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君羽墨雖然生氣,但也不會不管蕭緒之。
如他所料,第二天的時候,蕭緒之的腿傷果然更嚴重了。
馬上就要入冬,君羽墨這段時間拿了銀子給他治病,那邊酒樓又需要極多的銀子,他平生第一次覺得銀子是那麽重要。
蕭緒之發燒得很厲害,酒樓的裝修還沒做好,這下子更讓君羽墨陷入了兩難。
首先肯定是蕭緒之要緊,他現在沒有多餘的銀兩,連給蕭緒之治腿的錢都快出不起了。
君羽墨看着床上燒得通紅的蕭緒之,終于下定決心把酒樓賣掉。
對于君羽墨來說,那些財物是其次的,蕭緒之卻只有一個。
他傳達給掌櫃這個消息,便悉心在屋子裏照顧蕭緒之,沒想到不出半天,掌櫃便告訴他有人想要買下那個酒樓。
君羽墨覺得奇特,又聽聞掌櫃說:“那位公子說要明日和您在春風樓細談。”
君羽墨之前已經吩咐所有事情讓掌櫃代他出面,可那位買家這麽想見他,便讓君羽墨察覺到了幾分端倪:“好,我知道了。”
他又照顧了一夜蕭緒之,才讓他的燒退了些。
第二天的時候,因為已經快入冬了,君羽墨換上了一身略厚的衣物才從宅院走出。
他本就清瘦,這一身厚衣服穿在他身上也不顯得笨重。還因為長得十分俊秀,而多了幾分儒雅溫和的感覺。
君羽墨徒步來到春風樓,被人帶到了包間裏,才看到正在喝茶的石之軒。
他的眼眸沉了沉,瞬間挂起笑容:“石兄怎麽在這裏?”
他身邊的小厮鬧着:“什麽石兄,我家大人姓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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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他的确簡單的做過易容。但仍舊保留了石之軒的輪廓和氣質。
君羽墨為什麽能夠斷定他是易容而非相似的人,只因為石之軒身上的內力,和那雙飽含着野心與欲望的眼神。
君羽墨輕輕一笑,也不反駁,倒是很自然的叫了一聲:“裴兄?”
石之軒當日說和君羽墨順路,要去揚州,其實也是為了能和君羽墨一道走。可他卻沒想到君羽墨給他下了個套子,最後竟然讓君羽墨只身來了洛陽。
正巧,石之軒真正的目的地也在洛陽。
他微笑的給君羽墨倒了一盞茶,又吩咐身邊的小厮出去。
這精致的包間裏,才只剩下了兩人。
君羽墨坐了下去,喝了茶,才擡頭問石之軒:“聽說裴兄想買我的酒樓?”
石之軒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君羽墨的心冷了冷,這是盯了他多久?一看到他要出讓酒樓,竟然也沉不住氣就馬上過來了,連多等幾日也不行!
石之軒估計是因為他上次的話而有些焦慮了吧?
君羽墨笑道:“那真的多謝裴兄了,幫了我大忙!我現在正需要銀子呢!”
石之軒臉上的表情十分真誠:“羽墨說笑了,我這麽做肯定是有利可圖的,我信任你的能力,也希望買下這個酒樓以後,你在那個酒樓當我的掌櫃,幫我好好管理那家酒樓。”
君羽墨的臉上不動聲色,卻在心中暗暗吐槽。石之軒收買人心當真有一手,一般照着這麽說,肯定會打消他的戒心的,甚至還會讓人對他感激。
可君羽墨之前被系統和地尼強制的任務,正反感着他呢。
君羽墨面上不露絲毫:“裴兄的恩情……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聽到君羽墨這麽說,石之軒的笑容果然又真誠了幾分,他的語氣充滿了贊賞之意:“上次見羽墨勇敢挺身而出,便一直想要結交你,如今只是區區舉手之勞,不足挂齒的。”
君羽墨喝了一杯茶,淡淡的說:“那孩子可憐,我不出手,也會有旁人出手幫他的。”
“羽墨不必謙虛。”石之軒輕輕拂袖,那雙黑瞳十分深邃,裏面的東西太多太雜,藏得太深。他穿的衣服材質只是一般,可石之軒淡淡喝茶的姿态,卻讓人聯想到了世家公子。
翩翩風度,最容易蠱惑人心。
君羽墨垂下眼眸,笑得別有深意:“既然石兄已經知道我來自慈航靜齋,那我便問一句多嘴的話。”
“請講。”
君羽墨的語氣輕而緩,問出的問題卻讓人心驚:“石兄以為,當今聖上如何?”
慈航靜齋的傳人一般不出山門,一出山門定為亂世。她們自負兼任着必須選出明主的任務,而天下武林裏,慈航靜齋的聲譽極高。
石之軒意在天下,若不是魔門出身,誰不想要慈航靜齋的青睐。
聽聞君羽墨這麽問,他便覺得這是君羽墨在考驗他。
石之軒略略沉思片刻,說道:“我身在朝堂,許多事情比外人清楚,就拿修建運河一事……”
君羽墨聽他的語氣頓了頓,便問:“運河一事怎麽了?”
石之軒搖頭:“運河之事天下人都指責陛下,但這運河可成為商運之河、亦能為民運之河。在我看來,未必不好。”
天下人皆拿運河與伐東兩件事對楊廣口誅筆伐,可這個石之軒的見解卻算獨特。
君羽墨原先以為石之軒只是對天下抱有野心,而沒有真才實學。聽他剛剛的發言,倒完全打破了君羽墨的偏見。
君羽墨微笑的問他:“剛剛聽聞石兄說自己在朝堂為官,又聽剛剛那位小厮說了一句你姓裴,莫非……石兄便是那位裴矩,裴大人?”
君羽墨三言兩語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石之軒也不生氣,而是微笑的喝了一口茶:“正是在下。”
君羽墨才略微了然。
這樣就不奇怪了,那位裴矩大人,在短短幾年時間裏,出使突厥,以合縱連橫之法讓強大的草原帝國分化成如今的東突厥和西突厥。
……他的确有些真材實料的。
君羽墨得了準信兒,不欲在和石之軒糾纏,便想離開了。
他起身的時候,被石之軒一把抓住了手腕:“羽墨不再坐坐嗎?現在外面正在下雨,等雨停了走也好。”
他故意抓住自己的手腕,就想試探一下他的內力有多高。
君羽墨想起地尼對他說的那些話,便心中暗叫不妙,于是連忙想要掙脫開。可摸到他的脈過後,石之軒的臉色忽然微微一震。
他的體質,倒是……
石之軒微眯起眼,對君羽墨更加勢在必得了。
“羽墨,不再坐坐嗎?”當石之軒再次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和剛剛的氣勢完全不一樣,他甚至帶上了威脅的口吻。
君羽墨狠狠皺下眉頭,覺得石之軒真是個麻煩。
他不想和他有接觸,可許多外部因素卻讓他偏偏無法脫身。
君羽墨被死死的拉住了手腕,便坐了回來。
石之軒見他乖乖聽話,才松開了君羽墨的手。
正當君羽墨有些心煩的時候,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雨絲飄到了窗戶裏面,石之軒站起身去把窗戶關緊,略有深意的對他說:“這幾日下雨倒是下個沒完。”
濕冷的空氣傳進來,讓君羽墨剛剛焦慮的心情瞬間清醒了。
……他怎麽老是想着逃避?只是因為地尼和系統的任務,便讓他一直處于被動。
既然這是石之軒自己送上門來的……正面肝啊!
何況,他都已經被人逼到這個份兒上了!
君羽墨定了心神,對石之軒說:“君大才,羽墨佩服,只是有一些地方……我認為裴兄說得不對。”
石之軒看君羽墨的眼神可比剛剛露骨多了:“不知羽墨有何高見?”
君羽墨淡淡的開口:“世人皆說陛下勞民傷財,可他實在下了兩招妙棋——定都洛陽與修建大運河。隋建立之初,天下已經分裂了四百年。你說得不錯,大運河,是南北雙方溝通貨物乃至軍事物資的一個通道。但更重要的一點,讓分裂了四百年的國家,重新統一起來。”
他們二人皆未數落當今陛下的錯事,只單獨談論運河與洛陽兩件事。
從大業五年到大業十年這期間,短短五年的時間,便讓隋的國力衰弱。非是運河與修建洛陽的鍋,更多的還是那三次伐東。
“只是那年征召了上百萬軍隊,陛下又令三十萬大軍深入平壤,到頭來從高麗回來的卻只剩下兩千七百餘人。”
征召的民夫,也不做訓練,非是精兵,就這麽用于戰争之上。
沒想到第一次強征過後,還不收手,又第二次強征,而那第二次強征的民夫乃是第一次的一倍。
“舉國之力要打高麗一個小國,耗費了太多的國力人力。”這些年間,老百姓在民間流傳着一句話,反正到哪個地方都是死,何必跟着陛下去異國他鄉死。
君羽墨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兵役太重,這才是根源。”
至于楊廣死性不改,三次伐東,到底是性格使然,還是朝中有大臣做推,這便不能得知了。
眼前這個人是想得到天下,絕對會做一些手腳!
聽了君羽墨剛剛的那些分析,石之軒目光灼灼的望向他:“一針見血,君大才!難怪慈航靜齋會選擇讓你下山來!”
慈航靜齋傳人的使命——是選定能夠結束亂世的明君。
君羽墨臉上的神情淡然,剛剛那些話,是他故意對石之軒說出來的。
他的眼神幽深而晦澀的望向石之軒——你會如何選擇呢?
美人還是天下,決定了君羽墨的攻略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