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握住了手
端着一盆髒衣服,申燃在去往洗衣房的路上被兩個打鬧的男生撞了一下。
路過的那塊地方有點濕,他躲得急,右手在牆上撐了一下,随即皺緊了眉。
撞他的男生道了歉,跟朋友勾肩搭背走了。申燃看一眼虎口位置,創口貼上沒有血跡滲出來,但剛才那麽一撐又有種皮肉被再度撕扯開的感覺。
站在原地緩了片刻,他繼續往洗衣房走去,到了以後找個空位把盆放下,拿出一次性手套。
洗衣房裏充斥着流水聲與各種交談聲,他戴上耳機聽《美人魚》,泡完衣服就開始洗,即便揉搓的動作很小心了,還是陸續有水順着手套的口子滲進去,再度刺痛了傷口。
這個傷是他今天用裁紙刀時不小心劃的,傷口有點深,放在平時也只是件小事,然而今天一整天下來他都覺得很痛,是那種無法忽視存在感的,一直在提醒他的鈍痛。
耳機裏的音樂聲唱至高潮,聽到“美人魚的眼淚,是一個連傷心都透明的世界”時,他記起了趙霁羽靠在自己肩頭唱這首歌的畫面,忍不住跟着低聲哼了起來。四周的噪音很好地掩飾了他的聲音,可他也只是唱了兩句就停下了,停在了那句“童話般感覺讓我愛上有你的黑夜”。
沖掉手套上的泡沫,他拿出手機随便換了首吵鬧的搖滾電音。
洗完T恤和內褲,他對着那條浸了水變得又重又濕的牛仔褲有些犯難。這時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着他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名字。
挂掉來電,他剛放回褲兜裏就又響起。趙霁羽一連打了三個,第三次他接了,但沒有說話。
“你在宿舍?”趙霁羽的嗓音比平時沙啞,他應該待在一個安靜的環境裏,所以申燃很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撫過耳膜。
關掉水龍頭,申燃語氣冷淡地回答:“有什麽事?”
趙霁羽說:“我想你了。”
申燃盯着右手被揉到變形的一次性手套,透明的面料上沾着細小泡沫,能看清裏面的創口貼除了被水滲濕以外,還透着一抹血跡。
傷口像是被這句話又割了一刀,疼痛感忽然變得難以忍受。
趙霁羽等了一會兒,等來了挂機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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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機,他抽了口煙,苦澀的尼古丁味道萦繞在鼻尖。擡頭望向前方宿舍樓,他的視線停在申燃那間宿舍門口,片刻後,他将煙蒂丢進滅煙筒裏,快步走上臺階。
申燃的新宿舍在四樓,門大開着,只有一個男生在裏面玩電腦游戲。聽說他找申燃,對方頭也不回地道:“去洗衣房了。”
找人打聽了洗衣房的位置,趙霁羽來到門口時忍不住皺了皺眉。
偌大的洗衣房裏有太多人,不但空氣悶熱潮濕,而且很吵。申燃站在右邊那一排,正費力擰着牛仔褲的水。
他快步走進去,一把拉過申燃的右手,剛脫掉手套就被申燃掙開了。申燃似乎想發火,卻礙于周圍都有人,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只是互相看着對方。
“別洗了。”最後是趙霁羽先打破沉默。
他外形太出挑,又穿着質地很好的休閑襯衫和修身西褲,站在這座洗衣房裏顯得格格不入。四周的男生紛紛回頭看他們,申燃不想引起別人注意,便端着洗衣盆快步走出去。
趙霁羽跟出來,兩人一前一後走過長廊,繞到轉角時趙霁羽上前攔住要上樓的申燃,把他往另一個方向拉去。
申燃想讓趙霁羽放開自己,但這一路走出來總能感覺到周圍打探的視線,他被拉到宿舍後面一處安靜的位置,剛站穩,趙霁羽的氣息就壓了過來。
借着四周昏暗的夜色,趙霁羽将他擋在樹身與自己的身體之間,招呼都不打就吻住了他的唇。
申燃手裏端的盆險些砸落在地,擡起右手就想推趙霁羽,卻被那人及時握住手腕,相貼的唇稍稍分開,趙霁羽低聲提醒他別亂動。
溫熱的呼吸掃過他的嘴唇,柔軟的舌尖沿着唇瓣輕撫了一圈,感覺就像一陣微弱的電流緩緩掃過脊背,申燃呼吸一岔,險些沒克制住聲音。趙霁羽将他抱進懷裏,這次不再忍耐,含住他的唇重重吮吸起來。
後背抵在了粗粝的樹身上,申燃有了種被趙霁羽按在樹上硬來的錯覺。手裏的盆也終于端不住了,翻倒在腳邊。
剛洗好的衣服又沾了塵土,他滿腦子想的卻不是趕緊撿起,而是趙霁羽為什麽又要吻他?這個人難道還不肯放棄?
無關緊要的念頭在越來越激烈的唇齒糾纏下被揉碎打散,申燃忍不住喘出聲,感覺眼眶都要被這種侵襲的熱度燙紅了。他抓住趙霁羽後背的衣服,拉扯了兩下想讓趙霁羽停下,這人卻愈發狠地在他口中掠奪,貼着他的舌頭糾纏,親到他眼前發昏,不得不攀住趙霁羽的肩膀,膝蓋都開始打抖了才肯停。
“你看,”趙霁羽盯着他喘息不止的模樣,說出了他最不想聽到的真相,“你喜歡跟我接吻。”
按住他的腰緊緊壓向自己,趙霁羽要申燃避無可避,讓他羞恥得無言再辯解。
申燃咬緊牙關,縱然氣息紊亂也還是用力推開趙霁羽,蹲下去撿地上的衣服。
趙霁羽和他一起蹲下,又拉過他的右手輕輕握住:“我來找你之前見過雪彤,提了分手的事,她答應了。”
掌心裏的四根手指一動,趙霁羽及時收力捏住:“別再躲着我了,有什麽話攤開來說。”
申燃盯着被趙霁羽抓着的右手,過速的心跳聲闖進耳朵深處,吵得他幾乎聽不到不遠處其他人的聲音了。
剛才趙霁羽說了什麽?
他擡眼看向面前人,趙霁羽跟俞雪彤分手了?
他該不會以為自己跟他說不能在一起,是因為他還沒解決俞雪彤的問題吧?
太陽穴一陣刺痛,申燃在地上蹲了許久,趙霁羽也陪他一起蹲着,蹲到他小腿酸麻到受不了先起來為止。
兩人都靠在樹身上,察覺到趙霁羽又來牽自己的右手,他終于忍不住低聲喝道:“夠了!”
趙霁羽說:“你手傷了不要洗衣服,搬回我那吧。”
申燃扭頭看向旁邊,臉上已經有了不耐煩的神色,趙霁羽卻像看不到一樣繼續說服他:“我說過會給你時間,你要多久都可以,但是不要躲着我。”
“……”
申燃算是看明白了,如果不把話說得再重一點,趙霁羽是不會死心的。
他的手依舊被趙霁羽握着,想到這是最後一次牽手了,他在抽出來之前竟然有了幾分不舍的情緒。
可再不舍也要舍了。
“我已經想清楚了,”手指用力抽回來,申燃彎下腰撿起衣服和盆,再度起身時,望向趙霁羽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我以後要結婚,我不會喜歡你,更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不歡而散後,接下來兩天申燃都沒再見過趙霁羽。
他們同系不同班,除非大課否則想要碰上也難,然而第三天的大課上申燃也沒見到趙霁羽的身影。
那晚他說完狠話就走了,趙霁羽沒攔着他,也沒有再追上來。應該就是聽懂了,否則不會這麽容易放開他。
手心空蕩蕩的,虎口位置上還貼着創口貼,裁紙刀造成的傷口已經愈合了,不過一用力仍會感覺到疼痛,會讓他不自覺地想起趙霁羽,想起最後一次牽手時,那人的指尖小心翼翼拂過創口貼的感覺。
鄭明今坐在他旁邊,察覺到他從上課起一直在走神,便用筆帽敲了敲他的書本。申燃轉過臉,目光掩飾地看向臺上,可惜堅持不了多久又開始神游天外。
他這種狀态很像剛和李葶分手時的症狀,不過比那時候更嚴重,這三天一直沉默寡言,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趣,連自己說要請客去酒吧喝酒也完全不想去。
午飯時鄭明今有點事,申燃獨自去食堂。後面排隊的女生在刷短視頻,看到一個有意思的便回頭給旁邊的男朋友看,申燃聽到他們說什麽騎馬,又提到農場,沒忍住回過頭,正好看到女生跟男朋友聊得很開心,男朋友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被壓在箱子裏的情緒因為這個親臉的動作而掀翻了一地,申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打飯的,他拿卡在機器上貼了好幾下也不成功,後面的女生好心提醒他拿的是圖書卡不是飯卡。
在周圍的哄笑聲中,他找到位置坐下,對着餐盤裏食物卻沒有了食欲,匆匆扒了幾口便去籃球場。
暑假這段時間他沒怎麽碰籃球,手感生疏不少,可是在跟其他人一對一PK的時候,身體上的每一次碰撞都會讓他記起和趙霁羽玩VR籃球時的感覺。
說是碰撞,趙霁羽攔他的動作更像在犯規,每每他想要過人上籃時,趙霁羽都會擡起雙臂,以一個近似摟抱的動作防守他。
打了半個多小時,最後一個扣籃他被人重重蓋在地上,整個後背都摔麻了。籃球場屋頂的射燈刺得視野一片模糊,劇烈喘氣的空隙裏,有人走過來朝他伸出手。
興許是腦子摔懵了,那一瞬間他竟然将對方的臉看成了趙霁羽,看到那人俯下身撐着膝蓋,眉眼溫柔地問自己摔痛沒有。而他也對着這人笑了,還把手伸出去,差一點就真的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