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真正原因
晚上在宿舍裏看筆記時,申燃接到了老家鄰居文阿姨的來電。剛說兩句他就突然起身,椅子都被撞倒了,同寝的同學都回頭來看他。
他上鋪的楊毅也從床上探頭出來,問道:“沒事吧?”
申燃臉色發白,他搖了搖頭,匆匆整理完背包便快步出去了。路上給輔導員打電話說明情況,跑到校門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汽車站。
等坐上長途大巴後,他剛想打給文阿姨問情況如何,那邊就先來電了。
“燃燃啊,”文阿姨知道他心急,寬慰他道,“你放心啊,你媽媽情況穩定下來了,你注意安全別太趕了。”
申燃額頭上都是汗,握着手機的手指仍在不自覺地用力:“文姨,我媽到底怎麽回事?她不是一直有吃藥嗎?”
“你媽媽說最近血糖很穩定,我估計她可能沒有及時吃藥,醫生說是什麽酮……症……酸中毒,”文阿姨回憶着這個有點拗口的病名,嘆氣道,“前幾天她就有點不太舒服,我一直提醒她早點去看她就是不去。”
說到前幾天,申燃想起在游艇上接到的那通電話,文阿姨則接着說:“還好今天她是到村口去拿東西,和陽也在,馬上就開車把她送到縣醫院來了。”
去年徐惠絹的血糖指數穩定以後,醫生将注射胰島素改成了口服,這一年來徐惠絹的血糖控制得很好,申燃也就沒想到會突然變這麽嚴重。
擰開礦泉水瓶蓋喝了一大口,他問道:“那醫生現在怎麽說?”
“醫生給你媽媽輸液了,還用了藥,說她會暈倒跟天氣太熱脫水也有關,”文阿姨盡量還原醫生說過的話,免得申燃焦慮,“燃燃啊,你媽媽現在還睡着,你記得別太着急,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文阿姨是申燃家對門的鄰居,從小看着他長大,對他的關心像半個兒子那麽親。申燃謝過她,挂掉電話後懸着的心總算能稍微落回原處了,在大巴車的椅背上靠了許久,他才把手伸到後面,将硌着屁股的安全帶拉過來扣好。
打開手機的微信界面,他搜到“謝和陽”的名字,發道:【和陽哥,今天太謝謝你了】
謝和陽回得很快:【不用謝,你別太擔心,阿姨沒事了】
大巴上了高速,窗外漆黑一片,除了近處植被的剪影之外什麽也看不到。開了一個多小時天還下起雨,一車的人昏昏欲睡,只有申燃始終清醒,熬到下車時已經過九點了。
汽車站外面暴雨如注,路口只有隐約一兩道摩托車的燈光在閃爍。他沒帶傘,也顧不得像其他人那樣避雨了,踩着一地積水跑向一輛摩托車,談好價錢便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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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縣醫院他渾身都濕透了,牛仔褲的褲腳和鞋子上全是泥點,文阿姨坐在病房裏,見他一身狼狽地走進來,趕緊給他找幹淨的毛巾擦拭,他則到病床邊看徐惠絹的情況。
母親氣色憔悴,放在被面上的手背插着輸液針,不過情況是穩定下來了。
他又跑出去和主治醫确認情況,十幾分鐘才回到病房,對文阿姨說:“文姨,這次謝謝你。”
文阿姨給他遞上剛才倒的一杯溫水:“你跟阿姨還客氣什麽,趕緊把熱的喝了別着涼。”
申燃接過來喝下,聽文阿姨又問:“你這麽趕回來學校那邊沒問題吧?”
抹掉眼角滾落的水珠,申燃說:“我跟老師請假了。”
“那就好,你媽媽這個情況要住院幾天,你時間上能不能安排得過來?”
“可以,您別擔心了,”申燃說道,“很晚了,我幫您叫輛車先回去吧。”
“不用,”文阿姨攔着他,“你就在這好好陪着,和陽還沒走,我跟他一道回去。”
聽說謝和陽還在這,申燃想當面向他道謝。謝和陽是文阿姨的兒子,文阿姨讓他別折騰了,愣是把他推回病房裏。
八人一間的病房住滿了患者,有好幾張床邊還有陪床的家屬,申燃來的時候已經引起了衆人注意,現在也不好意思再引起動靜。他把徐惠絹床邊的簾子拉上,坐下後撫了撫徐惠絹沒什麽血色的臉,輕輕叫了聲“媽。”
沒有人回答他。
握住徐惠絹另一只沒有輸液的手,申燃把自己的臉貼上去,感受着她掌心裏的溫度。
母親的身體一向很好,去年确診糖尿病之前甚至連感冒都少有,這還是父親去世以後他第一次來到住院部。也是在這一刻,他忽然發現,母親的鬓發間添了幾縷細細的銀絲。
胸口憋着一股越來越酸澀的情緒,申燃扯掉肩上披着的大毛巾,站起來想緩緩,身後的簾子卻被人拉開了。
他回頭一看,謝和陽迎上他的目光,愣了一下。
申燃馬上扭開臉,飛快抹了一下眼角,笑着說:“水滴到眼睛裏了。”
沒有戳穿他的掩飾,謝和陽把一袋幹淨的衣褲遞給他:“你晚上睡哪?”
縣醫院地方小,一般患者夜裏都不準家屬陪床,申燃看着母親的睡臉:“旁邊有招待所,我去開個房就行。”
謝和陽又遞了把鑰匙過來:“幫你開好了,在對面的榮鑫賓館,302室。”
申燃張了張嘴,盯着鑰匙看了片刻才擠出一聲“謝謝”,又道:“房費多少?我等等把醫藥費一起轉給你。”
他聲音啞了許多,謝和陽比他大六歲,也算半個哥哥,聽完就笑着揉了一下他的腦袋:“行了,你跟哥還客氣這些幹嘛。”
文阿姨在外面等,謝和陽就沒有多做停留,不過他走了沒多久,一份炒面和一碗牛排湯就送到了病房裏,送餐的青年說對方已經付了錢,指定的地點就是徐惠絹的病床號。
看着旁邊裝了一套幹淨衣褲的塑料袋,申燃默默打開外賣盒子,喝了一口熱乎乎的牛排湯。
一路上過來時忐忑不安的心情被這一口熱湯治愈了,盯着碗裏的牛排肉,他想起了另一個知道他喜歡吃牛肉的人。
走到窗邊,夜幕下的山城籠罩在磅礴雨勢裏,樓下的沿街小店基本打烊了,只有零星的招牌燈光還亮着,與廈門市內繁華的夜景形成強烈反比。
——不知道這場大雨會不會也飄到廈門去。
“老趙,你這個孫子可真是一表人才,要不是老俞先下手了,我一定把我的寶貝孫女介紹給你。”
趙鑫鴻舉杯笑了笑,象征性抿了一口紅酒,目光轉向不遠處正與另外兩位長輩喝酒的趙霁羽身上。
俞雪彤站在趙霁羽身邊,一身典雅的白禮服長裙,長發挽成松松的髻,妝容甜美又知性,與穿着黑色禮服的趙霁羽站在一起确實登對。
秘書老唐過來接走趙鑫鴻的酒杯,在他耳畔低語:“冠凱的李總和他未婚妻來了。”
趙鑫鴻往大門看去,果然在來賓登記處見到迎賓員正給一位身材不輸模特的男子佩戴胸花,旁邊那位則是香港聚恒王董的千金王嘉螢,上個月剛與李致訂完婚。
她身高超過一米七,穿一襲灰綠色的高定禮服,嬌媚的五官帶着幾分不茍言笑的疏離感,手臂象征性地挽着未婚夫的胳膊肘。
李致是香港冠凱集團李董事長的次子,這次作為代表受邀出席國內的新能源行業邀請會,而冠凱集團近幾年在新能源領域頻頻有大動作,因此他的到來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趙鑫鴻作為會議的聯合主辦人之一,在李致攜未婚妻過來後便握住對方遞來的手,笑着聊了起來。
趙霁羽瞥了一眼趙鑫鴻身邊圍的那群人,李致的身高在人群中很優越,目測比他還高出幾厘米。黑發整齊地梳在腦後,俊朗的容顏氣度絕佳,即便戴着銀框眼鏡也擋不住那雙眼中從容的魅力。
“他好帥啊,”旁邊的俞雪彤忽然說道,“跟你一樣戴眼鏡,但是感覺完全不同。”
喝了一口香槟,趙霁羽好笑地看着大大方方在看男人的俞雪彤:“有什麽不同?我不夠帥?”
“你不是不夠帥,”俞雪彤捂着嘴靠近他,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你是長得太好看了,還不定性的小狼狗,他是那種成熟的款。”
趙霁羽看過今天的嘉賓資料,李致大他6歲,年齡差擺在這确實沒什麽好說的。将剩下的香槟放回侍應生的托盤裏,他轉身道:“我去下洗手間。”
俞雪彤在後面小聲提醒:“快點回來啊,一會兒你爺爺肯定要抓你過去認識的。”
今晚的邀請會采用自由酒會形式,現場氣氛輕松,趙霁羽去完洗手間就從後面的長廊來到花園,挑了一處沒人的地方抽煙。
點煙時他手機響了,是黃嵗栩在他們五人小群裏發了艾特他和唐家逸的消息,問他倆今晚受刑得怎麽樣。
看到這條消息,趙霁羽才記起今晚到現在還沒跟唐家逸說過話。那家夥比他還慘,一來就被老爸捉在身邊不放,估摸着一巡酒喝完也夠嗆了。
不過他這邊還沒回消息出去,唐家逸先在群裏發了個踹開的表情包給黃嵗栩。
魏祺在潛水圍觀,看到有樂子可逗,立馬跳出來折騰,喬旭也剛好有時間,四個人在群裏鬧得不亦樂乎。趙霁羽覺得無聊,按了返回鍵又看到唯一的置頂名字,沒忍住點進去,再點開那張頭像。
申燃平時不太會更新朋友圈,十天半個月也沒有一條是常态,不過這次他點進去後發現在半個多小時前申燃發了張照片。
一張暴雨如注,畫面昏暗的山城夜景,沒有配任何文字。
照片隔着玻璃窗拍的,放大後能隐約看到一點申燃的輪廓,更詳細的就不行了。
這條朋友圈沒帶定位,就在趙霁羽想着申燃是去哪的時候,唐家逸的微信窗口彈了出來,問他在哪,現在過去找他醒醒酒。
【在後面花園】
趙霁羽随手回道,接着繼續看照片,可惜把屏幕調整到最亮還是看不清申燃背後是什麽,只好先把這張保存下來。
返回到申燃的聊天窗口,趙霁羽翻着他們過往的聊天記錄。
最後一條消息停在開學報到那天,他問申燃怎麽沒開機,結果那天晚上申燃就拒絕他了,再往後他們就沒有了微信的溝通。
指尖的煙在不知不覺間燃到盡頭,皮膚感覺到發燙的熱度,他将煙蒂丢到滅煙筒裏,又點了一根時瞥了眼自己的右手虎口位置。
唐家逸過來時,看到的就是他靠在樹身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右手的畫面。
來到他旁邊,唐家逸抽走他左手拿的一包煙,給自己點上後吸了兩口,道:“裏面那個什麽高總是個酒桶吧,哪有人那麽灌紅酒的?”
唐家逸說完就打了個酒嗝,手捂了下嘴唇,臉色很難看。
趙霁羽抖掉一截煙灰,不必細說他也知道這個高總是誰,提醒道:“我上次見他也是這麽灌別人喝整瓶的夢之藍,跟你爸說少搭理點,那人酒品很差。”
“嗯。”唐家逸呼出一口氣,打量着這個後花園的景致,抽完大半根煙才看向趙霁羽,“你跟雪彤提分手了?”
趙霁羽輕點了下頭,唐家逸又問:“為了申燃?”
陡然聽到這個名字,趙霁羽低笑出聲,在唐家逸莫名的表情中說:“之前是為了他,不過現在也沒必要了。”
唐家逸不如黃嵗栩和趙霁羽的關系親密,但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他皺了下眉:“你倆吵架了?”
“不是吵架,”趙霁羽語氣很淡地道,“是他拒絕我了。”
唐家逸想要抽煙的動作都頓住了:“怎麽會?什麽原因?”
“不知道,”趙霁羽擡起臉,望向頭頂繁茂的樹冠,“他不肯說。”
唐家逸沒再說下去,他站在旁邊默默地抽完剩下半支煙,将煙蒂丢進滅煙筒時抿了下嘴唇,低聲道:“該不會是因為那晚魏祺說錯話的緣故吧?”
趙霁羽轉過臉看着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