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離洛陽的路很遠,君羽墨又帶着一個瘸腿的孩子,一路上走走停停,花費了許久才到底洛陽邊區。
這半個多月,君羽墨已經想清楚了。只有他死亡又沒完成任務的情況下,這個世界才會重啓,否則系統是沒有權利自動幫他重啓的。
人活在這個世上,怎麽活不是活?還非得給自己找不痛快?
君羽墨進入洛陽城不久,便下定了決心——系統給他的任務,他不會去做。
“我們先去買個院子可好?緒之想要什麽樣的?”
蕭緒之牽住了君羽墨的手:“只要和阿墨一起住,哪裏都好。”
他的回答帶着幾分惴惴不安,君羽墨微笑看他:“我們就快有個家了。”
……家?
蕭緒之看了一眼君羽墨。
快要入冬了,深秋的陽光照在身上并不覺得刺眼。他一如這陽光……不強烈,不炫目,卻暖洋洋的照在蕭緒之的心中。
他們曾經,也在琴川有個家,只是那個家到底是什麽樣子,蕭緒之卻記不太清了。
可蕭緒之仍舊很期待,因為能和君羽墨在一起。
随後,君羽墨在一個不熱鬧,也不偏僻的地段買下了宅子。
所幸宅子是現成的,收拾一下就可以住進去了。畢竟洛陽是繁華地段,寸土寸金,這座宅子在還沒賣出去的時候,主人就時常過來打掃,看上去也算幹淨。
君羽墨付了錢,他和蕭緒之的行李很少,所以當天就搬進去了。
宅子臨水而建,一旁有湖泊,打開窗戶的時候便能看到月下湖水,是個适合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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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下來過後,君羽墨又馬不停蹄的去了洛陽城最大的醫館。
他把之前小鎮遇到的那個大夫的紙條交給洛陽城裏最有名的大夫看過,看過之人無一不暗暗稱奇,都說這是一張難得的好方子,君羽墨才放下了戒心。
這也怪不得君羽墨小心,那個大夫也算小鎮的人……他之前經歷過被村民圍打的事情過後,也不由的留了些心眼。
洛陽城的大夫告訴他:“只是公子,你上面的藥材全都十分珍貴,又需要長期滋補,沒有大量錢財湊不齊這方子上的藥材。”
要是普通人家的話,大夫都勸他們趕緊歇了治療的心思。
單單這藥材就能把一個家拖垮。
“多謝,我知道了。”
君羽墨平生第一次為銀兩的事情犯了急,他身上也攜帶着許多銀票,依舊支撐不起蕭緒之的費用。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在第一個任務的時候點亮了理財的技能,如何把銀子變多,可是他的最拿手的。
君羽墨借助自己手頭的銀兩,在洛陽一處人流不太大,但環境極好的地方盤下一個酒樓。洛陽的地價極貴,他買完酒樓過後,手上的錢就所剩無幾了。
剛好夠裝修的錢……君羽墨嘆了口氣,只求出新意。
要說什麽最賺錢,無非是香料,絲綢,瓷器一類。自絲綢之路運來,互通東西方,在異國的東西運到洛陽,便會成為一些達官貴人的收藏物。
而來錢最快的,無非是青樓賭坊一類。
但隋朝年間,對賭坊的管制極其嚴格,懲治得十分嚴重,所以即使君羽墨有這個信心開好賭坊,官府也不會批準的。
說不定他頭一天開了,第二天就被官府抓進去坐牢了也不一定。
他上面又沒人庇護,光憑自己的實力,弄個酒樓還是挺安全的。
雖說是酒樓……但二樓做的可不算這個生意。
君羽墨急需要用錢,自然得用一些手段。二樓的包間裏分別挂着牌號,對應一種游戲,類似撲克和卡牌游戲。因為不是賭博,官府就管不着了。
現在酒樓正按照君羽墨的設計圖裝修,本來是有了空閑去陪蕭緒之,可君羽墨卻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
光是招工就讓他忙得團團轉,半個多月之後,君羽墨看着比剛來洛陽城的時候清減多了。
蕭緒之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終于忍不住把困倦的君羽墨按到床上。
“阿墨已經忙活了半個多月了,再不好好休息,身體會吃不消的!”
君羽墨看他的态度意外的強硬,便讪讪的開口解釋:“可是……酒樓的事……”
蕭緒之皺緊了眉頭:“今天我幫你看着。”
君羽墨想要從困意之中掙紮着起來:“緒之,別鬧,你年紀太小,他們不會聽你的……”
還沒有說完,他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蕭緒之在他身邊低沉的耳語:“阿墨,別讓我再這麽擔心了。”
君羽墨之所以這麽着急,都是為了他,想早點治好他的腿傷。可蕭緒之本人卻對這個瘸腿毫不在意,那個方子他看過,很多藥材都可以替換,變成稍微便宜一點的藥材。
可再怎麽便宜,都需要長期服用。
看着君羽墨眼底的青黑,蕭緒之很是心疼。
他杵着拐杖,盡量把聲音放輕,然後慢慢的挪了出去。
來到招工的地方,那些男人看到蕭緒之只有七八歲,又生得又瘦又黑,身體還有殘缺,未免對他露出一些鄙夷的眼神。
當掌櫃介紹他的身份的時候,那些人都震驚極了。
……這樣的人竟然是少東家的弟弟!
蕭緒之的嘴角露出完美的笑容,那通身的氣勢卻讓他們看着遍體生寒。
這般沉穩,看上去倒不像是個孩子。
蕭緒之掃視了一眼四周,立馬挑出了想要的人。他小聲的告訴了掌櫃,留下了幾個人,今天的招工也就到此為止了。
有一些人不服氣,跳了出來:“你一個小孩,知道什麽!我們要見少東家!”
那些人前段時間見過君羽墨,早就對君羽墨心生好感。若今日是君羽墨把他們刷下去的,他們倒不會有這般大的反應,卻偏偏是一個怎麽看都不順眼的人。
蕭緒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心思活絡,本是好事,可一上來就把目标對準了掌櫃之位,未免太浮躁了。”
那人看着蕭緒之,驚訝得張大了嘴,他簡直把自己那一點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而掌櫃則心中一震,暗自鄙夷起那個人。蕭緒之說得沒錯,誰都想做到掌櫃的位置,只是一開始就這般浮躁,等真的成了掌櫃,辦事也難免會帶着一些浮躁之氣。
況且這樣的夥計,若敵對商家稍稍給他前程,他便能反手捅一刀。
這樣的人掌櫃從事酒樓生意幾十年,見得太多了。
蕭緒之的眼神微冷,又對另一人說:“你天性愚笨,耳根子軟,最容易受到煽動。”
聽他這麽一說,掌櫃又暗暗稱奇。這人乃是他娘子家的親戚,本來打算借助他的手安插進來的,可沒想到這位公子看人這般毒辣。
他前段時間便是因為受到煽動,打了客人一頓,所以才被解雇了。
蕭緒之又将眼神落到最後一個人身上:“還有你——心術不正,來這裏想必是為了阿墨吧?”
他點出來的三個人,皆是一眼就說中了。其他人都睜大了眼,只覺得蕭緒之通透得可怕。
可他們哪知蕭緒之還是太子長琴的時候,對人心這塊最不擅長。他在人世間游離幾百年之久,才變成了這樣。其中悲苦,便是說上三天三夜也無法說完。
各式各樣的人……蕭緒之接觸得最多的便是像那時的村民那樣,恨不得打死他。
一想到這裏,蕭緒之的心更冷了。
回到盈川的時候,當他得知那裏是幾百年前的南曲鎮,便生出想要救治那些村民的心思。想要在那裏住下,畢竟那是他和阿墨生活過的地方。
當知曉當今皇帝封死了那個滿是瘟疫的村子時,是蕭緒之醫治了他們。
而那些村民恩将仇報的行為,狠狠的打在蕭緒之的心上。
他漂泊數年,生生世世孤寂,卻還要妄圖留在南曲鎮,妄圖有枝可依,這難道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除了阿墨身邊,沒有地方會是他的家。
選定了一些人以後,蕭緒之便讓掌櫃先讓那些人回去,大約五天後再來上工。掌櫃應下這句話以後,蕭緒之才杵着拐杖一步步走回他和君羽墨的家。
掌櫃看着蕭緒之的背影,只覺得蕭緒之走得極其艱難,一步一步都用了很大的力氣。
他剛剛竟然害怕起這個七歲的孩子了,掌櫃小聲的嘲笑起自己:“不過是個瘸子,有什麽可怕的……”
蕭緒之的腿傷還疼,不能走太久的路。今天會出來也純屬意外,他的額頭冒着冷汗,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天空下起了細雨,蕭緒之來不及避雨,身上被全都淋濕。
當他正想掙紮着去躲雨的時候,一把傘卻遮在了他的頭頂。
君羽墨臉上的表情很生氣:“緒之,你為什麽不叫醒我?還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了?”
蕭緒之的腿受不得寒,君羽墨的眉頭一直皺得死死的,抿着唇準備聽蕭緒之的解釋。
蕭緒之低垂下眼眸,身上也被淋濕了,也執拗的一句話不肯開口。
君羽墨終于嘆了口氣,然後蹲了下去:“上來,我帶你回家。”
蕭緒之的眸光閃爍起來,他總是這樣,毫不猶豫的對自己伸出手。
所以……他才無法放開他。
蕭緒之接過君羽墨手上的傘,然後摟住君羽墨的脖子,君羽墨才起身。
他們一步步的走在大雨裏,因為剛剛蕭緒之被淋濕了,君羽墨只感覺身後的人十分濕冷。當蕭緒之身上的水侵染了君羽墨的衣服,他背上的那一片衣物也被染濕。
而他卻一點都不介意,反而對自己說——上來,我帶你回家。
大雨裏,街上的行人極少。打着傘的人也腳步很快,想要趕緊回家。可君羽墨卻走得又慢又穩,讓颠簸盡量小一些。
蕭緒之的手舉着傘,終于釋懷的輕笑出聲。
初初見面的時候,他絕對想不到……這個人會影響他至深,給他帶來溫暖,甚至溫暖了不配擁有輪回的他。
驀然間回過神的時候,蕭緒之才發現——原來我已經這麽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