衛往南苑去,他要去打草驚蛇,是他大意了,以為瞞住了所有的人,沒想到她仍是動手了。
南苑很安靜,守夜的丫頭看到一大隊人馬氣勢洶洶直奔過來,吓得瞌睡一下就醒了,再一細看,居然是王爺帶隊,也不知是誰犯了事,這麽早就來興師問罪。急急的通報了進去,不多時,鐘穎就出來了,見了墨展綽先行了禮,問:“這麽早,王爺這是要幹什麽呀?”
墨展綽盯着她看,似乎想從她的眼睛裏瞧出點什麽來,鐘穎的眼睛泛着冷意,臉上亦是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墨展綽冷冷的道:“東苑丢了人,本王過來瞧瞧。”
鐘穎亦是冷冷的:“董海平不是帶人來搜過了嗎?怎麽,嫌他搜得不夠仔細,要親自再搜一遍?”
墨展綽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把人都叫來。”
其實鐘穎一得了信,就已經派人去叫其他的人了,不多時,明妃,麗妃連着病怏怏的珍妃以及那一群妾待就都急沖沖的趕了過來。黑壓壓站了一屋子,墨展綽環顧了一圈,目光在明妃,麗妃,珍妃面上掃過,又看了那些擠在一起的妾待們,最後看向鐘穎:“之前你們做的那些事,本王都可以不追究,但——”他将桌上的空茶杯“喀嚓”一下捏碎了:“這次,最好不要讓我查出來是誰做的,不然,便如同這杯子,本王必讓她粉身碎骨!”
126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126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妾待們抖成一團,她們哪裏見過墨展綽這付要吃人的樣子,珍妃怕得要站不住,幸虧有丫頭在一旁扶着,明妃,麗妃都面露懼意,垂着眼,不敢看他,只有鐘穎在冷笑:“聽王爺的意思,是我們當中有人擄走了王爺的心肝寶貝?”
墨展綽看着她,眼睛黑得透不進一點光:“自已做的事自已知道,別讓我找到證據,這一次,任她是誰,本王絕不會讓她好過。”話說得斬釘截鐵,卻讓鐘穎狂怒:“就為了那麽個玩意兒麽?”
墨展綽盯着她,陰郁的眼眸竟比她的還要冷幾分:“你說的不錯,就為了那麽個玩意兒。”說完,一拂袖,帶着大隊人馬急沖沖的走了,而這時,天邊才剛泛起魚肚白,窗外有蒙蒙的光亮。
直到墨展綽走得不見影了,屋子裏的人還是愣愣的站着,仿佛沒回過神來,良久,鐘穎才轉身進了後邊,接着是明妃,麗妃,屋子裏的人都陸續散了。但至始自終都沒人吭聲,沒有誰敢打破那份安靜。就象水飛靜河,一個接一個無聲無息的回到自已的院落。
墨展綽回到東暖閣,默默的坐着,臉色很平靜,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危險的氣息,令董海平不敢靠近,卻又不敢出去,只好忐忑不安的立在一角。
墨展綽在懊悔,在自責,他其實并不只是在裝裝樣子,他那晚是真生氣了,他不氣她擅自淡了妝容,也不氣她不來敬酒,雖然他一直都被人圍着,但視線卻一直圍着她轉,他看到她舉頭望月而思,那神情帶着憧憬帶着幸福,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眼神,那從心底流露出來的笑意,他從未見過,她在追憶,追憶她美好的過往,而她美好的過往就是範士奇!那一瞬間,他怒了,怒在心裏,面上卻故意狂放不羁,可是她不在乎,看他被困在花叢之中,她和麗妃有說有笑的喝着酒,竟是瞧也不瞧他一眼,原來他在她心裏就只是如此?
後來上船,他故意給她難堪,讓她知道他在生氣,可她還是無動于衷,不來跟他說句軟話,陪個笑臉,只遠遠的坐在船尾,她真的就是這般無視他?!他氣極了,幹脆懶得回東苑去,免得看到她心煩,他在南苑呆着,她亦沒有問起他,反而有心情有胃口吃飯!他本來已經回來了,聽到董海平一說,氣得又到南苑呆了兩天。
後來氣倒是消了,可緊接着他就要陪皇上去陀羅山了,他不能帶她去,又怕她呆在府裏不安全,人人都知道他待她是不同的,女人妒心重,他這一走,定有人要對付她,不如幹脆借機行事,裝作對她已經生厭的樣子,轉移衆人視線,沒想到他的伎倆并沒奏效,他低估了那個人,從而釀成了大禍,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一個半時辰後,莫百非派人帶來了消息,白安晴是從後山走的,山路上沒有腳印,想必是事後拂去了,但他看到了被折斷的枝條,被扯掉的藤蘿,人的确是從後山走的。
127上天入地,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127上天入地,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莫百非沿着那一點蛛絲馬跡一路追到圍牆邊,他翻過圍牆繼續查找下去,下了山不遠就是集市,集市上有雇馬車的,那些人帶着白安晴必是不太方便,定要雇輛馬車以遮人眼目。
莫百非一打聽,昨天還真有馬車駛出去,不過那馬車不象是常在這的,車夫大家也不認識,只知道是個中年男人,還知道套的是雙馬車,莫百非往城門口去,打聽到昨天的确有馬車出城,但不止一輛,便是雙馬車也有好幾輛,京城大,來往客商多,每日進進出出的馬車何止數十輛,怎麽查?出了城,誰知道是往哪個方向去了,線索到了這裏算是徹底斷了。
墨展綽聽了莫百非的彙報,半響才道:“昨天下午走的,若是連夜趕車,往南只怕已經到了甘城,往北這會子也到了錦城,若是往東,此時便還在滄州和合州的中途,至于西邊——”他擡眼看莫百非,莫百非道:“若是往西,應該在涼城一帶了。”
墨展綽站起來踱了兩步,“若是沒有連夜趕路,在客棧睡了一晚,那現在走得還不遠,四個方向都派人去追,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打尖的地方。”
“是。”莫百非得了令,出門布置人手,墨展綽依舊坐了下來,除了等,他什麽都不能做。
他的心髒不受控制的緊縮,完全不能想像失去她是什麽樣子,一定要找到她,就算上天入地,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傍晚時分,各路人馬陸續捎回了信息,沒找着。是沒找着還是人根本就沒了,墨展綽一念及此,頓覺萬箭穿心,痛不可抑,一個踉跄跌坐在椅子上,不,不可能!他幫她算過命,她是命大之人,怎麽可能就沒了,她惜命,他沒見過比她更惜命的人,為了活命,她能想盡一切辦法,當初在留香院的時候,他故意斷了她的供給,可她居然想出了種菜的法子,自給自足,小日子照樣過得滋潤,她是聰慧的,能屈能伸的,她不會輕易就讓自已這條小命玩完,不會的!
四路人馬依舊在查找,時間一天天過去,到了第七天,墨展綽把人都撤了回來,七天的時間,她可以去得很遠了,遠到他觸手不可及,沒有消息就沒有消息吧,總好過帶回來壞消息。
比起最初的震怒,現在的墨展綽平靜了許多,開始按部就班的上朝,去兵營,作息正常起來,人卻愈發顯得清瘦,連宣平帝墨展璋也察覺了,退朝後把他叫去後殿問話:“最近可是身體不适?眼瞅着就瘦了。”
墨展綽摸了摸臉頰,淡淡的道:“最近勤于練兵,确實有些累了。”
墨展璋端杯子喝茶,慢條斯理的道:“聽說你府上最近丢了個人?”
墨展綽仍是淡淡的:“是有這麽回事,皇兄怎麽知道的?”
墨展璋道:“這個你不用管,是個什麽人?值得你這麽費神!”
墨展綽在心裏冷笑,傳得真快,除了鐘穎,他實在想不出第二人選,她是皇後的親妹妹,皇上的親表妹兼弟媳,太後的親外甥女兼兒媳,太後一早就給了她特權,不必請示便可自由出入後宮。每當他們有沖突的時候,她就用皇上或太後來給他施壓,這次定是又故伎重演。
128不必太過執着。
128不必太過執着。
果然,墨展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語重心長:“十三,皇兄本不願過問你內宅的事,但幾時見過你這般模樣,小穎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你是堂堂正德王,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何必為了一個沒身份的女人委屈了自已,上次你府裏折了位側王妃,皇兄已有了合意的人選,想着過一段便給你指親,你看如何?”
墨展綽有些苦笑不得,宣平帝對他的內宅可謂超乎尋常的熱心,只要有了空缺,他就要給補上,果真是位嫡嫡親親的好兄長啊!他推辭道:“多謝皇兄好意,府裏剛折了人,這麽快就補缺,怕是有些不妥,過些日子再說吧。”
墨展璋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那就過些日子吧。”頓了頓又道:“你這段時間忙,怕是久未見後母了,今日若是沒事便去請個安吧,省得她老人家挂念。”
墨展綽道:“我知道了。”
墨展璋突然又道:“皇兄一直未讓你歸藩,只想你留守京城,為我分憂,總想着你我是嫡親兄弟,許多事情只能信你,現在想來,我是自私了些,你統管三軍,又管着內外城的禁軍,鐵騎營及大內的羽軍和錦羽特衛營,每日不但要練兵,還要幫皇兄處理一大攤子事,也實在忙不過來,我想了想,不如把大內的羽軍和錦羽特衛宮交給李榮天,他雖榮升大司馬,但管轄皆在外地,閑賦得很,如此一來給你減輕了負擔,也讓他落了實事,你看如何?”
李榮天便是麗妃的父親,麗妃的姐姐也入了後宮,現在是墨展璋的捷妤,有了這層關系,把大內的兵權交給他,墨展璋自然放心。
墨展綽道:“既然皇兄有此意,就按皇兄說的辦吧,李榮天也算得上将才,如此甚好。”
“好,”墨展璋很高興:“既然你沒有意見,這事就這麽定了。”
兩兄弟又聊了些別的事,墨展綽便告辭去了太後的慈安宮。
太後在逗只豔色的大鹦鹉說話,笑得樂呵呵的,見墨展綽來了,指着鳥兒道:“你瞅瞅,李榮天孝敬的,還真會說話呢,好玩!”
又是李榮天,看來這李榮天最近跟皇上和太後倒是挺近乎的,墨展綽不動聲色,帶着一絲淺笑走了過去。
太後年青的時候就跟現在的鐘穎似的,對誰都冷淡,老了後卻象是變了一個人,什麽玩意兒都喜歡,墨展綽湊過去也逗了逗,那鹦鹉果然了得,你說一句它便跟一句,說得還象模象樣的,逗得太後哈哈大笑。然後叫宮女提着往屋檐下挂:“好生看着,別再逗它說話了,怪累的。”
宮女脆生生的應着,笑嘻嘻的提着走了。
母子倆坐下來喝茶說話,閑聊了幾句,墨展綽按慣例便要退安,太後也不留他,站起來送他出門,突然說了句:“如果用了心了,也算是留了念想,不必太過執着。”
墨展綽一愣,他知道太後指的是什麽,他不吃驚太後會知道,皇上都知道了,太後能不知道嗎?他只是有些意外,太後平常從不對他說這些的。
129你不了解他
129你不了解他
到了門口,太後突然拉了他的手,看着他道:“我兒清減了。”
墨展綽又一愣,今日的太後真的有些不同。
太後見墨展綽發愣,笑了笑道:“有些東西錯過了還可以補救,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兒是聰明人,自然懂得母後的意思。”
墨展綽行了禮,擡起頭來道:“兒子會記住母後的話的。”
太後點了點頭,朝他又笑了笑,讓人扶着轉身又往回去了。
墨展綽望着太後的背影,嘴角彎了彎,太後的話,他當然明白,明着是說白安晴的事,其實也表露了她自已的心思,她是想補救他們母子的關系,她想關心他,對一只鳥兒都怕它受累,對自已的親生兒子自然更想盡一份關愛之心,只是這份心意未免來得有些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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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晴心花怒放的在燈下數着小銅钿,開店兩個多月來,雖然本還沒回來,但至少每日是有賺頭的。她攤開賬本,一筆一筆的記清楚,她沒學過記賬,卻是無師自通,賬目分毫不差,本來就是一個小店,簡簡單單的流水賬倒也不複雜。
她笑嘻嘻的捏了三個銅钿一齊扔了過去:“三哥,給你買酒喝。”
她是故意的,三個銅钿先後出手,有上有下,有前有後,如何都能接住,偏是那男子右臂一掄,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便将那三枚銅钿盡收掌心。這名男子正是那日一路護送她出京城的黑衣蒙面人,喚作淩三,其他的底細,白安晴一概不知。
當初淩三帶着白安晴一路向西,後又轉向南邊,本來白安晴的意思是只要過了甘城,墨展綽就不好再找他們了,但淩三覺得不安全,執意還要走,他們停停走走,避開大的城市,終于在這個叫麗田的小鎮上安了身。
這裏已經是日耀的最南邊,靠着海,海的那邊是南蠻小國南琉,他們的冰绡很有名,經常用船運了到邊境上來賣,國內的一些布匹也從東邊走水路運到這裏,慢慢的就行成了布料的集散地,集散地是個大碼頭,離麗田鎮并不遠,但大姑娘小媳婦的總歸是不好去那樣的地方的,情願多出幾個錢就在小鎮上采買,白安晴在這裏安定下來後,敏銳的發現了商機,便用鐘穎給的錢盤了個小綢緞店,生意還算不錯。
白安晴不清楚淩三怎麽會留下來和她一起,因為鐘穎當初只說護送她出京城,現在看來,是她改變了主意,也許是想監視她,怕她又折回京城,又也許是一片好心,怕她一個弱女子在外邊受人欺負,所以讓他留下來,這樣也好,許多粗活和跑腿的事都是淩三包了,省得白安晴再到外頭雇人,淩三人長得清秀,話也不多,沉默得常常讓白安晴忘了他的存在,和這樣的人為伴,一點壓力也沒有,白安晴很喜歡他,經常三哥三哥的叫,生意好的時候會給幾個小錢讓他買酒喝,淩三也不拒絕,給他就拿着,果真買了酒回來,卻是兩人一起喝。
130你不了解他
130你不了解他
兩人對外稱兄妹,處得也象兄妹,親切又自然。一個店鋪就兩個人撐着,雖然有些累,但白安晴過得很充實,也很開心,鐘穎給她的這條路果然不錯,她如今對鐘穎倒有幾分好奇,越是和淩三相處得久,知道他的為人,越是覺得奇怪,曾有一次喝酒的時候,她問過淩三鐘穎是個什麽樣的人?淩三半天沒作聲,幾杯酒下了肚才道:“她是個好人。”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黑得發亮。
在白安晴眼裏,淩三是個好人,在淩三眼裏,鐘穎是個好人,果真是這樣麽?為何白安晴以前在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