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逃
“你還真是什麽時候都忘不了吃。”玉涼蘅無語的看了他一眼,負手朝洞外走去,“紅燒鯉魚沒有,只有糖醋鯉魚。”
朝黎耳朵一支棱,将紅魚匕首收好,飛快跟了上去:“糖醋的我也喜歡。”
玉涼蘅背對着朝黎,眼底流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溫柔。
兩人一離開雪冢,玉涼蘅便吩咐人擺飯。
一炷香後,朝黎看着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魚,眼睛都直了:“玉涼蘅,你這兒的廚子真厲害。”
“嗯,”玉涼蘅坐在桌邊,壓住嘴角的笑意,故作漠然道,“你打算站着吃?”
朝黎搖搖頭。
玉涼蘅:“那就乖乖坐好。”
朝黎搖了搖尾巴,依言坐好,剛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抄起筷子開吃了。
侍奉玉涼蘅的圓臉仙童阻止道:“你怎麽先吃起來了,仙君還沒……”
他沒說完,後半句就被玉涼蘅瞪了回去。
朝黎筷子一頓,茫然看向仙童:“怎麽了?”
玉涼蘅:“沒事,吃你的吧。”
朝黎莫名其妙的看了玉涼蘅一眼,耳朵撲棱一抖,又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玉涼蘅随便吃了兩口後,就放下了筷子,單手支頭,靜靜看着他。
朝黎吃完,玉涼蘅一臉嫌棄的遞給他一條手帕:“擦擦嘴,髒死了。”
朝黎哼了聲,沒接,從自己懷裏掏出一條手帕,沖玉涼蘅晃了晃:“我有。”
玉涼蘅嘴角一抽,遞出手帕的手僵在半空,良久才尴尬的收回來。
吃完飯,朝黎得了玉涼蘅的允許,在圓臉小仙童的監視下,出去透了會兒氣。
天色将近傍晚,微風貼着湖面幽幽吹來,池塘裏的嫩荷将開未開,整個骨朵和風搖晃着,惬意又可人。
荷葉下,數尾錦鯉漫無目的的閑游,時不時打個挺,彈出幾朵水花,順便再吐幾個泡兒。
朝黎坐在池塘欄杆上,手裏拿着酒樓姑娘送他的玉酒壺,仰頭灌了口,單手托着臉,垂眼看着池塘中的小魚。
晚陽斜照,一身紅衣鮮豔如火,又密又長的睫毛在下眼皮映出了片漂亮的扇形陰影,鬓角散落的幾縷發絲被微風輕輕撩動,發梢不停掃弄着雪白的脖頸。
“朝黎,你可真行,就打酒樓門前過一次,老板女兒就被你迷的五迷三道,把祖傳的無量酒壺都送給了你。”圓臉仙童抱劍倚在欄杆上,“我們家仙君那麽好看,都沒這待遇,你怎麽做到的?”
朝黎扭頭沖仙童眨了下眼,尾巴悠閑的晃着:“你家仙君好看歸好看,但臉太臭了,姑娘們都不喜歡。”
“好像确實挺臭的。”圓臉仙童摸摸下巴嘟哝完,又道,“不過也不能說所有姑娘都不喜歡,我看七絕天仙主的女兒就挺喜歡我家仙君的。”
七絕天,斷情絕愛,在人間最有名,在十二仙川中也最特別,因為其餘十一仙川的仙主都是先天神,只有七絕天的仙主及其手下衆仙是從凡人飛升上來的。
也正因此,七絕天有很多其他仙川沒有的臭規矩,什麽仙凡不可戀,仙妖殊途,畢竟他們的神格不純粹,一旦與凡人,或者妖怪結合,就會成為不倫不類的神堕,游蕩于六界之間。
而人間所謂的天界,大都指的是七絕天,所謂的天帝,便是七絕天的仙主。至于玉涼蘅在內的其餘十一位仙主,人間稱其為隐仙,因為大家都不确定他們這些人到底是否真的存在。
“據說那位公主可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朝黎笑道,“你家仙君喜歡她嗎?”
“這……”圓臉仙童思考了下,“去年她一百歲生辰,仙君親自去送了禮,想來應該是有點喜歡的,畢竟能讓我家仙君親自出席生辰禮的人還真不多。”
朝黎喝了口酒,身體向後一仰,頭枕在了欄杆凸起的雕花扶手上,彎眼一笑:“那就祝你家仙君早日抱得美人歸。”
“八字沒一撇呢,現在說吉利話未免太早。”圓臉仙童看他整個人都躺在細窄的欄杆上,提醒道,“你小心掉水裏。”
便在此時,仙鶴童子打旁邊經過,跟圓臉仙童打了個招呼:“師兄好。”
圓臉仙童見他行色匆匆,狐疑問:“師弟有事?”
仙鶴童子道:“仙君讓我去幽界給暮敖大皇子傳口信,讓他這兩日抽空來一趟。”
說完,還用餘光瞟了朝黎一眼。
朝黎:“……”
中午吃的太飽,他差點忘了,被玉涼蘅帶回來那日,玉涼蘅說等他化形之後,便會有人來接他。他今日正好化形,現在玉涼蘅又讓人給暮敖傳信,讓暮敖來半月灣,這是要賣他了?
想到這兒,朝黎的心猛沉了一下,身體不經意一斜,直接從欄杆上翻進了池塘裏。
池塘的水比熱泉深太多,朝黎腦袋直接沒入了水面,他不會游泳,手腳并用,連帶着尾巴一起撲騰:“救……唔——救命!”
仙鶴童子先走一步,圓臉仙童聽見動靜,回頭間吓得臉色煞白,沒等他跑過去施救,一道白光便徑直貫入水中。
玉涼蘅拎着朝黎的後脖頸懸在半空,愠怒道:“你就不能讓本君省點心?”
朝黎用手抓着領子,艱難道:“玉涼蘅你先把我放下,我要被你勒死了。”
玉涼蘅瞪了他一眼,提着他落到了地上,順便掐個訣,把他衣服給烘幹了。
剛從水裏出來,朝黎還心有餘悸,腿軟的倚在涼亭欄杆上:“吓死我了。”
玉涼蘅冷聲道:“你也知道害怕?”
朝黎耷拉着耳朵:“我又不是石頭,當然知道害怕。”
玉涼蘅:“下次你再這麽不老實,本君決計不管你。”
朝黎垂着尾巴小聲嘟哝道:“知道了。”
玉涼蘅讓圓臉仙童看着朝黎,朝黎不慎落水,玉涼蘅把圓臉仙童也罵了一頓,朝黎心裏過意不去,晚飯時往懷裏藏了幾塊甜糕,偷偷塞給了圓臉仙童。
“今日連累你了,對不起,日後你若有什麽要我幫忙的,我一定義不容辭。”玉涼蘅就在旁邊吩咐事情,朝黎不敢說太大聲。
圓臉仙童臉色微紅的撓撓頭:“其實也什麽,之前仙君也經常罵我,再說,今日确實是我疏忽,才讓你身陷險境,被罵也是應該的。”
“你倆嘀嘀咕咕說什麽?”玉涼蘅拂袖走了過來。
朝黎連忙轉身搖頭:“沒說什麽。”
玉涼蘅将信将疑看了他一眼,也懶得多問,道:“天色不早了,去沐浴一下,準備睡了。”
朝黎哦了聲,就跟着侍候仙童出去了。
玉涼蘅看着桌子上哪只空空的甜糕碟子,低聲自語:“這麽喜歡吃……”
他沉默片刻後,對旁邊的仙童道:“告訴廚子,這種甜糕以後多做點。”
吩咐完,他便也去準備沐浴了。
朝黎化了形,原本那個巴掌大的貓窩是沒法住了,玉涼蘅讓人又在卧房中設了一張小床,供朝黎睡。
半夜,皓月當空,皎潔的月光從窗子灑進屋內,朝黎偷偷睜開了眼,輕手輕腳的翻了個身,朝玉涼蘅床上看了眼。
貓的聽力很好,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他依舊能聽到玉涼蘅的呼吸聲,很均勻,也很輕,應該是睡着了。
他悄悄從床上下來,踮着貓步摸到玉涼蘅床邊的衣架,把那條蓮花金鈴取下來放進了懷裏。
然後又從玉涼蘅藥櫃裏順了瓶提升靈力的藥,他先吞了兩顆,靈脈片刻灼熱後,朝黎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回來了一些。
不過這種藥不能吃多,一來藥力有限,二來有損靈脈,眼下情況特殊,靈力不求多,夠用便可。
朝黎收了耳朵和尾巴,在右手掌劃出一個破口,然後用靈力引着傷口滲出的鮮血,做成了一條特別漂亮的紅色發帶。
雖然玉涼蘅上輩子賣了他,這輩子又準備賣他,但看在自己吃了他幾頓飯的份上,就勉強給他留個小禮物吧。
他把發帶疊好放在桌上,沖玉涼蘅緊閉的床帳吐了吐舌頭,爾後走到秘境入口所在的屏風前,拔出腰間那把紅魚匕首,并指催動靈力,将其灌入匕首中,并沖屏風劃了一刀。
原本完好的屏風中間出現了一口漩渦,朝黎往前一邁步,整個人便被吸了進去。
下一刻,朝黎便出現在了玉涼蘅的秘境之中。
暮敖一來,他就要被帶去幽界了,屆時再想跑可真就比登天還難了,遲則生變,今晚必須離開半月灣。
房門上有玉涼蘅下的禁制,他出不去,要想離開,只有找到秘境內的傳送陣法這一條路。
秘境入口的陣法以及秘境內的傳送陣法都是玉涼蘅所設,也只受玉涼蘅的靈力所驅動,若是昨日,朝黎還真沒辦法,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他手裏就有一把用玉涼蘅自身靈力澆鑄的上等仙器,以此為媒介,驅動這些陣法并非難事。
他拂袖關上自己方才打開的秘境入口,四顧查探了一番,并沒發現玉涼蘅安排在秘境中的巡視傀儡。
他掐了個訣,借用小紅魚內含靈力與傳送陣法靈力的感應,沒過多久,就找到了傳送陣法的位置。
朝黎手指一撥,紅魚匕首在手中轉了個花,爾後反握刀柄奮力一劈,一道淡藍色的靈力門赫然出現在眼前。
下一刻,他便毫不猶豫的進了傳送陣法。
他一直向前,不知在陣法裏走了多久,再出來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熹微的晨光隐隐透過雲層,灑在了他臉上。
視野盡頭,連綿不絕的青山被晨光鑲出了一道金邊,星星點點的小茅舍散落在羊腸小道兩側,時不時還傳來兩聲雞鳴。
果然還是人間好啊~
永別了,玉人渣! 朝黎閉眼深吸了口氣,把紅魚插|回鞘中,順手從樹上折了條樹枝,草葉上沾着露水,他從草叢裏蹚過時,甩手用樹枝一抽,露水全飛濺了出去,連帶驚起了一行小雀……
與此同時,玉涼蘅看着桌上那條血紅色發帶,深吸了兩口氣,才勉強壓制住怒氣。
“拿着畫像去找在斷心臺比武那幫人,告訴他們,誰能把人找到,賞金十萬。”玉涼蘅吩咐完,攥緊發帶,拂袖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