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吱吱吱吱吱吱吱
李錦餘下意識後退一步,“啪”地将窗戶關上。
那只箭釘在牆面上,箭尾猶自抖動,帶得窗戶一陣顫抖。
李錦餘愣愣地站在哪,心頭瞬間被驚訝籠罩。
這只青色軍隊……不是霍采瑜的人?
他內心完全不信霍采瑜會對他下殺手。
若不是霍采瑜的人……難道他們才是想要謀反的人?
那守在門口和那些青衣軍隊戰鬥、護着寝宮的人又是誰?
李錦餘感覺自己腦子一下子不夠用了。
現在皇帝寝宮裏除了他和黑貓,只有幾個伺候的內侍宮女。李錦餘自己不太擔心自己和黑貓的安危——好歹他們也是有法力的妖精,不對上凡人中格外強大的那些,絕不至于死在一般人手裏。
只是若寝宮被沖破,這些內侍和宮女難免遭殃。
李錦餘想了想,決定暫且謹慎行事:“長康,叫人把殿門堵上。”
這個時候都是為了自己的命着想,幾個宮人手腳十分麻利,很快就把殿門前面堆上了不少櫃子和桌子。
看着堆得滿滿的宮門,長康稍稍安心了一些,大着膽子問:“陛下,現在怎麽辦?”
李錦餘想了想:“等着吧。”
“啊?”
“等人勤王救駕。”
長康想了想,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洩了些氣。不過他很快打起精神:“奴婢去給陛下備茶。”
把幾個伺候的宮人都打發走、給他們找點事做,李錦餘轉頭去找了黑貓:“大胖,你幫我出去打探一下情況?”
黑貓懶洋洋地擡頭,有些不滿:“為什麽是我?”
“我要待在這裏,不然不好解釋呀。”李錦餘解釋了一句,又拿根玉箸戳了戳黑貓的屁股,“你看你都胖成什麽樣了?”
黑貓站起來,咬牙切齒地瞪着他:“你是不是現在就想駕崩?”
“幫我出去看看到底什麽情況,有沒有人救駕。”李錦餘沒有理會黑貓的威脅,小聲叮囑,“尤其是霍采瑜那邊什麽打算。”
黑貓翻了個白眼:“他現在不是在邊關嗎?”
李錦餘猶豫了一下,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我還是覺得他就在京城。”
雖然他兩次觀察蒙面的霍采瑾都沒有得到準确的證據,但這也只能證明霍采瑾本人沒問題,不能證明霍采瑜不在京城。
黑貓無語地看了他一會,不甘不願地站起來抖了抖腦袋:“那我出去看看。”
距離它被霍采瑜一劍劈回原形已經過去半年之久,黑貓多少也重新積攢了一些法力,避開外面那些纏鬥的凡人十分容易。
皇宮裏現在已然被一片肅殺氛圍籠罩。從前在宮廷裏來來往往的宮女、姑姑、太監、侍衛如今都不見了蹤影,不知是怕事躲起來了還是被反叛軍關押着。
黑貓額外關心了一下蘭嫔的宮殿,發現後妃的住處只有青衣軍隊走來走去,倒是沒什麽戰鬥的痕跡。
蘭嫔對它們這些貓極為友善,倘若那些叛軍想要傷害後宮嫔妃,黑貓也不介意動用一點小法力。
不過看起來那些青衣軍隊目标只是皇帝。
它越過戰場,沿着皇宮大殿的琉璃瓦輕盈地躍動,目光掃過下面那些急匆匆跑來跑去的侍衛和青衣軍隊,敏銳地發現青衣軍隊的調派方向似乎是從西邊來的。
它想了想,掉頭向着西邊跑過去。
仗着是無人在意的小貓,黑貓輕盈地落下來,慢慢靠近殿門,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陛下可擒獲了?”
“寝宮門口不知哪裏多了一隊兇悍守衛,外面還有霍采瑾在牽制,一時還沒打進去。”
“霍采瑾戰術以詭奇為主,不要跟她玩花樣,硬攻即可。”
“是。”
“今日務必要将陛下拿下,明日荻花節直接讓新帝大赦天下。”
“是。”
黑貓眯了眯眼睛。
他附身到葉丞相身上後,和這個發號施令的聲音的主人你争我鬥了許久,自然不會陌生。
大将軍孟擊浪。
這次是孟大将軍叛亂?
黑貓內心浮現起一絲巨大的荒謬感。
之前丞相派和大将軍派争權奪勢的時候,他恨不得直接跑進大将軍府把孟擊浪幹掉;但也不得不承認,孟擊浪是真正忠君愛國之人,為了皇室利益甚至可以把出身的孟氏家族的利益放在後面。
這樣的孟大将軍怎麽會突然叛變?
還有他口中的新帝又是誰?
一個接一個的疑慮在黑貓心頭冒起,還沒等它想明白,忽然感覺背後多了一個人影,下意識弓起腰作出了攻擊的姿态。
待到看清來人,黑貓臉色更加驚訝。
它沒想到叛亂竟然還有這人摻和進來。
……
李錦餘在皇宮裏等了半天,都沒能等到黑貓回來,內心一開始的期待漸漸變成擔憂。
自從被劈回原形,黑貓的性子便不再像葉丞相的時候那樣深沉,更趨緊于貓咪的本性。
其中之一便是懶惰。
何況這次黑貓只是出去打探一下形式。
怎麽會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難道皇宮裏還有能夠傷害它的人?
李錦餘抱着湯圓的籠子,看着湯圓似乎永遠都在勤奮地往腮幫子裏填瓜子,恨鐵不成鋼地伸手進去戳了一下它:“你倒好,就知道吃。”
湯圓動了動耳朵,沒有理他。
有心自己也跑出去看一看到底什麽情況,又擔心長康等人過會兒過來看不見他,會以為他出事了。
除了等着,他還能幹什麽呢?
李錦餘思忖了半晌,忽然想到一事,進了寝殿,在他之前常用的玉案上找到了玉玺。
傳國玉玺是往前數好幾個朝代留下的東西,來自上古時期的珍貴玉璧,代代相傳,象征着皇室正統。
他離開皇宮去永世皇陵祭祀的這些日子,傳國玉玺一直放在這裏。
打開裝着玉玺的盒子檢查了一下,李錦餘微微皺起了眉。
這顆傳國玉玺是假的。
他不懂辨玉,但真正的傳國玉玺上像永世皇陵一樣沾染着正統的紫薇帝氣,甚至還有一絲功德金光,讓人不自覺心生畏懼。
這枚玉玺卻沒有這個感覺,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玉石。
他離京之前批複奏折時玉玺還是對的來着。
李錦餘眉頭緊鎖,把長康叫了過來:“朕離開皇宮這些日子,有誰來過?”
長康回憶了一下,回答:“慧妃娘娘的人來報了一次今年宮裏種地的賬、太後娘娘那邊的姑姑來給陛下送了一次衣裳。”
“衣裳?”
“姑姑說太後感念陛下這些日子辛苦,親手縫制了衣袍送了過來。”
長康把太後送來的外袍取了過來,李錦餘接過來,入手柔軟幹淨,還帶着淡淡的檀香氣息,确實像是從太後宮裏送出來的。
但這不能解決李錦餘的疑惑。
若是他離京之前,還能接受太後偶爾會從吃齋念佛中抽出、給自己的皇帝兒子做件衣服的理由……但現在得知景昌帝不是太後親生的兒子。
從過去太後的态度看,顯然對景昌帝并無多少母子之情,怎麽會突然善心大發做衣服送來?
只是太後拿走傳國玉玺做什麽呢?
難道這場叛亂和太後還有關系?
李錦餘心頭疑窦更深。
還沒等他想明白原因,忽然外面傳來一陣陣呼喊聲:“攝政王勤王救駕!”
“攝政王勤王救駕!”
李錦餘頓時一愣,瞬間忘了傳國玉玺的事,慌忙跑到窗戶旁,輕輕打開一條縫,看向了宮殿之外。
寝宮之外,從四面八方的宮道上湧入一大批穿着正統禁軍衣服的軍隊,把那些試圖攻打進入寝宮的青衣軍隊團團包圍起來。
碾壓級別的戰力差很快讓那些青衣軍無法抵抗,不消片刻便被禁軍徹底拿下。
李錦餘的注意力卻已經無視了戰場的情況。
他目光凝聚在站在人群中的那個穿着寶藍蟒紋服的英俊男子身上,心跳忍不住微微加速了些。
那熟悉的眉眼之間堆積着沉穩與冷靜,手中握着出鞘的長劍,指揮着身邊的禁軍攻擊剩下的青衣軍、打掃戰場、重新将寝宮包圍起來。
李錦餘還沒見過霍采瑜在戰場上的樣子。
僅僅是在與叛軍對抗,那道身影周圍萦繞的強勢與肅殺,便讓李錦餘有些不敢久視。
那邊霍采瑜似乎感覺到李錦餘的目光,擡頭遙遙看向了這邊。
李錦餘像是被燙到一般,“啪”地一下阖上窗戶,後退了幾步,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
外面傳來幾聲細密的慘叫。
李錦餘游魂一樣走到正殿的龍椅上坐下,一只手撐着臉頰,內心跑過亂七八糟的想法。
長康觑着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可是攝政王勤王救駕來了?”
李錦餘下意識道:“也未必。”
如今看來,守在寝宮外面的侍衛都是霍采瑜的人。
雖然不知道霍采瑜為什麽沒有去邊關,但是看那些侍衛的立場,顯然是只聽命于攝政王、不聽命皇帝的。
這麽看來,也許黑貓分析的霍采瑜“坐收漁翁之利”的角度是對的……
李錦餘的心思突然活躍起來。
在看到霍采瑜的那一刻,之前他所有掩藏在心底的擔憂和不安忽然完全消散。
仿佛只要有霍采瑜出現,再大的事情都能夠解決。
不論那些叛軍到底是哪邊的人,霍采瑜出馬必然可以控制住局勢。
李錦餘感覺自己可以開始考慮退位之後的計劃了。
霍采瑜遮遮掩掩地螳螂捕蟬,總不會是打算跟他玩躲貓貓。
李錦餘撓了撓耳朵,忽然有些猶豫。
他還要不要假死脫身呢?
要是霍采瑜表白之前,他當然沒有任何猶豫;可是霍采瑜明顯不是把他當作敵人來看待,若是得知他“死了”,一定特別傷心吧?
想起當初霍采瑜準備去北月關抗擊狡國之前那臉上明顯的頹廢和喪氣,李錦餘心裏微微有些抽痛。
他不想看到霍采瑜難過的樣子。
盡管黑貓一直都在說這些人類的感情都是一時雲煙,過了就沒了,但李錦餘下意識還是覺得霍采瑜不是這樣的人。
哪怕他還沒有想好到底脫身之後要不要再回應霍采瑜的表白。
“哐啷!”
忽然,一聲拍門聲在外面響起。
長康吓得一抖。
外面傳來清朗而穩健的聲音:“臣霍采瑜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是霍采瑜。
李錦餘仔細聽去,外面的喊殺聲已經沒有了,顯然已經被控制住了局勢。
長康戰戰兢兢地看着李錦餘,小聲道:“陛下,要開門嗎?”
若攝政王只是單純的來救駕還好,可看之前守在寝宮門前的侍衛……攝政王似乎也沒有安好心啊?
這個時候開門,萬一攝政王有了謀反之心怎麽辦?
李錦餘自然毫不猶豫:“開門。”
長康有些猶豫:“可是萬一……”
李錦餘看他一眼:“攝政王若想強闖進來,你擋得住嗎?”
長康想起去年霍采瑜還是陛下幽禁在宮裏的“男寵”的時候、來見陛下直接一掌把殿門拍碎時的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們攝政王武功蓋世,這脆弱的殿門怎麽可能擋得住。
長康帶着寝宮裏幾個內侍宮女戰戰兢兢地又去把堵在門口的家具都搬開,最後拉開了門栓。
霍采瑜一臉沉穩地走進來,手中還握着血跡斑斑的長劍,上面不知沾染了誰的血跡。
龍椅正對着寝宮正殿的殿門,李錦餘和霍采瑜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
擔心反叛軍從門窗突入,之前長康把寝宮裏所有的窗戶都關上,然後點起了宮燈。
如今殿門敞開,黃昏的熔火暖光鋪灑進來,在霍采瑜周身鍍上了一層橙紅色的描邊。
迎光中霍采瑜的英俊面容看起來有些虛幻,李錦餘甚至留意到霍采瑜唇角微微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想象也确實值得高興。
如今有人領先他一步叛變,霍采瑜正好可以用清君側和勤王的名義徹底掌握整個荻朝,黃袍加身之後,如今在位的皇帝還不是任予任求?
李錦餘目光中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渴盼。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一年了。
這一年來他都被拘束在這具人類的軀體上,沒法變回自己最自由自在的倉鼠形态。
盡管作為皇帝他認識了很多人、學會了很多東西、逐漸擁有了真正獨立的思想……可他本性上還是一只倉鼠。
他想能夠像湯圓一樣擁有柔軟的毛毛、滿滿的腮囊;
想能夠在光滑的細砂裏沐浴、在蓬松的木屑裏睡覺;
他想要能夠變回自己的形态。
他苦心孤詣将霍采瑜一路推到攝政王的位置上,就是指望霍采瑜能夠早些奪位、讓他解脫。
霍采瑜對他告白之後,他一度絕望地覺得是不是永遠都沒法甩脫景昌帝軀體的桎梏……沒想到峰回路轉,說好的叛亂終于來了!
李錦餘殷切地看着霍采瑜,之前醞釀過的作秀完全被抛在腦後,只等霍采瑜開口說一句“陛下請退位”,他就立刻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霍采瑜在大殿門口駐足了片刻,靜靜望着他的陛下,随後向前走了幾步。
背後的禁軍兇神惡煞地守在門口,武器上還沾着血跡。
霍采瑜走到大殿正中,擡頭看了一眼他的陛下,唇角輕輕一勾,進門時臉上的肅殺之氣迅速消散。
他驀然單膝跪下,手中的染血佩劍倒轉放在地上,聲音一如即往地沉穩,帶着明顯的忠誠與熱烈:“叛軍已盡數誅殺!有臣一日,定保陛下安然無憂!”
李錦餘:“……?”
這發展怎麽不對?!
李錦餘瞪大了眼睛,本來還懷着一絲霍采瑜是在作秀的希望——然而下一秒鐘,他就敏銳地感覺到大殿中的靈氣有些不對勁。
他凝聚靈力到雙眸,直直看向了跪在下面的霍采瑜。
只見霍采瑜周身萦繞的那一層淺淺的淡紫色紫薇帝氣如同一只只細小的螢火蟲,從他身邊飛舞離開,最終全部彙聚到了李錦餘身上。
短短幾個眨眼的功夫,霍采瑜身上的紫薇帝氣便只剩下幾乎看不見的那一點點。
李錦餘呆呆地看着那些紫薇帝氣全部彙聚到了他的身上,內心的震驚和心痛幾乎難以言表。
——為什麽!
紫薇帝氣代表着天命對皇權的承認,也是能夠做皇帝、未來做皇帝的可能性的展現。
剛才紫薇帝氣大幅度流淌到自己身上,是意味着霍采瑜放棄了最大的稱帝的機會嗎?
李錦餘低下頭,恰好和霍采瑜含着深情的棕色雙眸對視。
一時之間,他竟然不知道該為霍采瑜的犧牲而感動、還是為自己距離脫身機會渺茫而傷心。
隔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霍采瑜還跪在下面,張了張嘴,暫且只吐出幾個字:“起來吧。”
霍采瑜依言站起,走到李錦餘面前,望着他的陛下臉上震驚的神情,唇角有些愉悅地勾起,低聲道:“陛下,之前有所隐瞞,還請恕罪。”
李錦餘有些茫然地擡起頭,努力讓自己不要去考慮太過悲傷的事情,吸了口氣,眨眨眼:“沒事,朕……不怪你。”
霍采瑜面上的表情忽然收斂了些,輕輕嘆了一口氣:“陛下若有興趣,不妨與臣一同去見一見這次叛亂的罪魁禍首。”
李錦餘心裏還惦記着黑貓的下落,想想黑貓可能也在叛亂的主使者那裏,站起身:“好,走吧。”
他還真有點好奇這次到底是誰這麽想不開想要造反……關鍵是居然還真的搞出了事情。
霍采瑜跟在李錦餘身後,棕色雙眸中流露出一絲同情,随後轉為堅毅。
長康本以為攝政王可能要不安好心,沒想到峰回路轉,竟然解決了他們的大危機,不由得長長出了口氣。
看李錦餘打算出門,長康職業病發作,趕緊拿了一條長袍:“陛下,外頭還冷着。”
他本想給李錦餘直接披上,霍采瑜卻自然而然地伸手過來,直接将長袍拿了過去,仔細給李錦餘系好:“陛下,小心凍着。”
李錦餘一擡頭就能看到這個剛剛平定了叛亂的男人溫柔地給自己系着外袍的系帶,兩頰悄悄爬上了一絲紅暈。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忽然心跳的這麽快。
“好了,陛下請。”
霍采瑜站直身體,看着他的陛下容光煥發的模樣,有些自豪和滿足地笑了一聲,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有些冷肅:“讓他們瞧瞧,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大荻之主。”
……
禁軍開路、李錦餘沒有坐龍辇,就和霍采瑜并排走在蕭瑟的皇宮裏。
一路上偶爾能看到被禁軍斬殺或者俘獲的青衣人。
李錦餘目光掃過前面領隊的人的方向,忽然有些迷惑。
這條路好像只通往一個方向。
慈寧宮。
太後住所?
李錦餘有些不安地側頭看了霍采瑜一眼,得到霍采瑜安撫的笑容。
往前走了大約十分鐘,果然停在了慈寧宮門口。
慈寧宮中原本到處都是玉石雕琢的佛像和點燃的檀香,如今佛像腹中破開、檀香灑滿地,一片狼籍之色。
李錦餘目光落在那些佛像中空的腹部,微微蹙眉。
這些空缺的位置,看起來倒像是原本藏着什麽東西。
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了那些青衣人手中的武器。
再往前走,到了慈寧宮正殿的門口,幾個禁軍正綁着一個人跪在那裏。
李錦餘停住,看着那人。
盡管早有預料,但他還是有些震驚:“大将軍。”
孟大将軍有些花白的鬓發已經散亂了不少,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唇邊還隐隐有血跡,被牛筋繩綁在那裏一動不動。
聽到李錦餘叫他的名字,孟大将軍擡起頭,眼眸中閃過一絲愧疚,動了動嘴唇:“陛下。”
京城中有資格調動軍隊的人只剩下孟大将軍。
原本李錦餘也猜測過,青衣軍行動有序、一看便是經過正統操練過的人,說不定有孟大将軍的手筆。
只是孟大将軍從前一直對皇室忠心耿耿,他無論如何也沒法相信孟大将軍會選擇造反。
難道孟大将軍打算自己當皇帝嗎?
李錦餘抿了抿唇:“為什麽?”
孟大将軍擡頭剛想說什麽,看到李錦餘身後霍采瑜冷肅的眼神,苦笑了一下,沒有作答:“陛下進去便知曉了。”
李錦餘又抿了抿唇,輕輕吸了口氣,昂首闊步踏進了慈寧宮的正殿。
慈寧宮裏,太後穿着華貴而尊美的宮袍,端坐在正座上,面色沉靜如水,看到李錦餘進門,眼神漠然不變,似乎完全不在意李錦餘的存在。
李錦餘也沒有看她。
他目光凝聚到站在太後身旁、穿着一身黑底金紋龍袍的年輕男子身上。
這男子懷中抱着一只通體漆黑的小貓,熟悉的娃娃臉上挂着并不熟悉的冷淡,目不斜視,只專心撸着懷中黑貓的毛毛,根本不在意外面是否進來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