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太古之初,衆神居于洪涯境。而榣山只屬于一處仙境,并不在洪涯境之間。太子長琴時時來這裏彈奏,與山水之間,結識一好友悭臾。
他怎麽都沒想到,還能在這裏起了教導徒弟的心思。
他将君羽墨那些細小的錯誤指了出來,因為兩人靠得有些近了,君羽墨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先……仙人,不用了吧,我本來就彈得不好。”
太子長琴卻輕輕嘆氣:“不可,你若肯靜下心好好琢磨技巧,日後必成大器。”
微風裏似乎帶着什麽花的香氣,君羽墨看了一眼身穿白袍的太子長琴,溫潤淡然,看上去就像是個靜谧的仙人。
他連忙收回眼神,聽到太子長琴的話才略有幾分窘迫。
……說到底他就是見不得自己彈錯了幾個地方!
這莫非是另類強迫症?但只針對琴的!
太子長琴接過了鳳來,對剛剛君羽墨彈錯的幾個地方做了示範。君羽墨心神不定,更加學不進去東西。第一次教人的太子長琴沒有怪君羽墨這個徒弟榆木腦袋,而是反思這自己的教導方法是不是出了錯。
他略微沉思:“你天賦甚高,可願讓我教你?”
悭臾大叫起來:“吾友,你還真的收下他做徒兒了?!”
太子長琴認真的态度,讓君羽墨也忍不住嚴肅起來,他還分不清這裏是哪兒,但留在長琴身邊,卻是最有安心感的。
他直直的看着他:“那……便麻煩先生了。”
聽到這個稱呼,太子長琴眉頭輕蹙:“先生是什麽?不可……你該叫我師父。”
君羽墨的臉色有些窘迫,他之前叫成了習慣,剛剛全然是脫口而出的。
他的臉色帶着薄紅,對他解釋道:“在凡間先生就是師父的別稱,我能就叫你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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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聽到這句話,太子長琴才輕輕颔首。
而悭臾卻在一側暗自揣測君羽墨的居心,畢竟他憑空出現在榣山,又是這個特殊的時期,未免也太奇怪了。
夜裏,靠近瀑布的地方螢火蟲飛舞。太子長琴在榣山并沒有居所,這個期間他的事物繁多,每每來到榣山,都不會久留。
寂靜的夜晚只剩下了他和悭臾兩人。
此時悭臾在水裏修行,吸取日月精華,而君羽墨好不容易得了空閑,才把注意力放到了系統的身上。
[系統,這裏是過去嗎?]
系統沒想到他自己就猜出來了,于是點了點頭:[強制轉移的時候降落地點不對……而且如果有時間,我就幫你重啓了。]
[重啓……]君羽墨一想到這個詞,心中竟然會有些煩躁,他在心中對他說,[我現在不想重啓。]
系統驚訝了好久,第一個任務的時候,君羽墨可不是這麽說的。
它在和上頭交接更換系統的時候,君羽墨肯定因為某些事情發生了轉變,所以才有了……執念。
在第一個任務的時候,系統一直都覺得君羽墨是無欲無求的,他沒有過分執着的東西,推動他前行的往往不是他自己的意念。
如果他狠一狠心,甚至可以不用管第三周目的東方不敗,直接重啓世界。
只有最後一次,任務獎勵的時候,君羽墨做出了選擇。
其實不自私的性格……細想之下是很可怕的。
不過在君羽墨口中,系統終于聽出了執念,反而讓它有些高興。
它快要走了,接手君羽墨的新系統不可能像它這麽寵着君羽墨,凡事都依着他。
君羽墨一旦有了執念,對于任務來說或許不是什麽好事,但對于君羽墨自身……一定是一件好事。
[怎麽了?為什麽突然不說話了?]
聽到君羽墨的話,系統才發現自己又想入神了,它為數不多的調侃起來:[你的身體不管,但是靈魂可是我罩着的,竟然有人敢在我眼皮底下想把你的魂魄困住,哼,也不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系統的話讓君羽墨剛剛煩躁的心情一掃而空,滿是笑意的向大佬低頭:[我這次能脫困,全靠你了。]
這恭迎的話讓系統心頭舒暢,它又聽到君羽墨問:[那我什麽時候能回去?]
系統忽然有些心塞:[洪涯境這麽多神靈,我還真不敢有大動作。]
這裏是過去的世界,君羽墨已經和過去扯上了因果,貿然回去會讓因果混亂的。
但其中種種實在是太過複雜,系統也不好跟他解釋,只好對君羽墨說:[你任務完成了,自然就回去了。]
……啊?
君羽墨還沒反應過來,系統就沒了下半句。
他一轉身,才發現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悭臾幻化成了一個少年,朝着他慢慢走了過來。
君羽墨剛剛的話都是腦內活動,但仍然有點心虛。
流螢飛舞,黑夜裏,莫名的花香撲鼻。君羽墨也站起身子,朝着他微微颔首:“有什麽事嗎?”
悭臾只覺得他身上萦繞着一種氛圍,這種東西無論是對于草木之靈,還是一些妖靈,都太具有吸引力。洪荒未過,興許君羽墨現在這麽出去,會引起大亂。
他忽然懂了為什麽太子長琴要用珍貴的榣木為他做了身體,又收下他當徒弟,想必也是想到了這一層的。
悭臾的語氣不算很好,抗拒着自己內心對君羽墨天然的喜愛:“你既然有琴上的天賦,就好好練習,争取以琴入道!聽懂了嗎!”
君羽墨有些懵逼,他還以為悭臾過來是打算找他幹架的,畢竟悭臾白天的時候态度那麽不好。
他微微一愣神,卻見悭臾不知道去了哪裏。
君羽墨才忍不住勾起一個笑容,長琴的朋友的确很可愛。明明在關心他,口氣卻是惡狠狠的。
…………
………………
顧錦原抱着人蠱正在曬太陽,他們兩人肌膚相貼,人蠱身上本來十分冰冷,可顧錦原仍然把他圈在自己的懷裏。
顧錦原想起了什麽,他的嘴角露出冰冷的弧度:“入夢成功了嗎?”
人蠱緩緩的點頭,他的反應很慢,停頓了許久才說:“已經~成功了。”
顧錦原現在倒是想欣賞溫長風得知真相到底會如何去做,他讓程冬悠永世不得輪回,而顧錦原同樣也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至于當日在畫舫為什麽不殺掉君羽墨?
很明顯的答案,因為顧錦原不想讓他輕易的去死。
“我雖然不知道除了渡魂,該如何碾碎君羽墨的魂魄,但在青玉壇,竟然真的讓我找到了。”顧錦原淡淡的說。
青玉壇自從建立,便一直以煉丹之術聞名天下。
可天下人都不知道的是,初代掌門厲初篁是用魂魄入藥,才造就了青玉壇的名聲。
他的人蠱則為青玉壇的禁術。
利用魂魄那麽熟練的青玉壇,自然知道該如何去破壞一個人的魂魄。
“哈哈……”顧錦原瘋狂的笑了起來,“真是天助我也。”
顧錦原的笑聲帶着絕望而瘋狂的味道,正在此時,人蠱的手忽然落到了顧錦原的臉頰:“別哭。”
仍舊是冰冷的溫度,顧錦原看着那張臉,詭異的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顧錦原狠狠的抱住了他:“冬悠……”
人蠱皺起眉頭,忽然掙紮起來,但幅度也是小小的:“不是~”
他的心性如同一個稚兒,顧錦原惡意的問:“那你是誰?”
人蠱像是陷入了思考,過了許久許久,才緩緩說出一個名字:“小六。”
顧錦原聽罷,徹底沒了興趣。
他推開了他,冷漠的站起了身。
而人蠱被突然這麽推開,跌倒在了地上,臉上只有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
顧錦原滿是惡意的看着他:“既然你是小六,喜歡君羽墨的小六,怎麽會為了我把君羽墨的魂魄永遠困在夢裏?”
而地上的那個人茫然無比,眼角卻忽然落下眼淚。
“阿原……”
被他這麽叫着,顧錦原的心中泛起什麽東西,他的手落到他的發間,慢慢的滑落下去:“冬悠,你叫冬悠。知道嗎?”
人蠱茫然無措的看着他,牙牙學語一般的念出那個名字:“冬~悠?”
顧錦原悲涼的笑着:“對,冬悠。”
人蠱忽然笑完了眼:“我記得阿原……那年冬雪,我給了你幾個包子。”
顧錦原的眼瞳狠狠放大,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想起了人蠱最擅長蠱惑人心,可放在他發間的手,卻怎麽都舍不得放開。
“對,冬悠,你終于記得我了。”
因為太高興,顧錦原甚至抱着他哭出了聲。
“我學成回來,想要找你,卻發現……你不是你了。”
另一邊。
琴聲還在奏響,可君羽墨已經睡得太久了。這一覺可真夠長的,溫長風察覺到了幾分怪異,于是走到床邊:“阿墨,快醒醒。”
可床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再也不會睜開眼乖乖的叫他先生了。
溫長風的神色大變,用手指觸碰到他的身體時,才發現君羽墨的身體早已冰冷。
他纖長的手指忍不住顫抖,聲音的氣息也不穩:“羽墨,醒醒。”
只是這一次,他卻再也叫不醒他。
“離魂之症……”溫長風的手指落在他的發絲上,随着發絲滑落至心髒,而那裏已經不會跳動了。
溫長風低垂下眼眸,有溫熱的水低落在君羽墨的臉上,而他自己還茫然不知。
這些東西……是淚水嗎?
他輕輕的吻上君羽墨的額頭:“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不是其他人,是我自己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命數,寡親緣情緣,生生世世皆是如此。
宛如詛咒一般的命運。
溫長風不由嘲笑起自己的貪心起來,前段時間還想用藥延緩君羽墨進入輪回的時間,可現在……竟然一刻也留不住他。
他的心中仿佛在滴血,臉色也蒼白得不像話。
“阿墨……別睡了。”溫長風的聲音在顫抖。
“只要你醒來,我再也不逼你了。”
不對自己說喜歡也沒關系,他只求……他能再次睜開眼。
可他再也不能睜開眼了。
溫長風忽然想起自己今天一直守着阿墨,不可能給顧錦原可乘之機,可卻沒想到……他竟然動用了那個邪術?!
他的臉色從蒼白,轉向深深的恨意。
獲罪于天,無所禘也?
這就是上天給予他的命運?
他就算墜入地獄,也永不甘心!
“顧!錦!原!”