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假
快到神祠時,兩人終于消停了下來。
“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再讨論這個問題。”玉涼蘅不服輸的看了朝黎一眼,“屆時你夜裏可別哭。”
朝黎臉紅的火燒似得:“哭個屁,你才哭。”
洛邪看兩人差不多了,便鬥膽将話題拉了回來:“拐過彎,便是神祠,不知你們這一路上發現沒,只有人往神祠的方向走,好像并沒有人回來。”
雖然一路上都在跟玉涼蘅争論無聊的話題,但朝黎也留了個心:“發現了。”
說着,三人便轉彎到了那條正對神祠的大街上。
擡目望去的那一剎,三人都驚了。
此處與他們白日所見的神祠完全不一樣。
雖說白日的神祠也有些詭異,但此刻,其詭異程度已經不能用“有些”來形容了。
幽幽月光下,紅紗幔幔,随風輕輕飄着,四下懸挂的紅色皮鼓發出悅耳的咚咚聲,四周的牆壁都便成了土色的鼓面。朝黎走到神祠前,輕輕用手拍了下牆,牆體發出了一聲質感怪異的咚——聲。
神祠大門正對着的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此刻變成了一棵花苞盛放的桃花樹。而原本供奉神像的那間神堂消失了,所在位置上出現了一座紅橋,遠處那端一直延伸進了濃霧中,并看不清盡頭。橋下水波粼粼,映着天上星辰,閃閃發光。
沈塘說,夜裏的神祠會和白日不同,難道就是這副樣子?
朝黎看着源源不斷往裏進的百姓,扭頭對兩人道:“我們也進去看看吧。”
三人跟着人流,進了神祠,一進去,便聽到了悅耳的鼓聲,調子跟方才藍無衣在茅屋中所敲的一樣。
反正現在已經被發現了,也沒必要再掩飾下去。
朝黎直接拉了位老者,問:“老丈,敢問你們要往何處去啊?”
老丈目光失焦的看着朝黎,看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了句不知。
朝黎以為是自己的問法有問題,又換了個問法:“那敢問這座紅橋通往何處?”
老丈又搖了搖頭:“不知。”
朝黎:“……”
與此同時,洛邪與玉涼蘅也問了其他人,結果跟朝黎一樣,不論問什麽,所問之人盡皆搖頭不知。
“洛邪,你在外面守着,我跟朝黎跟上去看看。子時之前我們若沒回來,你就趕快離開。”臨走之前,玉涼蘅還是友情叮囑了句,“萬事當心。”
洛邪挑眉一笑:“仙君放心,硬打是打不過,但自保沒問題。”
朝黎與玉涼蘅同洛邪分別後,跟随那些仿佛被抽空靈魂的百姓一直沿橋,朝濃霧走去。
上橋之後,走了一段路,他們發現這座橋并沒看起來那麽簡單。
分明濃霧看起來那麽近,但他們走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仿佛還在原地,因為放眼望去,濃霧離他們的距離并沒有變化。
朝黎狐疑看着玉涼蘅:“此處是不是有什麽陣法?”
玉涼蘅冷冷道:“不是陣法,是幻術。”
朝黎:“可我的眼睛分看破幻術,如若如此,我不應該看不出來。”
玉涼蘅看了他一眼:“這不是普通的幻術,是上古密卷裏的空間幻術,你們幽界皇族的眼睛對此無效。”
朝黎不解:“上古密卷裏的幻術有什麽不同嗎?”
玉涼蘅道:“上古密卷裏的幻術只有先天神佛,或者天魔與妖王才可修煉,因為只有他們的靈力足夠驅動這些幻術,你與這些人靈力差異太大,你的眼睛自然也分辨不出來。”
朝黎了然:“原來如此,還以為我眼睛壞了呢。”
玉涼蘅摸了摸他的頭。
朝黎:“我們總這麽走,也不是辦法,你可有破解之法?”
玉涼蘅搖頭:“沒有。”
一般能夠到上古密卷修煉資格的人,他們在幻術方面必然是六界翹楚,旁人就算精通,也無法與他們比較。
“如若我猜的不錯,我們走的路已經夠了,馬上就要進濃霧了。”玉涼蘅伸手拉住朝黎的手,“拉好我,小心走丢。”
朝黎嗯了聲。玉涼蘅說的不錯,他們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後,終于走到了那片濃霧前。
一進霧,視野便成了全黑,伸手不見五指,朝黎只能緊緊握着玉涼蘅的手,并盡力去往他身上去貼。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團溫和的光,兩人穿過去後,突然到了一處狹長的隧道中。
隧道壁并非石頭,而是皮做的鼓面。
朝黎指尖輕輕在鼓面上戳了一下,還好只是普通的鼓面,并非人皮,不然在這裏面走,非得惡心死不可。
他們每往前走一步,腳下就會發出一聲沉悶的鼓聲。
隧道一開始很窄,只容兩人通過,越往前走越寬。
“玉涼蘅,此處也是幻境嗎?”朝黎問。
玉涼蘅溫聲道:“是。”
朝黎耳朵一動,偷偷瞄了玉涼蘅一眼,不過瞬間就被玉涼蘅察覺了。
“你看我做什麽?”玉涼蘅淡淡問。
朝黎彎眼一笑:“沒什麽,看你好看。”
說完,正要習慣性去扯玉涼蘅的衣袖,玉涼蘅突然露出一抹幹淨的笑,仿若春風拂面,十分的幹淨文雅:“嘴真甜。”
朝黎默默收回手,并微不可察的遠離了玉涼蘅半步,之後,直到兩人快走到隧道出口時,玉涼蘅突然低頭狐疑道:“你為何一路都不說話?”
朝黎看了他一眼:“不為何,就是感覺沒話可說。”
“好吧。”玉涼蘅指着前面那個有月光照進的洞口,道,“那裏應該就是出口了,我們快過去吧。”
朝黎嗯了聲,跟他保持着一臂距離,踩着月光離開了洞口。
洞外,是一處山水園林,假山長廊,一處比一處精致,月光映照下,顯得十分有韻味。
他們此刻正站在一座紅橋上,這座橋同神祠中那座一模一樣,只是這座橋是完整的,一端并未被濃霧遮蓋。
朝黎回頭時,方才出來的那個洞口意料之中的消失了。
朝黎看着腳下的紅橋,在上面轉了兩圈:“玉涼蘅,你聽過虛實橋嗎?”
玉涼蘅回頭,淡淡道:“聽過,虛實橋,兩端連接現實,中間為各種虛假幻境,要想從虛實橋的一端到另一端,必須要找到其中幻境的出口才行。”
朝黎拍了拍紅橋欄杆:“你不覺得我們腳下這座就很像虛實橋嗎?”
玉涼蘅臉色突然有些不自然,但還是淡然道:“你這麽一說,還确實有些像。”
朝黎負手歪頭看着他:“那如此說來,我們現在應該已經到虛實橋的另一頭了,也就是說,我們已經走出了幻境,對嗎?”
玉涼蘅颔首:“應該是的。”
朝黎挑眉:“那我們下橋看看吧,看此地有沒有什麽奇怪之處。”
玉涼蘅莞爾:“好。”
朝黎剛邁開步子,突然腳下一滑,崴到了腳脖子,他吃痛叫了聲,玉涼蘅連忙過來扶他,溫聲關切道:“你沒事吧?”
“沒事。”朝黎借着玉涼蘅的力,勉強站了起來,剛站穩的那一刻,朝黎右手直接摸到背後,唰——的抽出紅魚,沖着玉涼蘅胸口就是一刀,爾後又鉚足勁,凝聚靈力一掌将其打退到了橋頭假山上。
朝黎握着染血的匕首,足尖一點,迅速往後撤開了一段距離。
玉涼蘅捂着不斷淌血的胸口,從假山上爬起,皺眉愠怒道:“朝黎你瘋了嗎?為何突然對我出手?!”
“沒瘋,打的就是你。”朝黎擦掉紅魚刀鋒上的鮮血,反手插|回匕首鞘中,右手虛空一握,一柄黑柄長窄刀出現在了手中,“都到這種地步了,還不露出真面目嗎?”
玉涼蘅茫然:“什麽真面目,我根本不懂你在說什麽。”
“還裝?”朝黎嗤笑道,“好,那我就假裝你真的不懂,給你解釋一下。第一,玉涼蘅特別不愛笑,哪怕面對我,他也不愛笑。第二,玉涼蘅說話總是一口一個本君,很少自稱我。第三,一開始進隧道時,你問我看你做什麽,我說看你好看,然後你誇我嘴甜,如果是玉涼蘅,他雖然确實會誇人,但誇的不是我,而應該是他自己。畢竟他那麽臭屁,那麽不可一世,八成是趾高氣揚的說,本君一直都很好看,你現在才發現?總之,絕對絕對絕對不會誇我就是了。”
對面的“玉涼蘅”眼神逐漸冷了下來,靈力開始在手中凝聚,似乎是在召兵器。
沒等他把兵器召出來,朝黎就伸手打住道:“先別急,要動手咱們待會兒有的是時間,先等我說完。”
“玉涼蘅”不屑的笑了聲,散掉掌心靈力:“好,反正你一會兒就要死了,就讓你多說兩句。”
朝黎點點頭:“你心腸真好,那我繼續說了。方才說到第幾了?”
“玉涼蘅”譏笑道:“第三,該說第四了。”
朝黎接着他的話頭道:“對,第四,是出隧道時,你問我,為何一路都不說話,如果是玉涼蘅,他應該會皺着眉,一臉驕傲的說我,你啞了?第五,就是方才我故意裝作崴腳時,你的反應。”
朝黎說到這兒,突然不說了。
如果他不說第五條,“玉涼蘅”也不會想知道第五條是什麽,但他說了一半,“玉涼蘅”不聽完下一半,渾身都難受:“我的反應到底怎麽了?”
朝黎沉吟半天,才挑眉道:“你的反應太溫柔了。”
“玉涼蘅”不解:“你跟他關系如此親近,溫柔一點才是正常吧。”
朝黎搖頭:“別人的話,應該是正常,但玉涼蘅的話,那就非常不正常。因為如果是他,根本不會問我有沒有事,而是先兇我一頓,說我眼瞎,說我笨蛋。”
“玉涼蘅”将信将疑:“你們倆都在這樣了,他還這麽罵你?”
話音剛落,“玉涼蘅”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陰沉的男聲:“我的人,我想怎麽罵就怎麽罵,罵完再親,關你屁事!”
“玉涼蘅”剛聞聲轉頭,幻境入口的地方突然傳來了一陣轟隆的爆|炸聲,緊接着,一道銀色飛劍猛然刺了過來。
與此同時,一名白衣飄飄的高挑男子伸出修長的手,握住了劍柄,雪白的手腕靈活一轉,直接沖“玉涼蘅”劈出了一道強勁的劍氣,爾後淩空旋身,一個燕子抄水,朝朝黎翩然而去。
雪白的衣袂迎風飄動,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更顯得風華絕代,美的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一般。
“玉涼蘅你個混蛋,你再晚來一會兒,我就拖延不下去了!”朝黎擡頭看見玉涼蘅那一剎,緊繃的心終于松了下來,眼圈有些紅。
上輩子,他等了玉涼蘅那麽多次,玉涼蘅都沒來,這輩子,終于等來了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